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楚面前放着一杯茶,此时茶已凉,寒冷的天气里杯口渐渐的结了一层薄冰。
岚汀见齐楚不答,急的身子前探,双手按在桌上,这猛然的冲击力让茶杯一晃,茶水上面刚结的薄冰骤裂,露出的冰屑浮在水面,又悄悄融化。
“公子!”在岚汀心里非常在乎秦对鸟这个人,他觉得大叔是个好人。那天为了画徐锦鱼的画像秦对鸟一夜未睡,每一张完成的画像都毫无瑕疵,一看就是非常用心。
齐楚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就算他与秦对鸟不曾相识,只要听了这样的事肯定会出手相助的。可是现在他心里想着几个问题,为什么秦对鸟被抓了,包打听要来找他们帮忙?包打听竟然知道秦对鸟被关在哪里,这不奇怪吗?还有像包打听这样唯利是图的人,给他们送来了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连赏钱都没拿就走了,难道真是他忘了要吗?
齐楚转念又想,也许事情没有这么复杂。或许包打听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所以瞧不惯豪强欺负老百姓,所以前来通风报信只不过是想让他们给秦对鸟出口恶气。
但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
岚汀心急如焚,他知道公子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可是公子现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公子,我去救大叔!”岚汀不能等了,他不敢想象以秦对鸟柔弱的身子要是被暴打一顿会发生什么事。
“我去!”齐楚站了起来,此时救人要紧,不管这件事背后有什么诡计,兵来将挡、水来土吞。
然后他走出了客栈,岚汀也跟了出去。岚汀心想一会儿到了地方,要是大叔真被欺负了。自己一定不会饶了那些恶人。
忽听齐楚道:“我自己去,你留下。”在没有弄清楚事情之前,他还不能带着岚汀去,万一有危险呢?
“不行,我一定要去!”岚汀发现这两天自己的脾气好像变大了,心中突然有一个想法,这会不会跟身体里那金色佛经的破裂有关呢?那日在血池中,玉面人是不灭佛印封住了自己天生妖孽的命格,要是金色佛经完全破裂会发生什么?
于是他心里有了深深的担忧,稍微犹豫一下但还是决定跟公子一起去。这时却听身后舒灵雪道:“你就别去添乱了,他一个人能应对。”
岚汀心想也对,自己去了帮不上公子什么忙。公子既要救人,又要照顾自己的安危岂不是很费神吗?然后,他看着公子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齐楚按照包打听的找到了地方,这是一个类似演武场的空地。四周的木架上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但是偌大的演武场却只有中间一根粗壮的木桩绑着一个人。
秦对鸟双手双脚被绑的很紧,头发蓬乱的完全让人认不出来。铁索沉重,在寒冷的冬日里比北风更加刺骨。可是最痛的就属身上被皮鞭打得皮开肉绽的伤口,鲜血淌在铁索上瞬间化为红色的冰,在毫无一丝温度的烈日下触目惊心。
齐楚看着秦对鸟身上一道道又长又深的伤口,皮肉翻卷,白骨初现。真不知道这个文弱的画师是怎么挺过来的,脸上竟然还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如果他不会武功谁又能信?
“你还好吗?”齐楚走到他身边,发现鲜血冻在铁索上连着开裂的皮肉,一旦扯断铁索,怕是会牵动他的伤口。
这个画师不知何时变得坚强起来,上一次在画馆遇见娄关山的时候他明显有些慌张,甚至墨汁流进眼里已经疼的不停哭喊。如今,他是怎么能忍住剧痛而不吭一声呢?
因为在他被抓的时候,最好画馆被人一把火烧了。这些年他耗尽心血画的画被烧得一干二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和杰作被毁,秦对鸟的心死了。上一次在娄关山面前之所以表现的慌张和恐惧,是因为他要保护画馆,要保护自己还未完成的梦想。所以就算让他跪地求饶,秦对鸟也不会犹豫。
可是如今心血毁了,画馆没了,这个画师多少年悉心呵护的梦想如泡影般碎裂了。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心中有梦他就会有勇气;也不管是什么人,一旦梦想破灭,那他就会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秦对鸟虽然被死死绑着,虽然满身伤痕,但是他的眼神告诉齐楚。
他要杀人!
杀光那些迫害他的人!
杀光那些可恶可恨的人!
“公子,救我。”秦对鸟虽然在求救,但丝毫没有低声下气。
这一刻看起来文弱的画师竟然让齐楚觉得他如顶天立地的汉子!
齐楚右手一挥,绿光迸现,顷刻间铁索一段段碎裂。段段铁链上冰冻的鲜血撕扯着秦对鸟身上的伤口,让原本已经翻卷的皮肉变得更加狰狞。
可是,他眉头不皱,神情不慌,嘴角竟然还浮起一丝戏谑的微笑。当一个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梦想被别人毁灭的时候,他心中想的绝对是报复,不惜一切代价的报复!
