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村妇的手比宫女们还粗糙。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也能做妃子,她怎么忍得下去?
此次秀女大选到此时算是结束了,共册封一妃、一昭仪、一昭媛、一昭容、一婕妤、三美人、一才人、一宝林、一常在,计十一人。总的来说,皇帝很满意,太妃太嫔们也很满意,皇帝的妃嫔们也算满意,虽然出了个顾秀丽,但只留下了十一人,要知道文帝十五年那次大选可是留下了六十八人,这多亏了投壶。天子玩笑之言,却使得投壶游戏大兴,凡贵族皆以不会投壶为耻,这已是后话了。
秀女们都回外宫收拾行囊,落选的明日遣送回乡,得了封号的明日进宫,或是悲伤或是欢喜,总算了了心事,而皇帝却还要想着给新进宫的妃嫔们拨住处,好在考虑到大选后会有不少新人住进来,大多数宫殿都已经修缮过打扫干净,否则还要头疼许多日子。
“陛下,丽妃娘娘住西宝宫是否合适?”万吉的笔停在丽妃的名字旁。
品级低的不必一人一间宫殿,谢才人、周宝林、董常在住芳华宫,张美人、吕美人、陈美人住芳德宫,王婕妤住刘淑仪的芳容宫侧殿。新封的九嫔之三,李昭仪住海棠宫,温昭媛住金缕宫,薄昭容住芳菲宫。至于丽妃,已居妃位,寒酸不得,与妃位相配的自然是先帝四妃的宫殿,其中锦绣宫已被琼妃住了,而宁馨宫被玉贵嫔住了,万吉左思量右思量,定了西宝宫。
燕瑞蹙了蹙眉,“有些远了,云缈宫呢?”
“云缈宫用的是云太妃的名讳,云太妃还健在,若让丽妃娘娘住进去,势必要改了名,可就因为云太妃还健在,却是不好改这个名。”万吉疑难道。
可不是么?云太妃这才搬了宫一年多,人还健在呢,就安排人占了她以前的地儿,于情于理都不妥,若是寻常宫殿倒也罢了,偏偏宫名还用的老人家的名讳,若安排人住进去,势必要改了宫名,可老太太还健在,改名就是在驳她的面子。所以难啊,只能让云缈宫空置着。
燕瑞明白万吉的意思,点头道:“你考虑得周全,就西宝宫罢。”
万吉连忙标注好,将单子呈给燕瑞批阅,若是没有错处,就要拟旨了,明日一早就该传旨了。
燕瑞一边漫不经心地看,一边问万吉:“你今日瞧得明白,给朕说说。”
万吉应下,细细道来:“李昭仪的功夫是极好的,依老奴看尤善射箭,想必那标着妃位的壶也难不倒她,难得的是她知进退,只选了与她身份相符的九嫔。温昭媛中气不足,想来身子娇弱些,幸好有燕王相助,燕王殿下那气用得巧,增一分过了,减一分不足,不偏不倚,就中了九嫔。薄昭容的性子老奴瞧着有些像流香郡主,她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是善于此道,也是奔着那妃位去的,可惜被燕王阻了一把,能让燕王殿下如此,想来昭容在来京的路上就不太安分。倒是丽妃娘娘真真是好运气,不懂投壶,空有一身庄稼人的气力,却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燕瑞显然也想到了顾秀丽,笑道:“她是个有福气的,留在宫里也是好的。”
翌日,朝上宣读了此次秀女大选的结果,众臣虽然对投壶封妃的荒唐做法表示异议,但事成定局,只得作罢。众臣对结果勉强满意,到底还留了十一个佳丽,以天子的冷情性子,他们几乎以为会一个也不留下。
然后讨论的是燕王双十寿辰的事,天子宠爱胞妹是人尽皆知的,因此燕王的双十寿辰自年初就被列为议事重点,寿宴将在宫中举办,礼部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现在讨论的都是些微枝末节,前来贺寿的郡王贵族们陆续抵京,他们的衣食住行都要拿出来讨论一番。每逢此时,云相便冷眼看文武百官为了讨好一个二十岁的小女子你争我夺,而正主却坦然享受着众人为她的生辰操劳,心底满满的是不屑。
一晃三月十七到了,无双沐浴完毕,便见碧云托着衣裳,田蕊托着玉冠,这些都是御赐的,从去岁末宫里御衣房就开始赶工,前些日子才完工,后燕王试了又稍作修改,最后衣裳全部浆洗熨平,昨日才送进燕王府。
莺歌喜气洋洋地为无双拭干长发,仔细梳通,绾上男子发髻,再取了那玉冠戴上。这玉冠造得精巧,玉是羊脂白玉,玉上却镶了一条金龙,玉石质脆,难雕复杂花样,这龙栩栩如生,虽只一指长,每一片鳞片都看得清清楚楚,用质软的黄金来造是再好不过的,只是这金镶玉的手艺民间难寻。
