《远东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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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东王庭- 第5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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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老实说我对此深表怀疑。”

    “那这样吧,如果事后证明我输了,明年教会的培训经费还可以涨一涨,”罗兰觉察到鲍里斯眼中浮现惊喜的光彩,唇角笑意更浓,“可要是事后证明我赢了,你可得替我好好照顾那位彼得小兄弟,别把他吓跑了。”

    鲍里斯愣了一下,点头道:“没问题!”他是不明白罗兰为啥如此看重那个名叫彼得的小家伙,但是王子殿下的赌注对他而言根本无法拒绝,相比增加培训经费的诱惑,就算打赌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最多一个月过后那个捣蛋鬼就滚蛋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如此想着,鲍里斯牧师与罗兰击掌订立赌约。仿佛命运女神有意嘲弄,就在他们击掌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欢呼:“女神保佑,总算是开饭咯!”

    鲍里斯最讨厌别人在公共会堂大喊大叫,回头望去,眼角不由剧烈抽搐。那个名叫彼得的小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食堂,飞快的抄起餐盘,以瞬移般的速度排在橱窗最前方。几秒钟后,他的餐盘里多了一长条新出烤炉的黑麦面包,透过纸包散发出热腾腾的发酵香味,此外还有一大碗由蘑菇、洋葱、胡萝卜、西红柿、碎火腿加胡椒和茴香熬制的浓汤,几样简单的食材在这冬日里混合成令人垂涎的美味。

    彼得好像饿了两天两夜,不顾刚出锅的浓汤烫嘴,捧起来一口气喝掉半碗,脸上多了几分红润的光彩。接着以无比认真的神态将黑麦面包撕成几乎均等的两份,其中一份撕成小块丢进汤碗,浸饱浓汤之后叉起来塞进嘴里,眯起眼睛缓缓咀嚼,那种幸福的感觉从他脸上满溢出来,若有实质。

    “瞧那小家伙吃饭时的神态,仿佛在吃天下最美味的大餐,看得我都有点饿了。”罗兰微笑着对鲍里斯说,“免费提供给报名者的面包和汤还有剩的吗?”

    “当然有,我也想尝尝。”鲍里斯爽快地端来两份食物,效仿彼得那样撕一块面包沾汤塞进嘴里,咽下之后对罗兰说,“好像也没有多好吃……大概是因为那孩子没吃过什么更好的东西。”

    “说不定还经常忍饥挨饿。”罗兰喝了口汤,目光又回到彼得身上。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个面黄肌瘦的少年具有惊人的食量,一碗汤和半块面包根本不足以填饱他的胃,但是他并没有动另外半块黑面包,小心的用纸包好,塞进怀里,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了一番,一溜烟的跑出食堂。

    罗兰想起身喊住彼得,把自己没动的那个黑面包也给他,鲍里斯牧师却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低声说:“殿下,请给穷人保留一点尊严。”

    罗兰吃惊地望向鲍里斯,对方一如既往的面色如铁,严肃地使人大气都不敢喘。然而不知为何,他隐约从这位铁面老人的眼中看到一丝被刻意隐藏起来的温情。

    ……

    冬日午后,阳光被阻隔在铅灰色的天空背后。寇拉斯堡被漫天纷飞的大雪笼罩,城市的街道与房屋都与白茫茫的背景相混淆,变得模糊不清,如同一座冰冷苍白的迷宫。

    彼得扯了扯短斗篷兜帽,埋头撒腿冲向遍布积雪车马稀疏的街头。刺骨寒风迎面吹来,被神学院食堂壁炉烘烤暖和的身体禁不住打起了寒颤。好在这具身体虽然看上去瘦骨嶙峋,却比寻常少年更习惯吃苦耐寒,刚刚装进肚里的热汤和面包也发挥了抵抗风雪的作用。

    彼得在街头飞奔,熟练地钻进一条胡同,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绕来绕去。贫民窟是这座人口百万的城市里最脏乱的地方,就像暴露在肌体表面的一片疮疤,连日风雪也无法驱散阴沟里的腐臭,无法掩盖凌乱不堪的建筑。那些生活在整洁街区的富裕市民从不轻易涉足这片禁忌之地,那些关于贫民窟罪犯横行、抢劫频发的夸张传闻是一个因素,另一个原因在于这鬼地方实在太容易使人迷路。

