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进捂著嘴痛得不断喘气，可并没有再象前两天那麽暴躁乖戾，他仍在笑。血从指缝里流了出来，可萧进拿纸巾随便擦了擦就欺身过去，按倒了陈之远。陈之远也不反抗，只是冷笑了看著萧进，嘴里还念念有词，“要上就上，以後你可就没机会了。”
“我只想抱抱你。以後别再这麽傻了，早点结婚生子吧，是我耽误你了。”说著话，萧进果然只是扶起了陈之远把他紧紧抱进怀里，什麽话也没多说，只是静静地看了窗外，目光缱绻。
不知道是不是累了，陈之远并没有在萧进的怀里的挣扎，他木然地望著前面，想起了自己曾在这个人怀抱里感到的莫大幸福，如今却只渐变成一种悲哀。
十三
这次的交易对坤帮来说事关重大，萧进建议让韩铁和龙呤也跟去，当然他自己也去，他的意思是，怕到时候出什麽漏子，他们也可以仗著人多势众应付下来，毕竟坤帮的三大天王到了，不管是警察还是黑帮谁都不敢那麽轻易地动他们。王坤沈吟了会，打了个电话给韩铁和龙呤，萧进手心里捏把汗，怕那两人看出什麽端倪，没想到两人都答应得痛痛快快的，特别是韩铁。E086D29：）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萧进正在家里仔细地穿著衣服，他换上了身平时少有穿的西装，把领带打得笔挺。他已经把这次交易的详细情报向上面报告了，接下来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坤帮里最近奇怪地有点死寂，陈之远不见了也没什麽人过问，查卧底的事也好像被大家忘记了，甚至连向来喜欢找自己麻烦的韩铁都没有提。但是萧进知道，越是这样，他的危险越大，或许如陈之远所说的，自己已经暴露了，现在掉入局的已经不再是王坤，而是自己。但他无处可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万一运气好，能顺利完成任务又能保全了自己，那就真的是菩萨保佑了。自己死不要紧，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他年老瘫痪的爸。该托付给谁照顾呢？自己这一去生死都不知道。他看了眼绑在一边的陈之远，伸手取了对方嘴里的毛巾。
“今天王坤交易，我也要去。”
“你是去死。”陈之远白了萧进一眼，转而又想起什麽似的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够了！如果我出了事……帮我照顾下我爸，好吗？”
萧进正色地看著陈之远，眼里几分恳求又是几分无奈，他知道陈之远的心没那麽狠，或许他念及两人毕竟还是有过一段日子的情分上会答应自己。
还没等陈之远开口，萧进家的门铃却响了起来。他皱了皱眉，把陈之远的嘴又给堵了起来，关上卧室门後才蹑足走到客厅。
韩铁一个人抽著烟站在他家门口，眼神里的阴狠还是老样子，他的心狠手辣阴险狡诈在坤帮里可是恶名昭著。
“别看了，知道你在家，开门吧。”
“你找我什麽事？”萧进站在门口，冷冷地看著这个和自己一直不和的男人，知道他来意不善。
“关了门，我们慢慢谈。”
韩铁背过身去关门，萧进立即拨了枪顶住他的头，已经到这时候了，任何风险萧进都不敢再冒。
“你这是干什麽啊，萧警官？”韩铁转过身，一副怪异的笑，他好像早就知道萧进的身份了，又似乎他知道得更多。
萧进这下怎麽也想不通了，他在坤帮做了十五年卧底，一直以来都是好好的，到现在却接二连三地被人识破身份，先是陈之远，现在是韩铁，靠，还要不要他混啊。这样下去，帮里岂不谁都知道了？说不定楼下就是一群人等自己下去就开砍呢。他没回韩铁的话，三魂早吓掉了七魄，只是拿枪顶了韩铁的头朝窗户边走，掀开窗帘一开，下面大街上热热闹闹的，似乎又没有什麽异样。
