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漪房、父亲是汉文帝,弟弟是汉景帝,拢共就这么一个闺女,能不宠上天吗?我是陈午的女儿,那我就是阿娇同父异母的姐妹喽,嘻嘻,运气还算好,投胎了这么一个千金小姐的身子。
可是……我瞧了瞧自己住的这个地方,又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点都不像一个千金小姐,倒像个丫鬟还差不多,而且身边除了这个爹,连个丫鬟老妈子都没有。正在我有些不满的时候,屋外传来了一个尖利的声音:“姓陈的,你果然在这里!”
只见一个身穿紫衣的高贵女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金光闪闪的金钗晃得我眼睛直花。爹见了他立刻走了过去,恭恭敬敬地对她说:“夫人哪,你什么时候来了?也不叫人通报一声。”“夫人?”我心里暗暗想着,“原来她就是馆陶公主。还真是一个浑身透着贵气,身材高挑的美妇人。不过看这盛气凌人的样子,就知道一定不是个善茬。”
她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又狠狠地看着陈午说:“这两个你都陪着这个丫头,你怎么不问问阿娇怎么样了?”陈午面露委屈之色,和气地说:“那天郎中不是也说了嘛,阿娇没什么大碍。再说了,阿娇一直都有你照顾着,哪里需得着我去过问?”
“你说到底,还不是心疼这个下贱婢女生的小贱人!”馆陶公主开始不满地谩骂。陈午拉了拉她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小点声儿,别叫孩子听见了。”刘嫖双手叉腰,指着陈午的鼻子骂道:“我就要说!怎么着,这府里到底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
“丫头好歹也救了阿娇,你还在这里嚷嚷。”“哼,那是她自己笨,才会掉到水里去。再说了,一个比阿娇还小的孩子还想救人,想想都觉得可笑。长着嘴不知道去叫大人哪?好了好了,现在这人也醒了,看起来也精神着,没什么毛病了,你这位陈侯爷是不是也应该回你自己的房间了?待在一个婢女这儿传出去像什么话?”说着,拉着陈午就走了,陈午不无担心又很是无奈的回头看来我一眼,对着我笑了笑。
哎,果然是够敦厚够老实,够……窝囊啊。也难怪后来等他死了以后,馆陶公主就肆无忌惮地开始养男宠了,和那个俊俏的小男人董偃过着幸福的小生活,真是可笑可悲啊。
慢慢的,我知道了。“我”,叫丫头,不仅因为我是个丫头,而且我的名字就叫做丫头。我不姓陈,因为我根本没有资格姓陈,也没有资格喊陈午一声爹,因为我是陈午和一个叫锦娘的婢女生的。锦娘生下我以后就去世了,陈午答应不与我父女相认,还把我当成一个丫鬟养着,刘嫖这才肯放过我。所以我不是一个千金小姐,而是一个——苦命的丫鬟。
阿娇姐姐
我一边洗着碗,无奈地自言自语道:“朵拉啊朵拉,你可真苦命。活在现代的时候,怀才不遇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有了重新做人的机会,穿越到了汉代,而且还是大名人的家中,你倒好,投成了一个丫鬟!人家电视里的女主要么是个格格,要么是个公主,要么是个娘娘,再不济也有一票皇子喜欢着,我呢,照着这么个长法,得长到猴年马月才能长大啊?
也不知道长大后还能不能长成我原来的样子,虽说现在看看和小时候也有点像吧,可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长残呢?你说穿就穿吧,还缩小了,要是以我原来那个样子穿过来,哼哼,一定迷死一票男人。我以前在学校那可是系花啊!哎,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别说是系花了,校花又能怎样?弹古筝,弹琵琶的手现在在这儿刷碗,我以前找兼职都从来不找服务员的活,因为作为一个学民乐的,最珍贵的就是自己的手,一定得保护好了。现在倒好,估计照这么下去,纤纤十指很快就要变成粗骨节了。”
“死丫头!快点擦,擦完了擦这些!”一个容嬷嬷似的的大妈把另外一盆碗碟抱了过来,我冲着她那伟岸的身影白了一眼,暗暗骂道:“我擦,我擦,我擦你妹!”谁知她竟然听见了我蚊子般小的声音,虽然没听懂我这现代的骂法,不过听着我那牙咬切齿的调调,也估计不是什么好话吧。于是她一摞袖子,朝我走过来,就要拎我的耳朵。我一闪,把手中的臭抹布摔倒她的脸上,想打我?我长这么大连爸妈都没有动过我一个手指头,你这个死老婆子,竟然敢打我!你以为你真是容嬷嬷啊?
