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利微笑。“他身上有种非常奇妙的天真气质。我总是觉得他有一颗赤子之心和一个天才的大脑。”她咯咯笑出声来。
“怎么了?”
“他过去习惯的着装方式。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他穿着一套不合体的灰色西服,一双棕色皮鞋,一件绿衬衫,打着鲜红的领带。结婚后我总是留意让他穿得很得体。”她沉默了。再次开口讲话时,嗓门哽咽了。“你知道吗?我宁可什么都不要,只要再一次看到马克穿着那套灰色西服,棕色皮鞋,绿色衬衫,打着鲜红的领带。”她的眼睛湿润了。“马克喜欢用礼物让我惊喜。但他最大的礼物是教会了我如何去爱。”她用手帕擦干泪水。“对我讲讲理查德。”
黛安娜微笑了。“他是个浪漫派。我们夜里上床以后,他会说,‘揿下我的秘密按钮,’而我会大笑着说,‘幸亏没有人录音。’”她看着凯利说:“他的秘密按钮是电话上的‘请勿打扰’键。理查德告诉我我们待在一座城堡里,就我们两个,电话上的键是一条壕沟,把世界都拦在了外面。”黛安娜想到什么东西,哈哈大笑。“他是个才华横溢的科学家,喜欢在家里修理东西。滴水龙头或者电线短路都是他要摆弄的,我总是叫来专业人员修好理查德修过的东西。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她们交谈到深夜。
黛安娜意识到这是她们第一次谈到各自的丈夫。仿佛她们之间某种无形的屏障终于烟消云散了。
凯利打了个哈欠。“我们最好睡一会。我有种感觉,明天将会是个令人兴奋的日子。”
她不知道会有多么令人兴奋。
哈里·弗林特在巴塞罗那的艾尔普拉特机场艰难地穿过熙来攘去的人群,走到大玻璃窗前?望跑道。他转过头仔细察看显示抵达和出发航班的告示牌。纽约来的飞机没有误点,将准时在三十分钟后抵达。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弗林特坐下等待。
半小时后,飞机着陆,纽约航班开始下客。乘客都显得很兴奋——一架典型的满载着无忧无虑观光客、旅行的营销员、儿童以及度蜜月的新婚夫妇的飞机。弗林特小心翼翼地躲过出口坡道上的视线,观察着拥入终点的人流,最后人流渐渐地停止。他皱起眉头。没有黛安娜和凯利的身影。弗林特又等了五分钟,然后拔脚穿过登机口。
“先生,你不能从这里通过。”
弗林特恶声恶气地回应:“联邦航空局。我们接到国家安全局的情报,这架飞机的厕所里藏有一只包裹。我奉命立即进行检查。”
弗林特已经向跑道走去。到了飞机跟前,机组人员正准备离开。
一名空姐问:“能为你效劳吗?”
“联邦航空检查,”弗林特说。
他走上舷梯,进入机舱。看不见任何乘客。
空姐问:“有问题吗?”
“有。可能有炸弹。”
她看着弗林特走到机舱尾部,打开厕所的门。里面没有人。
两个女人不见了。
“她们不在飞机上,金斯利先生。”
坦纳的声音危险地柔和。“弗林特先生,你看见她们登机了吗?”
“看见了,先生。”
“飞机起飞时她们还在机上吗?”
“在,先生。”
“那我认为我们可以正确地推断她们不是在大西洋上空不用降落伞跳了下去,就是在马德里下了飞机。你同意吗?”
“当然,金斯利先生。不过——”
“谢谢你。所以,这就意味着她们打算从马德里途经圣塞瓦斯蒂安进入法国。”他停顿片刻。“她们有四个选择:她们可以搭乘另外一个航班去巴塞罗那,不然可以乘火车、巴士或小汽车。”坦纳沉思片刻。“她们很可能感觉巴士、飞机或火车都太局促。逻辑告诉我她们会驾车到圣塞瓦斯蒂安边境,进入法国。”
“如果——”
“不要打断我,弗林特先生。从马德里驱车前往圣塞瓦斯蒂安要五个小时。听好我要你干的事。飞到马德里。查看机场所有租车的地方。找出她们所租车辆的类型——颜色、品牌,一切的一切。”
“是,先生。”
“然后我要你飞回巴塞罗那,租辆车——一辆大车。在通往圣塞瓦斯蒂安的高速公路上潜伏在里面等她们。我不要她们抵达边境。还有,弗林特先生——”
“是,先生?”
“记住——让它看上去像一场车祸。”
第三十五章
黛安娜和凯利在马德里的巴拉加斯机场。她们可以选择从赫兹、欧洲汽车、阿维斯以及其他车行租车,但她们挑选了阿莱萨,一家没什么名气的租车公司。
“怎么走能最快地到达圣塞瓦斯蒂安?”黛安娜问。
“很简单,seora西班牙语,“太太。”。走N1到法国边境的洪达里比亚,然后直接去圣塞瓦斯蒂安。只有四到五小时的车程。”
“Gracias西班牙语,“谢谢。”。”
凯利和黛安娜上路了。
一小时后KIG的私家喷气机抵达马德里,哈里·弗林特从一家租车行赶往另一家。
“我应当在这里接我妹妹和她女友的——女友可是位美貌绝伦的非洲裔美国人——我非常想念她们。她们从纽约乘三角洲九点二十的航班过来。她们在这里租车了吗?”
