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王庭- 第461部分

　　　　“内阁和帝国各级政府在新年前后照例休假一个月，在这期间也不可能有什么大动作，报纸上连篇累牍登载名门贵族的奢华派对，追踪报道女演员和有妇之夫的婚外情，还有就是歌剧院和马戏团巡演广告，或许你会对交易所公布的股票行情、证券价格、期货涨跌有点兴趣，但是我可没心思关注那些枯燥的数据，回到圣城的这些天，随早餐一同送到我面前的仍然是寇拉斯堡发行的报纸。”安东尼晃了晃玻璃杯，将热辣辣的伏特加一饮而尽，随即挺起上身靠近罗兰，一脸热切地说：“报上说你狠狠整治了七十二家不服管教的商业银行，迫使他们向央行屈膝投降，这事儿干得真叫一个漂亮！特别是你打击对手的策略，操纵利率制造套利空间，鼓动人们兑换新币，手段之阴险歹毒连我父亲听说之后都赞叹不已，这是我头一回听他老人家夸奖一位年轻的同行，说真的，我都禁不住有点吃醋。”

　　　　罗兰奇怪地看着他：“福格尔银行也是一家私人银行，按理说你父亲应该更同情那些敢于挑战央行的同行才对，怎么会说我的好话？”

第1094章：安东尼的创业梦（Ⅱ）（）　
“银行家也有不同的档次，我父亲怎会同情那些自不量力的白痴？更何况帝国中央银行并无多少实际权力，只是皇帝陛下的‘钱袋子’，在亚珊圣城，真正肩负起央行职能的恰恰是我家的福格尔银行，我父亲身兼商业银行家与中央银行家双重角色，没有必要偏袒任何一方，换做他处在你的位置上，将会采用比你更冷酷无情的手段打击那些自不量力的挑衅者，这种事儿我从小到大见得多了。”安东尼傲然回答。

　　　　听安东尼如此评价自己的父亲，罗兰对那位雄踞帝国银行业金字塔尖的超级金融大亨雅各布·福格尔先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同时也感受到福格尔银行对帝国政坛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一家私人银行竟然能够行使中央银行的职能，这乍听起来有点夸张，其实在瓦雷斯各国并不罕见，就连地球上也曾发生过类似的情况。摩根财团鼎盛时期的掌舵人约翰·皮尔庞特·摩根就曾以私人银行家的身份力挽狂澜，拯救了陷入金融危机的美国银行业，而这本该是中央银行的责任。安东尼的父亲雅各布·福格尔在亚珊帝国金融界的地位堪比J·P·摩根之于华尔街，然而回想J·P·摩根一生的际遇以及摩根财团的浮沉史，罗兰不禁以恶意揣测雅各布·福格尔先生和他的金融帝国恐怕也难逃盛极而衰的命运。

　　　　“本来我还犹豫要不要在圣城多待几天，陪家人过完新年再回寇拉斯堡也不迟，是我父亲建议我早点回来，还说如果他比现在年轻十岁，定会亲自赶来寇拉斯堡考察，可惜他上了年纪，身体大不如前，受不了远东的严冬，只好派我这个做儿子的代表他坐镇寇拉斯堡，希望我能在远东开创一番事业。”

　　　　罗兰哑然失笑：“你这个福格尔家的公子哥，还真打算在远东创业？”

　　　　这话刺痛了安东尼的自尊心，跳起来大叫：“家族是家族，我是我！就算不打出福格尔家族这张金字招牌，我也能凭借自己非凡的才华和敏锐的嗅觉开创一番事业，迟早要让那些小看我的家伙大跌眼镜！”

　　　　“那就说说看，你打算从哪个行业着手发挥你那非凡的才华和敏锐的嗅觉？”罗兰双手交叉撑着下巴，隔着办公桌似笑非笑的审视安东尼·福格尔。

　　　　安东尼无视他的调侃，左手扶着椅背，右手叉腰，踌躇满志地畅想未来：“在本人的大力支持下，远东寇拉斯政府的国债发行工作圆满完成，财政困境有所缓解，央行在改善国内金融环境、建立金融秩序方面的工作也还算差强人意，这些都是有助于远东的工商业发展的积极因素，但是还缺少一个重要环节。”

