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看着樊哙,心中不由露出一丝欣赏,放缓声音说道;“樊哙,你可愿意归顺于我。”
樊哙仰天哈哈大笑,“韩信,你我总算相识一场,当初也一起吃过肉喝过酒,又何必为难我呢,天底下只有站着死的樊哙,绝没有跪着活的樊哙。”
樊哙平举起大椎,指向韩信高喝道;“你要真念故情,就来和我决一死战,韩信,你敢是不敢?”
樊哙虽然已经声如洪钟,浑身的杀气四溢,可细心观看仍不难发现他的身躯已经在微微颤抖,看来已经是接近油尽灯枯了。
韩信只是看了一眼,便淡淡的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若全盛之时,尚有机会成为我的对手,可如今你却是不行。”
言下之意樊哙是不配自己出手,可樊哙仍然不忘为所动,大声的说道;“韩信,我敬你是个英雄,你要是看得起我的话,就出手跟我决一死战。能死在英雄的手中,到也没有辱没我樊哙。”
韩信知樊哙心意不可违,沉吟了一会,点头答应道;“好,那我就成全你。”
樊哙哈哈一笑,挥起双锥猛的朝韩信扑去,“小心,我来了。”
韩信上前数步,鱼肠已经出鞘,挥剑迎了上去。
樊哙是天底下少见的大力士,又是持着数百斤重的大铁锥,鱼肠却是轻便灵活的武器,与这种人硬碰硬那无疑是下下之选。
樊哙强行打起精神的奋力一击仍然是声势骇人,到让韩信不敢小觑,凝神闪声避开,反手一剑直刺樊哙的胸口,要逼他退让。
谁曾料到樊哙根本不避不让,反而挺身迎了上来,鱼肠顺利贯入其胸,他巨大的身躯却趁势靠近了韩信,右手的大椎狠狠的砸了下来,竟是想和韩信拼个同归于尽。
眼尖大椎就要砸中韩信的头颅,樊哙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就连胸口的剧痛也恍然不觉。
韩信呀韩信,你到底是年轻气盛,竟然和我这个将死之人决一死战。
人最忌惮的无非就是死,如果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惧怕的呢?就算拼的我血溅当场,也要为沛公除去一个心腹大患!
樊哙忽然觉得手中一轻,心知不妙,眼前却失去了韩信的踪影。直觉的胸口一阵剧痛传来,胸膛的剑已经被抽出,鲜血瞬间飙射。
失去支撑的身体向前倾去,樊哙强撑着向前踉踉跄跄几步,屈膝跪下,瞪大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血如涌出的胸口。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
韩信收回来正在淌血的鱼肠,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仰天躺下仍然怒目圆睁的樊哙,心中微叹。如此壮士却不能为自己所用,确实是一大憾事。
“来人,厚葬了他。”
“诺!”
……。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草药味,再加上帐篷内空气不流通,愈发显得刺鼻难闻。
蒙石忍不住皱了邹鼻子,手用力的扇了扇,想要驱赶鼻前的气味。韩信却不为所动,只是上前几步,注视着床上躺着的一人。
那人浑身裹满了裹伤用的布带,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就连身上的布带也在不停的渗透着鲜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医匠正在小心翼翼的替他换药。
见韩信和蒙石来了,那医匠急忙放下手中的药盒,上前一步就要拜倒,韩信摆了摆手,将他招呼到了身前,小声问道;“赵将军伤势如何?”
那医匠微微叹了口气,轻声回道;“赵将军浑身上下共有七十六处刀伤箭伤,后背几乎是血肉模糊。换了平常人的话,流了那么多学早就死了,也只有他还能撑到现在。如今伤势已经稳定了,不过身体还是虚弱至极,若是小心调养的话,想来还是可以愈全的。”
韩信点了点头,心中舒了口气。一旁的蒙石听完却忍不住扬了扬眉,朝床上的赵屹竖了竖大拇指,咋舌道;“厉害,我蒙石服了你这小子。”
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来,床榻上赵屹睁开了眼,见是韩信,又迅速的闭上了眼睛。
韩信哑然失笑道;“既然都已经醒了,又何必避而不见呢。”
赵屹闻言果然受激,便睁开了眼睛,虽然身子仍然虚弱,可眼神中却依旧充满了桀骜不逊。
韩信上前一步,俯下身子微笑道;“怎么样,身体可好。”
赵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的说道;“放心,死不了。”侧过头去,沉默了许久才问道;“我那些兄弟们呢,都死了吗?”
