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棠沉着脸没说话,莫镇南已经不耐烦的挥手让人上前来拷了白少棠,法律上规定了,若是供体不愿意捐骨髓,那么谁也没办法。白少棠没有反抗,乖乖地任警察将他带出别墅,英欢看着他戴着手铐越走越远的身影,急道:“少棠,少棠,少棠……”
莫相离腿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垂头丧气的回了医院,医生已经将囝囝送进加护病房24小时监测,莫相离到加护病房外,看到景柏然靠着墙正看着某一处发呆,直到眼前出现一道阴影时,他才直起腰来,就看到垂头丧气的莫相离。
“怎么了?白先生肯救囝囝吗?”景柏然很着急的按住她的肩,看到她一脸颓然,他心下一凉,知道她此去毫无收获,他一拳狠狠地砸向墙面,手上顿时鲜血直冒,“都怪我自私害了囝囝,阿离,你打我骂我吧,就是不要这样子沉默,我看了害怕。”
自从囝囝开始输血后,莫相离成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睡着了再醒来,囝囝就已经不动了,所以她总是睡得浅,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手指探到囝囝的鼻端,感受那呼出的温热气息。
她知道囝囝随时都有可能对输血产生排斥反应,所以这些日子一直留意着,她多么希望这是老天给她开得玩笑,等她再醒来时,囝囝已经健健康康的。
“医生说什么了?”
她的表情很平静,景柏然却看出了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受来,他清了清嗓子,道:“医生说囝囝是对输血产生的排斥反应,已经度过了危险。”
“哦。”莫相离点点头,站到玻璃窗前,看着里面躺在病床上小小的身子,一阵心酸。她不想再去求白少棠,可是就让她看着囝囝等死,她又做不到。此刻她恨自己的无能,为什么孩子需要她的时候,她一定忙也帮不上?
景柏然看着她的背影,那么凄凉无助,他想将她拥进怀里,而且他也真的这么做了,怀中的她不挣不扎,难得的乖顺。他将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道:“阿离,囝囝会没事的。”
他知他是在自欺欺人,医生说过的,就算囝囝得到了骨髓移植,也未必能挺过术后的排斥反应,医生的话已经残酷到要他放弃囝囝的生命,可是这是他跟莫相离的孩子,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他怎么可能放弃?
得知白少棠的骨髓适合囝囝后,他仍然没有放弃寻找合适的骨髓,但这么久了,仍旧没有消息,所以他们的希望就是白少棠,如果他不愿意救,那么囝囝除了等死,已经别无他法。
莫相离沉默了许久,最后她挣开他的怀抱,平静地对上他的眼睛,“景柏然,我求你一件事,行吗?”
她很少用这样哀求的语气跟他说话,除了那次在公寓里,她求他放她走,因此听到她这句话,他莫名心惊。“阿离……”
莫相离没有让他说完话,她已经飞快地打断他,“你知道吗,在拉斯维加斯时,我不顾一切跟着你回来,我就决定背弃一切,你的欺骗也好,爸爸的死也好,我想我背弃一切跟着你,我们总会幸福的,可是盘桓在我们之间的误会与谎言太多太多,多到我们都伤痕累累,多到我再也撑不住,我现在也还爱着你,但是我没有勇气继续跟你走下去。”
“阿离……”景柏然急急地唤她。
“你听我把话说完。”莫相离声音稍大的阻止了他的话,她背过身去,已经泪流满面,“景柏然,我们离婚后,我们彼此尽快找个人结婚生孩子吧,或许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的姐弟也可以救囝囝。”
听了莫相离的话,景柏然只觉得荒谬,他到死都不会放开她的手,又怎么可能答应她这么荒谬的条件。他走过去扳过她的肩,让她面对自己,看到她满脸的泪水时,他怔了怔,却止不住怒火高涨,“阿离,孩子我们可以生,为什么一定要跟别人生呢?”
