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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美辛德拉，一切荣耀归于吾主”罗兰也像父亲那样双手交叉按在心口，面向夕阳垂首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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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9章：大瀑布（Ⅰ）（）
七月底寇拉斯军团结束在基特兰德高原的战事，到了九月初，罗兰安排好龙城事务跟随军团踏返乡的旅途。 行军到了半途，他向父亲请假，提出绕路去“大瀑布城”逛逛。
鲁道夫还以为年轻人玩心重，要去游览著名的卡隆大瀑布，建议他带柳德米拉同行，算是给他们放假幽会。然而罗兰还要带杰克和卡夫塔，并且请父亲写一封介绍信，帮他引荐大瀑布城的市长约德尔·斯托雷平，这不像是游山玩水的态度了。
“你怎么突然对那个鱼贩子感兴趣？”鲁道夫对约德尔先生的印象很一般。
约德尔的祖先与绝大多数远东人一样是被流放的异端分子，是第一批在卡隆瀑布附近定居的移民，当时还没有什么“大瀑布城”，只是一处木栅栏围起来的简陋营地。斯托雷平家族在湖捕鱼为生，最初几代人不过是穷困的渔民，直到约德尔的祖父那一代才开始发迹。这位心灵手巧的年轻人将湖捕获的新鲜鳟鱼用松木熏干，然后以菜油充分浸泡，经过烟熏和油浸的鳟鱼不仅能够长期储存还有一种迥异于鲜鱼的妙口感。斯托雷平将经过加工的鳟鱼装桶送到赎罪堡出售，结果出乎预想的大受欢迎，由此积累财富，买了新的渔船，开办了专门加工油浸鳟鱼的作坊，到了约德尔这一代，斯托雷平家族已经成为大瀑布城首屈一指的富豪。
鲁道夫对约德尔印象不佳，倒不是看不起其家族是鱼贩出身。约德尔的祖父发达以后购买了“赎罪券”洗去异端罪名，约德尔更是卖力巴结菲利普大主教，为坐大瀑布城市长的位子很是花了不少钱。鲁道夫组建民兵之初苦于军费拮据，曾向各地富豪求助，有人慷慨解囊，有人出钱不多但态度很热情，只有这个约德尔，一毛不拔也算了，还请鲁道夫先生吃了闭门羹，这样的冷遇令他至今耿耿于怀，儿子让他写信跟那个“势利眼的鱼贩子”拉关系，他心里是不太情愿的。
“我在报看过这位市长先生写的章，对他的一些看法有同感，想找机会与他交流，另外，我对大瀑布城附近的河流很感兴趣，想去当地考察一下，说不定那座小城将来可以发展成为我们远东地区的工业心脏。”
“真的？”鲁道夫被儿子唬住了，“既然是办正事，那我得陪你一起去，顺带敲打一下那个鱼贩子。”
罗兰笑着劝说父亲大人没必要小题大做，“如今的寇拉斯军团远非当初那个草台班子能，约德尔既然是一位精明的生意人，应该明白今非昔，对待我们的态度也会有所转变。”
“他或许会像讨好菲利普和克劳茨那样讨好我们，这种势利眼的家伙我见多了。”鲁道夫一边写信还忍不住嘲讽。
“势利眼没什么，总那些看不清大势的死硬分子好相处，我猜想约德尔市长这些年来恐怕也会为当初对您态度太过冷淡而感到后悔，我们应该给他一个下台阶的机会。”
“哈，你这个小滑头”鲁道夫将信纸递给儿子，笑骂道。
罗兰浏览了一下，不由暗自好笑。父亲嘴怨愤，看起来像个大龄二，其实心里明白得很，这封信写得热情洋溢，给足了约德尔市长面子，根本看不出两人间曾有过结。
罗兰收起老爸的亲笔信，次日一早带柳德米拉、卡夫塔和杰克乘巨鹰飞往大瀑布城，事实证明这位鱼贩子起家的市长先生的确如料想那般识时务，不仅盛情款待来访者，还不顾公务繁忙亲自陪他们游览卡隆大瀑布。
遍数阿特拉斯大陆全境各大河流，维列斯江的流域面积排名第三，长度仅排名第五，但是如果计算平均流量，这条激流汹涌的大江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河。