“还有九个活着,不过都是重伤在身,就算能挺过来也要落个残疾了。”
赵屹轻轻点了点头,“能有活着的就好,看来我们运气还算不错的。”
“韩信,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说。”
赵屹回过头来,眼神真诚的看着韩信说道;“我想求你替我安置好这些兄弟,死去的好好葬了,活着的几个都让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以。”韩信点了点头,看着赵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那你自己呢,有什么打算?”
“我吗?”赵屹将脑袋靠后枕着暖袋,换了一个稍微舒适点姿势说道;“如果上将军你肯放我走的话,我倒想马放南山,做一个山野农夫,靠着打猎耕田为生了却残生,这样想来倒也不错。”
韩信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你一身的才华,却白白浪费在山野间,岂不可惜?”
“赵国已亡,我赵氏一族已经是亡国之民,那我还能如何?”
“不如归顺于我如何?”韩信终于说出了心中早就想说的话。
赵屹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牵动了伤口,一阵咧嘴,这才停了下来。
“有何好笑。”蒙石扬了扬眉,怒目问道。
“我笑你家上将军太小看我赵屹了!不错,辛剧可降,张耳也可降,就连李牧的孙子也一样可以投降,可惟独我不能降。你忘记我是谁了,我是赵国王室,体内流着的是百年前武灵王的血液,你觉得我会屈膝归降你吗?甘做你的鹰犬?”
韩信长呼一口气,却不说话,只是回过身来悠然的望着门外的天空,许久才悠悠说道;“赵屹,你可去过草原?”
赵屹一愣,“什么意思?”
“草原,一望无际的草原,那是多么令人神往的地方。在那里骏马可以随意奔驰,有的是数不清牛羊、云朵和湖泊,那里才是属于男人的真正的地方,是骑兵的天堂。大秦的北面是匈奴,匈奴的北面是零丁,可你知道零丁的北面,以及更北更北的北面是什么吗?”
“是什么?”赵屹显然被韩信的话勾起了兴趣,不由自主的问道。
“没有人不知道。”韩信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采。“可是我想知道。”
“古人常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谁又能真正做到呢?就算霸道如始皇帝,终其一身不过也只能做到‘却匈奴三百余里’,可我却想走的更远。如今匈奴空前的虚弱,北方已经再无一个能阻挡中原骑兵脚步的强大势力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需要五万虎贲铁骑,秦国就可以彻底的征服漠南、漠北,甚至更远的地方。”
说道这里韩信突然停顿了下来,望着赵屹,缓缓说道;“而你,赵屹,你愿不愿意成就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业呢?我不需要你在中原为我征战,我只要你为我打下整个草原,向北,一直向北,将中原的刀耕和火种带到更远的地方,直到天际的边缘!”
赵屹胸口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声不断响起。显然他已经心动了。
韩信不露声色的又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饵,“而且我再答应你,只要你攻下的土地足够的辽阔,建下的功业也足够让我心动。那在大漠以北,我允许你重建一个赵国,让赵氏一族搬迁过去,前提是这个赵国必须臣服于秦国。”
这句话彻底的击破了赵屹心中的顾虑,他霍得一下坐了起来,粗着声嗓门说道:“好,成交!”