老妈子一把丢掉抹布,摸了一把脸,朝我啐了一口口水,骂道:“你这死丫头,你还真以为你是千金大小姐啊,你娘是魅惑人的狐狸精,我看你这媚眼尖下巴的长大后一定比你娘还风骚!”虽然说那个锦娘并不是我的亲娘,可是每天干活受气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受这种打骂,作为一个心智二十几岁,看惯了韩剧的愤怒女青年来说,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我拿起一个碗砸向她,回敬道:“我长大了就是狐狸精怎么着?又没勾引你们家的汉子!你看你那样儿,胖得跟个球似的,你有汉子吗?”
“你……”那老妈子被我气得七窍生烟,估计以前的这个“丫头”就是个逆来顺受的受气包,被她们这些人欺负惯了,所以我这么一反常,让她很是受不了。只见她环顾了院子里一周,一眼看见了墙角的扫帚,她忙不迭地奔过去,边去拿起扫帚边喊道:“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臭丫头!”说着,就朝我扑了过来。我当然不能任由自己被她欺负了,于是只好她在后面追,我在前面满院子跑。
这汉服真是麻烦至极,跑几步就要有被绊倒的感觉,我只好提着裙裾跑着。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哪里跑得过那彪悍的大妈啊,眼看这我就要被追上了。忽然,园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我没来得及看清呢,就撞了上去。
“哎哟!”那人被我撞到在地上,我也跌在地上。那老妈子追了上来,见我撞到了人,更加生气地骂道:“你这个臭丫头,竟然把小姐撞到了,看我不打死你!”说着举起扫帚就要打我。
“张大娘,住手!”一个稚嫩却充满着不可抗拒的声音喝住了那老妈子,我揉揉被撞疼的脑门,这才看清我撞到的竟然是一个比我年纪大些,看起来有十四五岁这样子的一个曼妙少女:婀娜的身姿,杏眼桃腮,如桃花一般明艳动人,白皙明净的脸上像能掐出水来,细细的向上扬起的眉毛却又增添了几分娇媚;粉裙置地,拖着长长的裙摆活像丹麦童话里的小美人鱼。很难想象刚刚那句喝住下人的话是从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口中喊出,而且是那么的有威慑力。
张大娘赔着笑脸,点头哈腰地对这个少女说:“小姐啊,这个丫头不听话,我正要教训她呢,瞧,她还把您给撞到了,我现在就把她带回去好好管教。”少女冷笑一声,对张大娘说:“要教训也是我教训,哪里轮得到你啊?”张大娘被她的话这么一堵,没话说了。
我抬头看向少女,顿时热泪盈眶、内牛满面啊,好一个充满正义的大姐姐,这么敢于恶势力斗争,要是搁在现代一定是新一代女警花。她比我高些,略低下头也在看着我,然后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喜地喊道:“是你啊,我找了你好半天了!”