梳的是男髻,很是简单,要不了一盏茶的时辰,莺歌不禁有些遗憾道:“公主总梳男子发髻,奴婢再巧的手也派不上用场了。”
无双闻言露出些笑意,却不接话。
莺歌见她连敷衍都不肯,不再多言,取了那华丽的金袍为无双穿上。金色是极抢眼的,是以金色为底却难用别的颜色绣纹,因而这袍子瞧着是没有绣纹的,待走近细看才会发现是用金线绣的暗纹。襟口袖口在满目金色虽瞧着差不多却不是金色,而是明黄,明黄上又绣以金龙,富贵难言。当今大燕,除了天子,只燕王敢如此装扮,若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都要被按上个谋逆的罪名。
莺歌收拾妥当,越看越觉得自家公主似天人一般,欢喜得不行。
无双不忍拂了她的兴致,只道:“日后这些事都让他们小辈做。”
莺歌知道无双是在心疼她,心中一暖,双眼顿时有些湿润,不禁有些埋怨:“瞧公主说的,您呀自小就不要人服侍,奴婢难得有一次机会。以后这些小辈接了手,可是他们的福气,放眼京城都找不着公主这样好伺候的主子。”
碧云和田蕊连忙笑着说:“姑姑说得是,全天下也找不着咱们殿下这般天人一样的主子!”
莺歌也笑着称是。
说话间,田园急急地进了门,呈上一封信,道:“八皇子的信。”
无双接过一看,信上大抵说了琥珀的思念之情以及不能亲自为阿姐贺寿的遗憾愤愤之情,最后是祝寿的吉祥话。想到琥珀那不忿的模样,无双不禁笑了,将信交给田园收起来,叹道:“琥珀也长大了!”
无双回到京城时,容州已有七封信到了燕王府,估摸着她该回京了,信来得越发频繁,没几日就是一封。容州离京城太远,一封信丝毫不耽搁在路上也要走上两个月,琥珀是算着时日写的,使得无双看信时并无滞后之感。至于回京祝寿之事,年初的时候琥珀就让金钩用暗卫联系的方式询问了她,她没同意,到今日表达哀怨不满的信才到她手中。以往也是个娇生惯养的皇子,稍有不顺心就跟她撒娇叫苦博她同情,现在来了这么多信却没说一个苦字,收服异国蛮族,岂会不苦,他越是不开口,想来过得越是苦,却学会了自己扛着,果真是长大了。
“走罢,该进宫了,吴嬷嬷该急了。”无双吩咐道。
几人应下,连忙出门。
虽说是宫中操办寿宴,但毕竟是燕王的私事,燕王出宫多年,宫中谁也不知她的喜好,是以请了燕王府中的人来坐镇,莺歌与田园这些日子日日都要进宫,今日从早上起就在宫里忙了,方才是算准了时辰回去伺候无双的。待二人进了宫,果然见吴嬷嬷有些焦急,钩子大约忙去了,并不见身影。
吴嬷嬷见他们来了,终于松了口气,淡淡道:“各自忙去罢,宫中多了不少新人,不怎么利索,你们帮衬着些。”
二人应下,连忙各就各位去了。
天色尚早,宾客还未到,无双先去见皇兄燕瑞。燕瑞今日难得没有忙政务,在坤仪宫中逗弄凤王,燕王进去的时候里面正热闹着,除了被禁足的颜嫔,天子的妃嫔们一个不落,都在这里,见燕王到来,品级低的连忙起身行礼,还齐齐地说了不少祝寿语。十几个嫔妃并上帝后燕王及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有近三十人,聚于一室,不免有拥挤之感,亏得她们的贴身宫女和太监都在外头守着,否则燕王连站的地儿都没了。
众人见燕王一身金袍,与天子的明黄比在一处所差无几,顿觉天子宠爱燕王非凡。玉贵嫔大着胆子说道:“就没见过像陛下这般疼爱妹子的,让臣妾这个没兄长的嫉妒得恨。”
丽妃出身乡野,闻言大大咧咧道:“年长的照顾年幼的也是应该,臣妾的父母去得早,弟弟年幼,都是臣妾照顾来着。”
李昭仪也笑道:“都说长姐如母,这是常见的,可长兄如父却是少见了。玉贵嫔也不必羡慕燕王殿下,那是陛下脾性好,我那两个哥哥总以欺负我为乐的,我在家中常言有姐姐才好。”
罗皇后难得也来了兴致,笑着说道:“李昭仪说得是,本宫的哥哥才多呢,却从来都是玩自己的,就没照顾过本宫。”
燕瑞不由取笑几句,众人又是一阵笑。玉贵嫔笑得勉强,姐姐?她想到宁家的女儿们,如今一个被囚在宫中,其他的都做了鬼。
先前丽妃虽是随口一说,燕瑞却记在了心上,问道:“丽妃,朕听你说过,家中只有弟弟一人,如今你进了宫,你那弟弟可是寄住在亲戚家的?”
