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染料，我打算在这里就近取材建立一家染料厂，正在寻找合作伙伴。”谢苗伊万诺维奇就地拾起一颗拳头大的石块递给罗兰，还指给他看那夹杂在石块中的红色矿物，“这就是红石矿，露天矿石采掘很方便，敲碎以后稍加筛选就能得到纯净的红石。”
罗兰拿起石块仔细观察，越看越觉得这种朱红色矿物眼熟，又听谢苗讲述红石作为一种纯天然矿物染料和颜料的广泛用途，愈发确定这所谓的“红石”，其实是地球上的“朱砂”矿石。
罗兰的化学知识充其量也就是高中生的水平，好在这种程度的化学知识在瓦雷斯世界也算得上博学了，而且他记性不错，对朱砂的化学成分还有些印象。
“朱砂”又称“丹砂”，是硫化汞的天然矿石，呈大红色，经久而不褪色，研磨成粉可以作为书画颜料和纺织品的染料。这种红润亮丽的颜色很受画家喜爱，华国书画被称为“丹青”，其中的“丹”即指朱砂，书画颜料中不可或缺的“八宝印泥”，主要成分也是朱砂。
第1099章：水银镜（Ⅰ）（）
“红石的确是一种很不错的染料，但是并非不可替代，除了红石还有很多种矿物乃至植物也可以作为提取红色染料的原料，红色染料市场竞争激烈，利润不高。”
福格尔家族有开办印染厂，安东尼对这个行业比较了解，先给计划开办染料厂的谢苗伊万诺维奇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随后又指明一个新的思路。
“与其开染料厂，不如用红石炼水银，水银是一种昂贵的炼金素材和施法原料，利润比卖染料高得多。”
“我也听人说起红石可以作为炼制水银的原料，然而水银这种物质能有什么用？似乎只有法师和炼金术师感兴趣，远东的施法者群体太小，还大多深入简出，生产出来的水银也很难打开销路。”谢苗微微苦笑。
“这倒也是”安东尼不得不承认自己出了一个不太靠谱的主意，搓着下巴沉吟道：“除了作为施法素材，水银其实还有别的用途比如，用来制造气压计和温度计什么的。”
“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谢苗眼睛一亮，“气压计和温度计都是工业领域中必备的仪器，光是在卡隆工业区就有不小的市场需求，安东尼少爷，多谢您帮我出了一个好主意！”
安东尼很装逼地摆了摆手，“一点儿小事，不用在意，祝你的厂子早日办起来，生意兴隆。”
“气压计和温度计的制造工艺很复杂吧？”柳德米拉好奇的打听。
“以远东当前的工业水平而论，这两种仪器想达到精密的标准那还真不容易。”气压计和温度计在瓦雷斯世界属于高端仪器，罗兰有幸见过几次，体积比地球上的同类仪器大的多，精密度也相形逊色，“制造工艺主要有三个难点，其一是仪器需要搭配高质量的玻璃器皿，其二是要使器皿密封保持真空状态，其三是水银这种物质很危险，蒸发之后吸入体内会导致中毒。”
谢苗听得傻了眼，好一会儿才开口：“工业区里倒是有两家生产玻璃器皿的工厂，可是防止水银蒸汽中毒就难办了，除非请到一位炼金术师坐镇指导，否则光是将红石炼成水银这个环节就没人敢干。”
“不止需要一位炼金术师，还需要机关术士确保仪器的精密和稳定。”罗兰轻轻一笑，“这些都不是问题，回头我跟军械所的杰克和卡夫塔打个招呼，请他们为仪表厂提供从炼金术到机关术的全面指导，至于如何答谢这两位技术顾问，不用我说，你自己看着办。”
“多谢殿下指点！”未来的仪表厂老板喜形于色，“我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一定会重重答谢两位顾问。”
