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岩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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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心岩柱-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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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斯·勒布朗 著 
第01章 枪声第02章 修辞班学生伊齐多尔·博特莱
第03章 尸体第04章 正面较量
第05章 追踪第06章 历史秘密
第07章 尖顶条约第08章 从恺撒到亚森·罗平
第09章 芝麻,开门!第10章 法兰西历代国王的宝藏
                                一、枪声
    莱蒙德侧耳倾听。又响了两下,声音不大,难以说出是近是远,是在这座大城
堡里面,还是在外面花园某个偏僻角落发出的,但在深夜隐隐泛泛的音响中,还是
分辨得出来。
    她轻轻从床上起来。卧室的窗户虚掩着。她推开窗扉。宁静的草地和灌木丛沐
浴在月光的清辉之中。天幕上勾勒出古修道院的轮廓。零乱的废墟,残垣断壁,折
断的廊柱,破碎的尖拱,构成一幅凄凉的场景。微风从上面吹过,乔木光秃秃的树
梢依然静止不动,灌木丛的新叶却被吹得瑟瑟发抖。
    忽然,又响起同样的声音……来自楼下,左边的房间,也就是城堡西翼的客厅。
    她虽然勇敢坚强,却还是感到惊恐不安。她穿上夜服,拿起火柴。
    “莱蒙德……莱蒙德……”一个微弱的声音,像喘息一般,从隔壁房间呼唤她。
两个房间之间的门没有关。她摸索着朝那道门走去。这时她表妹絮扎娜从那间房里
奔过来,倒在她的怀里。
    “莱蒙德……是你吗……? 你听见了吗……? ”“嗯……你没有睡着?”“我
想是狗把我吵醒的……好一会了……后来狗不叫了。现在该有几点了?”“四点左
右。”“听……客厅里有人走动。”“絮扎娜,别害怕。你父亲在那里。”“可是
他也有危险,他就睡在小客厅隔壁。”“达瓦尔先生也在……”“他在城堡另一头
……你想他怎么听得见?”两人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是好。叫人?喊救命?她们不
敢,因为连自己的声音她们也觉得可怕。絮扎娜走近窗口,闷声叫道:“看……水
池边上有个人。”果然,一个男子挟着一件东西,正匆匆离去。她们看不出那是件
什么东西,反正相当大,碰着他的大腿,妨碍他行走。她们看见他从古老的小教堂
前经过,朝一道小门走去。小门边的墙裂开了窟窿。门大概没有锁,因为他一下就
消失了,没有听见铰链通常发出的吱嘎声。
    “他是从客厅出来的。”絮扎娜悄悄说。
    “可是,楼梯和门厅更靠左边……除非是……”她俩冒出了同样的念头,都格
登一愣。她们从窗口探出头,发现正面墙上,一架梯子靠在二楼,一缕亮光照着石
砌栏杆。又有一个男子拿着什么东西,跨过栏杆,顺梯而下,从同一条路溜走。絮
扎娜吓坏了,浑身无力,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喊……
    喊救命……”“谁会来呢?你父亲……要是屋里还有强盗,会不会害了他?”
“那就叫仆人……你房里的铃通他们那一层……”“对……对……或许,这是个主
意……但愿他们及时赶到!”莱蒙德在床边摸到电钮,按下去。楼上立刻响起震颤
的铃声。她们觉得楼下的人也听到了。
    两人等待着,沉寂变得让人发慌。连微风也停了,灌木丛的嫩叶不再摆动。
    “我怕……我怕……”絮扎娜连声说。
    突然,在万籁俱静之中,在她们底下,爆发出格斗声,家具撞击声,人的呼叫
声,最后是一个垂死的人发出的可怖的呻吟和喘息。
    莱蒙德一跃而起,向门口奔去。絮扎娜拼命拉住她的胳膊。“别……别把我扔
下……我怕。”莱蒙德推开她,冲到走廊上。絮扎娜很快追上她,一边惊叫着,一
边跌跌撞撞从一面墙摸到另一面墙。莱蒙德摸到楼梯,快步冲下楼,跑到客厅门口,
猛地收住脚,一动不动地站在门槛处。絮扎娜跑到她身旁。
    对面,三步远的前方,有个男子拿着手电,猛地把灯光向两个姑娘扫过来,照
得她们花了眼。他久久端详她们的脸,然后不慌不忙地拿起鸭舌帽,抓起一张纸和
一把草,抹去地毯上的痕迹,走近栏杆,回身向两位姑娘深施一礼,然后便消失了。
絮扎娜领头向小客厅奔去。小客厅夹在大客厅和她父亲的卧室中间。一进门,一幅
可怕的景象就把她惊呆了:就着斜照进来的月光,她看见地上并排躺着两具不动的
躯体。“父亲!……父亲!……是你吗?
