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长老见几人神态,并不稀奇,只淡淡道:“老夫与他在豪情阁有过一面之缘,他迈步之稳,呼吸之绵长,绝非一般小辈所能匹敌,老夫观他周身有真气相护,想是才悟了窍门,真气不稳,且未能隐藏起来。虽然并不完美,但他这般年纪便能有如此成就,已然不易。而他周身气度不凡,怕是来头不小。能否抓住他暂且不论,但若是抓住了他事后必然也要完好无损地放了,那时必然与他结仇,后患无穷啊!”
杜长老闻言顿时面色凝重,童长老却是有些不认同,不过是个剑客,就算来头再大,又能耐南宫家如何,纪长老有些杞人忧天了。
“阿卓,今日孟七身边的那个小厮都去了哪里?”纪长老忽然问道。
阿卓此时心知肚明,她与柳月一出南宫家怕是就已经被纪长老的人盯上了,是以隐瞒不得,不过她也没有必要隐瞒,便老实地将出门之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纪长老听罢,淡淡道:“孟七特地命人送礼物给那花兆琰,想必两人有些情谊。”
“听柳公子说,花公子对孟公子很是不一般,私下相聚多次,连少主都……都嫉妒不已。”阿卓回道。
杜长老疑道:“虽说没有任何破绽,但昨夜议事今日便命人出门,那孟七怕不是通风报信罢?”
阿卓不慌不忙地将柳月对她说的说给几位长老听:“柳公子说,孟公子与那位花公子本是有约的,礼物也是早就定好了的,孟公子本以为入住南宫家对他并无影响,可他昨日去了议事堂,明白今日怕是难出南宫家,这才命柳公子去告诉花公子一声。”
“合情合理。”纪长老点点头,转头却道:“去查查明珠阁的底细。”
只闻角落里有人应了一声,却看不清那人的身影。
四位长老又是一阵讨论,最终纪长老道:“再劝少主几次,若是少主执意不从,便抓了那花兆琰。花兆琰与少主和孟七皆有关联,若是抓了他,也能威胁孟七。总之,万事以不伤和气为先。”
几人皆点头赞同。
待其他人离去,也不等纪长老开口,阿卓便自觉地跪了下来。
纪长老喝了口茶,淡淡道:“你向来是聪慧的,否则老夫不会将你从少主那里要来。你该记得自己的职责,好好伺候南宫少主,那种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阿卓神色未变,深深俯了下去,道:“奴婢知错。”
纪长老见她识大体,便不再训斥,只道:“下去领罚罢。”
“是。”阿卓又是一拜,起身退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却闻纪长老又道:“毕竟有嫡庶之分,这南宫家也是少主的,老夫将你要来做什么少主自然是明白的,你且看得清楚些,切勿让灰尘蒙了双眼做出些不利于少主的事。”
阿卓低头道:“奴婢明白。”
既已定了不伤和气,除了脾气急的童长老,其他三位长老轮番上阵,主动去了南宫水月的院子劝说一番,可南宫水月每次皆是笑脸相迎,东扯西拉的,却是滴水不漏,气得几位长老胸口闷痛不已。
如此四五次之后,几位长老的耐心已到极限,纪长老不愿走到最后一步,便劝南宫水月三思,可南宫水月却不以为意。
一触即发
大清早,一个女子神色匆匆地欲从后门进南宫家,却被人拦住。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豪情阁的依依,她知晓南宫家这等大族的正门他们风尘中人走不得,特意绕到后门来,没想到这后门竟也有专人把守。瞧眼前这人的气势,怕不是普通的小厮。
依依此番来是有急事的,也不想多作纠缠,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要见你们家少主!”