我还在疑惑着我好像这几天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她却已经热情地拉起我的手,说:“我认得你,那天我掉进水池中,你还想救我来着。可惜没拉动我,还害得你也掉下去了。还好你当时大喊了救命,要不然我呛水就要呛死了。可是后来我问了好多下人她们都不告诉我你是谁。”“我救了她?”我猛然想起昏迷醒来陈午对我说的话,说是我救了他的阿娇,那眼前这个人难道就是大名鼎鼎的陈阿娇?我连忙上下把她打量了个够,这模样,还真是不比钟欣桐这个阿娇差,果然是娇艳欲滴的美人啊,也不知陈阿娇这个名字是谁取的,好有先见之明啊。
“咦,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你生病了吗?”阿娇关心地问道。历史上人人都说武帝的陈皇后是个善妒狠辣的妒妇,可眼前的这个阿娇却是那么的善良正义,亲切大方,一点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至少现在看来是的。
我摇摇头说:“我没病,我每天都要刷很多的碗,洗很多的衣服,所以手才是凉的。”阿娇这才注意到我身后那些摞得都快比我小小的人还高的碗,生气地对张大娘说:“你们这些老刁仆,专门欺负人小是不是?她还这么小,你们每天就让她干这么多的活,那还要你们做什么?既然你们事情她都做了,我看也没有什么留你们的必要了,干脆走人算了!”
“别别别,小姐,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去做。”“等等!”阿娇得意地叫住了张大娘,张大娘汗都要下来了,这位大小姐可是公主和侯爷的掌上明珠,得罪了她可不好办,忙俯身低头问道:“不知小姐还有什么吩咐?”阿娇拉着我,对她说:“从今以后,这个丫头就跟着我了,以前的那些活儿,你们都不许再支配她干了。要是再让我知道你们欺负她,我就去母亲那里告你们的状,喂毒药一口一口喂死你!”“诺!”
待那婆子离开后,阿娇对我笑笑,我也善意地对她笑笑,在这个陌生的朝代、陌生的地方,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情温暖。
阿娇的房间里,我拖下了粗使婢女的灰突突的衣服,换上了贴身丫鬟的衣裙。虽说旧是旧了点,可好歹不是原先的灰姑娘了,也还挺好看的。“你,叫什么名字?”阿娇问我道。“我叫丫头。”“丫头?你本来的名字就叫丫头吗?”她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奇怪地问道。我苦笑着,心想:难道我要告诉你其实我和你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吗?我长这么大,你连你自己有这么一个妹妹都不知道,连有这么一个婢女都不知道,也许是陈府太大了,也许是……我真的如一颗小小的尘埃。
“我没有名字,她们都管我叫丫头。”我只好这么对阿娇说。阿娇“哦”了一声,有些同情地看了看我,继续趴在梳妆台上,任由替她梳头的侍女梳着她那如云般的乌发。突然,她欣喜地抬起头来对我说:“不如这样吧,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好吗?”我乖乖地点了点头,这么有福气的人借她的口给我取个名字,说不定我的命运就此转变了呢。
她想了想,说道:“我呢,叫阿娇。爹和娘都希望我能像我的名字那样,做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可惜啊,她们都说我这几年是越来越骄横了。连外祖母都说,我是那个骄,不是这个娇。”说着,她失落地手拖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在一旁轻轻地笑了,心想:也对,汉武帝的傲娇皇后嘛,不过傲娇也挺好啊,至少我挺喜欢这种傲娇女的,只不过我喜欢归我喜欢,那个刘彻可不喜欢,要不然怎么会废了阿娇呢。一定是两个人傲娇帝对傲娇后,夫妻俩天天打,天天闹,最后刘彻忍无可忍了吧。
阿娇继续说道:“娇柔娇柔,不如就用柔字吧,我看你长得这么白,就叫雪柔好了。这样,我是阿娇,你是阿柔,这娇呢,我是当不了了;不如这柔就由你来替我完成吧。”我高兴地点了点头,总算有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了,不用每天被人“丫头丫头”地叫了。阿娇见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便也高兴地拉过我的手说:“那从今以后,你私下里就不要叫我小姐了,叫我阿娇好了,我没有姐妹,你做我的妹妹吧。”我笑了,露出脸上一个浅浅的笑涡,对阿娇叫道:“阿娇姐姐。”
