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今晚却确是并没存心对南振岳施展。
只因他内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琴招出手,七支钢弦,受到内力震动,同样会发出琅琅琴音!
南振岳见闻不多,难辨对方琴招,又有了先入之见,只他存心施展…‘迷神曲”要把自己擒回太阴宫去。
一时不觉心头大怒。
“与其束手就缚,不如全力以赴!”
心念电转,立即回头大喝一声:“妹子速退!”
右腕一震,接着朗朗说道:“你老恕在下放肆了!”
喝声出口,巨阙剑划空电旋,剑气玄光,刹那间,轰然进发!
盈耳琴音,破空剑嘶,转变为一片金铁狂鸣!
接着一阵琴弦急绷和金震玉碎的一声震天巨响!
于是盈耳琴声,破空剑嘶,同时骤歇!
如山琴影,进发玄光,也同时消失!
继之而起的是夹杂着断枝碎叶,枯草碎石的呼啸狂飙,飞扬旋卷,汇成一股风柱!
南振岳身躯晃动,身不由主的连退了七八步,只觉虎口剧痛,一条右臂被震的麻上肩头,巨阙剑“呛”的一声,坠落地上。
艾如瑗早巳被这天地晦瞑,风云丕变的一击,跌跌撞撞的滚出两丈开外。
她秀发披散,脸色苍白,但此时再也顾不得自己,连哭带嚷,急急朝南振岳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他身子,垂泪尖声叫道:“大哥!你怎么啦?”
南振岳依然凛立自故,双目直视,一声不休。
经过一阵缓慢移动,此刻又停下来,只顾彼此相对互视的天山一魔和三眼金童,也曾被这一片‘震天狂震,震的心头大凛,忍不住回头瞧来。
三眼金童突然舍了天山一魔身如闪电,奇快无比的掠落南振岳身边,举掌按到他后心,低喝道:“小兄弟,快纳气归窍!”
内力从掌心源源度入他“灵台穴”。
过了半晌,南振岳张嘴吐出一门鲜血,喃喃说道:“我赢了!”
他险胜了琴魔,他施展的正是威力旷世的“兰陵七剑”!
琴魔也木然站在那里!
他数十年仗以成名的一张“震天琴”,七支琴弦,已经悉数断折,绀碧如玉的琴身?也累累剑痕,面目全非!
琴魔又白又胖的脸上,此刻青一阵,白一阵,不知是愤怒,惊骇、愧悔、沮丧……
他实在败得冤枉,他并没全力施展出他的独特武功,但却遇上了旷世剑法,和旷世利剑,于是他遭到了数十年未有的惨败--弦断琴毁!
他目光缓缓从琴上瞥过,转投到南振岳脸上,微微颔首道:“年轻人,是你胜了!老夫早该息影山林,重出江湖;徒自取辱!”
说到这里,猛地双手一扬,把震天琴朝深溪中投去,转身向天山一魔抱抱拳道:“请总护法代向宫主转陈谢意,兄弟就此告别。”
说完,掉头朝溪外走去。天山一魔阴沉一笑,道:“杨老哥请留步。”琴魔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兄弟此意已决。”
说话之间,臃肿身形,已奔出十数丈外,转眼在暗影中消失。
三眼金童呵呵笑道:“杨老儿真是要得!”
话声未落,只听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之声,从桃花源方向飞来,划空而逝,去势奇速。
心头不禁暗暗一凛!
“当今之世,还有什么人,有这等神速如电的身法?”
天山一魔本来望着琴魔后影,脸露郁怒,此时忽然阴笑一声,冷冷的道:“三眼老儿,咱们好像还没分出名望来吧?”
三眼金童心中一动,尖笑道:“要得,要得,只要你有兴趣,老夫随时都可奉陪,此刻,哈哈,这位小兄弟,内腑受伤,老夫要护送他们离开此地,好在你我都还死不了,咱们日后总还有见面的机会。”
天山一魔阴笑道:“进入桃花源的人,从没一个能够活着离开的。”
三眼金童突然目射金光,尖声道:“你想拦得住老夫吗?”