    彼得从不担心迷路,闭着眼睛也能在这蜘蛛网般复杂的巷道里穿梭自如。这或许有感知天赋出众的因素,不过更主要是受生活所迫。

    在寇拉斯堡,名叫“彼得”的男孩少说也有十万八万,这个名字实在太过普通,以至于稍微讲究一点的家庭都不屑于给儿子取这种烂大街的名字。反之,贫民窟里随处可见名叫“彼得”的流浪儿,一方面是父母不负责任或者根本没有能力认真抚养孩子,另一方面也是当地约定俗成的习惯:如果你看见一个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小孩,叫他“彼得”准没错。

第1201章:贫民窟的年轻人(Ⅱ)() 
彼得是贫民窟里老老少少无数“彼得”当中的一个,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当然也没有什么“父姓”,“彼得”这个小名就是贴在他头上的全部标签。对一个妓女的私生子而言,这倒挺合适。

    彼得并不介意母亲靠出卖肉体过活,遗憾地是母亲还染上了酗酒的恶习,卖身获得的微薄收入连满足她的狂饮嗜好都不够,更不要提照顾孩子,在彼得十岁的时候就因醉酒溺死在阴沟里,撇下年幼的儿子在贫民窟里艰难求生。

    彼得从不埋怨命运对待自己太过刻薄,事实上他总觉得自己是个幸运儿,甚至不知忧愁为何物。母亲死后他的日子的确过得很艰难,但是贫民窟里的孤儿又有谁不是这样挣扎着活下来的?更何况他得到好心邻居的照顾,实在饿得受不了时,只要敲开邻家的门,尼古拉和弗拉基米尔兄弟俩总能设法弄点吃的填饱他的肚子,待他就像亲弟弟。

    想到邻居,向来乐天的彼得不由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大雪纷飞的天空,心想如果世上真有神明,神明们又是如何看待“好人没好报”这种事?

    尼古拉和弗拉基米尔兄弟俩的出身比彼得好的多。在他们的父亲生意破产服毒自杀之前,这兄弟俩住在城里的富人区,自幼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气质谈吐都与从小在街头浪荡的小混混迥然不同,哪怕家道中落被迫搬到贫民窟栖身,他们至少还有“蒲宁”这个父姓,不像彼得,只是彼得而已。

    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蒲宁兄弟就是明证。

    尼古拉在七年前就加入了鲁道夫陛下——当时还是鲁道夫将军——组织的民兵团,在抵抗兽人围城的战斗中表现出色,被叶夫根尼娅夫人收为弟子,成为一名光荣的“远东游侠”。尼古拉这些年很少回家,追随鲁道夫陛下南征北战,屡建战功,据说已经升为猎骑兵中尉。

    弗拉基米尔·蒲宁比兄长尼古拉小三岁,体质病弱无法从军,却拥有兄长所不具备的艺术天赋,自学绘画和雕刻技巧,年纪轻轻就成为寇拉斯堡小有名气的版画家。凭着一手精湛的速写和雕版技术,弗拉基米尔在报社找到一份收入优渥的工作,每当《远东晚报》需要为重要文章配插图,弗拉基米尔就会忙碌起来:先构思一副草图,然后将之雕在木板上以供报社印刷。由于雕版的方向与正常绘图的方向恰好相反,这项工作要求画师具有敏锐的观察力和高超的雕刻技巧,在这个行当里弗拉基米尔称得上是顶尖高手。

    尼古拉在军队里干得不错,弗拉基米尔在报社的工作不仅能挣到足够维持生活和创作的收入,还有余力照顾邻居彼得。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半年前,尼古拉在写给弗拉基米尔的一封信中透露他在远征“龙之眼”的战争中不幸负伤,战争结束后不得不留在基特兰德城的医院里长期疗养。尼古拉没有明说伤情多重,但是彼得觉得既然那么强壮的尼古拉都不得不躺在医院里长期养病,伤情恐怕不容乐观。

