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急着收拾行当,准备回西安府泾阳县老家。”
一听少年这样说,自称白颜龙的青年愣住了,一边将信将疑地跟随少年往巷尾走去,一边嘟哝着:“回老家也好。如今这京城已经是极端混乱,薪米等物价格飞涨,连这外城都是流民四起,今天比昨天来寺庙乞食的人又多了许多。哎,这京城已经不是人过的地方了。”
少年回头恨恨地道:“就是!我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京城。这里虽然繁华,却不是我们呆的地方!欺凌人的满蒙大官不说,连那些做奴才的汉人兵头小吏,也是可恶!还是和我们自己的老表们一起生活才好!”
两人一路发着牢骚,回到不远处一个胡同内,单独的一间宅院中。
青年一进屋,便见正在催促几名仆人整理家当细软的中年人,问道:“达达,是您让颜虎唤我回来的?说是明日一早便离开京城,回泾阳老家?”
“不错!颜龙,你是我白家长子长孙,你巴巴的一大笔家业还要你来打理。怎么能将自己的命,押在这里,去帮那满清官府,上城墙抵抗那些汉人贼兵?”中年人面带责备地道。继而,他又解释:“我们陕北白家,在泾阳一地也算是一方豪族,我们的根,还是在那里。”
“如今皇上一逃,这京城中人心惶惶,外城直接已经被贼兵占领。整个京城的百官已经各自逃命,无能入署办事者,人心涣散,已经是亡国之相。内城即便坚守两月,估计也是无力回天,被攻破是迟早之事。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今晚凌晨便离开!”中年人叹口气,继续收拾家当起来。
青年还有些不想离开一般,有些犹豫地道:“达达,那你在朝廷的员外郎之职,就这样辞官不做了?还有儿子这武举的身份……”
“颜龙,你是舍不得这劳什子武举身份吧?糊涂!如今这乱世,还要这武举身份做什么,你看我连正五品的员外郎都不可惜,你还可惜个什么武举?”中年人有些怒了,忧心忡忡地道:“也不怪你!我自己也有些没想通,应该早两天前便离开京城的。要知道,前两天八里桥一战之后,就有一大批城内的官员商贾都纷纷离开,他们才是聪明之人。”
“幸好如今还不算晚,南边来的贼兵,没有封锁外城,我们扮作普通商人,仍是勉强可以离开。若是再过一两天,攻城战事激烈起来,不管是内城的官府,还是城外的贼兵,都会抓壮勇,到那时说不定就走不了啦!”
“是啊!达达,大哥,我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好!我听城中的一些八旗子弟哥儿们说,贼兵火枪犀利,八里桥上万骑兵冲去也是大败,死伤过半,连大清的第一勇将僧王爷也差点被打死。大哥,你这武举,再厉害还比得过洋枪吗?人家满蒙旗人都想逃走,亏你还想着要去内城上城墙抵挡。”少年也和他父亲一条心,老气横秋地劝道。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都听你们的了?今夜便离开京城回老家,也有好几年没见巴巴了,怪想他的。”青年总算答应下来。
当天晚上,不单白家,还有诸多官吏、商人,举家带口连夜逃离京师。甚至连封闭城门的内城,也有不少人塞金银细软买通守卫城楼的满蒙旗兵,放吊篮或是绳子下城楼让他们连夜逃离京城。
第592章 谈判(上)()
次日一早,清妖从西直门城楼用吊篮放下十一人,一边手持白缎,一边战战兢兢地高呼:“奉大清钦差便宜行事大臣恭王爷之命,前来与圣国和谈,还请贵军不要开火。”
待这十余人离开城墙二里远后,罗大纲派的一队讨虏军骑兵,百余骑将十余人团团围住,不顾这几人的挣扎与反对,强行掳到三贝子花园中。