二百一二十四章黄蜂尾后针(上)
沙漏中的细沙静静的流淌着,沙粒间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宫室中显得格外的清冷。''
吕雉缓缓的从睡梦中醒转过来,伸手揉了揉有些生疼的太阳穴,神情有些恍惚。
吕雉微微摇头,不觉有些好笑。人都说猫冬猫冬,一到了天气寒冷,就特别容易犯困,才批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奏疏,竟然靠着椅子睡着了。身上披着温暖的棉被,想来是哪个细心的宦官为自己披上的。
看来自己确实是年纪大了,而且养尊处优久了身子也容易乏了。想当初在沛县耕织时还要照顾盈儿,也不曾觉得过累,现在才躺着看了一会奏疏竟会犯困。
端起暖炉上温着的热茶喝了一口,吕雉放下茶杯,抬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一旁正在侍奉的中年宦官急忙躬身回道;“回禀王后,刚过申时,现在想来约莫一刻吧。”
吕雉点了点头,蛾眉蹙起,又问道:“太子呢,有没有按时读书。”
宦官笑着回禀道;“回王后,侍读刚刚才报来太子已经午憩起床,现在想来是在读书吧。王后你也太过担心了吧,太子如此聪敏好学,又怎么会疏怠了功课呢。”
吕雉脸上露出浅浅微笑,“话也不能这么说,盈儿虽然聪敏好学,可正是最贪玩的年龄,若是一个大意被身边的阿猫阿狗带坏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谁敢呀。”那宦官陪笑道;“太子身边的人都是王后精心挑选的奴才,老奴也一个个都知根知底的,没有一个是不知轻重的人。再说古人不是说‘明君亲贤臣,疏小人’,我看太子十成十就是活脱脱的一个明君,哪会被一些小人扰了心性呢。”
吕雉含笑的点了点头,心情却是大好,站起身子活动了几下。“走,连诚,我们去看看太子。”
“诺!”
吕雉走在前面,连诚紧跟其后,正要迈出宫门时吕雉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过来盯着边诚,声音平稳的说道;“边诚,刚刚那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大王如今正是春秋鼎盛,太子只是储君,这种话僭越了。”
“是。”边诚急忙弯下身子,在弯腰的瞬间却从吕雉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厉色,心中诚惶诚恐。
这王后,当真是个厉害角色,自己服饰了几代齐王,从未见过像她这么心思缜密之人。看来以后自己一定要加倍小心的伺候着,半年疏漏都不能出。
因齐国久经战乱了,昔日数百年的齐王宫早已经在战乱中焚毁,新建的宫室气势格局自然远远不能与其相比。况且刘邦尚简,宫室便更加缺少修缮了。
太子的寝宫就在正殿的右侧,相隔不过数千余步,吕雉不过片刻就到了。
依在门外张望,见刘盈正握着毛病悬在书简上,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正拧着眉头出神的思索着,连吕雉来了都未发现。
门外正在坐在凳子上打着盹的小宦官睁开眼见吕雉来了,吓得马上跪在地上,高呼道;“参见王后。”
刘盈这才回头过来,见吕雉来了便连忙把笔一放,站起身来正容拜倒,“儿臣参加母后。”
刘盈虽然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却自小生的文静,凡事规规矩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被立为王太子后更是如此,就算见到父母也是一样执礼。这点博得了满朝大臣的赞赏,却被刘邦不喜,以子不类父常常加以疏远。
吕雉横眼等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宦官,转过身去笑吟吟的牵住刘盈的手,笑道;“盈儿,在做什么功课呢。”
刘盈张嘴笑了笑,“母后,儿臣正在做父王留给我的功课,父王走时曾让曹少傅留下十篇策论题目,今天这是最后一篇了。”
吕雉掏出手绢,轻轻的为刘盈擦了擦额头的墨迹,“可是有什么不解之处?”
刘盈点了点头,“儿臣心中正有一处不解。父王给我的这篇策论题目是‘治国之道’,老聃曾言‘上善如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意思就是与民相安,不与民争利,以无为天下大治。但韩非又提倡‘以法为教,厉行奖赏’,用律法来约束百姓的行为。儿臣实在迷惑,所谓的治国之道,究竟该如何取舍?”