    命运仿佛在有意捉弄蒲宁兄弟,尼古拉的伤病还没有痊愈,雪上加霜的遭遇又落在弗拉基米尔的头上。

    就在半年前,当“寇拉斯堡”还叫“赎罪堡”的时候,弗拉基米尔被帝国暴政深深激怒,与城里志同道合的年轻艺术家们携手走上街头,参加了那场轰轰烈烈的抗税运动。抗税运动遭到远东骑士团镇压之后,很多人放弃了抗争,勇敢的弗拉基米尔却没有被血腥吓退,加入反抗克劳茨残暴统治的革命团体,以手中的画笔和刻刀作为武器,创作了大量宣传革命和讽刺克劳茨的版画作品,还拿出积蓄创立了一所地下印刷厂,召集志同道合的朋友印制宣传画,在城中广为散发,揭穿帝国统治的不公,嘲弄克劳茨的残暴行径,以此激励民众起来抗争。

    彼得也参加了弗拉基米尔领导的地下组织,可惜他能力有限,只能干些散发传单之类跑腿打杂的事情。也正是因为牵扯不深,在随后展开的全城大搜捕中幸运的得以脱身。

    克劳茨不在乎彼得这种四处乱窜发传单的小混混,却无法容忍弗拉基米尔这种青年革命领袖,亲自下令缉拿此人,还授意手下将他关在牢里严刑拷打,试图撬开他的嘴巴,追查印刷反动传单和讽刺版画的地下工厂,试图将参与此事的革命者一网打尽。

    弗拉基米尔在牢房里遭受了整整两个星期非人的折磨,从始至终没有屈服过,更没有透露印刷厂的地点和参与此事的同志。负责办理此案的朱尼厄斯上校对弗拉基米尔使用了“诚实之域”和“辨识谎言”,但是对这个遭受酷刑拷打依旧保持缄默的年轻艺术家毫无用处。朱尼厄斯上校甚至雇佣术士对奄奄一息的弗拉基米尔施展魅惑奥术,可仍然无法攻破对方的意志防线,无法撬开他的嘴巴。

    朱尼厄斯上校猜测弗拉基米尔把印刷厂设在贫民窟的某个地方,事实上他猜对了,但是毫无用处。哪怕他把骑士团全部派去搜索,也不可能在那迷宫般的贫民窟里找到想要的东西。

    弗拉基米尔被羁押期间,彼得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替他保管印刷工具和那些宣传雕版。彼得曾想给尼古拉写信求助,但是考虑到尼古拉还在养伤,收到信后也没有办法解救弟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那封信最后也没有寄出去。

    到了去年九月下旬,城里的事态出现转机。鲁道夫率领军团返回赎罪堡,经过两场战役击溃克劳茨骑士团,在远东建立起属于远东人的新政权。

    “赎罪堡”更名为“寇拉斯堡”当天,弗拉基米尔被释放出狱。彼得一大早就跑去接他,见面的时候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这可怜的年轻人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双眼也被狱卒用烧红的火钳戳瞎。

第1202章:贫民窟的年轻人(Ⅲ)() 
寇拉斯王国建立以后,弗拉基米尔的事迹得到新政府重视,内阁新闻总监、弗拉基米尔的老上司约翰·普利特先生亲自来探望他,代表政府授予他勋章和年金券,每年都可以领取一笔津贴,确保他后半生衣食无忧。

    寇拉斯政府对弗拉基米尔的照顾不可谓不周到,但是这些都无法使他的生活恢复光明。彼得了解弗拉基米尔,知道他不甘心当一个混吃等死的“米虫”。弗拉基米尔把津贴中的大部分用来购买颜料、画笔、画布、刻刀和堆成小山的木板,每天在昏暗的房间里摸索着绘画雕刻,试图重新掌握自己毕生钟爱的创作技能。

    以彼得的眼光来看,弗拉基米尔哪怕在双目失明之后创作的版画依旧很棒,但是弗拉基米尔自己只凭抚摸雕刻痕迹就得出相反的评价,让彼得“把这些垃圾都拿去烧掉”。

    彼得舍不得烧掉那些版画,但是他心里清楚,弗拉基米尔恐怕是无法再找回过去的自信了。哪怕他能再失明状态下创作出比从前更杰出的作品,也不会有哪家报社雇他为时事新闻创作插画。相比纯粹的艺术,弗拉基米尔更在意的是通过时政插画向民众传达自己的思想——这一点,双目失明的人是无法做到的。

