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在青石板路生生作响,车中三人也随着马车的震荡而晃动着身子,一片安静吕雉忽然开口说道;“郦先生,不知此行你有多少把握说服韩信“
郦食其缓缓睁开了眼,摇了摇头道;“回王后,臣也不知老臣只能尽量对那韩信晓以利害,让他明白项羽才是他的心腹大患至于他会不会答应放过我们,那就难以得知了”
吕雉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异样,又问道;“郦先生你见过韩信吗?”
郦食其摇头,“未曾得见“
“可知此人?”
“略知一二”
吕雉又是一笑,挽了挽髻轻声说道:“韩信年少时我曾机缘巧合与他结交,当年我质与咸阳时也曾见过他数面,所以对他有一定的了解,先生可想听听?”
“愿闻其详”
吕雉沉吟片刻,语气悠悠的说道;“此子天纵奇才,天资极高,秉性和心气也是一等一的高,大有‘放眼天下,舍我取谁’之志向”
郦食其晒然笑道;“那岂不是和项羽一般,狂妄自大,目空一切,若真是如此倒也好对”
“不一样的”吕雉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说道;“项羽的傲是狂傲,唯我独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而韩信的傲却是自信,基于实力所产生的傲气,他相信自己能战胜一切,重创建一个盛世”
郦食其微微动容,眼神有些奇怪的看向吕雉,说道;“听王后一番评价,到是对这韩信推崇至极”
吕雉笑了笑,倒也没否则,反而大方的承认了“你说的对,若说这天下间我吕雉最欣赏的人,想来就是这个韩信了他每一布妙招走下我都忍不住想喊声‘好’,可惜我不是男儿之身,否则到可以和他一较高低,这天下就未必是他韩信的囊中之物”
郦食其低头思虑许久,忽然长叹一口气道;“听王后这么说来,韩信是如此心高气傲之人,自然也不会惧怕项羽那王上的存在对他也就无足轻重了,看来我们此行将会无功而返”
吕雉侧过了脸庞,幽幽的说道;“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我若是韩信,一定会毫不犹疑的将王上彻底消灭,绝不会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郦食其怅然若失,苦笑道:“那我们还去做什么,倒不如以身殉城来的痛快”
“那到也未必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些不过是我的揣测之词,究竟最后如何,也非我等俗人所能决定”
郦食其闻言,也只好苦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车队也已经出了城门,昨日汉军已经向韩信递交了国请求一见,所以秦军也按规矩并没有起进攻,任由这一队车马穿出城门,驶向中
吕布揎开了车帘一角,看了会又放了下来
“你可想好一会的说辞”看着郦食其问道
“恩,我打算先权衡利害,劝说韩信退兵与我们相安”
吕雉追问道:“他若不同意呢”
“那有何妨,我自当不亢不卑,向他严明我汉军士民将与城共亡,就算他要拿下临淄,也要付出惨烈的伤亡”郦食其凛然道,言语中满是慷慨激昂“
吕雉却没有说话了,只是心不在焉的赞扬了他的忠烈几句忽然抬起了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色彩
“郦先生,汉王临走前曾有密旨给我,让我快到秦营前交给你”
“哦?”郦食其睁大了眼睛,愣在那里
吕雉朝身边那名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会意,便从袖中掏出了一块黄色缎子,举手高高举过头顶,、
郦食其满腹狐疑的探手过去,却见女侍女双手一花,忽然胸前一阵剧痛传来
郦食其瞪大着眼睛望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匕,那匕正是从侍女的袖中伸出,趁郦食其不注意时猛刺而入
他到死都想不明白,吕雉为何要杀自己,他明明是想方设法要保护她夫君刘邦的基业,可身为妻子的她非但不帮,反而对自己痛下杀手
吕雉面色沉着的看着郦食其的身躯慢慢滑下,伸手从他手中接过了节杖和令符那婢女身手利索的将郦食其的尸身放置好,手法娴熟,其间就连一点鲜血都未渗出,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秦军大声的质问声以及周齐谦卑的回话,很显然经秦国大营已经到了
吕雉面色如水,手中握着汉王的节杖,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见刘邦的使者居然是个女的,而且十分貌美,秦军士兵们忍不住纷纷侧目相看,心中满是惊讶吕雉持节跟着秦军领路人的身后,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身边的秦军将士,只见秦军军容严整,口令步伐一致,不由暗暗赞叹
“报——,汉国使节求见”
帐内的韩信放下了手中之事,伸手招道:“传使者进来”
待看清是吕雉后,韩信不由吃了一惊,瞪大眼睛满脸惊愕的说道;“吕小姐,怎么是你”
吕雉微微一服,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道;“怎么不能是我”
“韩小兄弟,一别数年,你可是今非昔比了,如今已成了这天下的主宰”
对这种恭维话韩信是听了不知道几千遍,所以只是笑笑而已,并未在放心上
“吕小姐,哦不——是刘夫人,或者说王后陛下,你堂堂汉国王后,却来我秦军营地,临淄城内当真是没有人才了吗?”