莫相离挣开他的手,淡淡道:“我们两人都是带因者,就算再生一个孩子也未必是健康的,而且我是剖腹产,三年里不可以怀孕,我们能等得起,囝囝等不起,求求你,照我说的做,好吗?”
景柏然咬牙再咬牙,吸气再吸气,才能勉强控制住砸开她脑袋,看看她脑子里是什么构造的冲动,“阿离,这太荒谬了。”说完他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去。
莫相离在后面追他,“景柏然,你答应我吧,就算……是让我有希望继续活下去……”景柏然没有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掐死她。他的心悲到极致,当初种下的是什么因,现在就是结的什么果。这段感情是否再也维持不下去了,为什么他用力想将两人紧紧地系在一起,反而让彼此越走越远?
白少棠最终被警察带走,景甜与英欢恢复了自由,英欢被白少棠囚禁了大半年,现在恢复了身份,她自觉无颜面对景天云,白家被查封后,她就住进了酒店,景甜急躁的性子在这三个多月里被磨砺得差不多了,当初她迫不得已跟了韩永强,韩永强虽是粗人,可是对她却是极好的,让她慢慢对他动了心。
直到警察查封了白家,她才知道韩永强的身份原来是卧底,这让她更加佩服他,而就在这时,她发现了自己有两个月没来月事了,一查,才知道自己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她是又惊又喜又怕,心中一时五味杂沉。
韩永强知道她怀了身孕,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黝黑的俊脸上是满满当当的笑意,他将景甜抱在怀里亲个不停,景甜甜蜜得很,但还是佯装不悦,不让他亲她。
韩永强软语相哄,别看他嘴笨,说出来的甜蜜话尽是景甜爱听的,一时间两人幸福不已。
所谓有人喜有人忧,莫相离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囝囝出院后,吃得极少,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一下子瘦得皮包骨头了。自从莫镇南回到莫宅,她就寻了理由搬到二环的公寓住,请了一个保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而她将大部份时间都分来照顾囝囝了。
看着囝囝一天天消瘦下来,她不知道囝囝能不能撑到找到合适的骨髓,只是想在这些不确定的日子里陪着她。其中景柏然来过几回,都被莫相离拒之门外,她没有像上次一样一声不响的离去,因为囝囝的情况容不得她任性。
英欢让景甜推着来看望过她几次,两母女间似乎一直都没有共同的话题,出了白少棠的事后,莫相离在心里更加怨恨英欢,若不是当年她生下她,却不抛弃她,她怎么会像现在一样过得这样凄惨。
或许她会找个平凡的人,平凡的爱一场,然后平凡的度过一生。
可是夹杂在上一代的仇恨中,不仅她无法得到幸福,就连囝囝一出生都活在痛苦中。两母女相顾无言,英欢陪着她一直坐到天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她第一次觉得,莫相离从来就不需要她。
临走时,她忍不住的对她说:“离儿,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爸爸捐出骨髓来救囝囝。”
莫相离抬起头来,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冷笑道:“我没有爸爸,我的爸爸早已经出车祸死了。”
谎言,全是谎言。莫相离发现,她身边从来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她。大家都在一片谎言中活得圣洁,实际上比谁都要肮脏。只有她是个小可怜虫,一直被欺骗着。
结局五
景甜推着英欢下楼,将英欢交给了司机,自己寻借口说肚子疼,要回莫相离家借个厕所。英欢心事重重,也没有多加阻挠,只让她快去快回。
景甜肚子已经有点显了,韩永强回了美国,正紧锣密鼓的筹备婚礼,她是甜蜜多过忐忑,然而对莫相离,她心中的怨恨是一分不少。她按响门铃,来开门的是保姆陈妈,她径直进了门。
莫相离此时正抱着囝囝哄她睡觉,自从囝囝生病后,就越来越粘人,除了她谁也不让抱。莫相离为此极为恼火,这些天都没睡好觉,景甜进屋时,她正打着一个长长的呵欠,然后就在嘴巴张得大大时,看到了景甜似笑非笑地站在房门口。
莫相离如今是只要是景家的人,她一个都不想见。但是景甜既然去而复返,就一定有话要对她说,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吧,你想说什么?”