    你出了什么事?”她俯在一具躯体上,伤心地叫着。
    过了一会儿,德·热斯弗尔伯爵动了一动,用干涩的声音说:“别怕……
    我没有受伤……达瓦尔呢?还活着吗?刀子……? 刀子……? ”这时,两名仆
人手持蜡烛赶到了。莱蒙德俯下身看另一个躯体,认出他是伯爵的秘书和心腹让·
达瓦尔。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死人一般苍白。
    于是她起身回到客厅,从挂在壁上的盾形武器板上取下一支步枪,来到阳台上。
她知道枪里有子弹。刚才那家伙下完梯子至多不过五六十秒钟,不可能跑远。尤其
是他出于谨慎,为防止有人从梯子上下来追赶还移开了梯子。
    果然,她很快就发现那家伙还在古修道院遗址里,便不慌不忙地举枪瞄准,开
火。那人应声倒地。
    “打中了!打中了!”一个仆人大声说,“快逮住他,我去!”“不,维克托,
他站起来了……快下楼,堵住小门。他只能从那里逃跑。”维克托飞跑下楼,可还
没跑到花园,那人又倒下了。莱蒙德便叫另一个仆人:
    “阿尔贝,你看见了吗?就在拱廊旁边……”“对,他在草上爬……他完了…
…”“你从这儿盯着。”“他没法跑了。废墟右边,是开阔的草地……”“维克托
会守住左边的小门的。”她说,又拿起了枪。“别去,小姐!”“不,不,”她打
着急促的手势,坚定地说,“让我去……还剩一颗子弹……如果他再动……”她出
去了。过了一会儿,阿尔贝看见她向废墟走去,便从窗口喊道:
    “他爬到拱廊后边,我看不到了……当心,小姐……”莱蒙德在古修道院周围
转了一圈,想截断逃跑者的退路。不久,阿尔贝就看不见她了。过了一阵,还不见
她出来,他担心起来,便一面监视废墟,一面努力够到梯子,从梯子——而不是从
楼梯……匆匆下来,然后直奔拱廊。那人最后就是在那儿消失的。他跑了三十来步,
看到了莱蒙德。她正在寻找维克托。“怎么样?”他问。
    “没法找到他。”莱蒙德说。
    “小门呢?”“我刚从那里来……喏,这是钥匙。”“可是……应该……”
“哼!他跑不了……再过十分钟,他就会落到我们手里,这强盗。”佃农父子俩被
枪声惊醒,这时赶来了。他们的房子在城堡右方,距离很远,但还是在围墙之内。
他们没有碰到任何人。“当然碰不到。”阿尔贝说,“那坏蛋不可能离开废墟……
我们会在哪个洞里抓到他。”他们进行细致的搜索,搜查了每一丛灌木还扯开石柱
上的常春藤,看里面藏没藏人。他们证实小教堂是关闭的,玻璃窗完好无损。他们
又在修道院周围搜查,把每个角落都搜遍了,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只发现了一件东西:在受伤者扑倒的地方,捡到了一顶黄褐色的皮帽,是司机
常戴的那种。除此以外,什么也没发现。早晨六点,乌维尔一拉里维耶尔警察队接
到报警,派人专程向迪耶普检察院送了一份报告,叙述了案情,表示立即缉拿主犯,
并已经“发现凶犯的帽子和作案用的短刀”,然后开赴现场调查。十点钟,有两辆
汽车驶下通往城堡的缓坡。一辆十分豪华,里面坐着代理检察长和预审法官,以及
法院的书记员。另一辆十分简朴,里面坐的是《鲁昂报》和巴黎一家大报的两名青
年通讯员。古老的城堡出现在他们眼前。这城堡当年是昂布吕梅齐修道院历届院长
的住宅,在大革命时遭到破坏,后来由德·热斯弗尔伯爵修复。这城堡属于他已有
二十年了。城堡中央是主楼,顶上有尖塔和钟楼。两翼砌有石栏杆台阶。通过花园
