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件,沈洛设计何家的前因,是李嫣然顶了她的名头伤害了离儿,谁又能想到,在得知真相之后的沈洛再度复仇,复仇的对象却是顶了李嫣然样子的何梦锦。
命运就好似一个轮回,圈住了她,沈洛,李嫣然。
看着沈洛满是恨意的眸子,何梦锦嘴角忍不住挂起一抹嘲讽。
嘲讽命运的可悲。
她和沈洛,终究是绕不过一个个误会。
她笑着,“姐夫,这深更半夜的,你跑来我这里做什么?是姐姐让你来吓唬我同我开玩笑的吗?”
见她如此神情,沈洛有些不解,但随即就被眼底深处的恨意所取代,“我只问你,当年无理取闹的跑出宫去,当真是以相府千金的名号行事的?”
何梦锦眨了眨眼睛,本来是想笑的,可是笑意刚到了嘴边,却觉得喉头越发紧了,她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之前为了将声音弄的沙哑吸进去的烟尘已经呛痛了嗓子,此时再被沈洛这一番卡住,跟是火燎一般的痛。
而沈洛眼里的杀意那般明显,何梦锦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这么一点头下去,下一瞬,自己的脖子就会被他扭断。
为了不引人怀疑,宫人们都被她远远的赶了出去,此时再呼救也是没有人能听得到。
今晚上萧冷在宛月宫放的大火帮了她的忙,却也是帮了沈洛的忙,否则他哪有那么容易就溜进李嫣然的寝宫。
而且,还是瞅准了这么个时机下手。
可是,他有没有想过,他这一番,万一被某个宫人发现,或是留下蛛丝马迹,莫说前途,就是性命都有可能不保。
谨慎如他,温润公子如他,清雅绝伦如他,何梦锦却没想到还能见到这般不计代价不计后果的沈洛。
心思翻转,也只是瞬间,在沈洛灼灼的目光下,何梦锦努力抬了抬手,示意他手中的力道先停下,她有话要说。
面色上做着不知所措的神情,实际上,何梦锦袖中藏好的匕首已经悄然褪至掌心。
☆、第一百三十六章 此心不安
在宛月宫火起的时候,贺兰珏同何梦锦道别之后就飞速回了李泽昭在皇宫里给他安排的宫室,之前他假意身体不适,得了允许先去休息,这才有时间同何梦锦布置那一番而不引人怀疑,此时事情闹的这么大,整个皇宫上下都知道了,若是发现他人不在的话,难免多少都让人疑心。
他在轮椅上坐下,唤了宫女进来奉茶,奉茶的宫女从门外一路哆哆嗦嗦的捧着托盘进来,白玉质地的茶盏被抖落的不断的发出声响。
贺兰珏抬眼看去,瞧见那女子将头低到了几乎已经看不到其整个面貌的境地,露在外面的半张脸红的都要滴出水来。
对于女子看到他而露出这等惊讶且娇羞的神色,他早已司空见惯,唯有此时在昭仁宫的那女子,才是第一次让他惊讶到。
想起初见她时候,贺兰珏的嘴角边已经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那一天,他去姚廉的府邸,正巧碰到了前来搜查的御林军。
姚廉是何相的得意门生,即便位不高权不重,多少也会受到些牵连,当时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回避到了后院,正望着一池芙蕖出神,却不料何时身后的假山旁出现了一人。
他对自己的六识和敏锐的观察力还是有把握的,却没曾想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当时的他立即就提高了警惕,那人能悄无声息让他都不曾察觉的出现,自然功夫也不会在他之下,也就是说,若打斗起来,他并不一定能轻松占了上风。
他并不盲目自大,但这些年与之比划切磋的高手不知几凡,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当真还没有遇到过,尤其是在他发现了对方还是一位女子。且胸前还中了一刀的时候。
他本来是要脱手而出的暗器当即就被他按捺了下来,对那黑衣夜行服的女子的身份也多了几分探究。
而同时,那女子竟似才发现自己一般,当时她看向自己的眼神,让他至今都没能忘却。
惊艳,迷茫,无措。慌乱,痛苦。