丽妃坦然说道:“臣妾与亲戚并不来往,没有亲戚愿意照顾弟弟,县令答应臣妾让弟弟在县学读书,平日里都住在学馆里。弟弟日后若能高中,臣妾也能如景淑媛一般与弟弟重逢了。”
若是有些根基的,一朝登上妃位,必然给家中兄弟安排好了前程。若是没有根基的,天子既然问起,怕是就借着这个由头,趁着天子心情好,求个恩典,不用等到他日高中就能到京城来,可丽妃不懂这些,说过之后就罢了,也没想到求天子开恩。
燕瑞笑道:“你也是一宫之主了,怎么就没想着照拂娘家弟弟?堂堂宫妃的弟弟,怎么能寄住县学的学馆?今日是燕王生辰,朕给你个恩典,改日下道旨给你,你命人将你弟弟接到京城来,置间宅子,送到燕京书院读书,总比在县学好。”
此话一出,玉贵嫔的心中顿时酸得冒泡,景淑媛的事刚过,丽妃又来了这一桩,天子开了口,丽妃的弟弟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本就品级比自己高,若日后有兄弟扶持,怕是要稳稳地压在自己头上了。
琼妃最会顺皇帝的心意,当即附和道:“京城里书院极多,都比那小小县学好上许多倍,燕京书院是京城最好的书院,放到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丽妃你还不谢谢皇上的恩典!”
丽妃这才明白自己得了个大赏,喜不自禁地谢恩。
燕瑞笑道:“可不必谢朕,今日是燕王寿辰,朕是为燕王积福,你要谢就谢燕王罢。”
丽妃当即又谢过燕王,起身的时候突然一拍脑袋,笑道:“臣妾差点忘了给燕王准备的寿礼。”说着唤了守在外头的贴身宫女。
只见一个宫女捧了个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倒不知红布下面是什么。待宫女走到跟前,丽妃掀了那红布,原来只是一双靴子,众人当即有些失望。玉贵嫔笑得嘲讽,到底是乡野村妇,只能拿出这种东西来。
如此寿礼
丽妃并不在意众人眼中的失望,热情地对燕王说:“燕王殿下出身尊贵,想来什么稀罕物都见过了,臣妾出身贫寒,没有更稀罕的送给燕王,只这一手缝补的手艺,就给殿下缝了双靴子。这缝靴子的料子还是陛下赏的,臣妾的手艺自是比不过宫里精细的,不过这底是实打实的千层底,穿着舒服养脚。”
谁都以为燕王看不上眼,谁料燕王竟真拿了那靴子当着众人的面儿换上了。
燕瑞笑问:“感觉如何?”
