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升授礼部侍郎以来,更是踌躇满志,几年来遍兼几部的侍郎,特别是兼管兵部侍郎,他遍读历代兵书,钻研孙子兵法和戚继光的练兵实纪纪效新书。如今时局开始乱起来,他的一份练兵情怀便能实现。
但是,去年在朝会上,他因上疏敬陈圣德三端预防流弊疏惹咸丰皇帝震怒,那段时间的惶惶不可终日,大祸临头的感觉,又让他害怕万分。再加上母亲的去世,人生无常,他又有些灰心丧气,只愿静享人生。
在京为官期间,从奏章、塘报中,曾国藩知道大清国势已败坏不堪。此次离京一路所到之处,特别是进入糊南,皆哀鸿遍野,满目疮痍。以他相人毒辣的眼光,咸丰帝非高寿之人,他怀疑,大清国运很可能就此衰败。
所以,他最终决定,便在家守孝,陪伴老父享受难得的亲情。
傍晚时分,正当他要给皇上写一份“恳请在籍终制折”拒绝的时候,湘阴人兼多年好友郭嵩焘,特意前来相劝,并说是恭王奕和内阁学士肃顺的保荐,曾国藩一听,不由甚为感动。朝中又有了靠山,不禁心念一阵动摇。
郭嵩焘接着一番话,终于让曾国藩动容。
郭嵩焘肯定地说道“涤生,你莫看眼前粤贼众多,嵩焘料死他们不能成事。”
“伯琛老弟,据塘报中讲,粤贼主力已经攻克了武昌,并收集船只,准备沿江而下,攻占两江之地。”曾国藩不由惊奇地问道“而粤贼的另一支偏师,哦,应该说也是反贼主力,占领了两广大部分地区和湘南一带,连广州和桂林城都已攻占。这两支粤贼声势浩大,若是一旦合在一起,大清江山便去三分之一,岌岌可危,为何你还认定反贼不能成事?”
郭嵩焘便将他几天来,苦思得出研究提了出来“长毛粤贼起事,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便是信耶稣异教,贼谓之为拜上帝教!所过之处,毁孔圣牌位,焚士子学宫,与我中华数千年文明为敌,已激起天怒人怨。凡我孔孟斯文之辈,莫不切齿痛恨。就连乡村愚民、贩夫走卒,亦不能容忍其砸菩萨神灵、关帝财神像之暴行。”
曾国藩一惊,道“伯琛,你是让我出山之后,打起捍卫儒教和其他宗教的旗帜,博取天下士子和百姓民心?”
“不错!洪杨以民族大义争人心,涤生,我们则以卫道争人心!”郭嵩焘鼓动道“仁兄一向仰慕武乡侯、邺侯。武乡邺侯出山,当天下乱极之时,今日国势,如同汉末唐衰之时,焉知涤生你不能成武乡邺侯?”
曾国藩一双三角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连声叫道“好!多亏贤弟开导!愚兄决定出山,还望贤弟多多帮衬,兴办团练,练兵报国!”
郭嵩焘高兴地说“仁兄出山办团练,军饷是第一大事。前些日子长毛破了长沙城,藩库已洗劫一空,料抚台那边一时不易筹措,嵩焘即刻回湘阴老家,捐献劝募二十万饷银,助兄一臂之力。”
曾国藩拖着受伤的右腿,站起来,躬身一拜,道“多谢贤弟!”
郭嵩焘叹气道“涤生不必多礼!愚弟才能浅薄,仅能帮着捐些钱财,唉,要是季高没被贼人卷走,请他出山协助你兴办团练,必能建立奇功!”
郭嵩焘口中说的左宗棠,还有江忠源、罗泽南、刘蓉等,都是两人好友。
曾国藩从郭嵩焘口中知道左宗棠被贼人掳走的事情,心中一动,问道“季高却是被哪方贼人掳走?”