“南宫家的规矩,若无主子吩咐,外人不得入内!”那人毫不通融。
依依抹了抹泪,咬牙道:“我家公子乃是南宫少主的心头肉,若你拦我误了大事,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在守宅人面前,依依这点威胁实在算不得什么,别说他们不受南宫水月管辖,就是受他管辖,这位少主在这南宫家也无实权,管他们不得。不过听依依如此一说,那人便未多加阻挠,只道:“姑娘稍候,容我等通报一声。”
依依此时心里急得发疼,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听闻那人说通报,心中一喜,忙道:“劳烦这位大哥了。”
不一会儿,那人便回来了,依依只道南宫家的人皆是武功高强,走路快一些也不稀奇,见那人领她进去,感激不已。那人一路将她带到南宫水月的院子前,依依不知南宫家主宅的名堂,只道那人是怕她迷路,心中很是感激。不过这个关头她也没有精神去关注这等琐事,于是只朝那人投去感激的一眼,福了福身。
依依来得早,孟七正在院子里练剑,那一身白衣端的是清俊非常,挽起的剑花更是夺目,至少南宫水月看得很是入神。依依无瑕欣赏,见南宫水月在,连忙跑到他跟前,一张口便落了泪:“南宫公子,花花……被人掳走了。”
南宫水月看了剑势未停的孟七一眼,笑着说道:“依依,这回你可别想再骗我了,花花绝对不会跟人结怨,你们豪情阁的护卫也厉害得紧,花花怎会被人掳走,定是你又想糊弄我!”
依依见他不信,急得泪珠子直往下掉,这一急一哭,喉咙便堵了,如何也说不出话来。南宫水月见状才敛了笑意,露出些焦急之色,道:“真的被掳了?”
依依连连点头,张了张口,却仍是发不出声来,惹得南宫水月有些不明所以,倒是孟七收了剑,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背,帮她缓了气,她才能发出声来,一说就是一大溜儿:“昨晚献了舞,待回去梳洗完毕已是半夜,那时人还在,可今早我去敲门,一直没人回应,便让护卫撞了门,房内却已没了人。”
“会不会……是他出去散散心……”南宫水月说到一半便知自己说的废话,依依既能找到这里来,自然是没找着人,不然也不会说人被掳走了。
“房里可有留下东西?”孟七淡声问道。
“花花连衣裳都没带走,想来是在睡着时被掳走的,连人带被子一块掳走了。”依依之所以肯定花兆琰被人掳走正是因为发现被子不翼而飞了。
若不是此时不适宜开玩笑,南宫水月定会笑一句那人怕不是采花贼罢。
“你怎么寻到这里来了?”孟七蹙眉道。
依依愣了下,自从上次受了训诫,她对孟七便有些惧怕,再也不敢放肆。见孟七似有不耐,她连忙说道:“花花近来并未留客人过夜,只跟两位公子亲近些,南宫家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怕是……怕是……”
依依不好意思说,南宫水月却是无所谓:“怕是受了我的牵连。”
依依低了头,道:“能不知不觉地在豪情阁护卫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若是与南宫公子无关,那人也是高手,孟公子与花花总算有些情谊,我便想求孟公子帮忙。”
人家把原因说明了,这阵子花兆琰就跟你们俩接触了,孟公子是外地人,不会在短短时日内惹上麻烦,怕是南宫公子的问题,可若与南宫家无关,她也要请武功高强的孟公子帮忙,南宫公子在南宫家,孟公子也在南宫家,人家只好找到南宫家来。
事实到底如何大家都不知道,是以南宫水月也不能乱下定论,只得安慰依依道:“你先回去,把豪情阁稳定下来,只说花花病了,千万不能透露出花花失踪之事,生意照常做。至于花花,无论是否与我有关,我都保证将他毫发无损地送回豪情阁!”