这条发源于露西亚雪山的大河由西北流向东南，自珊瑚湾入海，绵延7000余里，几乎横贯远东行省全境，下游水系众多，河渠密布，其最大一条支脉是流经行省首府“赎罪堡”的白鹿河。
人类的繁衍生息，很大程度取决于当地水力资源丰沛与否，自古以来各地名城古都大多设立在名川大河附近。当初帝国拓荒远东，选择在白鹿河畔建立行省首府，主要是看重当地便利的水力资源与河交通，河岸两侧肥沃的冲击平原也为城市居民提供了广阔且丰饶的农田可供耕种。
时至今日，白鹿河平原仍然是远东乃至整个帝国境内最大的粮食产区。与远东北方那些谷物种植区不同，白鹿平因其具有得天独厚的水热条件，发展出远东地区独树一帜的“灌溉农业”，当地的主要作物是水稻而非谷物。远东北方的谷物多为一年一熟，边远地区还在沿用野蛮的“刀耕火种”，对土地乃至森林草原造成极大浪费，即便是那些有绿野德鲁伊指导、较明开化的农业区，如谷地村，为了保持土壤肥力也要实行三圃轮作制，谷物的产量也因此受到限制。南方沿江平原的水稻种植区则为一年两熟，再加水稻的单位产量本身远远高过任何一种谷物，出产的粮食不仅满足当地人需求还大量供给帝国内陆省份。以行省首府“赎罪堡”为典型，远东人口规模较大的城镇几乎都分布在南方沿江平原一带，这片远东行省纬度最低的农业带仅占行省四百多万平方公里疆域的十分之一，人口总数却高达三百万，占远东总人口的三分之二，而以白鹿河为首、为水稻种植区提供灌溉的维列斯江诸大水系是远东人心目当之无愧的“母亲河”。
“罗兰先生，您去过帝国内陆吗？”
“约德尔先生，很惭愧，我的旅行经验仅限于远东行省，尚未有幸游览帝国内陆风光。”
罗兰在“大瀑布城”市长约德尔·斯托雷平的陪同下散步。自高空冲击而下的大瀑布如同一道雪白的闸门狠狠砸向下方湖面，发出响彻云霄的隆隆轰鸣，两人交谈时不得不提高嗓门。
“这没什么好惭愧的，我在您这个年纪连赎罪堡都没去过，年轻人有的是时间旅行，说到远东内陆，在远东农业开发兴起之前食物主要以谷物为主，虽然说不出什么道理，但是我与当地人接触多了会产生一种怪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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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0章：大瀑布（Ⅱ）（）
约德尔市长年约四旬，是一位出身于当地豪族、在帝国首都亚珊圣城接受正统教育的学者型官僚，远东各地的城镇主官大多是这样的出身背景，在罗兰看来，约德尔先生可谓这一精英阶层的代表人物，其对远东行省与帝国政府紧张关系的看法代表了远东本土化精英与下层公职人员的普遍观念，而这一阶层正是寇拉斯家族需要争取的支持者。
“帝国内陆那些吃面包长大的人，跟我们这些吃米饭长大的人，无论性格还是看待事物的观念都存在微妙的差异，我们远东人更注重集体利益，以吃苦耐劳为荣，奢侈浪费为耻，帝国内陆居民……”约德尔笑了笑，改口道，“这大概是我的偏见。”
“约德尔先生，在这个问题我们之间恐怕存在一些代沟，我可不是吃米饭长大的，据我所知寇拉斯军团的绝大多数官兵也跟我一样是吃黑面包甚至野菜面糊长大的，我猜您在帝国内陆接触的那些朋友多半吃的是白面包。”罗兰以开玩笑的口吻表达不同看法。
约德尔歉然一笑，向罗兰解释自己并非不知民间疾苦：“最近十多年的确存在这样一种怪现象，远东作为帝国最大的水稻产区，然而限于稻米统购法令，近年来大部分稻米都要被迫以很低的价格销往帝国内陆，生活在稻米产区的本地人反而少有机会吃白米饭，穷人更是只能吃掺杂麸皮的黑面包，甚至吃燕麦之类牲口饲料，生活水平大不如前，坦率地说，在这个问题我支持您父亲的主张——近年来远东人承受的压迫与日俱增，种种不公平的现象必须加以纠正。”