齐楚再一挥手,木架上的长剑仿佛听见召唤。烈日照着剑刃,剑光一闪,长剑插在秦对鸟面前的地上。
“有我在,你尽管杀。”齐楚竟然也笑了笑,云淡而风轻的笑容却预示着狂风暴雨即将到来。
演武场四周渐渐出现了一个又一个人,如凶神恶煞般冲了过来。秦对鸟拿起长剑,剑尖划着早已碎裂不堪的地面竟然摩擦出火光。火光如梦,燃尽方醒。
秦对鸟清醒着,却也疯狂着……
你毁我梦,我要你命!
第二二五章 密信()
人群之中秦对鸟不停的挥动长剑,他不会武功,自然不懂剑法。但世间一切高深的武功都是为了杀人,只要能杀人的剑法就是好剑法。
他的身影在人群之中来回穿梭,一会儿用刺,一会儿用砍,一会儿用砸。人群中不断有人倒地,奇怪的是秦对鸟就凭着这样单薄的身子竟然抵挡住一次次的攻击。
齐楚远远的看着,他知道已经用不着自己出手了。秦对鸟虽然只有一人,但气势上已经压倒对方所有人。这一场对战,无疑变成了秦对鸟单方面的屠杀。
这个看似文弱的画师,发起怒来真的可怕。
西岭客栈门口,岚汀踮起脚往远处眺望,公子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他自然不担心齐楚会出事,挂念的是那个总是任人欺负的画师大叔。
这时有个青年慢慢的走到客栈门口,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发黑发亮,显然是很久没有清洗了。
“公子,请问客栈里有个叫施紫雨的小姐吗?”青年探头探脑的往客栈里望去。
“你再说一遍要找谁?”岚汀因为把心思都放在秦对鸟身上,所以没有认真听。只是觉得青年说的那个名字好像很是熟悉。
“施紫雨小姐啊,这是给她的信。”青年伸出手,五指短粗应该是干惯了出力的活。
岚汀打量着来人,心想施紫雨应该不认识这样的人吧,但见信封上写着施紫雨亲启的字样。这人应该是送信的,于是说道:“施小姐是我的朋友,你把信给我就好了。”
青年警惕的看着岚汀,略微思索道:“可是信上写着要施小姐亲自打开,公子能不能帮我把施小姐叫下来?”
岚汀看他忠厚老实的样子,笑了笑道:“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她。”
当施紫雨听说有她的信时心中惊讶,到底是谁会知道自己住在西岭客栈呢?她急忙跑下楼,看见了憨厚的青年,接过他手中的信,瞧着上面的字迹,“竟然是爹爹?”
施紫雨大惊,那正是她父亲碧海剑施一鹏的亲笔信。
爹爹为什么突然给我写信呢?
施紫雨没有当着岚汀的面拆开信封,而是把信封收好若无其事的又上楼了。进屋之后,她趴在门缝上往外看去,在确定二楼上没有人后才走到屏风后,慢慢的打开了信。
她拆信的方法有些奇怪,并不是撕去封口,而是用指甲划开信封底部。因为在她收到信后发现这是一封绝密的信,上面画着逝水山庄的剑形符号,这就意味着信中内容不能让除了她的任何人看见。
取出信后,打开一看正如她所料一样写的都是些叮嘱的话。施紫雨把信纸放在一边,纤纤玉手伸进信封,在封口的内部轻轻的抚摸。终于施紫雨眉头一展,摸到了封口内部有一些细小的针眼。她仔细的抚摸着这些细小的阵眼,这是逝水山庄独有的传信方法。
若是一个外人得到逝水山庄密信只要撕开封口,就会毁坏封口背面的细小阵眼。信纸上的内容并不重要,最绝密的事情是用银针刺上去的。
失人已归,离人速回。
施紫雨猛然站了起来,她已经明白这八个字的意思。爹爹这是告诉自己失踪已久的哥哥回来了,并让自己马上赶回扬州。施紫雨美目闪动,心中又惊又喜,可是想不明白哥哥是怎么逃脱魅凰的追踪回到逝水山庄的呢?
她小心翼翼的把信封烧掉,把信纸打开,用手指蘸了几滴茶水滴在信纸上。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制造一个假象,让别人误以为她是看了父亲的信想家了才动身回扬州的。哥哥回来的事一定不能让舒灵雪和舍灵知道。
做好这一些后,她简单的收拾下行李,推开房门往于也风的房间走去。路过舒灵雪房间时故意不去转头,径直的走到于也风房间门口,轻声敲了敲门。
“是我”施紫雨尽量保持这平静,哥哥回来的消息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于也风推开门,自从云蟒山回来后他和施紫雨之间没有什么交流。想不到她会主动找上门来,笑道:“快进来吧。”
于也风请施紫雨坐下,又是沏茶,又是客套,忽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他发现施紫雨一声不响的坐在桌边,自己在胡言乱语有些尴尬,急忙道:“你喝茶啊。”
施紫雨看了看茶杯,仍是不出一声,低着头肩头渐渐颤抖。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于也风关心问道
却想不到施紫雨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可吓了东海龙城的杀神一跳。
“你、你别哭啊!”于也风乱了阵脚,他没有发觉施紫雨在哭的时候只有一开始哭出了声,但嚎啕大哭瞬间变成了泣不成声。
施大小姐哭的时候竟然不出一声,泪水噼里啪啦的落下,但神情没有一丝伤心。如果于也风不是过于在乎施紫雨,他一定会发现少女的脸上有些焦急。
于也风想给她擦去泪水,但又想男女授受不亲,犹豫之际也不知怎么办了。
“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我去揍他!”
