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但是商人和文人却拥有不可忽视的能量，商人掌握着金钱，文人掌握着知识，金钱和知识的力量甚至还要胜过一支百战百胜的军队，这两种力量为我所用则能推动国家迅速崛起，反之，如果不给商人和文人上升通道，不允许他们参与国家政治，他们就会起来反对我，他们所掌握的金钱和知识也将转变成撕裂社会、颠覆政权的破坏性力量！”
鲁道夫敲出烟斗中的灰烬，随手将空烟斗递给儿子，接着对两位将军说：“劳埃德、扎哈尔、济诺维、梅纳德和约德尔他们都是远东商人和文人阶层的精英，是这两大新兴势力的代言人，王室对这几位大臣的态度，会被商人和文人阶层当成对待他们所有人的态度，如果只因意见不合就把这几位撵出内阁，远东的商人和文人阶层也将感同身受，对我们这个根基尚未稳固的新政权产生敌意，当然，我们也不会因为害怕得罪商人和文人而无原则的妥协，罗兰今天在内阁会议上的表现就很好，面对质疑不急不躁，能解释的尽量解释，该坚持的原则还是要坚持，争议太大就先缓一步，从反对者的阵营内部各个攻破，最终他提出的五年规划纲要全都顺利通过，这是一次重大的政治胜利。”
两位将军似乎受到启发，没再继续质疑，一并告辞离去。
送走两位将军，罗兰将装满烟丝的烟斗点燃，递给父亲。
“帕维尔和阿列克谢追随您连年征战，功劳很大，现在革命胜利了，国家建立了，有功之臣应该得到封赏，否则眼睁睁看着半路投机的商人和文人爬到自己头上，难免心有怨气。”
鲁道夫接过烟斗，深深看了儿子一眼：“你也觉察到了？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坐下，我们谈谈这个问题。”
罗兰在父亲侧面的沙发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捧在手中问：“您在担心什么？”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有功不赏，我怕伤了老兄弟的心，可是还能怎么赏呢？就说帕维尔和阿列克谢吧，独立庆典那天我亲自为他们举行了晋升仪式，封为陆军中将，其他军官也各有晋升，就连跟你混的那俩小子，亚历山大和伊万，也都破格提拔为少校，应该说对得起他们了，可这还不够，和平时期的军人最寂寞，帕维尔和阿列克谢看到劳埃德等人的风光排场恐怕心里不好受……”鲁道夫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继续说，“我也想多给老兄弟一些实际的好处，但是按照传统开国君主的做法赠予爵位和大片土地，结果往往会使军中勋贵转变成一方豪强乃至封建诸侯，而我们推行的新政主旨之一就是去封建化，这就与勋贵的利益背道而驰，长此以往必然产生矛盾，你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罗兰闭上眼睛沉思不语，手指轻轻摩挲下颌胡茬。
鲁道夫知道儿子正在开动脑筋，也没有催他，自顾自的拿起石楠根烟斗喷云吐雾。
每当遇到棘手的问题，罗兰的习惯性思路是回顾地球上的中外历史，寻找类似的情形以及解决方案。当然，可以完全照抄的情况并不多见，借鉴的同时还要进行重新加工，使之适应现实情况，而非按图索骥，妄图强行扭曲现实去适应成例。
鲁道夫一斗烟快要抽完，罗兰终于打破沉默：
“您刚才提到以往的君王在开国之初往往大肆封赏勋贵，造成国家走向封建化，君主的权力无法在国内充分行使，而地方贵族封建领主的权力却随着占有的土地不断膨胀，乃至对君主造成威胁，这种已经被历史证明为弊大于利的分封制度，不能在远东大地上实行，但是……我们可以借鉴其中有价值的那部分——贵族制度。”
