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院子,童长老抢先问道:“可是打开了银库?”
杜长老摇摇头,也不看那两人失望的神奇,顿了顿,低声道:“打开是打开了,不过里面的东西全不见,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库房。”
“少主是早有准备的,少主是早有准备的,少主是早有准备的!”闻长老重复着这句话,却一句比一句大声。
童长老有些不明,杜长老却点头道:“少主的确是早有准备的,光那间库房里的东西,没有几个月,是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转走的。”
无双有些遗憾地说道:“既然没有价值,本王的允诺便收回了。”
“你敢!”童长老得知他一向看不起的南宫少主竟摆了所有人一道,心中有气,闻言当即发作起来。
“本王为何不敢?”
童长老找着了底气,大声说道:“老夫不管你是谁,那豪情阁的花魁还在老夫手里,你若不放了老夫,他也活不了!”
“哦?”无双轻笑,“区区一介小倌,怎值得本王的允诺!”
杜长老暗自摇了摇头,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孟七,而是燕王,堂堂燕王,岂会为了一个风尘中人退让!
“殿下还记得花楼么?殿下曾经被花楼的杀手刺杀过罢?”闻长老突然开了口,其余二人顿时大惊失色,杜长老甚至喝道:“闻长老!”
闻长老摇摇头,平静地说:“我们已经不是花楼的长老了,楼主处心积虑想要除掉我们,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我们!”
“闻长老,你胡说什么?楼主并未参与此事!”杜长老厉声道。
闻长老嘲弄地看了杜长老一眼,满眼都是对他自欺欺人的讽刺,“那个阿卓呢?她是楼主的人,纪长老要了她来伺候少主,楼主岂会不知用意?若与楼主无关,阿卓与纪长老又岂会消失?一开始楼主就没打算放过我们,我们手里握的权太多了,楼主已经容不下我们了。”
闻长老平日里最是谨慎胆小,可也看得最通透。上次楼主处置郑长老之时,他惟恐楼主日后再次出手对付他们,主动提出辞去长老一职,交还手中权力,可他舍得,别人舍不得,四位长老不能齐心协力地卸下长老的重担,看在楼主眼中便是莫大的威胁,他岂能容得下?
“说罢。你若说得有用,本王允诺为你留下一条血脉!”无双终于开了口。
闻长老有三子,子承父业,都是从事私盐买卖的,经手的私盐绝不会少于百斤,按照律法都是死罪,在燕王手上一个也逃不掉。如今燕王能开口保证留下一子的性命,已是莫大的恩惠。闻长老低低地应了一声,便将他所知晓的花楼中事说了出来。其实他主管南宫家的事,对花楼中事所知有限,说不出什么机密之事,南宫水月之所以敢将他们送给无双,正是因为这一点。
“前岁刺杀先帝,并非楼主下的令,楼主是否另有安排我等不知,那个名叫展眉的舞女是东易国人,郑长老与东易国合作,将那展眉收在望江楼中,借机送入皇宫,可惜事败,丢了望江楼,郑长老等四位长老也在一夕之间命丧楼主之手。”
展眉与花楼和东易国的关系当时无双便从另一个舞女的口中得知,如今听闻长老说到那花楼楼主处置郑长老之事,不知为何,心中蓦地叹了口气。
“为何刺杀先帝?”无双寒声问道。
闻长老一怔,随即答道:“这是郑长老与东易国的交易,至于楼主有没有这个想法,我等便不知了。我等主管南宫家的事务,楼中之事知之甚少。”
杜长老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即使楼主舍弃了他们,即使他们如今背叛了花楼,有些事还是只能带到地底下,永远都说不出口。
良久,无双突然说道:“全部出去!”
那几个看守的士兵对望几眼,一时竟未反应过来,龙一走过来,半带强迫性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将那几人带了出去,关上了门,房内只剩无双与那三位长老。
蹙了蹙眉,稍作迟疑,无双终于开了口:“你们可认识云起?”