就在萧进往楼下看的当口，韩铁身子一侧，抡肘就往萧进脖子打过去，萧进脖子一酸，起脚一踹，正踢在韩铁胸口，可那家夥的反映也不慢，居然拿手硬接住了了萧进来势汹汹的一脚，使劲一掰就把人摔到了地上，还没等萧进拿枪对准他，韩铁已经趁势压住了萧进，膝盖抵在他胸膛上，两只手压了萧进拿枪的手，在地上猛砸了几下後，被手臂震得酸麻的萧进不得已手指一松，枪立即脱了手。
“他妈的！”萧进胸口一憋，脸涨得通红，自打他出道来还没这麽被人耍过，虽然自己处於劣势，可那股倔劲又冲上来。另一只手抓住韩铁的一只脚，往後一掀，韩铁总算因为重心不稳暂时离开了他身上。萧进站起来，揉了揉发麻的手臂，冷冷地看著正对自己 笑著的韩铁，不知道对方心里究竟打的什麽如意算盘。
枪，很快他们的注意力都落到了掉在地上的枪上。
两人互不说话，时而观察著对方的神色，时而看著地上的枪，几乎同时动手。
“师兄，看来你不服老不行拉，想当初你可是号称散打王呢。”韩铁拿到了枪，这次换他用枪对准萧进的头。
“你说什麽？”
韩铁放下了枪，把它扔给萧进，自己笑著坐到了椅子上，揉著刚才因为打斗而伤到的腿。
“你是警校第十三界的吧，我是你後两界的。”
这话很明白了，韩铁也是警察，至少，他在警校读过书。
萧进收回枪，脑子还有点懵，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向来和自己在帮里明争暗斗的黑帮头目会和自己一样，是警察。
“本来我们不属於一个上线，我是不该你知道你身份的。可是最近林休手下的一个小子来告诉我说，其实，你就是那个卧底，陈之远的失踪多半也是你干的。”韩铁瞄了眼萧进，很有点得意的意思，好像要不是这事撞到他手上，你萧进早就死了。看著萧进依旧有些担忧，韩铁又继续说，“放心吧，那小子我已经帮你搞定了。现在帮里知道你是卧底的人就只有我和陈之远了。对了，陈之远是在你这儿吧？”
萧进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打开了卧室门，韩铁跟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地上堵著嘴挣扎的陈之远。
“你准备怎麽处理他？”
“这次的事办完了就放他走。”萧进看了眼身边的韩铁，不知道他这麽问是否又有什麽打算。
“你这是在给自己留祸根啊，萧进。你以为这次完了我们就能全身而退吗？”韩铁转过头看著萧进，冷笑著摇了摇头。“我们好不容易在黑道混到现在，你以为上面会就这麽放过我们了？除非我们再也没利用价值，否则我们就得一直过著两面不是人的日子。依我看，现在就杀了他灭口，到时候再把卧底的事往他身上一推，我们就干净了，也不用担心以後道上的人来寻仇了。”
韩铁边说边朝陈之远走过去，萧进看他的神色不对，赶紧上去拦了他。
“韩铁，你别忘了你是警察！”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韩铁冷冷一笑，没再往前走。陈之远坐在地上看看萧进，又看看韩铁，肺都快气炸了，他妈的，他怎麽倒霉，自己在帮里最爱和最恨的人竟然都是警方的卧底！
“不过，你想过没，要是他把卧底的事一说出去，到时候死的可是我们。”
这样的风险，萧进怎麽没想过，可是现在要他对陈之远下手可是万万做不到。可是韩铁的话又说得合情合理，一时间萧进也没了办法，只好不说话。
“一枪，只准你给他一枪。”
萧进把手里的枪塞进了韩铁手里，此时陈之远已经瞪大了眼望著萧进，整个人都木了似的，一动不动。萧进答应了，他竟然答应韩铁要杀自己了……真他妈无情无义。
“当然，其实我也不想滥杀无辜……”韩铁笑著接过枪，想起了当年自己为了在帮派里上位一个晚上杀了敌对帮派十六条人命的事，那一刻起他就开始从一个中规中矩的卧底警员开始蜕变成今天这个心狠手辣的黑帮头子了。为了活命，还有有什麽事他们干不出来？韩铁也觉得自己不知道。