那双清清凉凉的眸子就这样看向了他,随即,在听到外院传过来的捉拿刺客的呼叫之后。她眼底所有的情绪化为了一抹决然和果敢。
就在他还在想这女子是要做什么的时候,就见她已经身子一窜。竟然是向自己扑来。
他一愣,本能的就要躲开或者出招,但都被他按捺住了,他将身子一动不动,恍若当真是因为腿脚不便而躲不开只能任由她这么惊世骇俗的一扑的样子。
后来,果然如她所想的将自己扑倒。想着她当时故作凶狠的威胁,想着她当时分明难为情到了极点却还是仍旧要紧着牙关将恶人演绎的逞强,贺兰珏就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后来的一切,最开始,也不过是因为好奇她的身份,是好奇她那般出现在姚廉府上的目的,所以他才对她格外的关注了几分。
救下了她,并留下伤药让人治好了她的伤,在恒阳府大堂后面。他第一眼就认出了扮了男装的她,听着她在前堂口吐莲花。不卑不亢陈述当朝局势,表达出想要投靠在广平麾下的意向,他对她更是好奇,这女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以至于对她也就格外多了几分心思。
就是因为这多花的几分心思,却不知道何时起,自己竟然这般在意起这人,喜欢看着她一次次被自己戏弄时候咬牙切齿的模样,喜欢看着她被自己的话呛到分明是气到要爆炸,却仍旧能面带微笑拳头紧握的保持本着好女不吃眼前亏的理智,喜欢她偶尔能让自己吃瘪并为之气结的聪慧……
贺兰珏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能如此牵动着自己的心。
他是个很冷静且理智的人,对于自己在做什么,想什么,想要得到的是什么一直都很清楚,一旦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明白了那女子在心里头的分量之后,他并不压制回避这种心思。
所以,在李嫣然说那一番话的时候,他制止了萧冷的出手,其实也是想借由李嫣然的口,道出自己的心思,想让她能明白些许自己的心思,哪里晓得,平日里看起来那么聪明伶牙俐齿的女子,在这方面却是个榆木脑袋。
贺兰珏不禁有些郁闷的想,难道是要让自己苦着一张脸对着她,一字一句的说清楚?
可是,万一她听到之后,回了一句,公子你喜欢我?可是,关我什么事?
以那女子素来得着机会就要在口舌上回敬他的前车之鉴上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他又该如何?
想到此,贺兰珏脸上的笑意也消散了,刚才满心的欢喜此时却化为了隐隐的担忧与不安。
谁让那女子那般迟钝,亦或是她的心思本就不在自己身上?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贺兰珏的心就跟着一紧,脑海里浮现的是那日在昌邑王府,她宁愿放弃自己的性命都要保全的那个人,想起在地牢里她看向那人的眼神,满满的心痛与疼惜。
他的心也随之一痛,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人从他的身体里生生的抽离了一般的痛楚。
一贯喜欢审视自己的贺兰珏也再不想回想当时的情形,更不愿多想何梦锦的心思。
一想到从来都只有自己算计别人,万事笃定于心,却在这女子面前这般患得患失,贺兰珏觉得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看着他不过片刻功夫,脸上的表情已经转换过了几番,吓的那奉茶的宫女更是惶恐不安,在递茶的时候手抖的险些摔掉了茶盏,好在贺兰珏眼疾手快,一抬手就抄了过去。
刚接开茶盖,茶香的氤氲袅袅香气扑来,贺兰珏手上的动作却顿住了。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自己似乎忽略了哪里。
这次的事情都在往他料想的方向发展,再加上那女子的应变能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那种隐隐的不安又从何而来?