吕雉笑了笑回道;“与我无关,我只是
对这种恭维话韩信是听了不知道几千遍,所以只是笑笑而已,并未在放心上
“吕小姐,哦不——是刘夫人,或者说王后陛下,你堂堂汉国王后,却来我秦军营地,临淄城内当真是没有人才了吗?”
二百六十二章大风歌(七)
“交易?”
韩信目光有些玩味的看着吕雉,神情有些嘲笑之意,“恕我直言,我实在想不出王后您有什么可以跟我做交易的。”
韩信的潜在台词是说吕雉没有资格和他谈条件,吕雉却不为所动,扬了扬眉说道:“临淄城如何?”
韩信一愣,目光有些不解的看着吕雉道;“什么意思?”
“很简单。”吕雉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想用临淄城跟你做比交易,你不用瞒我,我知道时间对你来说十分宝贵,毕竟你多费一天的时间在临淄城下,项羽就多一天的机会翻身,天下就多一分的不确定性。”
“为什么?”这次韩信直截了当的问道。
吕雉是刘邦的妻子,如今却来献上临淄,韩信自然心生疑虑。
吕雉却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韩信,说道;“很简单,为我自己。”
“刘邦他疯了,他是想将所有人都拉进火坑,为他陪葬。临淄守不住的,所有人心中都清楚,可是他仍在坚持,他无非就是想争一口气而已,却要搭上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韩信看着吕雉,他忽然发现自己看不懂这个女人,他实在想不出吕雉为什么能这么冷静的评论着自己的丈夫,如此冷漠的评论,冷漠的让人心生寒意。
吕雉看着韩信怔怔看着自己,忽然轻轻笑了笑,道;“我只是个女人,不像你们男人一样可以纵横疆场,以天下为棋局豪赌一场。我只是个女儿而已,女人本就像跟没有根的浮萍,所有的权势和富贵都必须依赖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如今我的丈夫已经靠不住了,那我只有依靠我的孩子了,这就是我要和你做的交易。”
吕雉说到这里时很恰到好处的停下声来,似笑非笑的看着韩信,眼神中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
她努力的挺直身躯,尽量让自己的身姿看起来更加优雅些。事实上吕雉虽然已经年过三旬,可仍然美艳动人,身段也是保养的极好,随及不上二八许人的纯美,但却多了一丝青涩少女所没有的韵味。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一般都很善于利用自己先天上的优势,她就属于其中的佼佼者,以此轻易的俘获了不少人心。
可惜这次她却失望了,她从韩信的目光中没看到“兴致勃勃”,相反看到的却是深深的戒意。吕雉心中不由大为失望,脸色却没有流露出失望之色。
韩信终于开口问道。“那你想从我这里换到什么呢?”