“之远，别怪我们心狠手辣，是你知道得太多了。”
韩铁拿著枪慢慢地对准了陈之远的头，他杀人有个习惯，可以说是个很恶劣的习惯，那就是他喜欢充分享受猎物临死前的恐惧和挣扎，所以他拿著枪了并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取了陈之远的嘴里的毛巾，想听听这个让自己很看不顺眼的小子在临死时会吓得说出些什麽话。
而萧进则一直背对著韩铁和陈之远站著，他的手握得死紧，就差没把手心掐住血来了。他等著，等著那声要命的枪响，不敢回头去看。
“萧进，我不想死在韩铁手上，你来动手。”
虽然贪生怕死是人的本能，可是到现在这分儿上了，陈之远想就是堵口气也不能在韩铁这个王八蛋面前露怯，况且，萧进这麽对他，真是让他心如死灰了。反正都是一死，不如死在萧进手上，这样至少以後他总不会忘了，是他杀了自己，杀了那麽爱他的人。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要让你记我一辈子。陈之远还真就这麽想的。他坐地上，仰了脸看著萧进，眼里平平静静的。
十四
“呵，要死都这麽麻烦。还是让我送你一程吧。”
韩铁看了这样的陈之远又不顺眼了，举手就准备开枪，萧进急忙转过身来把住了韩铁准备抠扳机的手。
“我来。你出去，我有点话给他说。”
“好……快点。王坤那边还等著呢。”韩铁虽然有些不放心，但看萧进这麽坚决也不好阻拦，他回头对陈之远恶意地笑了笑，还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走过萧进身旁时仍不忘催促一声。
“对不起，之远。”萧进握著枪，手指发软，好几次他都没法抠下扳机。
陈之远慢慢地靠著墙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近萧进，把胸口顶在枪管上，“我们之间没什麽好说的了，你开枪吧。”他对萧进淡淡地笑，然後闭上眼。
卧室里传出一声沈闷的枪响，在门外的韩铁知道是萧进把事办完了。果然，一会萧进就推了门出来，韩铁往急忙里面瞅，陈之远直了身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样子看，萧进还真是下了狠手了，韩铁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怕萧进不高兴，装出副可惜地样子摇了摇头，“唉，谁叫他要做什麽黑社会。真是害人害己啊。”
“快走吧。”萧进的脸色很难看，他没理韩铁嘴里说得什麽屁话，把卧室门一关就往大门走去了。
萧进和韩铁两人从楼上下来，互相进了自己的车。萧进在前面，韩铁就在後面跟著。然後两人在路口分了手，各自绕道去王坤那儿。
王坤也在别墅里叫人收拾著东西，没一会萧进就到了。进门见了满面喜色的王坤，萧进客客气气地行了礼，然後才坐到沙发上等吩咐。龙呤早到了一会了，他正喝著茶和王坤聊天，看了萧进来了，客套地点了点头。
“韩铁那小子怎麽还不来，坤爷还说一会打会麻将呢。”龙呤递了杯茶给萧进，面上笑得倒很热情。
“怎麽，不就去交易吗？”萧进心下一惊，不是说中午就去的吗，现在都十一点，等韩铁来了就该动身了，怎麽还会有时间打麻将？难道王坤临时改了计划，还是说他们发现有什麽不对了？
“呵呵，那帮泰国佬说船晚点了，所以要晚上才能到。我也就没通知你们改时间的事儿了，反正大家好久没聚聚了，就当是陪我这老头子玩玩嘛。现在就等韩铁了，一会大家来搓一桌。”王坤坐在竹椅上一派悠闲，他心里想得可不只是大家聚聚这麽简单，帮里的卧底还没查出来，如果这个卧底知道了今天交货的消息是不是会向警方通风报信呢？现在时间突然变了，他倒要看看那个最坐不稳，最想出去打电话报信的人会是谁。