依依是不信南宫水月的,但他说得认真,孟七也点了头,她得了双重保证,终于安了心,福了福,道:“依依就先代花花谢谢两位公子了。”
南宫水月连忙说几句客气话,又嘱咐了几句,便命人带她出去。
依依走了之后,孟七因被人扰了兴致,干脆不再练剑,看也不可南宫水月一眼,直接回了房。南宫水月莫名地有些心虚,连忙跟上,却被柳月拦在了门口,柳月道他家公子在沐浴,南宫公子还是别失礼的好。南宫水月纵是有些心痒也忍了,守在门外。
待孟七沐浴完毕穿上衣裳,早膳也已好了。二人只得先用膳,南宫少主那一堆话便堵在了嗓子眼儿,吃多少菜都咽不下去。
好不容易挨过这顿饭,南宫少主可怜兮兮地解释道:“我可是一直没捞着机会跟花花独处!”也不知在控诉孟七抢了他与花兆琰的独处时间还是在撇清他与花兆琰失踪的关系。
孟七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道:“你是暗指孟某与此事有关?”
南宫少主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摇头。
孟七冷哼一声,直接起身回房,南宫水月会意,连忙跟上去。
关了门,柳月守在外头。
南宫少主巴巴地看着孟七,道:“小七可是在怨我?”
孟七倒没露出不满或是埋怨的神色,事实上后者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她毫不留情地戳破他虚伪的表象:“你敢说你反对动用库银之时没有想到这个结果?纪长老前日已经有所暗示,你会不明白么?能在豪情阁护卫的眼皮子底下不声不响地将人掳走,整个瑶山到底谁家的势力最大你会不知道?仅凭依依一人便能使得守宅人前来通报且又亲自将她送过来?又或者你一开始就打着让花兆琰当靶子的主意,是以装作对他痴情的模样?”
四个问句,从孟七嘴里说出来却似铁证如山的事实。南宫水月终于正经起来,不过唇角眼角都带着几分隐隐的无奈,“小七,我不得已的。”
孟七没再多言,只道:“适可而止。”
南宫水月却突然发出几声低沉地怪叫,似鸟鸣声,不一会儿,孟七便听到“簌簌”声,应是鸟儿拍翅膀的声音。南宫水月也不打开窗户放鸟儿进来,只低低地又叫了几声,只闻外面那鸟儿短促地高鸣了一声就飞远了。
南宫水月解释道:“这是和花楼约好的联系方式,任谁都瞧不出来。我让那鸟儿回去传话,我正式与花楼定下契约,让他们做好准备。”
“小七,”他深深地看着孟七,“我会把花花救出来的!”
花兆琰被何人所掳,根本就是没有说破的秘密。长老们生怕南宫少主找不着方向,特意留了破绽,就是守门人引依依进南宫家那一段。现如今人抓到了,南宫少主也知道人在谁手里了,现在就等着少主大人上门以库银交换花兆琰。可少主偏就愿意耗着,一日不来,两日不来,三日还不来。少主不着急,几位长老却是急了,转眼便到十五,吃货的银子早该备下了,再不能拖下去了,几位长老只得找上门来。
长老们上门的时候,南宫水月与孟七正在对弈,似是入了神,并未注意到他们。长老们不好打扰,便在一旁候了候,想着无事干,便观起棋局来。这一观差点气飞了胡子,弄得如此庄重,还以为那两人对的是什么高深的棋局呢,结果那两人玩的是小孩子才玩的把戏——五子连心。就为了这小孩子的把戏,南宫少主竟敢怠慢四位长老,真是天大的胆子!
童长老走上前去就要掀了他们的棋盘,一把未出鞘的剑阻了他的手,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孟七,心中却是不服,再出手,还是被阻了,几番来回也过了十几招,童长老始终无法靠近。偏偏南宫少主还训斥道:“风度!风度!童长老,你是长老,要有风度!”气得童长老恨不得把他捏死。
杜长老再看不下这等闹剧,开门见山道:“为了南宫家,我等失了礼,还请少主三思。”失礼指的是掳走花兆琰之事,只是不好挑明,含蓄地提一下。
南宫水月面露讶色,“长老们在南宫家这么多年,最懂南宫家的规矩,岂会失礼?杜长老太过自谦了。”
童长老见他还在装傻,怒道:“你若不愿交出库银,我便杀了……”
“童长老!”纪长老高声喝道,使得童长老硬生生地吃了后半句话。
有些事,你我皆心知肚明,却不能说出口。不说,还留有余地,日后还能维持表面的和睦;说了,便是捅破这层纸,日后再难相处。纪长老是为大局着想才喝住了童长老,而童长老只是有些冲动,并非庸才,纪长老这一喝,他便明白了,再不言语。
杜长老冷声道:“少主,是非曲直我等皆已对少主说明,少主切勿冥顽不灵!”