　　　　“什么环节？”罗兰收起笑容，换上认真的态度。

　　　　“远东缺少职业经理人和专业的财税服务机构，工商企业要么还停留在作坊阶段，要么就是任人唯亲的家族模式，这两种经营模式都太落伍，生意做的越大就会遇到越多棘手问题，我打算在寇拉斯堡开办一家会计事务所，为客户提供财会和报税服务，想必大有前途。”安东尼自信地说。

　　　　“会计事务所啊，的确是个很有前途的行业，但是竞争也很激烈，你在寇拉斯堡没有根基，名声也不太好，想招揽生意恐怕不那么容易，先得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参加社交活动，在商人圈子里混个脸熟。”

　　　　罗兰犹豫要不要推荐这货加入“觉醒者俱乐部”，那会使安东尼节省很多金钱和精力，但是又担心他通不过政治审查，毕竟这货曾担任帝国内阁委任的督税专员，有严重的历史污点，而且越看越像间谍。

　　　　“虽然我在远东曾经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但那都是过去式了，事实上人脉非但不是我的短板，还是我最具竞争力的核心资源，当寇拉斯堡的有识之士们了解到我与政府高层关系良好，就会欣然接受我的效劳，而我也将妥善利用这层关系为客户提供咨询和游说服务，赚取我应得的那份面包。”安东尼故作淡然的语调掩饰不住眼中的自得。

　　　　罗兰听得目瞪口呆，深感三观受到冲击。

　　　　“你所谓的‘核心资源’，‘与政府高层关系良好’，该不会是指我吧？”

　　　　“除了你还能是谁？”安东尼显得比他更惊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的利用我们的交情打探政策风向并且将这些情报卖给客户，或者替丑闻缠身的客户向我游说，指望网开一面？”

　　　　“这很合理啊！”安东尼一脸坦然，“我看不出这有什么问题，当然，作为我最重要的生意伙伴，你将在我的事务所中占有三成……嗯，四成股分，我对朋友一向慷慨。”

　　　　罗兰抬手扶额，深感头痛。

　　　　安东尼还沉浸在自己的创业梦里，兴冲冲的问：“商业税还没有开征，我认为外包给靠得住又有实力的事务所是一个好主意，你觉得怎么样？”

　　　　罗兰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说：“我看过你前些日子化名发表的那篇关于现代包税制度演变的文章，你认为包税制度在现代社会仍然具有蓬勃地生命力，但是不应该对农业税、人头税之类直接税采用包税制度，而应该将这种制度限定在征收营业税、增值税、关税这一类的间接税上……”

　　　　“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的，直接税无法转嫁，只能由课税对象自身来承担，必然会对征税者产生不同程度的抗拒心理，甚至引发暴力冲突，事实上远东的抗税运动就是因此而起，我那篇文章也有总结教训的意思。”安东尼颇有感触的回答。

　　　　罗兰冷冷一笑，接着安东尼的话说下去：“所以你在文章中提出直接税只能由政府部门负责征收，不宜外包给私人机构，因为私人机构无法像政府的税务部门那样获得国家机构的威权加持，不具备采用暴利手段镇压逃税者的正当性，一旦与抗税者发生纠纷，难免陷入道德困境，为社会舆论所不容，只有国家机关才有合法的权力以暴力手段镇压逃税者，而不至于承受道德风险。”

第1095章：安东尼的创业梦（Ⅲ）（）　
“写给报刊的文章嘛，有些话只能说一半留一半，事实上就算是国家机关也不能无节制的以暴利手段征税，也要承受道德风险，只不过政府比私人包税商的抗压能力更强，遇到麻烦可以用行政手段解决，”安东尼耸肩摊手，扮出一副可怜相，“不像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承包商，既要忍受政府官僚的勒索，还要忍受纳税人的唾骂，好比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说白了，就是一个替政府背黑锅的可悲角色。”