第1050章：新贵族（Ⅱ）（）
“贵族？”鲁道夫疑惑的望着儿子，“你刚说反对分封勋贵，现在又要推行贵族制度，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罗兰笑着摇头：“贵族制度分很多种，好的可以推行，坏的当然要抛弃。”
“具体说说，什么样的贵族制度值得推行，什么样的应该抛弃。”鲁道夫来了兴趣。
“在我看来，贵族可以分为世袭贵族和终身贵族，还可以分为土地贵族和资本贵族，原则上我倾向于保留终身贵族、打造资本贵族，反之，尽量减少世袭贵族、杜绝土地贵族。”罗兰先以较为抽象的方式概括出自己的想法，然后逐条分析给父亲听。
“世袭贵族就是传统的封建领主和王室宗亲，这种贵族头衔可以经由血统关系来继承，除非遭到废黜或者国家被颠覆，否则世袭贵族的嫡系子孙永远是贵族，而终身贵族仅仅是对某个人的封赏，其人死后贵族头衔就被收回，不能传承给子孙后代，我认为应该尽可能减少世袭贵族，终身贵族则不吝册封，因为前者很难不堕落成封建主，而后者主要是一种荣誉的象征，是对受封者个人成就的肯定。”
地球历史上东西方各国都曾存在贵族体制，爵位体系也有相近之处，但是制度上的具体差别却会导致不同的后果。
罗兰提出严控世袭贵族、放宽终身贵族的设想，主要是参考英国的贵族制度。直到二十一世纪，英国仍然保留着古老的贵族制度，但是真正的世袭贵族少之又少，不能称其为一个社会阶层，而终身贵族——如骑士、爵士之类的头衔——则并不罕见，比如在科学和文化艺术领域做出卓越贡献的知识分子，乃至勤勤恳恳为政府服务的内阁秘书，都有机会获得王室授予的勋章和爵位。
英国历史上也有平民阶层的将领被授予贵族爵位，但是能够获得终身贵族头衔的极少，就连十六世纪英国最著名的航海家、军事家和政治家弗朗西斯·德雷克，在为伊丽莎白女王劫掠无数财富、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立下汗马功劳之后也只是被封终身贵族，终其一生也没能获得世袭爵位。
“终身贵族既无封地也无特权，只是一个荣誉头衔。”罗兰喝了口水，接着说，“我们不吝册封终身贵族，还要将终身贵族划分为不同的等级，比如骑士、爵士、勋爵，不同的等级授予不同的绶带、勋章和礼服，营造出一种社会公认的荣誉标准。”
“把那些花里胡哨的贵族服饰和空头爵位当成一种荣誉标准向社会推广，除了使受封者自认为高人一等，满足他们的虚荣心，还能有什么用？”鲁道夫颇有些不以为然地问。
“用处可大了！”罗兰以社会心理学的角度向父亲解释看似简单的贵族头衔背后所蕴含的复杂奥秘，“一个人努力工作为的是什么？在不同的处境下有不同的答案，比如人们工作最初是为了维持生存，更高一层的追求则是实现自我价值，自我价值的高低怎么体现？收入是一个指标，成就感是另一个重要指标，人们怎样才能获得成就感？通过得到世所公认的荣誉，通过社会大众的赞赏，通过别人眼中那包含崇敬和羡慕的目光，这种成就感甚至要超过金钱所带来的满足。”
“所以你要建立起一套终身贵族制度，使社会各界的成功人士获得王室授予的贵族头衔，加强他们的荣誉感，激励他们在各自的行业继续努力以获得更大的成就，不愧对自己的爵位。”鲁道夫终于领会儿子的用意，“与此同时，那些成功人士也因其取得的非凡成就而为贵族头衔订立了崇高的标准，只有取得与他们相当成就的人才有机会获得这一高尚的荣誉，如此一来，大众就会逐步消除对贵族阶层的传统印象——通常是奢侈、腐化、堕落、残暴等负面印象，进而形成杰出、伟大、天才、卓越之类的正面印象，在原本普遍憎恨贵族阶层的大众心目中埋下敬仰贵族、渴望成为贵族的新观念，当这种观念成为大众共识，当平民出身的人才也能通过诚实而卓越的工作获得贵族头衔，原本象征腐化堕落的‘贵族精神’也将被重新定义为鼓励人们奋发向上的进取心和荣誉感，而这恰恰与命运女神的教谕完美契合。”