“我要你封为儿子做侯爷,世袭罔替,永不夺爵。”吕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如今权势已经不可求得,倒不如退而求其次,保住富贵也属不易。
“可以。”韩信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如果只是求富贵,这条件也属合理。
吕雉见韩信如此爽快的答应,微微犹豫了下,又说道;“还有一个要求。”
“说来听听。”
“我希望你能留刘邦一命,哪怕是将他软禁起来也可以。”吕雉侧过头去,声音越来越小。
她和刘邦结发十余年,从贫贱之时就义无反顾的跟随着他,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事实上她也没有看错刘邦,刘邦确实是个成大事的人,从沛县的一个小小亭长,到如今声名远扬的堂堂汉王,她也一路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了堂堂的汉王后。
她一直坚信自己是这世上最爱刘邦的人,也坚信唯有她才能配得上刘邦,能为他出谋划策成为他的贤内助。所以当刘邦在逃命时毫不犹豫的将她和两位儿女扔下,当戚夫人独宠六宫让她和刘邦数月不得相见时,她才会如此愤怒,才会滋生出深深的怨恨。
但她毕竟是吕雉,是刘邦十几年的结发妻子,心中虽是怨恨刘邦,可仍然对他有着割舍不断的感情。
韩信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要求,只是抬眼看了看她淡淡的说道;“刘夫人,做人要知足,不要得寸进尺,你手中的筹码并没有丰厚到能让我答应你所有条件的地步。”
“如果我坚持的话呢?”
吕雉径直的看着韩信,韩信的眼神却没有退让,只是简单明了的回了句:“那我们的协议取消,我这就送你回临淄,我们各凭本事,各取所需。”
昂然抬首,韩信满脸傲意的说道:“我韩信想要的东西,从来不需要求助任何人!”
对峙许久,吕雉终于败下阵来了,移开了目光,有些无力的轻声说道:“当真就没有一点余地了吗?”
“没有。”韩信斩钉截铁的断然回道。
“吕雉,你是个聪明人,你不可能看不透的。若是我和刘邦易位相处,你觉得他会放过我吗?平心而论,我和刘邦并无私人恩怨,我和他的矛盾无非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冲突,但我知道他不是个安分的人,他有野心,有手段,有一大批死忠于他豪杰人才,更可怕的是他懂得隐忍。”
“他若不死,我必寝食难安!”
吕雉紧咬着嘴唇,不发一言,脸色表情挣扎,显然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韩信看着她的样子,犹豫了下又说道;“最多我答应你,我会给他一个体面的结局,会符合他的身份的死法,这已经是我能再答应你唯一的条件了。”
犹豫再三,吕雉终于点了点头,“好,希望你不要食言。”
“另外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吕雉特意将‘请求’两字加重语气。
“什么事?”
吕雉脸色慢慢沉下,目光中闪过一丝狠毒。“我夫君毕竟是堂堂汉王,曾是天下诸侯的盟主,我希望他就算是死也要风风光光的。我要除了我和我儿子之外所有的妻妾子嗣陪葬,所有人!”
韩信深深的看了一眼吕雉,这才点头道:“好,如你所愿。”
他原本还对吕雉这个“奇女子”心存几分欣赏,如今却好感全无。心中也暗暗下定主意,决不能给吕雉和她的儿子任何接触权势的机会。
“条件谈好了,接来下我要看看你有没有实力完成承诺。”
吕雉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城中大将军周苛是我一手举荐上位,对我言听计从。他新娶的妻子正是我的堂妹。我若有令,他定不会推辞。”
韩信讶道;“可有十成把握?”
吕雉自信满满的点头,“我吕雉行事向来谨慎,从来不会做不确定的事情,我既肯定,那就绝不会有半点偏差。”
“那我当如何配合你?”