初到长安
就这样,陈皇后阿娇成了我的姐姐,而我也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雪柔。我幻想着这是我命运转折的开始,将来等到阿娇做了皇后,我还可以跟进宫去,做个她身边的小宫女什么的,也好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富丽堂皇的椒房殿,也不枉我来汉代走一趟。然后陪着阿娇姐姐在长门宫孤独终老,也算报答了阿娇姐姐对我的知遇之恩。可是,一切并不像我想的那样,也许,这确实是我命运的转折点,但那也许只能算是第一个,而绝对不是最后一个。因为命运总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你永远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就像我永远都猜不到后来的我又会发生什么。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跟着阿娇姐姐身边倒也平安无事,除了偶尔要面对馆陶公主的白眼和冷言冷语以外,还算是无忧无虑,再也不用去干那些粗活重活,我的手又一天天地纤细百嫩起来,看来以后这双手还是能弹筝的。想到这里,我又重新觉得来到汉代的日子过得挺幸福,至少比我原先在北京当北漂的日子要舒坦得多。
一日,阿娇姐姐兴高采烈地从外面跑进来,拉着我高兴地转了好几个圈,说:“雪柔,你知道吗?我外祖母修了一封家书过来,说是想我和我母亲了,要接我去长安住段日子。这样,我就要见到我的荣哥哥了!”我在阿娇姐姐的脸上见到了少女的羞涩,荣哥哥?是那个刘彻之前被废掉的太子刘荣吗?我记得以前在哪里看到过,太子刘荣是馆陶公主刘嫖早年与太子的母亲栗姬定下的亲事,可是后来栗姬反悔了,看不上阿娇。这才有了阿娇和刘彻的这门娃娃亲。
看来姻缘有的时候真是天注定的,天定的宿命孽缘,你想逃也逃不掉。如果当初栗姬没有反悔,那么刘荣会继续做他的太子,将来是皇上,阿娇还是皇后,那阿娇姐姐能逃掉被废的宿命吗?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改变历史,历史总会按着它的轨迹行走着,我只是历史长河中一颗小小的沙粒,安安分分过着我的小丫鬟生活就好。
我们住的馆陶郡原来离长安还有着一段的距离,在一个叫六合的地方,我在猜是不是后来的南京又或是安徽的交界。看来馆陶公主一开始是随着陈午嫁到了陈午的封地,陈午死后,她才搬回了长安,做了天子脚下的窦太主。
马车行了数日,我们才来的长安。昔日的长安不愧是中原的都城,繁华当然不能和现代比较了,但同当时来看,应该算是经济文化政治的交流中心了。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那时的商业也才刚刚起步,作为士农工商的最末等,伴随着人们衣食住行的需要,长安城街道的两旁已然有了一些茶铺、药铺、酒肆、布庄之类各色街铺。虽没有宋朝清明上河图中那般热闹非凡的景致,却也人来人往,呦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憋了好久,好想逛街啊。可是作为一个小姐身边的小丫鬟,我只能干看着眼馋。
刚刚还路过一家很大的乐府,隐约能听到里面美妙的歌声。汉乐府很有名,那么古的朝代,没想到文化上还挺开放。不仅后来的窦太主之流可以养小白脸、诸如平阳公主寡妇再嫁等哪天不做陈府的丫鬟了,我就来乐府做歌女去。
汉皇宫远比我想象得要大,要高。我曾无知地认为汉皇宫就是未央宫而已,原来还有建章宫、长乐宫等等各个宫殿,每个宫殿又分为各个小宫殿。什么气势恢弘、大气壮观,用在这里都不能形容它的全貌。远远看前面的宫,灰压压的连成一片,就像是天边压过来的乌云,盖过半边天。每一处高墙都盖得跟长城似的,而且都很高,很长,很深,灰色带着青斑的墙砖,让你看上去就有一种绵绵无尽期的感觉,压抑令人窒息,难怪那个椒房村的大妈说,说它好也行,不好也行。
我像一个乡巴佬进城似的,张大了嘴巴仰着头看着这些高楼玉宇,任由阿娇姐姐拖着我跟着刘嫖走着。刘嫖把我们领进了未央宫,然后不客气地拨开阿娇拉着我的手,转身对我说:“你就在这花园里面待着,别到处乱跑,乖乖地等本公主和阿娇出来,听到没有。”我乖乖地点了点头。阿娇有些不满母亲的态度,对她说:“为什么不能带雪柔进去?”
刘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