郭嵩焘想了想,道“似乎是长毛贼人,前阵子听过往的行脚商人说是在湘南桂阳一带出现过,好像已经在长毛贼中为官了。而且,三个月前,在长毛贼人奸细散布的伪“檄文”中,也署有季高的名字。哎,季高这人,一向性子急躁,中不了进士,为了做官,便屈身委贼,实在是大谬!”
“人各有志!不过,这么说来,季高是被南边的长毛贼伪南王所掳?”曾国藩皱皱眉头,不管左宗棠是被迫还是自愿,只要是帮助了贼兵,哪怕曾经是好友,还是表亲,他心中也坚决地将左宗棠划到敌人的行列。
不过,他皱眉的是想起另一件事情。
他刚回老家,便被刺杀!而且还是长毛贼派来的贼人。幸好是两个毫无行刺经验的贼人,自己才安然无恙。
他原本以为是北边在武昌的洪杨二贼派来的,现在想想,更有可能是将左宗棠掳走的那个伪南王冯贼所为。再结合从兄弟口中听来的湘南和两广一带的传闻,心中更加确信,行刺自己的主使人,便是那从未见过面的贼首冯云山。
只是,这冯云山与自己毫无瓜葛,为何要专门派人来刺杀自己?曾国藩怎么也猜不透。不过,他已在心中将此人列为处之而后快的必杀对象!
次日,曾国藩带着伤,便由郭嵩焘的下人用轿子抬着,一行人赶往长沙,见过糊南巡抚张亮基。
张亮基给了少量兵勇、兵饷和权力许可,郭嵩焘又帮忙募集了近三十万饷银。
曾国藩便在抚衙旁边成立了“湖南审案局”,正式开办团练。
有了圣旨,又有地方官支持,再加上闻讯的众位好友们,刘蓉带领数百人赶来相助,罗泽南更是率领王錱、李续宾、李续宜、蒋益澧、刘腾鸿、杨昌濬、罗信南等一大帮自己弟子族人和上千团练来协助,曾国藩的团练如鱼得水。
一时间,“湖南审案局”编练湘勇,打击长沙城内和周边的贼匪会党等,搞得轰轰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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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陈开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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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曾国藩本人却是另一幅景象!
他的右大腿受的伤,本来经郎中处理,第二天伤口便不再流血,他本以为已经无碍。
可没想到二天后一觉醒来,觉伤口痒痛不止,到后来,更加是奇痒无比,一抓,便开始溃烂。
到了长沙城后,请有名的郎中过来一看,认定伤口有毒!说是砒霜和另一种未知的剧毒之物混合涂抹在尖刀口上,曾国藩一受伤,伤口处便中了毒害。
没两天,曾国藩开始精神不振,恶心呕吐,腹痛腹泻,到后来竟然便血抽搐,直至昏迷不醒。
跟随曾国藩一道进长沙城的四弟曾国葆,连忙请了几个名医一道前来诊治,割除伤口,开了十余副中药解毒。
曾国藩服用药剂后,开始有所好转,苏醒了过来,却留下了一个重大后遗症。每次曾国葆喂药时,搅动碗里的药水,原本完全正常的曾国藩一听水声,便如同小孩般莫名的紧张害怕。倒水洗澡时,曾国藩听闻水声更是开始狂。
为的名医是个近八十岁的老头,诊断过之后,摇摇头,对曾国葆道:“曾大人所中之毒阴毒无比!那表面的砒霜乃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另一种无名之毒,老夫坐堂五十余年,亦从未听说过有此阴毒!曾大人可有子嗣?”