　　　　“既然这么辛苦就别干了，让别人去赚这份血汗钱。”罗兰轻描淡写地说。

　　　　“咳咳~话可不能这么说，脏活累活总得有人做，更何况收税是为公众服务的高尚工作，怎么能遇到一点困难就放弃呢……”觉察到罗兰唇角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安东尼有点儿心虚的转了话风，“当然，我也不否认，这门工作的收益还是不错的。”

　　　　“事实上你们这些包税商无论怎么改头换面美化自己都只有一个目的——只想吃肉不想挨打。”罗兰懒得跟这小滑头兜圈子，索性当面揭穿他那所谓的”高尚工作”骨子里到底是什么货色，“你们把征税成本高、道德风险大的直接税丢给政府，只想承包油水更大的税种，比如各种商业税，这些可以被转嫁出去的税负不会激起课税对象的强烈反抗，坐在办公室里查查账本、做做报表就搞定，如果查出问题，自有税警对付那些试图做假账逃税的奸商，你们不用冒着风吹日晒下乡征粮，更不用面对愤怒的农民和他们的干草叉，舒舒服服就把钱赚了，这份工作可真够‘高尚’！”

　　　　安东尼尴尬地扭扭脖子，还坚持着为自己开脱：“承包间接税对我们而言的确是一门比较理想的生意，但是对政府的税务部门来说把这项业务外包出去也会减轻工作量，少雇佣几个公务员，少发几笔工资，于公于私都有好处。”

　　　　罗兰盯着他一言不发，认真考虑要不要喊警卫把这个奸诈无耻的家伙丢出门外，最终却无奈地笑了。

　　　　仔细想想，安东尼是真心诚意的认为自己那套税收方案利国利民，真心诚意认为基于“裙带关系”的泄密、游说、官商勾结以及其它形式的权力寻租都属于正当生意，并且满怀热情的寻找机会将自己那套理论在实践中推广，与其说他奸诈，毋宁说天真，与其说他无耻……倒也无耻的可爱。

　　　　虽然三观严重不合，罗兰却并不讨厌安东尼这个人，而且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发现许多超越时代的闪光点，如果善加利用，安东尼那超越时代的奸诈和无耻反而能为他所用，转化为有益于国计民生的正能量。

　　　　“征税问题以后再说，现在我有一个更好的想法，你会感兴趣的。”罗兰微笑着挖好坑。

　　　　“什么想法？对我有什么好处？”安东尼果然兴冲冲的跳进坑里。

　　　　“如果你真想开一家事务所，我建议主打审计业务。”

　　　　“审计……”安东尼皱了皱眉，“如果有人请我做假账，我一点也不意外，可有谁会请我查账啊？这个业务会不会太冷门了一点？”

　　　　“别忘了你的‘核心资源’，”罗兰冲他眨眨眼睛，笑容里多了一丝诡秘的意味，“内阁不久前刚通过‘政府财务审计法案’，要求各级政府部门和国家控股的机构都要定期接受财务审计，严查贪腐舞弊行为，我把这项工作外包给你，这不就有业务了。”

　　　　“真的？”安东尼不由激动了一下，随即又警惕起来：“这么做可不符合你一贯的原则，该不会是想坑我吧？”

　　　　“别把我想的那么不堪，这样做既合法又合理，对大家都有好处。”罗兰心平气和地开导他，“如果政府部门自行审计财务收支，审计方与被审计单位存在利益关联，好比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很难抗拒作弊的诱惑，还不如把审计业务外包出去，请第三方来监督审查公共部门的财务收支，追索经济活动中那些以权谋私的蛀虫。”

　　　　“说得好，这一行的确大有前途！”

　　　　安东尼被罗兰忽悠地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居然没有意识到倘若尽职尽责审计政府机构难免得罪某些有权有势且心黑手辣的官场大佬，又岂是什么美差？

　　　　搓了搓手，安东尼意犹未尽地问罗兰：“除了审计政府部门和国资机构，你这里还有什么业务可以外包给我？”