安东尼听得有些心动，对谢苗伊万诺维奇说：“随着远东工业规模的逐步扩大，厂家对蒸汽机的需求也会直线上升，而蒸汽机少不了温度计和气压计，我对这家仪表厂的前景很看好，打算投资参股，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啦！”谢苗满脸络腮胡伴随笑容抖动，“我正愁拉不到投资呢，安东尼少爷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缺钱你应该找罗兰，这位可是远东央行的大当家啊。”安东尼笑着说。
“你少出馊主意，央行的钱是国家的，又不是罗兰个人的！”柳德米拉一脸正气，“办厂缺钱得走正规程序，向银行申请贷款仪表厂算不算重点扶植的工业项目？”她转头望向罗兰。
“精密工业仪器设备制造厂，产品涉及军用设备，符合重点扶植项目的标准。”罗兰给出肯定的答复，接着指点谢苗伊万诺维奇，“你打个报告，向央行下属的国家开发银行申请政策性贷款，利率比商业贷款要低很多，不过这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专款专用是最基本的原则，每个季度还要接受财务审计，确保每个铜板都用到实处。”
安东尼听到“财务审计”就郁闷了，向谢苗伊万诺维奇使了个眼色，做出露骨的暗示：“如果你申请国家开发银行的扶植贷款，我就不能在你的仪表厂参股了，否则我们之间存在利益关系，我就不能再插手仪表厂的财务审计了！”
谢苗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暗自犯愁：是与福格尔家的小少爷搭伙做生意更有前途，还是申请低息贷款更划算？这真是一个幸福的烦恼。
罗兰对安东尼的态度也很满意，这小子虽然奸诈了一点，不过正如他本人宣称的那样，多少还有那么一点“操守”——法无禁止皆可为，但是违背职业原则的钱他宁可不赚。
罗兰一行四人在这荒凉的山坡上转悠了半个多钟头，从红石聊到印染行业，又聊到水银和仪表厂，兴致不减。直到谢苗催大家下山去参观另一处厂家时，罗兰忽然想到水银的另一项重要用途。
“谢苗，你刚才说起工业区有两家玻璃加工厂，这两家厂子有没有生产镜子的计划？”
“镜子”谢苗伊万诺维奇被王子殿下极富跳跃性的思维方式弄懵了，“玻璃厂的产品主要是各种器皿，瓶瓶罐罐什么的，我还真没听说他们有生产镜子的打算，况且镜子大多是青铜磨制的吧？”
“罗兰说的是那种用玻璃制造、背后带有金属镀层的高档镜子，也被称为‘水晶镜’，远东普通人家用的铜镜跟那不是一回事。”女孩子对梳妆用具总是更了解，柳德米拉的梳妆台上就有一面大大的玻璃镜，镜面比铜镜清晰得多，当然也更昂贵且易碎，是这个时代标准的“奢侈品”。
“玻璃镜啊”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大叔很迷茫，“真抱歉，我对这个行业一无所知，卡隆工业区目前也没有专门生产玻璃镜的厂子。”
“别说远东少见玻璃镜，在帝国圣城这也是昂贵的奢侈品，玻璃镜的制造原理很简单，就是在透明玻璃板的背面涂上一层反光涂料，但是具体的制造工艺却要复杂的多，难点就在于那层涂料的配方。”安东尼指出制镜工艺的关键环节。
第1100章：水银镜（Ⅱ）（）
安东尼毕竟是来自时尚之都的富家公子，“玻璃镜”这样普通人眼中的奢侈品对他而言毫无神秘感可言，就连最新的制镜工艺也是谙熟于心。
“现在最流行的制镜工艺是海蓝侯国一位名叫达尔卡罗的炼金术师发明的，他把熔化的锡箔镀在玻璃背面，可以制造出非常清晰的镜子，但是这项工艺存在一个难以克服的问题——镀锡层很容易脱落。”
“不会吧？我家每个房间都有玻璃镜，有些已经用了好多年，可我从没看到锡箔脱落的现象。”柳德米拉深表怀疑。
安东尼鄙视地瞟了她一眼，“你家的玻璃镜锡箔不会脱落，那是因为镜子出厂前得到法术加持，运用魔法的力量强行将锡箔牢牢固定在光滑的镜面上，但是众所周知，一种工业品倘若无法摆脱加持魔法的环节，其成本必然居高不下，这就是为什么普普通通一面玻璃镜在市场上的价格那么昂贵，堪比同等重量的白银！”