“您的解读非常精彩。”罗兰拍手鼓掌，为老爸奉上一记马屁，“上古时代的圣贤曾这样说，‘人们只有吃饱穿暖之后才会在乎荣誉与耻辱’，反之，如果社会上没有公认的价值标准，没有积极向上的道德风气，吃饱穿暖的人们将在享乐中迷失自我，找不到继续奋斗的动力，由此可见，创建一套激励人们追求荣誉的制度将为我们的国家迅速崛起增添动力，而荣誉激励与金钱激励相比还有一个大大的好处……”
“省钱。”鲁道夫笑着替儿子说出潜台词，“你小子越来越狡猾了！不过话说回来，荣誉感毕竟只是一种精神鼓励，就好比喝酒，酒劲上来使人精神亢奋，酒劲过去却会使人感到空虚，如果没有实际的好处，空有贵族头衔还是笼络不住人心啊。”
“您说的对，精神激励代替不了物质利益，所以我还为您准备了第二套贵族制度，就是为了补齐这一短板。”罗兰从容不迫地说。
“嗯？你的套路可真多，说说看，这次又要耍什么花招？”鲁道夫笑问儿子。
“我刚才说过，贵族还可以分为土地贵族与资本贵族，传统的封建领主都是土地贵族，这些家伙霸占大片良田不事生产，强迫农奴终日在田间劳作，无偿占有大部分农田产出，说是吸血鬼也不为过！”罗兰沉下脸色，“远东大地容不得封建领主割据一方，所以我们必须严厉打击土地贵族，将这些寄生虫彻底消灭。”
“可是你想过没有，将来你也会有儿女，你的儿女也会有更多儿女，寇拉斯家族将会形成一个庞大的宗室，难道王子公主也不能获得封地，也不能成为土地贵族，跟平民一样靠自己的双手挣饭吃？这会不会……太狠心了？”鲁道夫于心不忍地说。
第1051章：新贵族（Ⅲ）（）
面对父亲的质问，罗兰摊手叹气：“我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完全不为子孙后代考虑？但是照顾宗室也要掌握分寸，为王孙公主们提供比平民更好的饮食起居条件，提供更好的教育机会，这是合情合理的照顾，但是绝不能授予大片土地，埋下分裂国家的隐患，作为补偿我们可以授予王室成员货币资产，使之成为占有货币而非土地的资本贵族，这样一来既杜绝了封建制度复辟的危险，又为王室宗亲提供了比平民更高的起点，倘若无法利用这一优势出人头地，只怪自己太无能，怨不到先人头上。”
“资本贵族……这个说法比土地贵族、终身贵族更难理解啊。”鲁道夫被儿子灌输了很多地球上的政治经济学理论才大体理解何为“资本”，但是“资本贵族”与土地贵族相比有什么先进之处，一时间他还理解不了。
“你说资本贵族占有货币而非土地，货币说白了不就是金银，那么问题来了，这些人手里有大把的金银钱财，完全可以拿钱购买土地，你还是无法阻止他们转化为土地贵族甚至封建领主，是不是这个道理？”
罗兰先点头肯定了父亲的顾虑，接着进一步阐述自己的想法：“所以我们要打断资本贵族转型为土地贵族的那条必由之路！”
鲁道夫吃了一惊：“难道你想……禁止私人买卖土地？”
“不至于完全禁止，但是必须严格控制，远东绝大部分国土资源的所有权要牢牢掌握在国家手中，私人土地的买卖也要经过政府批准，否则视为非法交易！”罗兰斩钉截铁道。
“让我想想，你搞的这一套叫什么来着……土地革命，还是土地改革？”鲁道夫听儿子说起过这两个概念，但是分不清有何区别。