罗兰当然听得出约德尔的言外之意，他这次来到大瀑布城访问，一个主要目的是想听到这样的政治表态，但他并不此满足，还想与市长先生探讨一些更深入的社会问题。
“约德尔先生，您是帝国大学商科毕业的高材生，我有幸拜读过您在《远东日报》发表的关于远东农业与粮食贸易的章，很受启发，有些问题想向您请教。”
约德尔精神一振，似乎被搔到痒处，笑着说：“罗兰先生太客气了，其实我也在报看到过关于您在基特兰德发行建设债券、组织竞技赛会还有应对白鸥港经济危机的报道，您所采取的策略令我感到耳目一新，应该是我向您请教才对。”
约德尔这话还真不是拍马屁，罗兰北之旅的确在报有专栏跟踪报道。只不过并非行省的机关报日报，而是一份以娱乐大众为主旨的商业性报纸，也是叶夫根尼娅出资、受寇拉斯家族控制的《远东晚报》。
罗兰这个民兵司令之子的见闻与事迹没资格见诸于高端大气的日报，受到教会严格审查的行政机关报也不敢为他歌功颂德，他的事迹之所以出现在晚报专栏，得益于教会对这种庸俗小报的审查较为宽松。鲁道夫将儿子的来信筛选整理，以法术寄给远在赎罪堡的叶夫根尼娅，叶夫根尼娅则将这些原始素材交给晚报主编保罗·普利特，润色加工成为连载通讯，以冒险闻的噱头刊登出来，实则字里行间隐藏了很多政治意图。
尽管晚报的发行量早已经超过了《远东日报》，但是这份报纸在流社会仍然不受待见，约德尔身为市长却对罗兰的北见闻如此关注，这倒未必是因为罗兰的名气大，也不见得是市长先生味亲民，更主要是一种对寇拉斯家族传达善意的政治表态。
“自从帝国颁布法令强制低价收购远东稻米迄今已经有十多年了，这些年远东地区六成以的稻米销往帝国内陆，按常理来说大宗稻米进入市场应该对当地的谷物价格造成冲击，迫使谷物价格有一个明显的降幅，与此同时帝国内陆居民的饮食结构也应该发生明显变化，多数人的餐桌除了面包应有米饭的一席之地，现实却是述变化都未出现，帝国谷价居高不下，普通人还是以黑麦面包为主食，这是为什么？内陆居民这么讨厌稻米，宁可啃掺杂锯末的黑面包也不肯买便宜的大米煮饭吃？”罗兰问约德尔。
“这倒不是口味问题，事实内陆各省的市场几乎看不到远东稻米出售，算偶尔有摆货架的稻米，价格也高得离谱，普通人根本买不起。”约德尔苦笑着回答。
罗兰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他的目光带着好：“这怪了，帝国当局在远东大量收购稻米却不在市场出售，难道全都囤积起来了？可是稻米长期储存难免陈化变质，只能拿来喂猪，这不是很浪费吗？”
约德尔看看身后，确认在瀑布轰鸣的掩护下，远处随行的卫兵听不见他和罗兰交谈的内容，转头收起笑容，稍微压低嗓音问：“您可曾听说过帝国政府颁布的两条法令，《谷物价格保护法》和《帝国特惠法》。”
“有所耳闻，《谷物法》是为了保护帝国内陆的谷物种植业而出台的政策，提高进口谷物的关税，以确保国内谷物维持在一个较高的价位，说是保护农业，其实是在保护占有大量耕地的贵族、地主和教会；至于‘帝国特惠制’，名义是说帝国与其海外殖民地之间的贸易相互免除关税，并且相互给予最优惠的价格，在此基础，未经帝国政府许可，殖民地不得与其它国家进行贸易，但是在具体执行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公平了，殖民地当局直接受帝国央政府领导，双方的地位不对等，贸易谈判的话语权也是天差地别，最后演变成帝国政府完全垄断了殖民地的贸易渠道，以非常低廉的价格从殖民地强行收购粮食、矿产、木材和其它资源，而以高价在殖民地倾销商，同时又禁止殖民地参与正常的国际贸易，违反者将以走私罪名遭到严惩。”罗兰从容不迫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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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1章：大瀑布（Ⅲ）（）