景甜立即拉下脸,她走进去,盯着莫相离怀里瘦得皮包骨头的囝囝,冷笑一声,“姐姐,你不用紧张,我说几句话就走。”说完她大赤赤地坐在了莫相离对面,双手优雅地平放在膝盖上,她目光炯炯地望着莫相离,“我一直想不明白,囝囝为什么会遭这么大的罪,现在想起来,全都是你爸爸的错,要不是他那么丧尽天良,你的孩子又怎么会遭报应呢。”
“你……”莫相离知道她不会有什么好话,抬起头狠瞪她,看见她悠然自得的表情,她又泄了气。如果她说几句狠话就能泄愤的话,随她去吧,自从知道白少棠是她爸爸,并且软禁了景甜后,她对她一直很愧疚,她不在乎她的几句恶毒话。
景甜瞧她本来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又恢复平静,她幽幽一笑,对着这个从小就失去母亲的姐姐,她竟是怨怼不起来。“其实我也该感谢白少棠的,若不是他将我软禁,我又怎么会遇上强哥,人一生,不管是什么样的开头,能够爱上就是一种幸运,我以为你跟我哥会白头到老,没想到最后,你们还是迫于现实的无奈而分手。”
莫相离默不作声,景甜站起来,垂眸看着莫相离,“我知道白少棠不愿意给孩子损骨髓,我与你是同母异父的姐妹,与我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跟韩永强的都不是带因者,如果孩子的血型能够一致,脐带血完全有可能能够救囝囝,只是……”她顿了顿,或许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残忍,她转身向门口走去。
莫相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片刻的怔忡,景甜没有说完的话,她是知道的,囝囝现在的情形很糟糕,能不能撑过三个月已是难事,如今唯有白少棠伸出援手。抚着囝囝瘦弱的小脸,为了孩子,她决定去一趟拘留所。
去拘留所之前,莫相离还回了一趟莫家,这个曾经充满温暖与亲情的地方,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发现她已经无法回到当初的纯真与快乐。
这是莫镇南死而复生后,她第一次踏进莫家,经历了贪污受贿一案后,莫家几乎没有政坛上的人来往,可是莫镇南死而复生后,又抓了一个大毒枭,对于国家是功不可没,又加上他之前的贪污受贿一案经查证,是别人栽脏嫁祸,于是恢复了他市长的身份,莫家一时间又春风得意,门庭若市起来。
莫相离下了车,就见到家门外一连串的名车整齐划一的排列在一起,若是以往,她会替父亲感到骄傲,可是现在,她只是苦笑了一声,然后踏进去。
许久未曾回来,花园里的花换了,树也重新移植的是名贵的香木,一股香气四溢,就连从前老旧的欧式别墅都焕然一新。若不是刚才进门时她确认了门牌,只怕会以为走错了地方。
林玟娜热情相迎,莫相离的神情始终淡淡的,莫良矜抱着孩子站在入门处,看到莫相离时,她笑着说:“姐姐,快点进来。”又看她没有带囝囝过来,又问:“怎么不把囝囝带过来,怪想她的。”
“孩子病着,少接触外面好一点,虎儿,来,姨妈抱抱。”莫相离对这孩子是真心疼爱,跟莫良矜之间虽已经不再像以往见面就针锋相对,可是想要亲切起来一点,不是颇有难度。接过虎儿,孩子在她怀里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望着她,那双眼睛像极了沈从文,道:“虎儿长胖了不少,也帅了不少啊。”
莫良矜一脸幸福的笑意,她跟沈从文离婚后,就一直住在娘家,有林玟娜帮她照顾孩子,她也不甚操心,又没了那块心病,越发的变美了。而反观莫相离,她虽佯装无事,却掩不住脸上的疲惫与憔悴。
原来最幸福的人如今成了最不幸的人,命运着实残酷啊。
抱着孩子进门,莫相离一眼就看到坐在众多政客中的景柏然,他帅气依旧,看着她的双目炯炯有神,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很艰难的移开视线,微垂着眸走进去,莫镇南瞧见她,连忙站起来招呼,引得一干政客像遇见大人物似的跟着站起来,众人的目光随着莫镇南走去的方向,齐刷刷地落在了莫相离身上。
她有些不安。