天山一魔笑得更加阴沉,说道:“兄弟自然拦不住你。”
三眼金童道:“那么老夫可要走了,小兄弟,你还不碍事吧?咱们也该走了。”
南振岳原是一时内气受岔,经三眼金童以真气相助,再经过这一阵调息,早就好了,闻言忙道:“晚辈不碍事了。”
三眼金童一手挟起艾如瑗,道:“咱们走。”
天山一魔笑道:“恕兄弟不送了。”
三眼金童不再理会,带着南振岳直向山外奔出七八里路。
艾如瑗被三眼金童挟在肋下,只觉腾云驾雾一般,飞驰得很快,但她心中却暗自庆幸,总算逃离了虎口,不觉叫道:“大哥,你方才使的是什么剑法,会有这般厉害?”
三眼金童唔道:“不错,小兄弟是王公直门下,虽说名师出高徒,那是当然之事,但令师并不精擅剑术,你方才使的剑法,招术精奇,迥非令师路数。”
南振岳道:“老哥哥,神目如电,晚辈这套剑法,实是家传武学。”
他虽然叫他“老哥哥”,但自己仍以“晚辈”相称,这是表示对三眼金童尊敬之意。
“家传武学?老哥哥在江湖上跑了一辈子,自诩见闻极广,怎地从没听人说过,江湖上还有一个姓南的,有这般高深的剑法?”
南振岳道:“不瞒老哥哥说,晚辈并不姓南。”
艾如瑗插口道:“大哥,那你姓什么?”
南振岳道:“我叫岳振南。”
艾如瑗道:“大哥,你叫南振岳,原来是把名字倒过来了。”
三眼金童“唔”道:“岳家剑法崔家箫,你是兰陵岳家的后人?老夫听说过岳家十三剑,不知还有这么一套威力霸道的剑法?”
南振岳道:“晚辈使的这套剑法,叫做‘兰陵七剑’,原是寒家祖上累世相诫,不准子孙练习的剑法。”
艾如瑗听得大奇,问道:“那么大哥如何学会的?”
南振岳道:“这七式剑法,封存在一个铁盒之中,非至家破人亡,遇有大难,万不得已,才准启封。”
三眼金童点点头道:“小兄弟,桃花女和你到底有什么?”
南振岳转目道:“桃花女?老哥哥,桃花女是谁?”
三眼金童笑道:“桃花女就是太阴宫主成碧君。”
南振岳暗暗记在心头,一面忿然道:“她是我杀父仇人,不共戴天之仇。”
三眼金童略一沉吟道:“小兄弟,你虽然身怀绝世奇技,但要手刃仇人,恐怕还差得远。桃花女在三十年前;已是武功高强,风靡江湖,尤其这三十年来,无人知她下落,闭关潜修,更是非同小可,只怕当令之世,能和她动手的人,已寥若晨星……”
南振岳接口道:“老哥哥这么说来,桃花女的武功,当真高不可测了?”
三眼金童道:“以小兄弟目下的武功,假以时日,十年之后,你或可胜得过她。”
南振岳道:“晚辈心急亲仇,终日如坐针毡,十年时光,叫晚辈如何等候?”
三眼金童道:“老哥哥虽是说多了一些,但却是实话,如若你肯用功苦练,以你的资格,也许可以提前,只是桃花女羽党极多,而且大有能尹,你报仇之事,确实未可乐观……”
南振岳被他说得满怀失望,默默垂下头去。
突然他猛的抬起头来,星目含煞,一脸坚毅的道:“晚辈纵然不敌,也要和她一拚!”
三眼金童望了他一眼,似想说话,忽然喝道:“有人来了!”
南振岳举目瞧去,不见有人,心知这位三眼老哥哥内功已达上乘境界,目光无远勿届,自己自然不能和他相比。
两人脚下没停,依然朝前奔去。
过了一会,南振岳已可看到远处正有-点黑影,飞驰而来!
三眼金童忽然噫道:“是杨老儿?他怎么又回来了?”
黑影渐渐放大,南振岳也可看清楚了,那团身形臃肿的黑影,正是琴魔杨天随!