    想到可怜的弗拉基米尔还在家里忍饥挨冻,彼得就加快了脚步,一阵风似的冲过木桥,钻进小巷,挪开挡在门外的破麻袋,走进邻居的家门。

    房间里出乎意料的暖和,弗拉基米尔自己摸索着烧起了壁炉,这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彼得却心头一沉。快步跑到简陋的壁炉跟前,忍着呛鼻子的浓烟朝炉膛里张望,果不其然,充当干柴在炉膛里熊熊燃烧的是弗拉基米尔省吃俭用买来的木板,无数次割破手指好不容易雕刻出来的画作就在烈火中变成了焦炭,这情景使彼得感到难过。

    他转身走进卧室,看着那个浑身沾满颜料、脸色苍白的青年,想劝说他想开一点,最终却没能说出口,从怀里拿出那块温热的黑麦面包递了过去。

    “吃点东西吧,弗拉基米尔哥哥。”

    弗拉基米尔接过面包嗅了嗅,转头问:“哪来的?”

    “我去神学院报名参加牧师培训班,管吃管喝,还有的拿。”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你要好好学习,说不定这次培训能够改变你的命运。”

    “弗拉基米尔哥哥,别开玩笑了,像我这样的小流浪汉,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的猴崽子,哪是当牧师的那块料啊?”彼得嗤笑着摇头,“我就怕连明天早上的笔试都过不了关,想继续混吃混喝也没有机会了。”

    “那可不一定,人最难认清的就是自己。”失明的版画家似乎联想到自己那无望的努力,叹了口气,继续规劝邻家少年:“明天的考试要好好准备,知道考什么题目吗?”

    “识字和算术。”

    “我给你的报纸和书,你有没有认真看?”

    “当然有看,回到家里没事做的时候我就翻看那些旧报纸和书籍,弗拉基米尔,那都是你多年珍藏的书啊,送给我真的好吗?”彼得为他感到不舍。

    弗拉基米尔摇头微笑:“没关系的,书上的内容我都记在脑子里了,从前留着是想有时间的时候重温,反正我现在也看不了书了,留着也没有用,你拿去还能多学一点知识。”

    “别这么说,你的眼睛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彼得忍着心酸说了一句连自己都不信的话。这些年来弗拉基米尔不仅照顾他的衣食,还经常抽空教他读书写字,否则像他这样一个妓女的私生子,贫民窟里的小流浪汉,哪里能看得懂神学院贴出来的招生启事。

    “弗拉基米尔,你常说‘知识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现在你还相信这句话吗?”彼得忍不住问。

    “我当然相信。”弗拉基米尔坦然回答。

    彼得扯了扯嘴角,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或许真如弗拉基米尔所说,知识能够改变命运,但是未必是朝着好的方向改变。如果弗拉基米尔不是读了那么多书,能写能画,就不会去报社工作,不会认识那些跟他一样血气方刚、对现状不满的青年知识分子,不会参与反抗帝国暴政的革命,不会私下里结社印刷传单和宣传画,不会被克劳茨的帮凶抓进牢里严刑拷打,最后失去双眼沦为蜷缩在贫民窟阴暗小屋里的废人。

    如果弗拉基米尔没有读过那么多的书,不懂得那么多的道理,他现在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穷汉,虽然很蠢,至少身体健康,日子简单又快乐。

    “彼得,知识并不会给我们带来比别人更好的运气,但是会给我们带来更多选择生活方式的机会,如果你能通过明天的考试,就有机会参加培训,甚至成为一名真正的辛德拉牧师,你的人生也将因此改变,多年以后,人们只知道你是一位可敬的牧师先生,没有人会记得你生在贫民窟,曾是一个卑微到尘土里的孤儿。”弗拉基米尔轻声说。

    “啊?这些道理我也懂,可是……”彼得挠头窘笑,“可我真不是那块材料啊,弗拉基米尔,如果是马戏团招耍猴的戏子,我觉得自己很有机会中选,可那是挑选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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