三人闻言一愣,皆摇首表示不知。
“他……善药理,与花楼楼主关系密切,年纪……四十上下。”
花楼中善药理的很多,但跟楼主关系密切的就只有药师了。杜长老道:“燕王说的或许是药师。”
“药师?”无双顿了顿,又问:“他是死是活?”
杜长老闻言一愣,随即摇了摇头,道:“前岁郑长老出事之时,药师受了重伤,原因不知,但楼主特意让纪长老瞧了瞧,并无性命之忧。去岁听说又出了事,至今尚无消息。楼主向来行踪不定,[小说网·。。]我等皆是通过他联系楼主,自去岁他出事之后我等便再也没有联系过他,恐怕凶多吉少。”
无双神色平静,双手却不自觉地一颤。
“应该无事。”闻长老突然说道,“药师应该还没死。花楼中药师的地位仅次于长老之下,死前必须留下传人,且举办仪式传承药师之位,我们并未接到消息,想来现任药师并未过世。”
指尖颤了颤,无双敛下双目,道:“本王记得杜长老有一女,本王可保她不被充作官女支。”说罢,她便直接离去。
龙一见无双出来,便让那几个士兵回去继续看守。
虽然无双神色如常,但是龙一却看得出来她有些失神,然他不能开口,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四周动静,护她安全。
刚走十多步,柳月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无双看到她,双目顿时一凛,直接免了柳月的礼,只看着那小丫头。那小丫头是杨尘身边的人,她来这里,说明杨尘出事了。
果然,那丫头面无表情地说了结论:“我家姑娘被人掳走了。”不等无双发问,她便继续说道:“四更天的时候,姑娘摇铃,奴婢听出姑娘是在求救,连忙赶去,还是没来得及。姑娘说过,若是她出了事,就来找你。”
无双点点头,杨尘自几年前出了事之后就不喜有人在身边伺候,所居之处皆设了金铃,若有吩咐便摇铃示意,铃声轻重缓急皆有不同的意思,这丫头跟在她身边许久,想来不会听错。
“龙一,带人去先去瞧瞧。”
“是。”龙一应道,却转身拔剑刺向一处树丛,只见那树丛中一个人影快速跃出,却见龙一的剑避无可避,只得举物格挡。“噔”的一声,兵器接触,甚至碰出星点火花。龙一用力刺去,那人手腕翻转,龙一的剑便被他手中之物带着旋转,龙一无奈,只得跟着旋转一圈卸去剑上所受之力。不过这一转,两人对招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就连柳月也看清来人手中之物是一把扇子,一把华丽得不伦不类的羽扇。
“静夜公子好雅兴啊!”无双冷笑道。
镜花水月
无双虽是打了招呼,却未开口喊停,龙一自然不会停手。利剑横扫呈刀势,静夜公子那把华丽的羽扇便出现一个大窟窿,心疼得他直咬牙。龙一却丝毫不留情,剑尖轻轻削了几下,那羽扇便只剩下金灿灿的黄金扇骨。
华静夜无奈,只得边招架便哭着脸喊道:“殿下,我的好殿下,你就让他停手罢!”
无双点点头,龙一连忙停手。华静夜有些惊奇地看向龙一的后背,喃道:“明明是背对着她的,一点头便能知道,莫非后背长了眼睛?”
无双有些不耐,冷声道:“龙一,把他抓起来!”
华静夜连忙伸出那副黄金扇骨,道:“他毁了华某的扇子,他刚刚削的是孔雀毛,华某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无双嗤笑一声,道:“你该感谢他手下留情,否则你连扇骨也留不下,黄金太软,他若使力大一些,你那扇骨便会被绞成一个金球。”
可惜无双难得地对华静夜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华静夜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这个问题上,他直直地盯着无双,惊道:“殿下,你脸上的神情多了不少啊!上回见你的时候你还只会板着死人脸,偶尔偶尔才会‘冷笑’一次,如今你都会‘嗤笑’啦,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若是二皇子泉下有知,必会欣喜得睡不着觉的!”
