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洛小姐来孕检了。”
李医生又看了他们一眼,这才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莫相离听到儿科医生的话,脸色顿时苍白如纸,她颤着声音说:“医生,我要抽检骨髓,我能救我的女儿。”
儿科医生摇摇头,“如果孩子确定是重症地中海贫血症,那么她的父母亲必定都是带因者,你不用抽检骨髓,因为你的骨髓也必定是带有地中海贫血基因,不过我倒是建议你们,可以让与你们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来医院检查一下,说不定有近亲可以救孩子。”
莫相离的心沉入谷底,她跌坐进椅子里,半晌找不到力气,景柏然低头看着怀中的囝囝,突然就后悔起当初的决定,若是那时候他告诉她,也许囝囝就不会出生,也许囝囝就不用受尽苦楚。
从医院里出来,外面阳光刺目,莫相离的心如坠冰窖中,再也没有一丝暖意。她抬头望天,眼光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她还是固执地看着,直到眼底有热热的液体奔涌出来,她也不肯移开目光。
景柏然看着她的样子,顿时难受起来,当初若不是他一意孤行,现在也不会……,要挽留她的方法多得的,为什么他选择了最伤人又最糟糕的方式?
…… …… ……
洛琳从孕检室出来,孩子再过几天就要临盆了,当初知道孩子不是景柏然的,她很想去做引产手术,可是想到自己曾经跟沈从文发生过关系,孩子不是景柏然的,便是沈从文的。只要她将孩子生下来,一来可以牵扯住沈从文听从她的指令办事,二来也可以拿孩子给莫相离添堵。
她知道上次在别墅里她与景柏然发生关系后,那件事便成了莫相离心头的一根刺,只要她时不时拿这根刺去扎一扎莫相离,她就别枉想有好日子过。
她抢了她的男人,她就要让她时时如坐针毡,想到这里,她得意极了。她还记得看了一本书,书里写着面对敌人,一定要施行心理战术,外在的伤害根本就不算什么,只有心理上的伤害才是永远难以磨灭的印迹。
所以她没有好日子过,他们也甭想过好日子。
她边想着边向医院大门走去,刚走到大堂,她就看到莫相离与景柏然并排而站,他们的背影是那么绝望与悲伤,这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刚才在孕检室里李医生的话。
李医生忿忿不平的声音还萦绕在耳畔,她说:“我真是服了现在的人,当初孕检时孩子明明就得了地中海贫血症,偏偏还将孩子生下来受苦,生下来就要承担一切责任,结果知道孩子确诊了,又露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早先去干嘛了?”
洛琳鲜少见到性情温和的李医生露出这样愤世嫉俗的样子,便道:“我有一个朋友的孩子也得了地中海贫血症,现在才刚刚两个月,也不知道当初给她孕检的医生都是干什么吃的,那么重的病都没有检查出来。”
李医生一听洛琳的话,这可就不乐意了,她道:“如果是地中海贫血症那么重的病,没有医院是检查不出来,我那个病人当初怀孕时,费了很大劲保住孩子,后来又一次大出血,千辛万苦地保住孩子,结果检查出来孩子患了地中海贫血症,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保住孩子,生下来就受病痛的折磨,想想都替孩子感到疼。”
“你说的是?”洛琳越听越觉得李医生与自己说的是同一个人,便有意引导她的话,“该不是艾瑞克集团的景柏然夫妇吧。”
“我管他们是什么集团的。”李医生提起都还有气,然后似乎察觉到自己过激的反应,她又清了清嗓子,“可不是?我当初第一时间就告诉景先生,让他跟孩子妈妈商量一下做引产手术,结果我刚才去我同学的办公室,看到他们,才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现在可好,生个地贫儿,有的他们受的。如果没有合适的骨髓,这孩子活不过三岁,真是可怜,来人世一遭,还没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她就要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唉,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就那么不理性?”
洛琳从李医生的话中得到了太多信息,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孩子有病,还是坚持将孩子生下来。此时她站在大堂中央,看着景柏然伸手将茫然的莫相离拉进怀里,她冷笑一声,他们执意生下一个有病的孩子,就是为了证明彼此之间有忠贞的感情是吗?那好,她会让他们放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在重重的误会与伤害中,他们这段感情还能有多忠贞。
莫相离与景柏然回了别墅,囝囝已经确诊得了地中海贫血症,他们心头的大石并没有落下,反而因此更压了一块大石,莫相离的心闷闷的抽痛,她抱着囝囝,看着她小小的脸,不由得开始垂泪,此刻,也许就只有流泪才能将她心中的难过发泄出来。
景柏然坐在旁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他烦躁地抽出烟,刚要点燃,又想起囝囝还在这里,于是将烟与打火机一起扔到茶几上,再看莫相离默默地哭泣,他站起来,来回地走动,囝囝的骨髓他已经找到了,只是该怎样才能让那人捐出骨髓?