吕雉微微一笑,抚了抚刘盈的头,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这就是你父王对你的考验了。其实法家和道家之说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冲突,道家的无为提倡休养生息,轻徭役、重农事,这才是治国之本;同样法家的权术一样是为王者需要掌控的,用律法来鞭策臣下,约束百姓,这样才能保障国家的稳定有序,这是治国之骨。若是治国,不妨法礼并重,先德后刑,因道生法,如此便可让天下平定。”
刘盈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旋即拍掌笑道;“母后果然高明,实在是秒,妙不可言!好,我就照这么写,如此父王一定会满意我的策论的。”
吕雉看着刘盈瘦小脸上满是欢喜,不由心疼万分,轻轻的将刘盈揽入怀中。
刘邦不喜欢太子,这个并不是什么秘密,刘盈自己自然也感觉的出来父亲对他的生疏。所以他总是加倍努力的读书,希望能通过这个得到父亲的肯定。可是他却不知道刘邦不喜欢他根本就是因为他的性格太过懦弱,毫无王者之风,所以无论他多么努力的博古通今,刘邦一样不会对他有什么肯定的。
这些话吕雉自然不能说出口,否则对刘盈的打击一定非常大。所以每当看见刘盈刻苦的埋头看书吕雉总是忍不住心疼万分,对自己的夫君埋怨也更深一层。
轻轻的扶正刘盈的小脸,笑着说道;“盈儿,你父王回国还很长一段时间,不如今天先放放功课,休息一日如何。”
刘盈一愣,到底是少年心性,很快就喜上眉梢,拍掌笑道;“好呀,正好弟弟来了,我还想和他玩蹴鞠呢。”
吕雉一愣,奇怪的问道;“哪个弟弟?”
刘盈笑着说道;“如意弟弟呀,母后你别看如意才十一岁,蹴鞠踢的那是极好,连父王都直夸他呢。”
吕雉猛的回头,盯向边诚,眼中寒光骤先。边诚连忙慌慌张张的说道;“戚夫人因为在赵地水土不服感染了风寒,所以大王让人先将他们送了回来,今天午间才回宫的,老奴还没来得及禀报王后。”
刘邦共有八子,刘盈是老二,却是嫡长子。长子刘肥是他年轻的时候在外和人苟合所生,所以为私子不得入宗籍,对王位自然也就没有竞争力了。除了三子刘如意、四子刘恒外,其他二子都还是襁褓婴儿,等他们才成年刘邦恐怕是不在了,所以也不对刘盈的太子之位构成威胁了。
四子刘恒生母是薄氏,出身贫贱,而且为人极为低调,每次见到吕雉都是恭恭敬敬,没有半点疏怠,再加上薄氏本身就不受宠,不过相貌平平,本是刘邦身边的侍女,不过是刘邦一时酒后兴起临幸才生了刘恒,所以吕雉也并没有把刘恒放在心上。
唯一对刘盈的太子位子有威胁的就是刘如意,他自小生的一副聪明伶俐像,极为调皮鬼主意也多,像极乐刘邦小时候,所以深得刘邦的喜爱。再加上他母亲戚夫人美貌异常,独宠后宫,刘邦对她向来是有求必应。比如这次出征河北,戚夫人因为是赵人,所以吵着闹着要回故乡看看,刘邦竟然不顾群臣的反对带上了他们母子。
母子如此的宠爱,如何能不让吕雉敌视十分。想到这里吕雉不禁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尖利的指甲深深的扎入肉中,暗暗发誓早晚会让戚夫人母子知道与她吕雉为敌的下场。
吕雉缓缓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回过头时又换了一副慈母的笑容,微笑道:“那你去吧,记得小心些别摔伤了。”
“嗯。”刘盈张口应道,便兴冲冲的冲了出去。
待刘盈出门,吕雉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冷冷的看着边诚。边诚心中畏惧,急忙跪了下去,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你以后若再自作主张隐瞒不报,就别怪哀家翻脸不认人了。”吕雉冷冷的说道。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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