这世上有一种人,总是在你忙的时候说着不着边的话,还无时无刻不在挑战你的底线,比如江夫子,比如眼前的这位静夜公子。对无双这种喜欢直接的人来说,这种人应该处之而后快,所以无双的剑此时已经架上了华静夜的脖子。
“静夜公子,本王不是二皇兄,对你没那么大度!”
华静夜讪笑几声,小心地推了推那把亮得有些晃眼的折铁宝剑,推了几下都推不动,只得舔着脸道:“殿下,华某怎么说也是一国皇子,您就客气点罢。”
“本王没见过什么皇子,异国皇子,岂会出现在我大燕国境内,应该是宵小之徒冒充的!”无双撇得一干二净。
华静夜此时再不明白这位殿下的心情不好就是傻子,连忙正了脸色,道:“殿下,华某是跟着那丫头来的。华某对尘尘有些在意,时时刻刻都注视着她……”
无双直接打算他那段令人牙酸的话:“如此说来,你一定追到了掳走她的人!”
华静夜顿时垮了脸,道:“这倒没有,她被掳走之时华某凑巧打了个盹儿,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那丫头出了宅子,华某惟恐她有事,便一路跟了上来,跟到了这里才知她被人掳走了。”
无双点点头,剑又靠近华静夜的脖子一寸,森森的剑气顿时划破了他脆弱的脖子。华静夜连忙说道:“华某知道燕王殿下如今忙得很,人手也不够用,所以自告奋勇来帮殿下救回尘尘,不,帮华某自己救回尘尘,无须殿下出手。”
无双这才正眼看他,稍作迟疑,道:“让你去救?几日?”
“限期三日!华某一定将尘尘救回!”华静夜双目灿灿。
无双收了剑,道:“龙一,跟这丫头去瞧瞧。”
“殿下!”华静夜低低唤了一声,无比认真地说道:“华某愿以性命担保,必将尘尘毫发无损地救回来!”
无双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把那丫头带去!”
“是。”华静夜说罢便不再耽误,带了那丫头就使轻功离去。
有些事龙一心里明白,不会多问,可柳月却是不懂,“殿下,您让他去救杨姑娘,放心么?”
龙一知无双此时心情极差,本料她不会开口,谁知她竟真的解释给柳月听:“他有他的势力,不方便给本王知道,因而不愿本王插手。无妨,此时还有胆子掳走明珠,想来只有南宫水月和纪长老了,明珠暂无性命之忧。华静夜若真的无用,本王有的是法子对付他。”
柳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道:“依依姑娘来了,在主宅那边等着殿下呢。”
无双点点头,直接往主宅走去。
依依想是刚哭过,双眼通红,见到无双进来,连忙迎上去,问道:“孟公子,我听说……听说南宫家出事了,铺子全被官府查封了,是真的吗?南宫公子他人呢?”她说着,眼泪珠子又掉了下来。柳月见她如此,有些不忍,便扶着她坐了下来,拧了条湿巾让她擦擦脸。
而龙一早已沏好茶呈上,无双喝了口茶润润喉,问道:“外面怎么说?”
依依努力平复下心绪,缓缓道:“我今早一起床就听到那些丫头小厮在说南宫家的事儿,便命人出去打探了一番,他们都说昨日那些脚步声不是鬼出关,而是官兵在抓人,南宫家的铺子都被封了。我嘱咐好阁中事务便急急地过来了,没想到南宫家也有官兵守着,我好不容易才求得那官兵通传,还好柳公子认识我,带我进来。孟公子,你是官府中人么?”
无双点点头,道:“你知道南宫家做的什么生意么?”
依依一愣,点了点头,道:“瑶山人都是知道的,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南宫家都做那生意做了几十年了,怎么会出事?”