“不要哭了,阿离。”景柏然无力地看着她,她一直哭个不停,哭得他烦躁不已。
莫相离只是落泪,自她认识景柏然以后,她流的眼泪比一生都流得多,她就不知道为什么跟了这么个冤家,还生了这么个折磨人的小冤家,他们就是她命中的克星,让她生不能,死不得。
“我能不哭吗?孩子得了这么重的病,我都救不了她,我能不哭吗?”莫相离的声音里还夹杂着鼻音,像一把把钢刀在凌迟景柏然的心,他耙了耙头发,无奈道:“你们女人真是好,遇到事情哭一哭就能把人心疼得半死,你们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真真是我命里的冤家。”
说着他倾身过去搂住她的腰,声音低嘎道:“阿离,不要担心,囝囝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她绝不会有事。”
莫相离缩在他怀里,难过地看着沉睡的囝囝,想到她这么瘦小的身子要承受那些痛苦,她就自责不已,若是她早点知道孩子不健康,她一定不会将孩子生下来受苦,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她现在除了陪着她,已经别无他法。
过了许久,她闷闷地声音才从怀里传了出来,“景柏然,把伯母找回来吧,她是孩子的亲奶奶,兴许她的骨髓也能救囝囝,还有爸,你去拜托爸也去检查一下,可以吗?”
景柏然为了让她安心,只能无奈点头。看着她疲惫的容颜,他犹豫着要不要将白少棠是她的父亲的事告诉她,想了想,他还是忍住了,这件事就让他来解决吧,现在她已经承受不了更多现实的残酷,如果他告诉她,她一直信仰以及崇拜的爸爸并不是她亲爸爸,反而害她的爸爸才是她的亲爸爸,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思绪千转百回,他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他拿生命去珍惜的两个女人,到底要到何时,他们的生活才会风平浪静?
…… …… ……
洛琳从医院回别墅,一路上她都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让景柏然与莫相离之间彻底决裂,当初莫相离知道自己父亲的死与景柏然有关,她都还能原谅他,那么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事,才是她不能原谅的?
洛琳突然想起先前在艾瑞克集团的事,她一句“病痨女儿”就激得莫相离失了控,这世上,母爱是最伟大的。她虽是孤儿,可是母亲临死前的情景她还是记得很清楚。
那晚夜黑风高,天上的无根水不停砸落下来,她与妈妈躲在路边的草棚里,强忍着饥饿与寒冷,等着爸爸带回一个半个捡回来的饼吃,但是那晚她们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爸爸回来,后来她饿得眼冒金星,妈妈将怀里揣着的唯一小半个馊馒头给了她,这小半个馊馒头还是前几天她们在馊水桶里找到的,妈妈一直舍不得吃,现在却拿给她。
她当时饿得头晕眼花,也顾不上白面馒头上那些霉斑,三两下狼吞虎咽地吃进肚子里,吃完后,她的肚子还是饿,于是眼巴巴地瞅着妈妈,“妈妈,我还饿。”
妈妈眼中的眼泪如天上的无根水一样倾泄而出,她一下子就慌了,“妈妈,我不饿了,我不饿了,你别哭,你别哭。”她扑过去帮妈妈擦眼泪,妈妈将她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然后道:“对不起,孩子,妈妈生下你却没能给你好日子过。”
娘俩儿相拥相依哭得声嘶力竭,其实她心中也是有恨的,在行乞的日子里,她看着那些与她同龄的小朋友穿得漂漂亮亮的,她就艳羡不已,可是知道不仅穿得是捡来的衣服,连吃的也是从馊水桶里扒出来,偶尔遇到黑心的老板,就是馊水桶里捡出来的东西也要夺回去,还要将她们暴打一顿。
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她就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能高高在上的俯视众人,那么她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将属于她的一切夺去。小小的年纪就对人世间的一切充满了愤恨,她与妈妈相依为命,以为这就是老天对她们最大的惩罚,孰不知,那晚她们没有盼来爸爸,却盼来两个恶魔一样的男人。
他们见草棚的门虚掩着,就闯了进来,看到了妈妈跟她,两人眼冒绿光,淫 邪地盯着她们,将她们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她与妈妈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这两个精瘦猥琐的男人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那两人动了,一人扑到妈妈身上,使劲的扯妈妈身上褴褛的衣服,很快将妈妈身上的衣服扒下,然后那人龌龊地咂巴着嘴,道:“没想到洛老三的媳妇看着不怎么样,身体这么白,小媳妇儿,你老公死了,让我们来疼你吧。”
说着另一人也冲过去,去扒妈妈的裤子,妈妈惊惧的声音一直响彻云霄,可是得到的回应便是雨水砸在地面的冰冷的声音,她缩在角落里,看着妈妈神情扭曲,她扑过去要掀开那两个混蛋,一边用指甲抓他们,一边吼道:“不准欺负我妈妈,不准欺负我妈妈。”
那两人看到了她,顿时心生歹念,“没想到洛老三的女儿也这么白嫩嫩的,兄弟,你玩大的,我玩小的。”那人说着向她扑去,她妈妈见状,拼了性命去阻止,眼看着她快要被那人欺负,她妈妈拿起一旁的砖头,狠狠地砸向男人的头,男人被砸得软倒在地,她妈妈又扑过来去砸她身上正胡作非为的男人,那人身强力壮,见自己的同伴被撂倒在地,放过她,然后去揪住她妈妈的头发,使劲地往地上碰去。
妈妈禁不住那个男人的折腾,回手无力,却对她一个劲的叫道:“琳琳,快跑,琳琳,快跑,不要管我。”
她一边叫着“妈妈”一边向外跑,那男人见她要跑,于是丢开妈妈去追她,妈妈一下子扑倒那男人,死死的抱住他的腿,她才能顺利逃出来,其实那时候妈妈已经奄奄一息,因为母爱,她才能拼命抱住那男人的腿,让她逃走。
想到这里,她眼前又是一阵氤氲,有谁知道这世上最无私的便是母爱,莫相离仅仅因为她说了囝囝一句“病痨女儿”就气得失了控,如果她拿囝囝大作文章,她跟景柏然也许就再也走不到一起。
正想着的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懒洋洋地接通电话,“什么事?”