“没有,先生……”
“没有,先生……”
“没有,先生……”
在阿莱萨摊位,弗林特交上好运了。
“哦,对,先生。我很清楚地记得她们。她们——”
“你记得她们租的是什么车吗?”
“标致。”
“什么颜色?”
“红色。是我们唯一的——”
“你知道车牌号吗?”
“当然。稍等。”
弗林特看着办事员翻开本子查找。
他告诉弗林特号码。“希望你能找到她们。”
“会的。”
十分钟后,弗林特飞回巴塞罗那。他将租辆车,寻找她们红色的标致,尾随她们到路上一个僻静的地方,把她们撞出公路,确保她们断气。
黛安娜和凯利离开圣塞瓦斯蒂安只有三十分钟,她们在舒适的沉默中驱车前行。高速公路上车辆不多,她们时间充裕。而且乡间风光十分绮丽。成熟的庄稼和果园使空气中荡漾着石榴、杏子和橘子树的芬芳,路外边是古老的房屋,围墙上覆盖着茉莉花。离开中世纪小镇布尔戈斯仅仅几分钟,景致便陡然变成了比利牛斯山脉起伏的丘陵。
“我们差不多到了,”黛安娜说。她朝前望去,不禁皱起了眉头,猛地一脚踩上刹车板。前面离她们二百英尺的地方停着一辆燃烧的汽车,一群人在围观。高速路则被穿制服的人拦了起来。
黛安娜迷惑不解。“怎么回事?”
“我们进入巴斯克地界,”凯利说。“一场战争。巴斯克人五十年来一直在跟西班牙政府打仗。”
一个身穿绿色制服的男子跨上路面,他的制服袖口有金红色镶边,腰间系着黑色皮带,脚上穿着黑色皮鞋,头戴黑色贝雷帽,站到汽车前,举起手。指着路边。
凯利压低嗓门说:“这是艾塔。我们不能停车,因为上帝才知道他们会把我们扣留多久。”
军官走到车边上,朝她们看。“我是伊拉第上尉。请你们下车。”
黛安娜看着他,微笑着。“我真的非常愿意帮助你们打赢战争,但我们正忙着打一场我们自己的战争。”她猛地一脚踩在油门上,绕过燃烧的车子,向前猛冲,汽车在惊叫着的人群中曲折穿行。
凯利的眼睛闭得紧紧的。“我们撞上什么人了吗?”
“没事。”
凯利睁开眼睛,朝后视镜里看一眼,僵掉了。她们后面跟着一辆黑色的雪铁龙,她看得见方向盘后面的那个人。
“巨无霸怪兽!”凯利倒抽一口冷气。“他正在跟踪我们。”
“什么?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我们了?”黛安娜把油门一直踩到底。雪铁龙正在接近她们。黛安娜看着双面记速表。一个标度盘显示:每小时175公里。另一个显示:每小时110英里。
凯利战战兢兢地说:“我敢说,你开得太快,都不能驾车上印第安纳波利斯赛车场了。”
黛安娜看见了一英里外西班牙和法国之间的检查站。
“打我,”黛安娜说。
凯利哈哈大笑。“我只是开玩笑,我不过——”
“打我。”黛安娜的语气是十万火急的。
雪铁龙越来越近了。
“什么,你——?”
“现在动手!”
万般无奈,凯利扇了黛安娜一记耳光。
“不行。重重地用拳头砸。”
在她们和雪铁龙之间只有两辆车。
“赶快,”黛安娜叫着。
凯利犹犹豫豫地在黛安娜脸上打了一拳。
“重些。”
凯利又打了她一下。这次,她的钻戒在黛安娜脸上划了一道口子,血开始流出来。
凯利看着黛安娜,吓坏了。“对不起,黛安娜。我不是有意的。”
她们抵达海关检查站。黛安娜刹住了车。
边境警卫向车走来。“下午好,女士们。”
“下午好。”黛安娜转过头,让警卫看见她面颊流血。
他看着她,大惊失色。“太太,出什么事了?”
黛安娜咬住嘴唇。“是我的前夫。他喜欢打我。我获得了限制他行为的判决,但我——我阻止不了他。他不断地跟踪我。现在他就在后面。我知道请求你的帮助是没有用的。没有人能阻止他。”
警卫转过身仔细察看那一列开过来的车时,他的面孔是铁板着的。“他在哪部车里?”
“黑色雪铁龙,两部车子后面。我想他正打算杀死我。”
“他这么打算,是吗?”警卫咆哮着。“二位女士请上路。你们再也不必害怕他了。”
黛安娜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哦,谢谢你。谢谢你。”
片刻之后,她们越过边境,驶入法国。
“黛安娜——”
“什么?”