“风大哥,我想家了。”施紫雨柔声入骨,于也风只觉浑身酥麻。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想家了就回去呗。”于也风松了一口气。
“可是我一个女孩子,京城离扬州这么远的路程我害怕。”施紫雨楚楚可怜的看着于也风。
“这不是有我嘛,我送你回去。”于也风安慰道
“我想早点吃到家乡的炒饭。”施紫雨提起扬州炒饭表现的更加伤心。
“那咱们现在就走,成不?”于也风端起茶杯仰头就喝了。
“我就知道风大哥最好了。”施紫雨露出笑容,心中也得意的笑了。
“你等我啊,我去收拾下咱们就出发。”对于他来说,只要施紫雨开心,自己就开心。
一炷香后,于也风收拾好了行李和施紫雨一起出了客栈。施紫雨跟客栈买了两匹好马,二人各自上马竟然一声招呼也每跟其他人打就走了。
第二二六章 察觉()
舒灵雪靠着窗框,看着二人渐渐消失的身影,皱起了眉头。
“灵儿,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啦?”舍灵跑过来往外看了看,“没什么不对劲啊?”
“施紫雨和于也风走了。”舒灵雪回想着刚才的一切,好像不久前施紫雨从自己房门外经过。她进了于也风的房间,之后二人就骑马离开了。
“是啊,我都要饿死了。要不是岚汀没心思吃饭,我早都和他出去找吃的了。”舍灵没有明白舒灵雪的话。
“我是他们带着行李走了。”舒灵雪又强调一遍。
“带着行李?”舍灵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施紫雨是为齐楚来的京城,竟然没有跟齐楚打招呼就走了?”她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走的如此匆忙必有急事。”舒灵雪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但一时间还不能确定。
“清沐姐姐,你等着我去问问岚汀,他整天都在门口徘徊,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舍灵披上外套几步就除了房间。
西岭客栈门口,舍灵听了岚汀的叙述,问道:“你是施紫雨收到一封信后,没过多久就和于也风离开了?”
“是啊,走的时候我还跟风大哥打招呼呢,他都没理我。”岚汀也觉得奇怪,又补充道:“事先声明啊,我可没有和施紫雨打招呼,她这样的烦人精,我才懒得理呢。所以,你别吃醋啊。”
舍灵心中一暖,笑道:“我哪里吃醋啦。”脸上虽然笑着,但心知不对,施紫雨这么匆忙离开一定是信上了什么重要的事。她急着回去告诉舒灵雪,忽听岚汀问道:“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
“随便吧!”舍灵现在可没有心思吃了。
“随便?这个我还真不会做。”岚汀挠了挠头,忽然发现今天每个人都好奇怪啊。
房间里,舒灵雪双手互搓,闭着眼脑海中思绪万千。舍灵也在一旁静静思索着,忽听舒灵雪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咱们去施紫雨房间看看。”
舍灵点头,二人推开施紫雨的房门,发现了屏风后的信纸。舍灵简单的看了遍信的内容,写的都是父亲思念女儿的话,又发现信纸上泪痕犹在,道:“看来施大姐是想家了,你看这信上还有泪水呢。”
舒灵雪拿过一看,把被打湿的地方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眼泪是咸的,这不是泪水。”
舍灵抢过信纸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想不到自己竟然被施紫雨给骗了。忽然又发现地上有些许纸屑燃烧的灰烬,招呼舒灵雪道:“清沐姐姐,你过来看。”
舒灵雪俯身一看,“这被烧的才是真正的信。”
舍灵一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这施大姐未免心机太重了吧。”
舒灵雪道:“灵儿,你虽然是魅凰年青一代的翘楚,可是论心机和这位施大姐还是差了不少。”
舍灵有些不服气道:“不就是假眼泪嘛,我也会啊。”
舒灵雪摇了摇头,走到屏风前看着干净整洁的床面,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清沐姐姐,你既然施紫雨这么着急要走,为什么要花时间收拾行李呢?像她这样的大姐应该不缺钱吧,要是换了我什么都不带就走,回到扬州再买呗。”
“如果她不带行李就离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紧急的事。这也是她的高明之处,欲擒故纵就是想让我们以为她是因为想家才走的。”舒灵雪把施紫雨离开前后的事大致想了一遍,只觉这个施大姐实在厉害,竟然把自己给耍了。
“如果是欲擒故纵,那也不用收拾的这么干净吧?”舍灵看着整洁的床面反驳道。她知道舒灵雪分析的完全正确,但却不想承认自己不如施紫雨。
只要是女人都会嫉妒比自己强的女人。
舒灵雪走到床边蹲了下来,掀开床单,把手伸入床下一摸,拿出了一件又一件衣服,“你看”
这下舍灵不出话了,事实摆在眼前。
施紫雨收到信后把绝密部分烧毁,然后制造假的眼泪迷惑她们,为了不让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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