“你在哪里?我听说你已经顺利成了艾瑞克集团的总经理,我买了酒要跟你庆祝一番。”沈从文同样散漫的声音从彼端传来,他不想回家,也不想去任何女人的床榻,越跟那些女人做 爱,他的心灵就越空虚,这一刻,他也只有洛琳这一个去处。
“我马上就到别墅了,你去别墅等我吧。”看来她还需要利用沈从文。
…… …… ……
回到别墅,她一眼就看到蹲在她家门口的沈从文,他的领带已经被他扯得歪歪邪邪地挂在颈上,整个人都似笼罩在颓废的光晕中,她挺着大肚子走过去,拿肚尖撞了撞他的脑袋,“怎么了?这么垂头丧气的。”
沈从文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站起来,攀着她的肩道:“我怎么会垂头丧气,你看错了吧,对了,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原来你的干爹是英氏集团的总裁,你有这么强的后台,干嘛还揪着景柏然不放。”
洛琳白了他一眼,讥讽道:“你有莫良矜那样的美娇娘,你为什么还要紧揪着莫相离不放?”
沈从文明白她的意思,当下忍不住苦笑,“这世上啊,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珍贵的,我敢打赌,就算我得到了阿离,最后我也不会珍惜她,你也一样,因为你从来没有得到景柏然,所以你不甘心。”
“是又怎么样?”洛琳任他将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打开门,向别墅里面走去,“沈从文,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听说莫相离的孩子已经确诊得了地中海贫血症,你上次一招抽骨髓让莫相离感动不已,如果她知道你只是去做了痣疮手术,不知道会有多失望。”
沈从文脸上一窘,他松开洛琳,怒道:“你这个女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告诉你,你敢把这事告诉她,我跟你没完。”
“当然,我们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对了,我今天去产检,听到一个很震撼人心的消息,你想不想听?”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别墅,洛琳换了鞋子坐在沙发上,兴致盎然的盯着沈从文。
“什么消息?”沈从文在她对面坐下,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那时候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丑陋,而现在,他似乎跟她一样丑陋了。
“听说莫相离他们早就知道孩子得了地中海贫血症,结果还坚持生下来,莫相离一定是想用孩子来奠定自己在景家的地位,所以当时不肯做引产手术,可是我就是想不通,Eric为什么也跟着犯糊涂,你说Eric会不会不知情,是莫相离隐而不报,他们的感情实际上没有做给外人看的那么亲密?”洛琳分析着,她怎么也想不通,既然两个人都知道孩子有病,为什么还那么不理智的生下来。
沈从文狠狠地瞪着她,他不允许任何人说莫相离的不是,“我跟阿离相识十几年,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只认感情,如果没有感情,对方就是世界首富,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洛琳冷笑着望向他,“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她只是擅长伪装,其实莫家这两对姐妹,我倒比较喜欢莫良矜,莫相离太能装了,你知不知道莫相离跟景柏然签了一个三千万的协议,协议中其中一条便是给Eric暖床。”
“你!”沈从文眼睛都瞪圆了,“你再说一句她的不是试试看。”
“好吧,你不相信事实就算了,话说回来,如果这件事让景天云知道了,你猜景天云还会让一个心机这么深的女人留在景家吗?况且她还是拿一个有病的孩子来做赌注,我想如果景天云知道了,一定不会让莫相离再留在景家。”洛琳越想越兴奋。
沈从文看她这模样,只觉得她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模样很让人害怕,他坐正了身子,淡淡的泼她冷水,道:“你怎么不说这件事是景柏然先知道,然后故意隐瞒阿离。”
沈从文胡乱一句话,没想到却正是说中了事实,洛琳狠瞪他一眼,“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我站在真相那边。”沈从文拿起酒瓶,对着瓶口又灌了一口酒。他才不管孩子怎么样,那是莫相离跟景柏然之间的孽种,死了更好,这样他夺回莫相离时,才不用每天看着那个讨厌的孩子生闷气。
从对面传来的酒气让洛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道:“不管真相是什么样的,只要景天云知道他们早就知道孩子得了病还执意生下来,就对莫相离不利,我要给景天云打个电话,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说着洛琳从包里拿出手机,然后拔通景天云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就被对方接起,洛琳向沈从文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恭顺道:“景伯父,你好,我是洛琳,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