围墙,眺望诺曼底峭壁托起的高地以外的地方,可以看到圣玛格丽特和瓦朗热维尔
之间那一线蓝色的大海。
    德·热斯弗尔伯爵和女儿絮扎娜这个美丽纤弱的金发姑娘,还有外侄女莱蒙德·
德·圣韦朗就住在这座城堡里,莱蒙德因两年前双亲去世,孤身一人,被伯爵收留。
城堡里的生活平静而有规律。几个邻居不时来走动。夏天,伯爵几乎每天都带两个
姑娘上迪耶普。伯爵身材颀长,脸庞周正英俊,头发斑白。他十分富有,在秘书让·
达瓦尔协助下,亲自管理财产,照看产业。
    预审法官一进门,就听取盖维荣队长报告初步检查的情况:一直在缉捕罪犯,
但尚未擒获;花园的各个出口都已派人把守,要逃走绝不可能。
    这一小群人穿过底层的祈祷室和餐厅,上了二楼,立即注意到客厅里丝毫不乱,
似乎没有一件家具,没有一个摆设不在往常的位置,它们之间没有空缺什么。左右
两边墙上挂着弗拉芒生产的精美的人物挂毯。房间里护壁板上挂着四幅精美的油画。
这是鲁本斯的名画,古老的画框里表现的是神话的场景。这几幅画,连同弗拉芒挂
毯,都是由德·热斯弗尔伯爵的舅舅、西班牙大贵族德·博巴迪亚侯爵遗留给他的。
预审法官菲耶尔先生观察后说:“如果作案动机是盗窃财物,目的无论如何不在客
厅。”“谁知道呢?”代理检察长说,他很少发言,但一开口总是与法官唱反调。
    “亲爱的先生,您知道,盗贼如果要偷这里的东西,首先就会拿走这些举世闻
名的挂毯和油画。”“也许他们没来得及。”“这点我们会弄清的。”这时候,德·
热斯弗尔伯爵领着医生走进客厅。伯爵是受害者,但似乎未遭到什么伤害。他向两
位法官表示欢迎,然后推开小客厅的门。
    案子发生后,除医生外,谁也没有进过小客厅。它与大客厅相反,室内一片狼
藉:两把椅子翻倒在地,一张桌子散了架,地上扔着一架旅行座钟,一个文件夹,
一盒信笺,以及其他许多物件。这里那里散落着一些白纸,上面染着点点血迹。医
生掀开盖在尸体上的床单。让·达瓦尔身着他平常穿的丝绒外衣和钉了铁掌的皮靴,
仰卧着,一条胳膊压在身子下面。医生解开他的衬衣,发现他胸部被刺了一个大洞。
“大概当场就死了,”医生说,“……
    一刀结果了性命。”“有可能。”法官说,“是用客厅壁炉上那把刀吗?我看
见它放在一顶皮帽旁边。”“对。”德·热斯弗尔伯爵肯定道,“这把刀就是在这
里捡起来的。是从客厅里那块武器陈列板上取来的,我外侄女德·圣韦朗小姐的枪
也是从那儿取的。至于那顶司机帽,显然是凶手留下的。”菲耶尔先生仍仔细检查
了室内的一些细小地方,向医生提了几个问题,然后请德·热斯弗尔先生叙述他所
见到的经过。伯爵说了下面这些话:
    “我是被让·达瓦尔先生叫醒的。再说,我本来也睡得不深,忽然一下清醒过
来,好像听见有人走动。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他手持蜡烛,站在我床边,就穿着
这身衣服,因为他经常熬夜工作。他显得很慌张,低声对我说:
    ‘客厅里有人。’确实,我听见了响声,便起了床,微微拉开小客厅的门。
    就在这时,那扇通大客厅的门被人推开了,冲进来一个人,向我扑来,一拳打
在我太阳穴上,把我打昏了。预审法官先生,我只能粗略地讲这些,因为我只记得
这些主要事实,而且事情发生得极快。”“以后呢?”“以后,我就不知道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达瓦尔躺在地上,受了致命伤。”“你一开始没有怀疑是什么人