此时,冯云山、罗大纲、左宗棠、白晖怀还有甲一师、甲八师等各自派来的一名副师长都已经在园内等待了。
刘胜邦将被讨虏军俘虏后投降的三名满奸和汉官也都带在半路偷偷观察:除了绮春园郎中兼骁骑参领延崇外,还有吏部的文选清吏司郎中格泰、员外郎陈汝弼两人。自然,带他们观察的目的,是用来辨认清妖前来谈判的人员是谁。
果然,还未等满清的十一被讨虏军押到冯云山等人面前,圣国一方的众人已经清楚出城前来谈判的人员身份:为首却是三人,其一是军机大臣兼兵部尚书穆荫;其二,是被革职留任的原直隶总督桂良;而第三人,是副都统巴扬阿;还有两人,却是兵部的主事,其余六人分别是三人的侍卫仆从。
一旁的左宗棠,结合降俘说的情报,对前来和谈的三人身份给分析了一下,低声禀报给冯云山:“圣王,此三人,应该互不统属,轮地位,却是桂良为首,穆荫次之。”
“圣王,根据情报,桂良是恭亲王奕訢的岳父,而穆荫应当属于满清皇帝留在北京城内的棋子,至于那个巴扬阿,只是个武夫,应当是僧格林沁的心腹将领,也算是忠于满清皇帝的。”
左宗棠介绍完,冯云山心中差不多便已经了然了。
此次谈判,冯云山并不准备出面,而是躲在隔壁的屋子偷看。
不但如此,他还请了二名投降的满奸延崇和格泰,还有旁边的大彗寺、万寿寺、天宁寺的主持和白云观的观主一应人等,一道在隔壁房间暗中观摩谈判。
而军机大臣兼兵部尚书穆荫,却是私下打探着面前屋子里的讨虏军众人。他的确是在找冯云山,待没有看见后,眼神中不禁有些失望,不过,这只是一闪而过。
两天前的凌晨,万岁将他召去,告诉他决定立即北狩热河,本想安排他随驾前往热河,但北京城中没有信得过的重臣,咸丰放心不下,于是,只好让他留守北京城。
同时,会下旨命令恭亲王为钦差,留守京师。但要求他替朝廷看好恭亲王,若有不轨之举,联合僧格林沁调集禁卫军,可即刻拿下。
因此,此次谈判,穆荫主动请缨亲自前来。原本,咸丰临离京之前,就曾命他和郑亲王端华设法与城外的讨虏军联系商议和谈,还授权他穆荫可以答应划江而治的条件。
不过,穆荫清楚,当初攻打天津城的时候,说不定还能以此条件打动贼兵,如今八里桥大败,大清的最有战力的蒙古铁骑都被击败,大清的虚弱已经完全暴露在贼兵面前,而且贼兵已经重兵围困北京城的情况下,想必这个划江而治的条件,已经无法让贼兵满足了。
穆荫不禁头疼起来。
而这边,桂良已经舔着脸,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向屋内为首的左宗棠行礼:“大清东阁大学士桂良,领兵部尚书穆荫、副都统巴扬阿等参见圣王殿下!”
左宗棠没想到这桂良竟然老眼昏花到这种地步,将自己误认为圣王,这还了得,他脸色一变,忙喝道:“大胆,怎可胡乱攀认?圣王日理万机,怎么会屈尊来见你等清妖?本人左宗棠,现添为圣王帐下,讨虏军总参谋部副总参谋长,汝可记清楚了!”
桂良却是脸上刻意地堆出一份惊讶来,连连拱手赔礼,道:“桂良糊涂,竟将左先生认作圣王,还请恕罪。不过左先生一表人才,听说曾经还是我大清的举人?”
左宗棠一听他这样说,心中一阵咯噔!这桂良这样语气,竟是分明将自己打听得清清楚楚,怎么还会认错?顿觉哪里有什么忙不妥之处,只是一时间却想不上来。
不过有一点左宗棠心中清楚,这桂良故意说自己一表人才让他误认为是圣王,还提及自己曾经是满清举人的身份,其用心险恶,就是在挑拨离间而已。
幸好圣王就在自己身后的房间看着这里,否则,要是传言传入他耳朵,还真有可能被他得逞。想到这里,左宗棠不由狠狠瞪了眼这老奸巨猾的桂良,还击道:“左某年少糊涂,差点误入歧途,幸好没中进士,否则,此刻跟随着前来求饶谈和的,只怕便是左某了!”