“既是违反大燕律例的,自然会出事。”无双淡淡道。
“那……南宫公子也被抓了?”依依红着眼道。
无双手中动作一顿,道:“他……逃了,暂时没有人找得到他。”她看到依依眼中闪过一丝庆幸之色,不禁蹙了蹙眉,声音也冷了三分:“你与南宫水月到底什么关系?”
依依被吓了一跳,泪珠子直掉,惊慌之余,眼角瞄到柳月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反应是极快的,连忙抹了抹泪,道:“孟公子想必是因为我帮了他几次才会怀疑我,其实我与他早前是有些渊源的。他曾经跟孟公子说过,我家以前是酿酒的。十多年前家父还未去世之时,的确酿的一手好酒,酒肆开得极大,就离南宫家不远,我家后院和南宫家一处院子更是只隔了一道墙。那时我们都是孩子,南宫家主还未过世之时我们常在一起玩耍,后来南宫家主去世了,他便成了家主,因着长老压制,在南宫家并无地位,过得很不开心。不过他对我是极好的,从来都让着我。
后来我父亲突然生病过世,我家中没有兄弟,父亲酿酒的手艺便失了传,酒肆经营不下去,我母亲也抑郁而终,我孤身一人,无奈之下只得卖了酒肆,去京城投靠亲戚,临走之时他还偷偷给了我一些银子。谁知亲戚早已搬了家,我无所依靠,几经波折,沦落风尘,又回到了瑶山。
回来之后我曾经打听过他,无奈外界对南宫家那个久居深宅的少主并不熟悉,也无人见过他的面儿,我自然也见不到。直到几个月前他逃出了南宫家,来到豪情阁,我认得出他,他却不记得我了。我念着当年他相助之恩,便帮了他几次,希望他能夺回南宫家的主权。
孟公子,南宫家的事与我无关,可是花花还在他们手里,当初南宫公子亲口保证会把花花救出来的!”
“兆琰的事我会处理,你先回去罢。这里不要再来了,等找到了兆琰,我会送他回去。”
得了无双的保证,依依终于安了心。
龙一询问了那三位长老,得知花兆琰就被囚禁在一家铺子的密室里,连忙带人过去寻找,庆幸的是人还在,并未被苛待,只是受了些惊吓,见到有人来救时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龙一帮他把了脉,知他身子无事,便直接带回了南宫家。因着花兆琰之事,燕宵明白南宫家的铺子里大约都有密室,便让人带着抓到的人一间一间地搜密室,倒是缴获不少好东西。
花兆琰被安排在侧房歇息,柳月给他喂了些安神汤,他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正房里,无双正在用膳。龙一恭敬地站在一旁,而休息之后精神甚好的燕宵也有兴致品一品茶。
无双用完膳,洁面拭手完毕,终于开口道:“说罢。”
“当日在场的所有盐商逃脱了七名,皆被捉拿回来,盐商的产业全部查封,家眷也入了狱,等待审判。那批私盐除了南宫家的货至今还未追回,其余不差分毫,二十艘海船无法上岸,全部锁在码头,派人日夜看守,运货之人经查实共有四十八人,跳江逃了一半,另一半被捉住,但全部服毒自尽,逃跑的那一半因追捕及时抓住了二十人,依旧服毒自尽,一个活口也未留,还有四人尚未被抓到。”龙一禀报道。
“那些运货人的来历查到了么?”无双问道。
“完全无迹可寻。”龙一低首道。
“那海船还在,应该留下些痕迹。那么大的船,一路过来不会没人注意到。给本王查,务必要查到那船是哪里来的,走的什么路线!”无双动了怒。
燕宵方才茶盏,道:“海船的来历暂时不知,不过那海船怕不是一齐到的。我问过码头上的苦力,他说海船运的货多,而且楚江水深,海船好走,因此南边运货都是用海船,不过再往北河道便窄了,海船就难走了,因此皆在瑶山下货,每日都会有几艘停在码头。有时候没有货带回去,船会停在码头几日,最多的时候码头同时停着十几艘海船。海船与一般船不一样,货舱锁得结实,一般人也看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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