曾国葆一愣,此病跟子嗣有何关系?便回答道:“已有两子。”
老名医便点点头:“那便无妨!曾大人中的阴毒,过于猛烈,令其肾水断绝,不但有此恐水之症,从此以后恐怕再不能人道了。”
见曾国葆一脸震惊和担忧模样,老名医又晃动着雪白的长须,颤悠悠地道:“也不必过多担心,性命却是无碍。只要不让曾大人听见水声,不吃强行壮阳之药物,曾大人便如同常人一样!但切记,不能因无法人道而强行补亏,否则行房时立时毙命。”
曾国葆一脸凄然,唯唯听命。
而躺在里屋的曾国藩,还不知道自己身体情况,只是在思考着如何编练湘勇。
………。
这天夜里。宝安县九龙。义军大营内。
陈开和另外两人端坐在中军大帐内。
陈开在主座,下左边是手下大头目林洸隆,而右边为位置,却端坐着一名三十余岁的青年男子,一副行商打扮,正是曾经出现在李文茂大营,劝说李文茂投靠天王的国舅赖文鸿。
“大头领,此次文鸿前来,乃奉天王东王之名,特地邀请大头领北上,与我义军会合!为表对大头领的重视,天王东王还特地一起下了诏书,册封头领为我天国的春官副丞相,地位万分尊贵。不知大头领意下如何?”赖文鸿是个急性子,连这套说辞都跟当初劝说李文茂没多大区别。
陈开沉默半响,直到赖文鸿有些性急起来,才开口道:“二国舅,封不封副丞相,陈某并不在乎。只是,陈某与躲藏在那港岛的柏贵有滔天血仇,如今攻打港岛又折损许多会中兄弟,若是就此离开廣东北上,未免太不甘心。”
赖文鸿不由暗怒!天王东王只是让自己来招募义军,并没有封陈开为副丞相。只不过,自己怕官小了,吸引不了陈开,这才私自许诺到副丞相。没想到,这陈开还说什么布在乎?
但为了劝义军加入太平天国,赖文鸿强忍怒火,温言又劝道:“大头领明鉴,如今洋人火器犀利,又有高大的洋船和犀利洋炮,难以匹敌,义军再在此苦等也不是办法。不如先率兄弟们退守江西,我太平天国不日便进军江西,到时可一起杀到港岛,抓了那柏贵和洋人,为大头领出这口恶气!”
赖文鸿自认为这番劝说的话有理有据,不料却说到陈开的痛处,让他心生厌恶。
陈开为人最爱面子,重义气,为了替以前的老兄弟报仇,他要活剐了柏贵,攻打港岛却损失惨重,还没将柏贵擒获,本就很扫面子。
赖文鸿还特意又提起此事,这等于揭开他的伤疤。不但如此,还说出让他投靠太平天国,等太平军有空了再替他出气的话来,更是让陈开怒火中烧。
“二国舅,您请回吧!请替陈某转告天王圣王,等陈某抓到那柏贵,报了折损的兄弟血仇,便会自率兄弟们前来投奔。在此之前,陈某和义军哪儿也不会去,更不会退逃!”陈开冷冷地说道。
赖文鸿一震,不由也不耐烦起来:“大头领为何如此执迷不悟,耽误众兄弟前程不说,还拖着众兄弟白白送了性命!”
“混账!陈某看在你是天王妻舅份上,才好意接待于你。竟敢口出恶言,来人啦,给我轰出去!”陈开怒喝道。
营帐外却丝毫不见动静,没有一人听命进来。
本该守在门旁的陈开亲卫义兵们,此刻也不知去向。
陈开正惊疑间,左下边的林洸隆却站起来,阴阳怪气地道:“大头领,太自私了!就为了杀柏贵,替你以前的百余个兄弟报仇,便可以置数万义军兄弟生死于不顾?”
陈开愕然,继而怒骂道:“林洸隆,你个混账东西!敢跟我如此说话?当初谁帮你还的赌债,帮你娶个媳妇杀仇家?忘恩负义的东西,气煞我也!”说完,又一边喊一边朝帐门走去:“来人啦,卫兵呢,卫兵何在?”
赖文鸿有些担心,紧张地看向林洸隆:“林头领,怎么办?”
林洸隆没有回答。
他从怀中摸出一柄短小而锋利的尖刀,快步追上混自不觉的陈开,便是一刀,正中陈开后心。
刚走到营帐门边的陈开,忽觉后心一凉,接着便是一阵剧痛袭来,转头一看,满脸狰狞的林洸隆,手中拿着犹自滴血的尖刀,又是一刀刺来。
“你!”陈开来不及责问为什么,急忙闪避!林洸隆追着又刺。
陈开手下有几分武艺,但后心伤势有些重,流血不止,自觉力气慢慢消失。他便尽力往旁边稍稍一闪,拼着再次被刺中肩膀,然后便是猛地一脚,将林洸隆踢翻在地。
接着,陈开来不及拔出肩膀上的尖刀,快步奔出营帐,刚想高声大喊,却见十余名林洸隆的亲信卫兵将自己团团围住。陈开怒喝一声:“你们想干什么?作反吗?”