“我需要你暂缓攻势,停战五日以此麻痹守军,五日之后深夜,我会派人打开东门,举火为号。到时候你派大军埋伏东门,一旦看我信号就立即入城,我的人都会在手臂上帮上白布,到时候你不要认错。事成之后,请记住你的承诺。”
“好,一言为定。”韩信和吕雉击掌而誓。
……。
韩信对她的忌惮之心吕雉自然不会猜到,她只是心情复杂的回到了临淄城内,对郦食其的下落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郦食其言语中得罪了韩信,秦人便将他扣下收监,以示惩戒。刘邦本来就没有对这次和谈抱太大期望,也不疑吕雉有诈。
接来下三日秦军的异常举动却让汉军大为不解,在急攻几日后,秦军忽然停止了无休无止的投石攻城。汉军上下将士们在暗暗庆幸的同时,却也为日后的事情操心了。
前几日汉军恐秦军有诈,所以虽然秦军暂退,却一天也不敢落下,唯恐落个失职之罪。可三天过去了,城外远处扎营的秦军却摆出一副长期围困的家事,汉军士卒便也渐渐生出懈怠之心,到了第五日却非要在军官的叱喝下才能勉强上城戒严。
刘邦似乎也感觉出了其中的不妥之处,此刻的刘邦就像一张紧绷着的弦,别人放轻松之时他却愈发紧张,每日几乎是不眠不休,只是四处巡视,生怕被秦军钻了半点的篓子。吕雉见刘邦如此辛苦,便也已王后的身份亲上前线,每日四处走动替刘邦慰问将士,对此刘邦倒也没有说什么,反而心中生起感动。
秦军的突然撤力仿佛也将临淄城内所有的活气带走了,当年曾是天下最繁华的临淄城变得死气沉沉了起来。这种压抑感也让刘邦心烦气躁,他就像一个满怀斗志的角斗士,精力充沛的着手加强他的防守大计,可秦军却突然不进攻了,就仿佛让他满手准备的一记重拳打在了空气中。
为此刘邦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每次因为偷懒被他鞭打的将士数不胜数,汉军中也开始渐渐出现了逃亡。再得知此事后,愤怒的刘邦立刻带着亲兵前往城内抓捕,将抓回来的百余名逃兵全部斩首示众,一时三军胆战。
萧何却仍是忙碌个不停,每日的时间安排的满满,他也知道所剩时日不多,便加倍的工作以偿所愿。陈平则是愈发的简装不出,每日只是在府中办着所剩无几公事,轻易不出门。
若说这临淄城内唯一正常些的人,那只能是吕雉了。她一边精心布置准备着,推算这细节,唯恐出一点差错,一边令人偷偷的将刘盈藏在了王宫一处隐蔽至极的密室中,唯恐他在拼杀中受到半点伤害。
二百六十三章大风歌(八)
已经过了子时,萧何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府衙回来
这几个月的负荷工作,几乎将他的精力耗干,刚刚在批阅文案时居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他仿佛回到了当初的沛县,刘邦仍在夸夸自耀,樊哙在专心的煮着狗肉,周勃和夏侯婴则在一旁一边听着刘邦的神侃,一边垂涎欲滴的看着锅中的狗肉
其实萧何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秘密那就是他其实也很想吃樊哙亲手煮的狗肉
不得不说樊哙煮狗肉真的是一绝,那浓浓的香味,醇厚的汤汁,当真是让人口水直流但他却总是装着一副不喜的样子,不肯去尝一口因为他是个文人,是个雅士,而不像刘邦樊哙这些贩夫走卒的出身,当然要表现出对这种低贱的食物不屑一顾这大概就是文士的矜持
当萧何悠悠醒转过来时,却恍若隔世,鼻中似乎仍然残留着狗肉的浓香,他忽然想到就算他现在真正放下架子肯去跟刘邦他们一样大快朵颐,樊哙也不在了
想想当初从沛县出来的兄弟们,那些说好生死相随,荣辱共享的兄弟们如今却除了刘邦外,就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萧何忍不住悲从中来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容易想起过去的事情萧何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见夜色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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