沈洛。
他轻抿了一口茶,猛的想这个人,贺兰珏惊手中的茶盏一个不察滑掉了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随即引来了候在外面的亲卫,看着一脸焦急且失态的贺兰珏突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吓的亲卫当即如临大敌的闪到了身边,问道:“公子?”
贺兰珏抬手一招:“你在这里应付。”
说罢,就转身一溜烟不见了人影,留下那个亲卫有些摸不着头脑站在那里,喃喃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
沈洛手上的力道本是可以轻松的就将面前的人的性命断送,但是看到她清凉如秋水的目光之后,他却停了下来,鬼使神差的,想要听听她要说什么。
呼吸了新鲜空气的何梦锦一边努力用没有握着刀锋的手拍打着胸口,一边不动声色的退开沈洛些许,她道:“你恨我?”
不等沈洛开口,甚至不等他做出任何表情,何梦锦已经开口笑道:“你是在为错杀了自己的未婚妻恨我?”
闻言,沈洛一怔。
当年的事情虽然确定了是李嫣然顶着何梦锦的名号行事,可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作为始作俑者的且目中无人骄横的李嫣然定然不会放在心上,不会记得,更别说一见面就知道他所想所为是为何。
沈洛尚且在思索,只听何梦锦道:“你有什么资格恨我?杀人的是你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助力灭了何家的也是你,你是在恨我,恨不得杀了我,还是为了想将对自己的恨意转嫁到我的身上?”
闻言,沈洛的眸色一紧,抬手就要再度朝何梦锦袭去,这一次,何梦锦岂会那么容易让他得逞。
在他抬起的手尚未碰到她,只见她身子突然的一转,灵巧的避了开,同时手中藏着的匕首再不迟疑,豁然对着沈洛手臂就是一刀。
刀出,血溅。
何梦锦稳了身形停在了离沈洛有一段距离窗边,这才发现他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身子一动不动,似乎刚才自己偷袭的那一刀并未伤及他分毫,对他没有造成影响。
实际上,那一刀用了几分力道,下手有多狠何梦锦自己是知道的,光是看沈洛此时黑色的官袍上顷刻间被连同血肉一起隔开的口子,以及那汩汩冒出的鲜血就知道。
这些,他却全然不见,只有些怔忡的看着何梦锦道:“你不是李嫣然,你到底是谁?”
何梦锦一愣,不过立马也反应过来,也许她骗过了其他人,此时,在沈洛这里,却再难混过去。
这人心细如发,而且又是何等聪明,本身对李嫣然就有一定了解,再加之今晚上,从宴席上到现在一连串的事情,还有自己刚才的那一招出手。
若是换做李嫣然,除了生气撒野发泼外,不会有别的招式,更何况,自己刚才闪避的身法已经将自己会功夫这一真相暴露无疑。
但对于此时的何梦锦来说,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若过说她不运用轻功闪避了开,不伤了沈洛,有性命之忧的就是自己,眼下沈洛一心要置李嫣然一死,自己不出手,或是不暴露身份的话,今晚,注定难逃一死。
沈洛等了良久,都不见何梦锦作答,他抬眸,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再度问道:“你到底是谁?”
☆、第一百三十七章 摊牌
何梦锦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却还打算要杀我?”
说这话的同时,她已经足尖点地急急的向后退了开,因为沈洛已经不由分说的朝她脸上抓来。
若在以往,她的身手根本同沈洛不是一个级别,但现在不同,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她已经能随心所欲的控制自己的内力,这身体本尊的功夫极高,就眼下能轻巧的避开沈洛这一招就能看出一二。
何梦锦犹记得在恒阳时候,自己躲在房顶上偷听,这人随手的一记出手就险些要了她的小命,而现在,她却可以毫不费力的避开。
何梦锦心头一喜。
虽然这段时间同小五切磋很多,但并没有同其他高手对阵的经历,因此对自身的认识也并不客观,现在看来,沈洛都不能轻易伤到她,她心头的底气也就更多了几分。
沈洛见一抓不中,却并不放弃,他脚裸一转,反身继续朝何梦锦袭来。
之前由于何梦锦想要扮成盛怒回宫打砸的娇纵公主,将这一屋子物事破坏殆尽,瓷器花瓶碎了一地,此时由于沈洛的身法,带起这些碎瓷片摩擦着地面发出兹兹的声响。
见他如此执着,何梦锦倒有些意外。
虽然有了些迎战的底气,但她此时却并不想同沈洛硬碰硬。
即使她要报仇,即使她恨他,但也清楚,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沈洛手臂上受了她一刀,而且自己的功夫并不比他差,若是杀他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但杀了他之后呢?