这不过眨眼工夫之事,琴魔已到面前。
只见他西眼发直,脸上神色木然,一无表情,对三眼金童和南振岳两人,恍若不识,视若无睹,笔直从两人中间,擦身而过,匆匆朝桃花源奔去。
南振岳只当他方才败在自己手下,心有余忿,是以只装不见,心中暗暗觉得好笑,忍不住回头瞧去。琴魔也在此时,脚下也突然加快,他简直是像发足狂奔,不过转眼工夫,便已消失不见。
只听三眼金童口中忽然“咦”了一声,道:“不对!”
-南振岳道:“你老可是说琴魔有什么不对?”-三眼金童脸色凝重,双目金光闪动,只是凝注着琴魔奔去的方向,沉思有顷,才道:“据我所知,杨老儿不是这等人,其中必有蹊跷!”
南振岳望着他道:“他是逍遥宫的副总护法,自然要赶回去。”
三眼金童摇头道:“不对,不对,杨老儿生性好强,一言出口,从不更改,方才他投琴入溪,明明去意已决,决不会去而复返,这和他平日为人,完全不对……”。
“唔,你没看到他去得虽快,举步重浊,双目直视,几乎形同行尸走腐,分明着了人家的道!”
南振岳听得一惊,奇道:“你老说他着了人家的道?凭琴魔的武功,还会有谁……”
他话还没有说完,发觉三眼金童忽然很快别过头去!
南振岳觉得奇怪,也急忙转头瞧去!这一瞧,顿时把南振岳瞧得大吃一惊!
原来三眼金童身后一丈外处,站着一个脸蒙黑布的黑衣人,那人生得又瘦又高,站在那里,活像地上竖着一根木头!
最特别的,别人纵然也有用黑布蒙面的,但至少总得露出两个眼睛,这人却是连眼睛都一起蒙住,视线之中,稍不留意,决不会把他当人。
尤其这人实在来得太以兀突,南振岳内功已臻上乘,平日耳目何等灵敏,此刻竟然不知这鬼魅似的人影,何时到了身侧。
当然惊诧的不止是南振岳,最吃惊的还是三眼金童!
凭他几十年修为,在武林中,已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就是一二十丈之外,风吹草动,他都可以清晰如睹,瞒不过他的耳朵。
这会,人家已经欺到身侧,才始发觉,就凭这一点,筋斗已经栽到家了!
眼金童总究久经大敌,心头尽管暗暗凛骇,依然神色不变,仰天打了一个哈欠,尖声说道:“朋友来得好快,三眼金童今晚倒是看走了眼!”
那黑衣人黑布蒙面,不知他瞧到了三眼金童没有?但他对三眼金童说的话,却恍如不闻!
除了夜风吹着他黑色衣袂,微微扬动之外,双手下垂,木然不动,好像钉在那里一般!
夜色之下,这般不言不动,确实使人油然生怖!
三眼金童见多识广,他心头已经想到此人可能就是方才从桃花源上空破空飞过的那条黑影。但思索着当今武林中可能仅存的几个厉害人物,已经屈指可数,怎么也想不出这样一个人来!
此时眼看对方不理不睬,不言不动,不禁心头冒火,沉声喝道:“朋友到底是谁,江湖上牛鬼蛇神的伎俩,老夫见的多了,朋友少在老夫面前,装神扮鬼。”
那黑衣人依然一声不作,一动不动。
三眼金童孩儿脸上,不禁隐泛怒容,尖声道:“朋友再不作声,莫怪老夫掌下无情!”
黑衣人当真一无反应,木然无故!
要知他越是这般不言不动,当真越发增加了他的神秘阴森,也越发使人觉得他莫测高深。
三眼金童连问三声,不见动静,再也忍耐不住,狂笑一声,道:“老夫从不信邪,朋友不愿说话,就接一掌试试!”右手大袖一挥,一股潜力,直向黑衣人身前撞去!
三眼金童功力何等深厚,他这一拂,虽然只用了六成力道,但一团凌厉罡风随着一佛之势,由大袖中呼啸而出,威势极猛。
黑衣人一动没动,视若无睹。
说也奇怪,强猛罡风,涌到他身前,好像潮水一般,自动分开,从他身子左右两边朝后流去!黑衣人好像丝毫不觉,若无其事一般。这下可把平日自视甚高的三眼金童,瞧得惊骇失色!
当今天下,能和自己抗手的人,已不过两三个人而已,对面这黑衣人居然一动不动,硬受自己一掌!
