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语气平淡,不过让人很舒服。
“打扰前辈了。”玉炎尊者行礼,能让神庭掌门都尊敬的到底是什么人?
“有事找我?”那人盘膝而坐,不见他张嘴,不知道是用什么说话。
“前辈叫我等的人来了。”
“我已经知道了。”
“那我叫他来见你?”
“我与他自会相见。那孩子怎么样?”
“那孩子挺好,不过魔脉开始觉醒,怕是撑不了太多时候了。”
玉炎尊者提到岚汀,目光中流露出惋惜。想了一会儿,问道:“前辈可有什么办法吗?”
“有”
那人不动声色,但一个字足以让玉炎尊者狂喜。
“真的吗?那前辈快救救他吧。”玉炎尊者也不希望岚汀有事,如果所有人都能好好活着,那世上还哪里会有苦?
“要看他造化了。”提到造化二字,那人目光明灭,眼皮跳动一下。
玉炎尊者问道:“连前辈也看算不到天机吗?”
那人道:“那孩子生来就是要毁天灭地的,天机当然是要他死。不过他也不会死,因为魔脉觉醒已能偷改天机。”
玉炎尊者身子一震,“那前辈所说的造化又是什么?”
“如果他能服下阴阳逆乾丹,再得到黄河图的力量,也许能压制住魔性。不过魔龙转生,这是不可阻挡的。”
玉炎尊者心情沉重道:“真的要重现万年前那场大战吗?”
那人说道:“如果当年两个婴儿死了其中一个,无论是神还是魔龙的残魂,这世界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暗流涌动。只可惜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神所创造,本来要死的神之残魂被救,这就是神改了天机。”
玉炎尊者对面前的人很是恭敬,静静倾听,没有打断。
那人又道:“只要神的残魂不灭,魔的残魂就算成长起来,最终也会被消灭。为了胜利,魔的残魂才生出了天生妖孽,也就是那孩子了。”
玉炎尊者问道:“前辈,我还是不明白。天生妖孽不也是生活在这世上,还是被神所控制啊?”
那人道:“你可知道什么是神,什么是天,什么又是魔吗?”
玉炎尊者摇头,他明白前辈说的神、天、魔并不是常人口中那样。
那人微微皱眉,忽然他和玉炎中间出现一面镜子,里面的景物正是龙雀山下那片海。
“现在你看到的海就是神,而里面的水便是天,水中的鱼则是魔。最开始鱼是生活在水中,无论鱼有多少,大海都能容纳。可是当某一天水中的鱼变成了鲲,鲲遇风化鹏,脱离大海后,展翅而飞,就再也不受大海的控制。”那人把话说道这就停了。
转而叹气道:“其实这只是我的猜测,到底何为神,何为天,何为魔,我也不甚清楚。至于我说的神创造了世界,也许不对。因为魔也有创造世界的力量。”
玉炎尊者知道他有通天彻地之功依然不能参透其中奥义,索性也就不想了。
“前辈,如果要避免万年前那场大战出现,是不是只有杀了那孩子一个办法?”
“无法避免了,他体内有涅槃火种,死而不死。如果你真的杀了他,倒是麻烦。魔性刚刚觉醒,他还很弱小,尚有办法压制。如果杀了他,肉体一毁,魔龙之魂将隐藏于世间,再也无法找不到。等魔龙之魂完全苏醒,靠着涅槃火种重生,那时候才是大难临头。”
“涅槃火种?想不到连凤凰血脉的后裔都不一定有的涅槃火种,会在一个孩子体内出现。”
“是凤凰血脉和魔龙残魂的结合生出的涅槃火种。”
“前辈,你的意思是当年那个婴儿他?”
“不错,原本应该与神之残魂结合的凤凰血脉,被他抢先了一步。”
“那现在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你还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鲲的身上,日子就算在三天后吧,我会帮你的。”
“不用劳烦前辈了,我已经得到那件东西了。”
第四九一章 故人()
玉炎尊者刚才在无尽宝库中得了一样东西,现在他信心十足,仿佛不用任何人帮忙,他都能稳赢。
那人听了他的话,笑了笑,“你啊,真以为有了那件东西就能杀死鲲吗?”
“难道不能?”玉炎尊者心里没底了,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如果解决不了鲲,那就意味着之前所做的努力都失败了。
“还差那么一点。”
玉炎尊者脸色煞白,抬起手捂住胸口,那里传来硬硬的感觉。幸好自己今晚来见了前辈,否则三日后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前辈,有办法帮我?”
那人点头,没有太多的反应,越是这样越显得高深莫测,“自然是有的,不过你想好了吗?真要这么做?”