凯利把手放在黛安娜的肩膀上。“我好抱歉——”她指着黛安娜的面颊。
黛安娜咧嘴笑了。“它让我们摆脱了巨无霸怪兽,不是吗?”她瞟了一眼凯利。“你哭了。”
“没有,我没有。”凯利耸耸鼻子。“是该死的睫毛膏。你所做的——你不单脸蛋漂亮,是吧?”凯利边问,边用面巾纸轻轻擦拭黛安娜的伤口。
黛安娜对后视镜里仔细看了看,做了个鬼脸。“不再是了,不再是了。”
哈里·弗林特到达边境检查站时,巡警正恭候着他。“请下车。”
“我没有时间耽搁,”弗林特说。“我在赶路。我必须——”
“下车。”
弗林特看着他。“为什么?什么问题?”
“我们接到报告,一辆挂着这个车牌的汽车走私了毒品。我们要拆散这辆车。”
弗林特瞪着他,两眼冒火。“你疯了?我告诉你,我急着赶路。从来没有走私过毒品——?”他停下来,微微一笑。“我懂了。”他把手伸进口袋,递给警卫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给。拿着,忘掉。”
边境卫兵大声喊:“约瑟!”
一名穿制服的上尉走过来。边境卫兵递给他那张一百美元的钞票。“企图行贿。”
上尉对弗林特说:“离开车子。你因为行贿被捕。到那边待着去。”
“不。你现在不能逮捕我。我正在——”
“还有拒捕罪。”他转向警卫。“呼叫后援。”
弗林特看着前面的公路,深深吸口气。标致已经无影无踪。
弗林特转向上尉。“我要打个电话。”
黛安娜和凯利疾驰过法国乡村时,卡斯提尔美塞塔平坦的中央高原开始分化成比利牛斯丘陵和乌尔巴撒锯齿形山脊。
黛安娜打破沉寂。“你说你在巴黎有个朋友?”
“是的。山姆·梅多斯。他是马克的同事。我感觉到他能帮我们。”凯利把手伸进皮包,掏出她的新手机,拨了个巴黎的号码。
话务员说:“KIG。”
“可以请山姆·梅多斯听电话吗?”
一分钟后,凯利听见了他的声音。
“喂。”
“山姆,我是凯利。我正在到巴黎的路上。”
“我的上帝!我都为你担心死了。你还好吧?”
凯利犹豫了一下。“我想还好。”
“是场噩梦,”山姆·梅多斯说。“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我也是,凯利想。“山姆,我有话要对你说。我相信马克是被人谋杀的。”
山姆·梅多斯的回答惊得她浑身冒冷汗。“我也这么认为。”
凯利感到讲话有困难。“我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能帮我吗?”
“我想这不是我们应当在电话里讨论的事,凯利。”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轻松。
“我——我理解。”
“我们今天晚上讨论不好吗?我们可以在我这里吃晚饭。”
“好。”
“七点?”
“我会去的。”凯利说。
凯利结束了通话。“今晚我将得到一些答案。”
“你进行这项工作时,我飞去柏林,找和弗朗兹·韦布吕热共事的人谈谈。”
凯利突然沉默。
黛安娜瞟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们——我们是这么好的合作伙伴。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们干吗不一起到巴黎,然后——?”
黛安娜笑了。“我们不会分手的,凯利。你和山姆·梅多斯谈完以后,给我打电话。我们可以在柏林碰头。到时候我应当有些消息了。我们有手机。我们能保持联络。我很想知道今天晚上你会打听到什么情况。”
她们到达了巴黎。
黛安娜朝后视镜看一眼。“没有雪铁龙。我们终于摆脱了他。你要我送你到哪儿?”
凯利看着窗外。她们正驶向协和广场。
“黛安娜,你把车还了,启程上路不好吗?我可以在这里叫辆出租车。”
“肯定吗,拍档?”
“当心点。”
“你也是。”
两分钟后,凯利乘坐在一辆出租车里,往她的寓所驶去,急切地期待着重返家园。再过一小会,她就要在山姆·梅多斯的公寓里跟他共进晚餐。
出租车停在凯利公寓大楼的门前时,她由衷地感到欣慰。她回家了。门卫打开大门。
凯利朝上看,正准备说:“我回来了,马丁——”却停住了。门卫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晚上好,太太。”
“晚上好。马丁在哪儿?”
“马丁不再在这里上班了。他离职了。”
凯利大吃一惊。“哦,对不起。”
“太太,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叫杰罗姆·马娄。”
凯利点点头。
她走进大堂。一个高高瘦瘦的陌生人站在接待桌后,妮科尔·帕拉迪斯的身边。
陌生人微微笑着。“晚上好,哈里斯太太。我们一直在等你。我是阿尔冯斯·吉劳尔德,物业管理。”
凯利困惑地左右看看。“菲利普·桑德尔在哪儿?”
“啊,菲利普一家人搬到西班牙的什么地方去了。”他耸耸肩。“一笔交易吧,我相信。”
凯利越来越感到惊恐。“那他们的女儿呢?”
“她跟他们一道走了。”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女儿被巴黎大学录取了?梦想成真了。
凯利竭力保持语气的镇定。“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几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