身后,爬起来的林洸隆紧跟着跑出营帐外,低喝一声:“除掉他!”
下一刻,只听惨呼两声,陈开便被十余名林洸隆的亲卫砍死在地,只留下一双怒睁的双眼,瞪着天空,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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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义军的分崩离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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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出营帐的赖文鸿满脸笑容,对林洸隆道:“恭喜林头领成为大头领!恭喜林大头领成为我天国的春官副丞相!”
林洸隆惊惧陈开的武艺,仍有些惊魂未定,强自笑道:“好说,以后还望二国舅多多关照提携林某!不过,眼下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二国舅,林某派人将陈开的亲卫都下药毒死,明天一早便会现。慎重起见,还是今夜便动身,领着本部义军,向北撤往赣州一带。”
“等等,林大头领,陈开本部兵马不能丢下,也领着一起北上吧。”赖文鸿有些贪心,对于陈开本部的近二万义军,抛弃等于是到嘴的肥肉又吐出来。
“来不及了!二国舅,这弑主的罪名千万不能背!必须赶在被6二和陈显良那帮人现之前,离开此地,才是上策!”林洸隆杀了自己的大哥,毕竟做贼心虚,想早点率人北上。
“林丞相,要是能将陈开本部义兵也带回天国,必定是大功一件!到时天王必会加封你为春官正丞相,甚至封王亦有可能!”赖文鸿抛出诱饵,劝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不若做得大一点,绝一点。不如这样……”
赖文鸿低头与林洸隆耳语一番,林洸隆脸色一变,惊呼道:“二国舅,这样真的可以?要是万一被识破……”
“林丞相,我天国将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再说有天父皇上帝的庇佑,必定马到功成!不用担心,找我说的去做,此事必成!”赖文鸿大手一挥,豪气冲天。
……
同一天夜里,6顺德呆在自己的营帐里,收拾了一番,准备明日一早便和大头领陈开一道,率领百余亲卫骑快马,启程前往广州城,参加后天举行的圣国南洋公司的开业庆典!
6顺德准备在去广州的路上,便跟陈开坦白自己是太平圣军的事情。同时,他想好好劝说一下陈开,率领义军兄弟们加入圣军。
因为他看出,陈开已经有点后悔当初没跟李文茂一样,答应加入圣军。
正想着明日如何开口,营帐之外的亲卫来报:“头领,林头领的亲卫前来传话,说是大头领有命,要头领你立即到大头领营帐,商议紧急军情!”
“什么?商议紧急军情?那林头领亲卫还在不在?”6顺德问道。
“正在帐外等候。”
6顺德出帐一看,确实是林洸隆的亲信卫兵,但神情似乎有些紧张!
6顺德感觉有些奇怪,大半夜的,陈开传令商议军情,为何不派自己的亲卫前来?却让林洸隆的亲兵前来?
这么久以来,即便是攻打港岛,也没有半夜要商议什么军情!有古怪!
6顺德便唤那名林洸隆的亲卫,到自己跟前盘问清楚。那亲卫眼神却躲躲闪闪,不敢与6顺德眼神对视。
6顺德当下便断定此事必有蹊跷。他假装答应,让林洸隆的亲卫先行回去,自己随后便到。
随后,他派遣几名亲卫分头前去陈开中军大营和林洸隆、陈显良两部大营查探情况,等了半个时辰,却都不见回来。
6顺德登时知道不妙,只怕是有大事要生,便连忙传令叫醒本部义军兄弟,紧守营帐。
刚传令下去,林洸隆的亲卫又再次来传信,说大头领陈开和其他头领都在中军本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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