“原来你们说的是年货的事!”南宫水月作恍然大悟状,随即又有些苦恼道:“你们都是父亲身边的人,是南宫家的老人了,最是清楚自定了规矩之后就没人敢违背,若今日本少主应你们的要求,他日便有有其他人如此要求本少主,到那时本少主还如何管理南宫家!你们口口声声说为大局着想,可有想到这一点?还是说只顾着眼前的肥肉而忘了以后的长久经营?”
童长老最是看不惯他装腔作势,便要骂他一顿,还未开口便闻纪长老说道:“少主说得有理,是我等考虑得不够周到。”
童长老立即闭了嘴,看向杜长老,却见杜长老也是赞同的意思,顿时敛了怒意,强押下心中的不快。可既认为南宫水月说得有理,那吃货之事便无法解决,这便成了死结,如何也解不开。
孟七忽然说道:“孟某有个法子。”
童长老闻言立即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南宫家的事,如何轮到你这个外人插手!”
纪长老却拉了他一把,对孟七道:“不知孟公子有何良方?”
孟七也不恼,落下一子,淡淡说道:“几位长老在南宫家这么多年,必然有些积蓄,何不合力吃下黑夫人那批货呢?”
纪长老顿了顿,道:“孟公子的意思是让我等私下吃了那批货?”
孟七点点头,落子封住南宫水月的出路,道:“方才南宫少主说了,几位长老是南宫家的老人了,得些好处也不过分。库银不能动,那份额又不能失,长老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南宫家,何不自己替南宫家分忧?”
杜长老却道:“那份额极大,仅凭老夫几人,吃不下!”显然是动了心。
“杜长老手底下有那么多人,杜长老吃不下,可以分些给他们嘛,能得这等好处,他们做起事来想必要尽心得很。南宫家的份额归南宫家,但黑夫人的份额少主不插手,交由几位长老,长老们是决定独自吃下还是分些给手下都由长老自己决定,与少主无关。”孟七说得通透,意思就是那批货就当是慰劳几位长老的了。
南宫水月也道:“几位长老都是南宫家的长老,也不会因为这批货就离了心,既然长老们都不愿那便宜被其他大户占了去,不如自己占了,如此也可保住南宫家在行内的地位不变。本少主在此表个态,那库银是坚决动不得的,但长老们私下吃货本少主可以当做没看见。”
“少主保证不插手?”却是向来胆小谨慎的闻长老问道。他这一问,问出了几人心中所想,别咱们辛辛苦苦几个月倒让这少主分了现成的一杯羹。
“保证不插手。”南宫水月笑道。
口头保证自然不作数,不过几位长老手里还握着筹码,不怕南宫少主说话不算数。于是杜长老说道:“少主如此善待我等是我等的福气,我等有何失礼之处,待事成之后我等一并向少主请罪!”意思很简单,少主你的心上人还在咱们手中,咱们好吃好喝地供着他,绝不委屈他,若事情成了,银子到手了,咱们必定亲自将人完好无损地送回来。若少主你毁诺,那位公子有何下场少主你自个儿明白。
几位长老都不是普通的江湖中人,他们还是商人,商人重利,面对巨大的利润自然会动心,就连对南宫水月恨极的童长老也赞成这个法子。纪长老何尝不知他们的心思,便也默认了,对孟七拱手道:“孟公子高见,使得我南宫家度此难关,是我南宫家的恩人。”
孟七既不谦虚也不自大,依旧神色淡淡,似乎此事与她完全无关。她将话说得明白:“孟某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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