虽然看着这人她心头的恨意险些要将自己吞没,但理智一方面也告诉她,这里是昭仁宫,她的身份是李嫣然,若是沈相无缘无故死在了这里。她根本就没有办法交代,现在保住自己的小命平安出了京城是最要紧的,其他的事情,她可以徐徐图之,并不逞这一时之强。
眼见着沈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纠缠,何梦锦索性抬手一招,打断了他的出手。同时沉声道:“沈相,你就不怕这打斗的动静大了引来了宫人们看到?”
见沈洛并未收招,何梦锦转身一跃,闪到了窗口。继续道:“你不怕死倒是没什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在沈府竹林密室里的那个可怜的孩子?”
一提起离儿。果然见到沈洛神色一紧,身上的动作也停了,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你……”
每个人都有软肋,而沈洛的软肋就是离儿,虽然不耻于拿无辜的人做威胁,但在这般生死关头。何梦锦却也顾不得什么正人君子的作风了。
她怀里掏出一块绢帛,细细的擦拭着匕首上刚才刺伤沈洛留下的血痕,淡淡道:“嗯,没错,我是孟锦。”
在沈洛第二声询问她是谁的时候,想必心里头就已经在怀疑自己的身份,因为这几日在他身边提到李嫣然冒名顶替一事也只有她一人而已,不过因为男女身份不同,所以他才不确定。才会开口询问。
现在,她也不打算瞒着他。甚至包括她重生的身份。
自李泽昭下决心要杀她之时,孟锦的身份就应该死在那场大火里,所以揭露不揭露女子身份,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早该想到,”沈洛轻笑,随即道:“只是没有料到你是女子。”
他这才注意到何梦锦手上漫不经心擦拭匕首的丝绢,星辉般耀眼的眸子顷刻间如三尺青锋一般,散发着凌厉的杀气,道:“住手!你从哪里得的?”
话语刚落,他又觉得不对,这丝绢是自己一直放在府上的,如今在那女子手上,自然是从他府上得来的,再继续开口,沈洛的面色带着凌冽的寒意:“你跟她什么关系?”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死去的何梦锦。
这绢帛是何梦锦在发现竹林里密室的秘密之后,前几日趁着沈洛不在府上,她又溜进去自己曾经住的院落,发现那里的陈设跟以前没有什么两样,跑了那一趟,唯一的发现便是这条丝绢。
这发现也不小,她犹记得当时沈洛向何家下聘,除却那应有的聘金彩礼,送给她的,还有这条丝绢。
上面题了他的词句,当时觉得这样子的提亲别有心意,还赞他心思巧妙,于是自己也跟着再一旁和了一首,让绣娘们比对着刺了上去。
如今,上面的一字一句却犹如一根根刺在心头上针,她再不敢看上面的字,不敢回想当时那字句里的含义。
她抬手,仔细的擦着匕首,一遍一遍,似是要将之当做磨刀的磁石,毫不吝惜这方意义非凡的丝绢,看着沈洛疑惑且愤怒的眼神,何梦锦笑道:“难为沈相还留着这帕子,而且还记得它的含义。”
看见何梦锦笑,沈洛的神情越发多了几分惊讶与不可思议,他似是对自己说,又似是在问何梦锦:“她是你什么人?”
前世的何梦锦生活圈子仅局限在京都,认识的人沈洛也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