柳德米拉扯扯嘴角，无言以对。她曾嘲笑安东尼是“富二代公子哥”，这并不完全正确。安东尼是有点公子哥习气不假，却不是什么“富二代”。福格尔家族的发迹史可以上溯到弗雷德里希大帝时代，迄今为止已经在帝国金融业界以及上流社会的贵族交际圈里活跃了将近两个世纪，到安东尼这一代，哪里还是什么“富二代”，至少也是第五代、第六代了。
所谓“富不过三代”，富过三代才算迈进世家贵族的门槛。以这个标准来算安东尼当然是根正苗红的贵公子，锦衣玉食对他而言已经习以为常，收藏古董艺术品、玩玩奢侈品是贵族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乐趣，玩的多了，对艺术品和奢侈品的了解当然远超常人。
事实上最看不惯“富二代”的柳德米拉小姐从没有意识到，自己反而比安东尼更符合“富二代”的定义：自幼丧父，跟随母亲背井离乡，童年生活困苦，吃了上顿没下顿，直到母亲做起旅馆生意，生活才渐渐好转。直到近两年来伴随着远东政坛巨变，母亲叶夫根尼娅跃升为寇拉斯堡政经两届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她也由穷姑娘变成大小姐，生活条件与从前相比可谓天壤之别，但是习惯和观念并没有立刻随着环境改变，骨子里还是一个有点草根脾气、仇富心理的邻家女孩，对艺术品和奢侈品还停留在“这玩意有什么用”、“凭啥卖得那么贵”的阶段，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培养出鉴赏能力，高雅的品味更是需要长时间的熏陶和积淀，谈到相关话题，她这个“富二代暴发女”，当然只有被“富贵世家”出身的安东尼吊打的份儿。
罗兰握了握女友的手，安慰她别在意安东尼的挖苦，带着一丝神秘的意味向她透露：“我有一个秘密配方，可以改良玻璃镜制造工艺，剔除生产环节中的附魔流程，大大降低加工成本，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伙投资办一家新式制镜厂？”
“这还用问，当然有兴趣啦！”巨人妹子开心的跳了起来，高兴过后才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你所说的秘密配方，到底是指什么？”
“奥秘就在这里。”罗兰抛起手中那块朱砂矿石又接住，“红石可以提炼出水银这你知道，但你恐怕不知道，水银与锡融合之后可以生成一种特殊的合金，附着在玻璃上既可以起到反光镀层的效果，并且不像锡箔那样容易脱落。”
传统制镜工艺的瓶颈就在于锡箔容易脱落，为此不得不增加一个“附魔”环节以加固锡箔和玻璃的结合。然而加入附魔环节意味着必须借助施法者的力量，施法者和法术位本身就是稀缺资源，因此涉及附魔工艺的商品大多成本居高不下，难以大批量产，这是玻璃镜价格高昂的主要因素。
罗兰提出的新工艺，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不需要施法加固锡箔，加工流程也不复杂。
“先在玻璃上镀一层锡箔，然后再把水银倒在锡箔镜上，水银能够慢慢地溶解锡，形成一层薄薄的锡汞合金附着在玻璃表面，这样制成的水银镜不仅涂料不容易脱落，而且反光性能比任何现有工艺制造出来的玻璃镜都更优秀。”罗兰自信的说。
“你确定这样行得通？”安东尼半信半疑的望着罗兰，目光中夹杂着一丝兴奋，“如果这种工艺真的有效，毫不夸张的说将会在制镜行业掀起一场技术革命！”
罗兰笑了笑，从容不迫地说：“这种新工艺到底行不行得通，我说你们未必相信，那就请一位炼金术师验证给你们看。”
拿出“高等通信石”，罗兰当着众人的面联系杰克，请他在炼金实验室环境下验证锡汞合金制镜工艺的可行性。