“算是土地改革，毕竟我们已经取得政权，没必要采取太激烈、牵扯太广的革命手段，而且土地制度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时代的变迁，土地改革也将与时俱进。”
罗兰知道父亲没耐心听他说那些空泛的理论，直接切入主题，讲述推行土地改革的具体政策。
“首先，我们要在全国范围内进行资源考察和土地清丈，搞清楚我们这个国家领土究竟有多大，有哪些资源，有多少已开垦的农田，做到心里有数。”
鲁道夫点了下头，“这些工作很有必要，然后呢？”
“然后我计划以自然乡村为单位，将全体村民组织起来建立乡村公社，全村的田地、牧场、山林和鱼塘也都集中起来构建成为国家控股的企业化农场，其中国家占股五成，其余五成股份根据村民带入农场的田亩、耕牛、农具等资产的多寡来分配，这样一来，政府就成为农场的控股法人，而农民只有农场这个国营企业的股权和经营权，无论农民手中持有的股权怎么交易也撼动不了政府的控股地位，从根子上消灭私人大量兼并土地、转化成大地主乃至封建领主的可能性。”
鲁道夫听完儿子的讲述，竖起两根手指：“你的计划存在两个漏洞，其一，你凭什么让村民放弃传统的耕种方式、加入你所倡导的集体农场，这对人家有什么好处？其二，就算你能说服农民加入农场，可人家辛辛苦苦开垦的土地，凭什么要让出一半股份给国家？除非采用暴力手段强制执行，否则你的土改计划根本无法实现。”
“那可未必，不需要用刀剑与皮鞭逼迫农民，我照样可以吸引他们主动加入集体农场，并且心甘情愿的认同国家有权占有农场五成股份。”罗兰迎上父亲质疑的目光，笑容充满自信。
“那就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鲁道夫再一次被儿子吊起胃口。
“其实我之前已经提到，集体农场要配合乡村公社同时推行，两者合一才是完整的乡村制度建设。”
寇拉斯王国目前还是一个农业国，全国六成以上人口居住在乡村，乡村治理是头号行政难题。罗兰过去两年在旅途中搞了很多乡村调查，对这个问题已经考虑的很成熟，形成一套完善的乡村制度改革方案，此时就当着父亲的面简单汇报一下。
“帝国统治远东行省时期，政府的行政机构只有城镇两级，对广大乡村基本采取撒手不管的态度，只有下乡征粮的时候才显示出存在感，我们建立的新政权不能在沿用这套落后的行政制度，必须加强对乡村的治理，将辛德拉牧师、治安官以及来自‘丰收之环’的绿野德鲁伊下派到乡村作为基层公务员，建立乡村行政公所，治安官和牧师为村民提供安全、医疗、教育和宗教等服务，驻村德鲁伊则为农作物增产丰收提供了保障，如果农民想无偿享受上述服务，那就必须参加集体农场，必须承认国家对农场控股，并且服从治安官、牧师和德鲁伊等‘村官’的领导。”
“村民会接受这种交易吗？”鲁道夫半信半疑。
“最开始他们可能会犹豫，会观望，然而当他们发现加入公社的诸多好处，看到治安官会帮他们猎杀野兽，牧师会为他们治病祈祷，听他们告解，主持婚礼，聆听临终者的忏悔，为新生儿献上祝福，教村里的孩童读书识字直到完成四年义务教育；他们还会发现德鲁伊的神奇技艺能使集体农场的粮食亩产量远远高过自耕农，他们就会心动，就会争着加入集体农庄。”
鲁道夫听得入了神，抬了抬烟斗，示意罗兰继续说下去。
“如果这一乡村治理计划能够顺利推行下去，就会产生一个挤出效应——国家控股的大型农场粮食亩产量比私营农场高得多，私人买地收租作为一种投资方式利润下降，无法与处于垄断地位的国有农场竞争，资本贵族们就会放弃对农业的投资，转而寻找其他利润更高的投资项目，您想想看，比农业更有赚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