玉炎尊者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苦笑一声,长长的叹气道:“前辈,我没有退路了。”
然后他从袖子中摸出一只杯子,杯身绘着蜡梅,颜色鲜艳,一丝悲凉涌上心头。想起了寸心,想起了那晚自己对他的承诺。
玉炎尊者要保护神庭,他有太多的无奈。寸心是他的棋子,岚汀是受害者。当晚寸心甘愿牺牲,临死前只让玉炎答应要救岚汀。
这个承诺,玉炎尊者一直记在心里。今夜来这里的目的也是想求洞中人帮忙。
他知道洞中人的神通,只要此人肯出手帮忙,岚汀就不至于没命。至于以后在岚汀身上会发生什么,他管不了,先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洞中许久无话,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像他这样的人早已看惯红尘疾苦,已知晓天道无情。可看着玉炎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同情。
“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拦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恢复了平静,那人重新闭上眼,已不准备说话。
玉炎尊者给他鞠了一躬,然后退到洞口,抓住果树枝叶,按原路返回。
自那人闭上眼后洞中又变成漆黑一片,真不知道平日里他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这里没有水源,没有食物,就连外面那颗果树上的果子都没少一个。
他吃什么?喝什么?
这时候洞外不知是什么弄出了声响打破了寂静,有可能是把窝建在岩石缝中的鸟儿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去。
“来都来了,还藏什么?”那人闭着眼,嘴角却浮现一丝微笑。
洞口被一个人影挡住,因为无光,所以洞中还是一片漆黑,和刚才没什么两样。
言逝错跳进来,走上前,坐在那人旁边,也像模像样的盘起腿。
“想不到这些年你一直藏在这里。”言逝错也闭起眼,笑道。
“我也想不到你会找到这里。”那人道
“我本以为你已经死了,谁知道刚才玉炎在我住的洞口经过,睡不着所以就跟在他身后下来了。想不到啊,又让我遇见你。”
黑暗中两个人并排而坐,肩膀相聚咫尺,就好像很多年前的某个日子,也是这样。然后他跟言逝错说了一句,“我要走了。”
“从哪来回哪去?”那时候的言逝错已在北冥隐居了多年,经历了丧妻之痛后,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出来的太久,已忘记回去的路了。”
嘉靖十五年,廖文政第一次入朝。同年九月二十五日,廖文政随嘉靖皇帝巡视天寿山,对当时的长、宪、景、茂、裕、泰、康七处皇陵进行逐一点评。
廖文政说:“长陵势如万马自天而下,四山拱位,穴法天然,夺天下之正气,为万世之鸿基。宪陵格局小巧,砂完气聚。景陵砂水无情,穴法不明。茂陵明堂广阔,龙穴分明,山势奇特。裕陵一山一水,所聚来脉不明,四山不顾。泰陵来脉不正,砂水无情,又且水冲山射。康陵山麓水恶,右山昂头,左砂随水。”
后来廖文政为嘉靖皇帝选陵,定在天寿山十八岭前,是为永陵。从此“风水状元”的名号响彻神州大地。
明面上永陵作为嘉靖皇帝死后安葬之所,但暗地里廖文政已为嘉靖皇帝另选别处。
紫禁城外有云蟒和虎踞二山,云蟒山乃是大明龙脉,大明朝千秋基业便由此处发源,而虎踞山成守势,以保龙脉灵气不外泄。
嘉靖皇帝生前祈求长生之术而不得,想让廖文政帮自己选一处宝地,能吸天地日月精华,以求身体不腐,气息不断,甚至百年后可以重生。
芸芸众生在天地之间孰能不死?长生乃是逆天之法,自古以来秦始皇求长生最后一统六国的秦迅速灭亡。廖文政知道凡是求长生者都没有好下场,当时他掐指一算参透天机。
得知大明朝字嘉靖之后每况愈下,气数已不足百年而断送大明基业的正是嘉靖皇帝自己。
廖文政知晓天机后明白大明气数已尽,冥冥之中是上天安排他遇见嘉靖皇帝,并帮他选皇陵。那这样自己就是顺天而行,不算千古罪人。
云蟒山中的皇陵修好以后,那已是嘉靖十八年。廖文政想辞官回乡,这时候黄河决堤,毁坏无数良田,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廖文政为救百姓脱离苦海,亲驻凤阳府,治理黄河三年,最后得到天地至宝黄河图,平息水患,功成归来。
同年他辞官隐居,嘉靖皇帝再也找不到其行踪,天地至宝黄河图也随着一起消失。
他的人已经消失于江湖,但江湖上却流传着许许多多关于这位风水状元的传说。
如今这位风水状元就坐在言逝错的身旁,想起当年往事无悲无喜,心潮平静早已超脱世俗。
“当年我离开北冥后,遇见了你的小徒孙陈炬。那时候他被阴寒之气逼到了生命的尽头,我指点他去京城,救了他一命。”廖文政知道言逝错的往事,知道他把寸心带大,寸心的徒弟,应该算他的徒孙。
世上没有人会想到廖文政还会出现,更不会想到当年是这位高人指点陈炬去了京城,让他与万历皇帝朱翊钧相见。
世间奇妙的事太多,无论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就像廖文政和言逝错,他们都想不到会在这里相遇。哪怕廖文政能参透天机,也想不到。
第四九二章 心愿()
言逝错听说陈炬是被他所救,心中感激,“谢谢了,想不到你还记着我这桩心事。”
廖文政道:“当年我修建完皇陵后便游历天下,到了北冥与你结识。如今算起来差不多三十年了吧?”