“不错。”无双让碧云把先前穿的靴子收起来,竟不打算把这靴子换下了。
先前的靴子是宫中御衣房制的,是御赐了今日生辰穿的,无双就这么当着天子的面儿换了,不敬得很。燕瑞也不生气,满意地朝丽妃说道:“你手艺倒是好。”
丽妃从没想过燕王会看得上这双靴子,也没想到天子会夸她,当即有些不好意思,一时忘了礼数,一个劲儿地摆手,道:“臣妾的手艺比不上宫里的,只是宫里做东西精细惯了的,若做了这千层底,怕是外观上就不好看了。臣妾想着燕王殿下走路多,鞋底子稍微薄一些,受罪的就是脚,这才做了。若是做别的,臣妾的手艺比起宫里头要差得远了。燕王殿下若是穿得习惯,日后臣妾给殿下多做几双。”
她倒是没有巴结的心思,只道寻常百姓家照顾小姑一般。燕王却喜欢她的热心肠,笑着说道:“本王收了你的礼,便回你一个礼。你弟弟进了京也不必置宅子了,先在本王的燕王府住着,他日高中自有朝廷赏他宅子。”
丽妃不知这礼厚,有切身经验的景淑媛却是知晓,当即提醒道:“丽妃快快谢过燕王,那燕王府可不是寻常人能进的,建府至今不过进了八皇子和肃亲王世子家的公子,如今八皇子已经封了应王镇守容州,肃亲王世子家的那位公子在威远军中历练,今秋是要参加武举的。”
丽妃连忙又是谢恩,今日虽然她行礼最多,可她得到的也最多。她出身低,从来没见过燕王,只听旁人胡说,今日见燕王穿靴子也不用人服侍,顿觉燕王比那些在外宫认识的一举一动都要人跟着服侍的贵族小姐好得多了,且燕王又有心教导她弟弟,此时在她心里已是这座皇宫里最好的人。
丽妃这般想着,便为小姑操起了心:“不知燕王殿下可定了亲?”
此言一出,众人皆默。
倒是燕王回了句:“没有。”
丽妃不知其中缘由,有些惊愕:“都道贫家女迟迟不嫁,怎么殿下这般尊贵的姑娘也拖到了现在?”
燕瑞已然不悦,玉贵嫔不但幸灾乐祸,更要拖她一把:“丽妃娘娘错了,燕王殿□份高贵,世上难寻匹配之人。”
丽妃点点头,道:“这倒是。不过身份高贵有身份高贵的做法,民间不也常有富家女招赘之事么,燕王殿下不妨也招个驸马。”
先帝五位公主嫁了四位,两位嫁去异国,两位嫁在京城,嫁在京城的两位都是嫁进男方府里的,并未设公主府,先帝只是赐了银子命男方将公主住处扩建得大一些,而唯一早早就开府的这位燕王殿下还待字闺中。大燕历代有不少招驸马的先例,不过进了公主府就跟做上门女婿一般,处处低一等,有志气的儿郎大多不愿意。
玉贵嫔本以为皇帝会大怒,谁知皇帝却是笑了:“丽妃说得也是,若遇到好男儿,燕王就不妨招作驸马,燕王府里总归多一个不多。”
无双点点头,众妃嫔便七嘴八舌地说起招赘的好处来,然后不知怎地又岔回燕王生辰上来。丽妃开了头,别的妃嫔便抢着给燕王献礼,可惜都没能得燕王青眼,轮到温昭媛的时候她只献了一盘紫罗糕。无双拈了一块,尝了一口,顿了一下,竟将整块都吃了下去。
燕瑞有些意外,便也取了一块尝尝,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面上多了些温存,柔声对温昭媛道:“这味道与你祖母做得一模一样,你学得好。”他还未去过温昭媛的金缕宫,是以不知道她还有这手艺。
温昭媛连忙谢天子夸奖。当年她学做这紫罗糕的时候,嫡母就说过先皇后是极爱吃的,临行前嫡母还嘱咐她这手艺不能忘,陛下与燕王都是喜欢的。她进宫多日并未侍寝,是以没机会呈上这紫罗糕,恰逢燕王生辰她寻不着稀罕物送,便献了这糕。
李昭仪送了跟马鞭,道这马鞭可是凉州最好的,也合无双的心意。
众人谈笑片刻,便见天色暗了下来,天子下令赴宴,一行便浩浩荡荡地赶去御花园。
御花园里已经很热闹了,百官及亲眷都已到了。燕王的面子大,几位郡王除了守灵的清郡王燕盛云外都到了。
琼妃想亲近丽妃,便教她辨人。那位坐着轮椅腿脚不便的是闭门不出的平郡王燕晓,那位身边站着宫装妇人的是封地在西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