一句话,将桂良噎得满脸通红。
旁边的罗大纲、白晖怀和讨虏军一应将领等人均是哈哈大笑,暗道左副参谋长回答得妙!
隔壁房间暗暗偷看的冯云山也不禁莞尔。
还是罗大纲出面,打断桂良的尴尬,朗声道:“本王乃圣国信王,受圣王指派,前来与你等会面。听说你们准备向我讨虏军献城投降,归顺我圣国,实在是一件喜事啊!”
罗大纲一口咬定桂良他们是来投降的,让桂良面色大变。
来此之前,他的女婿恭王爷可专门与他密谈许久,让他来打探贼兵的底细。甚至,恭王爷还派他做一件秘密之事。但怎么样,都没有答应投降,交出北京城这一条。
这时,一旁的穆荫轻咳了一声,道:“这位信王殿下,穆荫有礼了。”穆荫拱拱手,装模作样地行个礼,心中却暗自郁闷,自己堂堂满洲正白旗贵族,兵部尚书,竟然要称呼这毛贼为王爷。
“信王戏言了!我等,奉万岁爷诏命,前来与贵军交涉,看看能否化干戈为玉帛,免除天下苍生和黎民百姓的苦难!”穆荫岔开话题,直接说出来意。
桂良也连忙点头,抢过话道:“对对,此次主要是与贵军商讨停战事宜。满汉本是一家人,何必刀枪相见?如今贵军势力也成,我大清皇帝陛下也愿意退让一步,大家不如划江而治,便如兄弟友邦一般,和平共处,安享天下,如何?”
罗大纲不善言辞,向左宗棠使了个眼色,示意由他出面谈判。
左宗棠会意,上千一步,笑道:“桂中堂此言极是!看来贵主的确是仁义,我圣王亦是如此所想,他见去岁这北地大旱,又接连蝗灾,因此挥师北上,率领运粮船上千只,都是来救济百姓所用!不料到了大沽口,却无端被尔等清兵轰击,击沉粮船多艘,即便如此,圣王也还是决定将一般的粮食救济百姓,此刻想必已经运抵通州了。”
桂良听左宗棠的话,好像答应了划江而治的提议,不由大喜,如今大清兵力势微,若是能划江而治,已经是天大喜事了。不由急切地道:“这么说,贵方同意划江而治?自此我大清与贵国止戈休战,化为友邦?”
“那是自然!不过,作为友邦,左某得提醒桂中堂,满汉有别,满人还是回白山黑水之间捕鱼打猎的好。这方只能耕种的土地,我汉人才最为适合。”左宗棠话中有话地说完,不待对方回答,便起身命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抬了上来。
左宗棠书法很不错,挥毫写下划江而治的协定:“今圣国圣王殿下与满清皇帝懔于战祸之惨酷,苍生之憔悴,共愿商定止战休兵,协定如下:
一,双方划滦河而治,互不侵犯。
二,协定签字后,清国无条件投降圣国,献出滦河以南所有地区,包括北京城,并且,清兵于四个月内撤出滦河以南地区。作为回报,圣国可以释放所有被俘旗人,并允许满蒙王爷以上贵族携带不超过一万两白银过滦河。”
三,清国赔偿圣国白银一百万两,粮食五百万石,圣国分文不取,皆用来救济受灾的黎民百姓。
第593章 坑人的谈判(下)()
写完三份一模一样的,左宗棠拿着第三项条款和落款的这最后一页,又是一挥毫,签下自己的大名,盖上手印,又让罗大纲也盖上手印,这才大声对桂良道:“桂中堂,既然已经答应了划江而治,便在此签字画押吧?”
桂良有些糊涂了。
这姓左的刚才那番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满人还是回白山黑水捕鱼打猎的好?当咱们高贵的满旗人当原始人呢?
不过,桂良来不及分析那句话什么意思,他只是觉得奇怪,怎么会呢,粤贼怎么会如此容易地答应划江而治的方案呢?