干的吗?”“没有。”“你没有敌人?”“我不清楚有没有敌人。”“达瓦尔先生
呢?”“达瓦尔!敌人?他是个大好人,给我当了二十年秘书,可以说是我的知己。
周围的人对他很有好感,很友好。”“可是,毕竟还是发生了袭击,发生了凶杀,
总得有个动机吧。”“动机?就是盗窃呗!纯粹为了盗窃。”“可您丢了什么东西
呢?”“什么也没有丢。”“那么?”“那么,什么也没有偷,家里是什么也没少,
可他们至少还是带走了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女儿和外侄女
可以给你们说。她们确确实实见到两名男子先后穿过花园,挟着体积相当大的东西。”
“这两位小姐……”“这两位小姐是做梦?我倒愿意认为她们在做梦,因为从早晨
起,我一直寻思,推测,伤透了脑筋。反正问问她们也不难。”他们把两位姑娘叫
到客厅。絮扎娜脸色苍白,还在瑟瑟发抖,几乎说不出话。莱蒙德坚强一些,更有
男子气概,棕色的眼睛闪着金色的光芒,因而显得更漂亮一点。她讲了夜里发生的
事件和她的行为。
    “因此,小姐,你的证词是明确的,没有半点含糊。”“绝对是的。穿过花园
的那两人带走了东西。”“第三个人呢?”“他是空手从这里出去的。”“你能说
说他的特征吗?”“他一直把电筒对准我们,照得我们眼花。我只能说他高大,外
表笨重……”“您看到他是这副模样吗,小姐?”法官问絮扎娜·德·热斯弗尔。
    “是的……确切地说,不是……”絮扎娜思索道,“……我看见他是个中等个,
单薄。”菲耶尔先生笑了。同一事件的不同证人往往有不同的视觉和看法;这种情
况他司空见惯。
    “好,我们弄明白了,一方面是一个人,客厅里的那个,他又高大又矮小,又
粗壮又单薄;一方面,是两个人,花园里那两个,你们说他们从客厅带走了东西…
…而客厅里的东西却一样不少。”正像菲耶尔先生自己所说,他是个嘲讽派法官。
他从不厌恶公众场合和炫耀知识的机会。客厅里越聚越多的人便证实了这一点。除
了报社通讯员以外,还来了佃农父子,花匠夫妇,城堡内的仆人,以及从迪耶普开
车来的两名司机。法官继续说:“现在我们来看第三个人是怎样失踪的。小姐,你
是用这支枪从这个窗口射击的吗?”“对。那人仆倒在修道院左侧几乎被荆棘丛盖
住的墓石前。”“后来他站起来了?”“伛着身子。维克托立即下楼,去把守花园
的小门。我让佣人阿尔贝留在这里监视,我自己就去追。”阿尔贝作了证。法官最
后说:
    “根据你们的说法,那家伙受了伤,不可能从左侧逃走,因为那道门已有人把
守;也不可能从右侧逃走,因为你们看见他走过了草地。因此,从逻辑上说,他现
在还在我们眼皮底下这相对来说有限的地方。”“我相信是这样。”“您呢,小姐?”
“我也一样。”“我也是。”维克托说。
    代理检察长讥讽地说:
    “要搜查的地方不大,只要把四个钟头以前开始的工作继续干下去就行了。”
“说不定我们要走运一些。”菲耶尔先生拿起壁炉上那顶皮帽,打量一番,然后把
警察队长叫来,说:
    “队长,立刻派人上迪耶普梅格莱帽店,看帽商能不能记起买这顶帽子的是谁。”
照代理检察长的说法,“要搜查的地方”只限于城堡,右边草地、正面与左面围墙
之间一个边长一百米的四边形。中世纪十分有名的昂布吕梅齐修道院的断壁残垣就
散落其间。在被踩倒的草上,很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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