这人如非铁铸,也决不是生人,因为武林中能够这样硬受自己一掌的人,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来?
正当他惊凛之际,对面黑衣人下垂的双手,忽然缓缓的举了起来,那真像僵尸复活一般,不但举得极其缓慢,而且动作僵硬,不类生人。
三眼金童既惊又怒,身形疾退,回头朝南振岳低喝道:“快把这女娃儿接过去,退到三丈外去,老哥哥要是不敌,你就赶快离开,切莫停留。”
话声中,迅速转身把艾如瑗交到南振岳手里。
南振岳听三眼金童说得这般郑重,心知对方必然是个厉害无比的人物,双手抱过艾如瑗,立即身形一晃,迅速退出三丈之外。
三眼金童几十年来,经过了多少阵仗,但从没遇到过今晚这样厉害对手,他叮嘱南振岳的话,也是他几十年来,从没从他口中说出来过。
他已经激起真火,准备和对方放手一搏,但当他刚一转过身去,不禁又瞧得心头猛凛!
原来就在他把艾如瑗交到南振岳手上的一瞬之间,黑衣人前面,竟然多了一个人来!
那人和黑衣人面对面的站着,黑衣人缓缓举起双手,笔直停在胸前,那人也双手当胸,徐徐划了个圆圈。
两人全没作声,只是比着手势,看不出他们这是比拚武功。
三眼金童瞧到那黑衣人缓缓举起的双手,动作僵硬,不类生人,突然间,想起他的来历,心头不禁狂震,暗自讶道:“玄阴鬼爪,这魔头难道还在人世?”
但因已经有人拦在黑衣人面前,他也只好惊疑不定的退到边上,袖手旁观。
南振岳也在这一瞬之间,看清楚了,那个和黑衣人面对面站着的,正是崇阳酒楼上遇到的那个斗鸡眼,酒糟鼻的猥琐老头,不知怎的,他瞧到糟老头突然在此出现,心中起了亲切之感!
黑衣人依然不言不动,缓缓举起的双手,僵直的停在胸前。
糟老头面对黑衣人,显得脸色凝重,两颗斗鸡眼,瞪得滚圆,双手当胸,徐徐划了两个圆圈。
这两人全没作声,手势动作缓慢的没有丝毫风声;根本看不出他们是在比拚武功。
黑衣人平举的双手,缓缓向左右分开,远望过去,连同他钉在地上的身子,好像一个十字。
糟老头的双手,也跟着朝左右分开,一左一右,各自划了一个圆圈。
那黑衣人的双手,又在缓缓朝上举起,高举过顶,从宽大衣袖中,露出黑瘦复有如鸟爪般的五指,指甲长约寻尺。
糟老头这回却变了花式,他左手缓缓下沉,右手跟着上举,手掌在顶上又划了一个圆圈。南振岳看到这里,心头不觉一怔,暗道:“他这一动作,分明和师门的‘抑浊扬清’极相近似!”就在此时,黑衣人突然腾空飞起,去势如电,划空北逝!
糟老头回头朝三眼金童拱拱手咧咀一笑,双脚顿处,人也相继纵起,像一头大鸟朝南飞去!
三眼金童突然低喟一声,道:“二十年来,老哥哥一直想与你师傅比个高低,如今才知道老哥哥这点成就,毕竟比你师傅还差了一截。”
南振岳放下艾如瑗,抬目道:“老哥哥几时遇上家师了?”
三眼金童大笑道:“方才要是没你师傅及时赶到,老哥哥自问真还不是闭目僵尸的对手哩!”
南振岳奇道:“你老哥哥说和黑衣人对面比着手势的那位老人家就是家师?”
三眼金童笑道:“谁说不是,老哥哥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还叫什么三眼金童?”
南振岳还想再问,三眼金童又道:“咱们边走边说吧,老哥哥折腾了半天酒瘾早就发了,不是为了你们两个娃儿,我早就顿顿脚走啦!”
说着一把挟起艾如瑗,跨开大步,朝山外奔去。南振岳急忙提吸真气跟在他身后,一面又道:“老哥哥你说那位老人家就是家师怎会连一句话也不和晚辈说呢?”
“你师傅那有工夫和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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