听了罗兰的解答，约德尔赞许的点了下头：“大体是这么回事，不过帝国特惠制的适用范围不只包括海外殖民地，也包括我们远东行省……有人或许不理解，远东行省是帝国的正规行政区，怎么能跟海外殖民地一样待遇？因为这个行政区很特殊，是专门用来安置异端和罪犯的流放地，好后娘养的，好事轮不，坏事跑不了，政治地位而言甚至还不如海外殖民地。 ”约德尔说到此处脸禁不住流露怨气，看起来不像作伪。
“约德尔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帝国出台《谷物法》保护大地主，导致国内谷物价格居高不下，城市贫民买不起面包要挨饿，工商业者也因为高昂的食价格而难以经营，不得不提高生产的商价格，粮价高企传导到社会经济的每一个角落，造成物价涨，生活成本高，下层民众因此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这些不满积累日久会演变成动乱，帝国政府必须找到一种方式绕过《谷物法》的限制获得廉价粮食供应以维持平民阶层的生存，据我所知谷物法明规定的保护作物包括小麦、大麦、黑麦和燕麦，不知道是立法者有意为之还是因为帝国内陆很少种植稻米，这种作物并没有被列入名单，稻米因此不受谷物法限制，是面包的极好代替，而且因为帝国特惠制的存在，帝国政府可以在远东压低稻米价格统一收购，这等于把《谷物法》造成的高昂成本转嫁到我们远东农民头。”说到这里，罗兰稍微迟疑了一下，接着问约德尔，“先不管这种行为是否公平，既然帝国政府通过压榨远东人获得廉价的稻米，为什么不在粮食市场销售？”
“因为拥护《谷物法》的那伙人不答应啊”约德尔面露苦笑，“您想，如果来自远东的稻米大量涌入市场，人们有便宜的稻米可吃不会去买高价面粉，面粉滞销会迫使谷物降价，谷物降价则迫使地租降低，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的食利者将因此蒙受损失，怎么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当然要联合起来阻挠帝国当局将远东征收的稻米投放到粮食市场。这伙人包括地方豪强、贵族领主和各地教堂、修道院，他们占有帝国内陆大部分耕地，势力极为强大，皇帝陛下也不得不优先考虑他们的利益，最后只能选择妥协。”
罗兰听得入神，追问道：“这些稻米收购了又不能在帝国内部消化，最后怎么处理了？”
“当然是卖掉了。”约德尔呵呵一笑，“帝国内部保守势力太强，阻挠稻米销售，但是别忘了帝国周边还有大大小小的附庸国和仆从国，还有海外殖民地，这些地方要么穷山恶水资源贫瘠，要么民风剽悍魔兽横行，终年战乱不断，粮食产量能够做到自给自足的邦国并不多，帝国政府可以将低价征收的远东稻米加价三倍倾销出去，至于海外殖民地，如格拉贝伦这样农业发达的地区，本身以出口谷物为经济支柱，按理说没必要进口稻米，但是别忘了‘帝国特惠制’，殖民地总督只能捏着鼻子拿出财政拨款买下本地并不需要的高价稻米，多年来帝国政府是采用这种霸道的手段控制国际粮食市场，强买强卖以谋取暴利，用这笔收入弥补财政赤字，而推行《谷物法》造成的地租和物价涨恰恰是财政赤字的主要原因，这等于帝国当局用倒卖稻米的收入补贴那些大土地所有者，使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这种情况持续下去，迟早会闹出大乱子。”
罗兰深有同感。帝国内陆各省的情况他不了解，也不想妄自揣测，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