　　　　罗兰对他这露骨的贪心感到好笑，然而不得不承认贪婪也是一种催人奋发的动力，关键在于正确引导。

　　　　“如果你忙得过来，还可以开办一家金融分析机构，为客户乃至公众提供信用评级和风险评估服务。”

　　　　“信用评级和风险评估……”安东尼少爷拍拍发胀的脑袋，渐渐有点回过味来了，“有件事我得先问清楚，评估国债风险……在不在我的业务范围之内？”

　　　　罗兰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

　　　　“那如果我凭着自己的良知和职业操守，对寇拉斯政府发行的债券打出一个很低的分数，你会怎样？”安东尼紧盯罗兰，眼中带着挑衅。

　　　　罗兰还以微微一笑：“我会宣称你是帝国派来的间谍，你的事务所是披着评级机构外皮的特务机构，你貌似公允的评级是居心叵测的诽谤，目的在于抹黑政府信用，破坏远东经济稳定，然后愤怒的爱国者就会涌上街头，烧掉你的事务所，打烂你的狗头。”

　　　　安东尼猛擦一把冷汗，怯怯地瞅着罗兰，如同面对“狼外婆”的“小红帽”：“如果我按照你的意思，给国债打出一个很高的评分呢？”

　　　　“我会赞赏你是帝国商业世家出身的天才财务专家，具有无可挑剔的专业素养和令人高山仰止的职业操守，是信用评级和风险评估这一行业无可争议的权威人士，谁要是怀疑你打出的评分有水分，那他要么是神经错乱的被迫害妄想狂，要么就是自作聪明的阴谋论者。”

　　　　“我就知道！”安东尼恨恨地哼了一声，补充并且强调：“我就知道你怂恿我干这事儿准没安好心！”

　　　　“不好意思，下班时间到了，福格尔少爷请回吧。”

　　　　下班钟声刚敲响罗兰就起身开门，发觉安东尼还翘着二郎腿赖在沙发里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走过去单手将他拎起，径直丢出门外。

　　　　“喂……等等，我还没说完……哎呦！”安东尼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可恶的野蛮人！”恼怒地踹了紧闭的房门一脚，正要转身走开，房门突然又敞开，吓了他一跳。

第1096章：产业链（Ⅰ）（）　
“有件事忘了跟你说，明天我要去卡隆工业区考察，当地已经入驻了几家工厂，其中规模最大的是国家造币厂，”罗兰倚在门旁，指了指安东尼的怀表袋，“如果你有兴趣在卡隆工业区开展业务，明早八点去独立大道10号找我，过时不候。”

　　　　尽管有诸多怨言，安东尼·福格尔还是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内阁官邸门前报到。

　　　　八点整罗兰准时露面，一同到来的还有柳德米拉。上次罗兰视察工业区时随行的是安特隆，今天安特隆还在休假，况且工业区毕竟不是央行的下属部门，罗兰今天是以首相助理的身份下去视察，由柳德米拉这位“内阁高等事务官”随行更名正言顺。

　　　　能够陪罗兰出去逛逛，柳德米拉求之不得。这些天罗兰总是在央行办公，她一个人在内阁官邸总也提不起精神，有事没事就溜到金融街10号逛一圈，有时罗兰太忙她不忍打扰，隔着窗户偷看他专注工作的样子也很满足。本以为今天可以借着出差的机会与罗兰单独相处，一出门就撞见个碍眼的家伙，听他和罗兰打招呼的口气，似乎早已约好同行，令她暗自不爽。

　　　　“这小子有点眼熟啊……”柳德米拉盯着安东尼上下打量两眼，转身问罗兰，“是不是在神殿地牢中被我们变成蛇的那个人？”

　　　　“没错，我就是那个人。”不等罗兰介绍安东尼就自己承认了，“早安，柳德米拉小姐。”他对面前这位身材火辣容颜俏丽的女巨人可不敢失礼，不仅因为对方是商务大臣兼准王后的宝贝女儿，王子殿下的恋人，更因为他吃过柳德米拉的苦头——当初在地牢中被这女巨人从背后一把掐住脖子，若非及时激发“避险指环”，这条小命恐怕就交代了。

　　　　柳德米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