以往莫镇南从不曾将政府里的官员与Y市商场上的名流请到家里来,没想到经过惊涛骇浪的他,连以往的习惯都改变了。她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爸爸。”
“孩子,来,爸爸给你介绍,这是李XX,爸爸的好助手,叫叔叔。”莫镇南热切地给她介绍官员,莫相离也一一唤了人,最后到了景柏然时,莫镇南笑道:“这个就不用介绍了吧,自家老公不会不认得的。”
众人一阵哄笑,莫相离微微拧了眉,却是耐着性子,她来莫宅,是有事要找莫镇南,所以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折了他的颜面。好不容易寒喧完,这些人借口有事,先后都走了,莫相离才找到时间与莫镇南单独见面。
书房里,莫镇南脸上怒气冲冲,他狠瞪着莫相离,“人们说养只狗还知道报恩,我养你20几年,就是养了一头白眼狼么?”
“爸,你一向清廉,为什么……”莫相离实在难以置信,莫镇南刚才所说的话在她脑海里一直回旋,他说白少棠贩毒,必定会被判为死刑,要让她帮他探问出他藏着的那笔巨额资金在哪里,并且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莫相离多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莫镇南言下的深意,白少棠那笔秘密资金,肯定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莫镇南让她去问,就是想把那笔资金据为己有,眼前这个虚伪的男人再也不是她的父亲,她有些伤心,更有些释然。
“我清廉,若不是景柏然与白少棠连手,我将计就计,现在躺在西山坟场的就是我自己,阿离,你向来就比你妹妹聪明,你还想不出其中的奥妙?”莫镇南才是真正的大BOSS,他入狱诈死都是因为知道了景柏然挖出了20年前的陈年旧事,从景柏然开始查那件事时,他就知道了,所以使了手段让当年知悉这件事的人远走他乡,然后景柏然所查到的事,全是他要让他知道的。
他借他的手来了个金蝉脱壳,再跟国际揖毒队搭上了勾,便没人敢再动他。就连诈死也是国际揖毒队的人帮着伪造的,死的那三个人不过是监狱里的死刑犯。
他一招金蝉脱壳瞒过了所有的人,也包括白少棠。
如今他重新掌权,有多少人巴结他,有多少艳羡他,那些人暗里送钱,他是一分不漏的全收下了,这个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他现在是深有体会,也深谙此道。
莫相离近来烦心事缠身,她不可能帮莫镇南去问那笔钱在哪里,“爸,白少棠怎么可能会告诉我?”
“你是他的女儿,他若是活不了,肯定会将那笔钱的去向告诉你,阿离,知恩图报,我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也该报答我的养育之恩了?”莫镇南眼中光芒深邃,看得莫相离头皮发麻。
莫相离默然,她身边的人都变了,不知道是她在变,还是他们在变,她发现谁也不是最初的样子,“爸,你养了我20几年,我感激你的养育之恩, 我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报答你的养育之恩,但是要我做这种事,对不起,我办不到。”
说完她就向书房外走去,还没走两步,就听身后莫镇南大喝一声,“莫相离,你以为现在有个有钱老子就不将我放在眼里,我告诉你,那笔钱如果不给我,就永远见不了光,如果你手上突然多出一笔意外资金的话,你当心政府找你谈话。”
莫相离冷冷一笑,再也没有转头去看他,若是早知道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她又岂会愚笨到拿自己去换那三千万的救命钱,原来一切都是莫虚有的,真是可笑啊。
走出书房,她听到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碎裂的声音,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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