“时间好快啊,一晃三十年,你还是老样子。”言逝错转过头,睁眼,甚至想伸出手拍一下他的肩膀。
“你也是老样子。”廖文政睁眼,于是洞中有了光,对望。
“其实我们都老了。”这是言逝错第一次说自己老了,如果按年纪算,他早就已经老了。
“你来神庭是为了阴阳逆乾丹吗?”廖文政问道
言逝错笑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
廖文政凄然道:“事实上阴阳逆乾丹只有半颗了。”
又是一个坏消息,但言逝错听了之后只微微怔了一下,心底没有波澜。他说道:“我觉得玉炎就没那么好心,就算我帮他除了鲲,他也不会轻易把阴阳逆乾丹给我。原来是只有半颗,这小子真狡猾啊!”
言逝错没等廖文政接话,继续道:“我知道你慧眼如炬,那给我看看,没有阴阳逆乾丹,我还能活多久。”
廖文政反而把头扭了过去,过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半年。”
言逝错听了依旧没有悲伤,伸出手数着日子,“要是真能再活半年,说不定还能赶上当年我和青瓷成婚的日子。”目光中竟有些小兴奋,浑然不把生死放在心上。
廖文政道:“如果真有整颗的阴阳逆乾丹,你还能有百年寿命。就算有半颗,至少也能再活三十年。只可惜了,玉炎说当年你神魂被重创后,他师父就是怕你卷土重来,把阴阳逆乾丹一分为二,有半颗扔进了海里。”
言逝错却嘲笑道:“天衍尊者小肚鸡肠,天天想着算计人,怪不得死的早。他徒弟玉炎也是一样,我看啊,估计这小子是没几日活了。”
在廖文政面前,他变得放肆,因为他们熟悉,并且了解对方。
“这些年你在此地苦修,可有什么感悟?”言逝错问道
廖文政淡淡的回了一句,“没有感悟就是最好的感悟。”
言逝错笑道:“一把年纪了还喜欢装蒜,我问你,那黄河图现在何方?”
廖文政伸出手,在他掌心处缓缓浮现一幅画面。那是一个山坡,山坡上有一个村子,从山上流下两条小溪,来势很猛,似要冲垮村子。
言逝错刚要细看,画面消失。只听廖文政说道:“黄河图就在那里了。”
言逝错急道:“你就不能说明白点,以前就爱弄玄虚的事,现在这毛病都改不了。”
廖文政也笑了,“以前你在我面前就总着急,现在也还是那样,你怎么不改?”
言逝错一听,起身跳下去,居高临下道:“那是你喝酒耍赖,关键是打赌输了还不认账!”
廖文政也一整衣襟,双手按着石床,双腿一跃站了起来。
“你别瞎说!那次我不知道是酒,是你在茶壶里倒酒骗我喝的!”
“狗屁!你就说你喝没喝酒,破没破戒!”
廖文政想了一会儿,固执道:“被人骗了不算!”
言逝错见他气的脸红,笑道:“我就说你不适合修行,你看吧,都多少年了,还跟我计较!”
两个人就像争吵的孩子,他不像叱咤风云的言逝错,他也不像神功通天的廖文政。
忽然就不说话了,各自想起某些事情,目光闪烁却不离对方。
言逝错叹了口气道:“当年你云游四海为了修行,可我不想让你离开北冥,以为让你破了戒,也就断了你修行的念想。谁知道你修行了几十年,脾气竟然那么爆,不就喝了一口酒,至不至于摔了茶壶,卷铺盖走人?”
提起往事,廖文政苦笑,“我也不知道你如此没正经,一口酒就毁了我几十年的修行。”他没有责怪的意思,很多年过去了,越来越觉得曾经追求过的修行,如今都变得微不足道。
这世间一切的修行最后证的都是小道,真正的大道其实特别简单。
当人们不再去追求大道时,也就证了大道。
廖文政向洞口走去,这是他在神庭修行后第一次站起来。
洞口不大,他一人站着,言逝错就只能站在他身后。
“我有三个未了的心愿,你知道是什么吗?”背对着言逝错,廖文政问道。
言逝错很了解他,随口答道:“第一个守护黄河图,第二个还神庭一个情,咦?以前不是两个吗?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第三个?”
忽然发现多年不见,老朋友有了新的故事,觉得很有意思,于是追问道:“你快说第三件事是什么?”
廖文政只笑不语,惹得言逝错心急。月光从山顶后方照射下来,他低头看去。
“黄河图有它自己的价值,是留是毁,已经不是我能左右的了。至于神庭的恩情,三日后就能还上。可是第三件事……”他转身,凝望着言逝错。
他们是朋友,像伯牙子期一样的朋友。
“曾经你说过,寸心是你的晚辈,决水是你的兄弟,而我是你的朋友,还记得吗?”
“什么年月的事了,当年矫情了,现在想来有点不好意思。”言逝错说的是玩笑话,只是不想让气氛变得沉重。
现在的他,不习惯也不喜欢沉重煽情的气氛,那样会让他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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