“玻璃，融化的锡和水银，只需要这些材料？”高等通信石中传来杰克困惑的声音，“锡汞合金我很熟悉，不过这种物质真的可以用来制造镜子吗？”
“行不行，你亲手试试就知道了。”罗兰自信的回答。
穿越前在地球上，他曾读过一些关于制镜工业发展史的科普文章，文中详细描述了“水银镜”的加工诀窍。正是水银镜的出现和普及，使17世纪欧洲的制镜工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到了18世纪，玻璃镜子已然由从前王室贵族与富豪之家才有资格拥有的奢侈品变成廉价的大众消费品。
如今瓦雷斯的制镜工艺还停留在地球上17世纪的水平，之所以没能及时出现技术革新，主要是因为瓦雷斯是一个存在魔法的世界。
在地球这个“无魔世界”，人类社会的“技术树”只有一条主干，技术革新只能依靠科学进步，迫使人们沿着这条路艰难前行，此外别无他法。
瓦雷斯当然也存在科学技术，然而科学发现并不是技术变革的唯一动力，还有一条解决技术难题的途径就是依靠魔法。因此瓦雷斯的“技术树”存在两条主干，而且魔法这条主干比科学更粗，枝叶也更茂盛。
第1101章：水银镜（Ⅲ）（）
当制镜工艺遇到瓶颈，地球上的工匠只能寻找新的科学手段以图攻克难关，这要花费更多的心血，需要更多的灵感，但是一旦发明出新技术就可以迅速应用于实践，并且通过工业化批量生产的方式大大降低成本，使奢侈品变成白菜价；瓦雷斯的工匠则有捷径可走，求助于魔法，魔法也的确可以解决问题，但是这条捷径也有副作用——成本太高，不宜工业化。
两种解决问题的方式，前者先难后易，后者则先易后难，解决技术瓶颈的同时也会遭遇产量瓶颈。在地球与瓦雷斯两个世界，像制镜工艺这样的类比可谓不胜枚举，体现出两种不同的文明特征。
罗兰的优势在于对地球和瓦雷斯两种文明体系都有所了解。知识就是力量，他的信心就来自两个世界都普遍适用的知识。
既然瓦雷斯世界的玻璃、锡和水银与地球上的玻璃、锡和水银没有区别，地球上的水银镜技术在瓦雷斯世界想必同样有效。
“好吧，罗兰先生，我马上就按你说的办法试试看，这需要一些时间做准备，实验完成以后我会向你汇报结果，请稍等片刻。”
“辛苦了，回头见。”
杰克做实验的同一时间，罗兰他们也没有干等着，在谢苗伊万诺维奇的引领下，去下一个地方参观。
杰克在寇拉斯军械所拥有自己独立的炼金实验室，准备材料和实验用具花不了多少时间。融化锡块并均匀涂抹在玻璃板上，然后再按照罗兰的说法涂抹上一层水银，接下来他能做的就是等待，直到水银渗透到锡箔当中，形成紧密附着在玻璃板上的锡汞合金涂层。
好不容易等到实验完成，杰克小心翼翼的翻开玻璃板，不由惊讶得瞪大眼睛
就在同一时间，安东尼福格尔少爷也惊讶的瞪大眼睛，为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观所震撼。
在谢苗伊万诺维奇的带领下，罗兰、柳德米拉和安东尼翻过红石山，在荒凉的野外跋涉整整两个钟头，又爬上一座山丘才到达此行的目的的，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宁静的湖泊。
湖面泛起气泡，似乎有源自地壳深处的泉水不断涌出。湖面占地大约50平方里，最深处也不过3码，湖上没有什么水鸟出没，湖边也没有青草，第一眼望去风光平平无奇，寂静中透出令人不安的死寂，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奇异之处。
在这隆冬季节，当地其他湖泊大多冻结，这片看起来不起眼的浅湖却依旧水波荡漾，毫无结冰的迹象。
更离奇之处在于湖畔浅滩上凝结了厚厚一层洁白的霜花，远远看去仿佛遍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