“哟，让坤爷等，我可担待不起啊。”门外一个沙哑的男声传了进来，龙呤会意地笑著对王坤说，“看，说曹操，曹操到。”
韩铁进了门，先冲著王坤就笑著陪了礼，然後看到谈到拢的龙呤坐在一边，自己也挨著坐了过去，对於萧进，他只是点头笑了笑，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好像刚才在他压根就没去找过萧进，更不是什麽卧底了。
既然韩铁也来了，王坤就马上叫人摆了桌子出来。和萧进一样，知道交易时间改了，韩铁心里也是不安，但他看了眼萧进，摇了摇头，象是告诉他先别慌。可是他那知道，萧进刚在屋子里只是打昏了陈之远，要是等他醒来又跑掉的话，那麽後果可不堪设想，况且警方也接到了他的消息，随时都准备动手了，这样一来，岂不是打草惊蛇更引得王坤怀疑。
王坤打出一张东风，问萧进，“对了，我叫你查的事都怎麽样了？”
“我让陈之远去办了，可是，他最近不知道跑那儿去了，我也见不著。”萧进答话的时候，汗都快吓出来，不过，他想著临走时他那一拳打得可不轻，陈之远想在短时间内醒来恐怕也麻烦，而且他身上还绑著绳子呢，应该不容易跑吧。想是只能这麽想，萧进又琢磨是不是陈之远会念在自己最後没动手的分上，也会替自己想想，不跑出来揭穿自己呢？
“我看那小子多半有鬼，进哥，你还是别太信任他的好。”接上萧进的话，韩铁漫不经心地摸著牌，他已经想好了就把卧底这事推到陈之远身上，可他却不知道陈之远根本没死。
四人也就这麽慢腾腾地打著麻将，一切暂时看起来还风平浪静，只是王坤中途接了个电话，不过看来也没什麽事儿，他坐回来又继续打麻将，还连赢了好几吧。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王坤终於决定带他们去交易了。萧进原本担心警察那边会打草惊蛇，可是一直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传出来，他估摸著上面大概也是看出了事情有变，所以都还沈著气等机会呢。
四个人出去了，分两辆车坐，韩铁和萧进坐在一起，王坤则和龙呤走在前面。
终於等到这时候了，萧进和韩铁虽然一言不发，表面上仍是副不合的样子，可是却互相用眼神交流著，这票做完，他们就可以松口气了。
等他们发现去的地方根本不是码头的货仓时，而是坤帮在郊外的一处毒品加工作坊时，车外面已经有一群人等著他们出来了。
完了。萧进和韩铁对看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吓得惨白。看到坐在仓库中间脸色同样不好的陈之远时，萧进想，说到底，自己对不起陈之远在先，所以陈之远当然不会放过自己。他之前所抱的幻想也在这一下被粉碎得干干净净了。而韩铁看到本来该是死人的陈之远，一下就明白了，他古怪地冲萧进笑了起来，低声说，“这下你可害死我们了，萧进。”
“怎麽，还以为我会带你们去入套吗？”王坤的老脸上一副阴鸷的神色，他既得意一下就把帮里的卧底找了出来，又心痛这两个卧底竟然都是自己一直栽培的人，特别是萧进，他曾经还想把龙头的位子交给他。
萧进和韩铁面面相觑，无话可说，有人走过去拿了绳子就准备把他们绑了，也几乎是同时，韩铁递了个眼色给萧进，两人一起摸了枪动起手来。
毕竟王坤那边是早有准备而且人多势众，萧进和韩铁考虑到不可能硬拼，干脆两人转身藏到了一架机器後面还击，这样一来就有了屏障，王坤的人因为怕暗枪不敢随便过去，一时两方都僵持了起来。
“萧进，你他妈真是妇人之仁！”韩铁狠狠地骂了句，一枪把个想从左边过来偷袭他们的家夥爆了头。
萧进闷著不说话，只顾注意著周围的动向。他知道这样耗下去，根本没什麽胜算，应该找个机会才行。
陈之远面色苍白的站在王坤旁边，平时总带著副笑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