这不对劲啊!这粤贼一路勇不可挡,连大清最勇猛的蒙古王爷僧格林沁的蒙古铁骑都惨败而逃,而且,贼兵一向最善于地穴火药攻城,且火炮犀利,虽说不能几天便攻下北京城,但连续轰击十天半个月的甚至一个月的,难保哪处城墙不会坍塌。
再加上北京城内人口众多,一围困起来,粮食便会供应不足,城内缺粮的兵勇便会无心守城,四处逃散,更别说城内的一帮百姓了,为了活命,只怕会勾结贼兵,充为内应献城了。
桂良作为曾经的直隶总督,他虽然管不着京城内的事务,但也有他的耳目,自然知道如今北京城内,已经是柴米油都是价格飞涨。
自粮仓通州被贼兵攻占的消息传来,半天时间,北京城内的米价便暴涨一倍,而后八里桥大战惨败后的第二天,米价直接飙升到原来的三倍还多,等外城又被贼兵占领,内城被围,整个北京内城的米价,则直接变为原本的六七倍之多,甚至开始有钱也买不到米面的情况了。
其实,不食烟火的桂良哪会知道,除了米,北京城内的柴薪则更为紧张,甚至有些人家已经开始四处劈砍城内树木,想晒干当材烧的地步了。
既然这样,贼兵明明可以费点劲打下北京城,再出兵直隶,占领中原腹地,为何贼兵会轻易答应划江而治呢?桂良是真的迷糊了。
下意识地,他看了下落款的前面,却发现郝然写着“清国赔偿圣国白银一百万两,粮食五百万石,圣国分文不取,皆用来救济受灾的黎民百姓”的字眼。心中暗怒,这粤贼,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但勒索大清赔偿百万两白银,还要五百万石粮食,美名其曰要全部救济受灾百姓。这要传出去,便好像是大清从来就不救济百姓一样,而是被迫要以这种手段来拿出钱粮。
并且,若是大清拿出赔偿的钱财和粮食,交由贼兵拿去发放给,百姓得了赈济,只会觉得贼兵的好;若是大清拒绝赔偿,则是不但拒绝了和谈,还不愿救济百姓。贼兵便更有理由攻打北京城了。这粤贼也太奸诈,太会收买人心了!
桂良感觉想通了这点,但他却也不可奈何,咬咬牙,只要能划江而治,一百万两和五百万石粮食,也算不了什么!就算暂时拿不出,各地挤挤,总能凑出来。
这时,一旁的罗大纲忿然地催促道:“那姓桂的清妖,你要签就赶紧签,不签就给老子滚,咱们战场上见!”
左宗棠连忙打圆场,劝道:“信王别急!”说完,又一脸为难地转头对桂良道:“桂中堂,要不你还是快点吧?信王发火了,要是他等得不耐烦,直接走了,那我们便没办法谈了!”
桂良也不想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划江而治的事情泡汤,于是,硬着头皮,在上面写下桂良的名字,并按好手印,接着又掏出恭亲王的大印给盖上。
等他将一式三份都签好,左宗棠这才笑眯眯地又将两页宣纸一起递给巴扬阿,巴扬阿二话不说,直接按上手印,最后轮到穆荫,他定睛一看,登时脸色发绿,继而发紫,他大叫起来。
“什么?你们这帮狗贼,竟然如此下作,划江而治,怎么划的不是长江?”穆荫的尖叫,引得桂良大吃一惊,他想过来一看,傻眼了!
怎么会这样!?自己怎么会这么糊涂啊!早知道粤贼有问题,但没想到,竟然会耍这种小儿科般的手段!偏偏自己平时多名谨慎精明的人,竟然被引得分了心,没有注意这么浅显的问题,连第一页都没看,便被匆匆一催,就签好了协定!
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地落入了粤贼的陷阱了呢,这下,有嘴都说不清楚,不是屎也沾上臭了。桂良越想越气,心中一急,就猛地扑了上去,将那叠宣战夺了过来,呲呲两下便都撕了个粉碎。
左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