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王摇了摇头道:“未必见得。”
这一阵喧哗,早惊动了燕山老人,匆匆行了进来,大喝道:“住手。”
祁连山主与那老者倒也听话,应声停手,竟不再打,燕山老人冷峻的目光在两人脸上一瞥,嘿嘿笑了两声,转身入内去了。
修罗王冷眼旁观,心中了然,倒背着手,缓缓回到房中,杜君平跟着行入道:“伯伯,你看出一点端倪吗?”
修罗王冷冷笑道:“这是极其容易了解之事,难道你看不出来?”
杜君平迷惘地道;“请恕晚辈愚昧,我实在看不出来,难道是丹药力量,促使祁连山主如此?”
修罗王道:“他没有吃药,真正吃了药的,是那些拍掌叫好的人。”
见杜君平怔怔只是望着自己,又道:“燕山老人给我们吃的丹药,或许确有使人迷失本性之力,但江湖上人,哪个是老实的?只怕真正吞下去的人并不多,祁连山主和咱们一样,并没有吞下丹药,但为了取信于燕山老人,所以才这样做作一番。”
杜君平不解道:“伯伯怎知他们没服下丹药?”
修罗王笑道:“大凡本性迷失之人,行为多半难于控制,刚才祁连山主打斗,老夫就看出他们发掌出招,都极有分寸,表面乍看似乎在拼命,实际和喂招差不到哪里。”
杜君平复又问道:“像这些情景,燕山老人不会看不出来,同时谁吞下了,谁没吞下,他也清楚,为什么容忍不管呢?”
修罗王笑了笑道:“并非不管,他是在暗中考查,万一无法将这些人收为自用,一定另有处置之法,不过目前我们还不知道罢了。”
杜君平心中甚是着急道:“咱们不该来这里的,万一不能出去,岂不误了九九会期。”
修罗王微微笑道:“老夫既领你来此,便有办法领你出去,现时尚早,等几天再说吧。”
说着闭目养神,再不说话。
杜君平心中将信将疑,缓缓退出,回至房中,关上房门。
正待调息做一会功课,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当下起身问道:“是哪位?”
门外应道:“你先把门开了,老夫有话对你说。”
杜君平一伸手把门开了,只见雪岭居土韩三公,一脸诡笑的踱了进来,随手将门关上,道:“请恕者朽冒昧,我有几句话问你。”
杜君平对他素无好感,冷冷道:“你和我素不相识,有何话说?”
韩三公微微一笑道:“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杜君平道:“在下乃是东海派。”
韩三公笑道:“老朽闯荡江湖数十年,从不曾听说过有个东海派。”
杜君平冷笑道:“那是你孤陋寡闻。”
韩三公倏地一伸手,朝他手腕扣去,嘴里却道:“江湖上任何一派的武功,老夫到眼便知。”
杜君平身子一侧,立掌如刀,忽地向他手腕劈去,韩三公原是存心相试,一击不中,手腕一沉,身影电疾地扭转,手掌奔电似地仍向杜君平的手腕搭去。
杜君平冷笑道:“你是自找没趣。”脚下一飘,忽的一式灵蛇掉尾,手腕一翻,已把韩三公的手腕扣住。
这一式不仅快捷无比,而且大出对方意料之外,韩三公一惊之下,急运玄功往回一夺,可是那双手腕就和上了一道铁箍一般,竟没夺回。
韩三公一生在江湖闯荡,无论武功阅历,都可列入第一流,当时便知不妙,不退反进,肩一沉猛向杜君平的右肩撞去,空着的右掌更不闲着,一拍手拍向对方的灵台死穴,不仅应变神速,出招更是毒辣异常。
杜君平哼了一声,手上一回劲,就势松手往后一抖,韩三公万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一手,身不由主地顺着他的手劲往前连抢出三四步,才算把势子收住。
杜君平冷冷道:“在下若要伤你,只须趁机从后发出一掌,尊驾不死也得重伤。”
韩三公老脸一红,半晌无言。
杜君平复又道:“尊驾找我究竟何事,快说吧!”
韩三公喟然叹道:“二位想是新近加盟之人,是以不知已然身入危境。”
杜君平故作不解道:“这就奇了,我师徒远从海外来中原,过去与本盟从无仇隙,入盟后也未犯过盟规,今安居于此,有何危机?”
韩三公冷笑道:“你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做作?”
杜君平正容道:“我与尊驾初次见面,何故要做作?”
韩三公唉声叹道:“凡属来到此间之人,俱都是天地盟认定对本盟有危害之人,你老老实实将丹药吞下,或许可以苟全一时,如是乖巧,不肯马上就吞服丹药,那就死期不远了。”
杜君平冷笑一声道:“你别在小爷面前胡说八道,我绝不信会有这种事。”
韩三公点头道:“我知这话说出来你不会相信,不过那也无关紧要,反正到时你自会明白,记住老朽一句话,咱们都是难友,一旦有事,理应同舟共济。”
杜君平默然不语,既不表信任,也不再反驳。
韩三公拱拱手道:“老朽言尽于此,告辞。”转身行出房去。
杜君平心中疑团丛生,他想不透这只老狐狸会对天地盟突然变得不忠实起来,着实令人难以置信。正自迟疑难决之际,门外又起一阵敲门之声,以为是修罗王来到,急步至门首将门一拉,讵料,来的并非修罗王,而是燕山老人,不禁大感意外道:“你寻我有事吗?”
燕山老人大步行入房中道:“自然是有事。”
杜君平将门掩上道:“但不知有何事赐教?”
燕山老人哼了一声道:“你胆子倒不小,居然敢于深入本盟心腹之地卧底。”
杜君平故作不解地道:“尊驾此话在下甚是不解,想我师徒远从海外前来,加入本盟,难道有什么不对?”
燕山老人仰面一阵大笑道:“这事只能瞒过黑风怪等人,岂能瞒得了老夫。”
杜君平暗自提气凝功,只待燕山老人有何不利举动,便即暴起发难一举将其制住。
燕山老人一阵狂笑之后,随即敛去笑容道:“初生之犊不怕虎,老夫倒佩服你这份勇气,只是你们太过不识时务了,武林之中,大小门派何止千百,倒看看哪个敢于公然与天地盟相抗。”
杜君平不以为然道:“你们未免太过自信了,我倒不信这许多门派,竟没敢于与天地盟敌对之人。”
燕山老人冷冷一笑道:“有自然是有,不过他们离灭亡已经不远。”
杜君平乃是毫无心机之人,怎知燕山老人他是以话套话,当下怒容于色道:“在下绝不信天地盟能一手遮天,把异己之人俱都除去。”
燕山老人森森笑道:“你这叫不打自招,你既如此痛恨天地盟,为何又设法加盟?不是别有用心又是什么?”
杜君平恍然大悟,才知自己一时大意说漏了嘴。于是一跨步挡在门边,冷冷道:“尊驾纵然识破了在下的行藏,可惜为时已晚。”
燕山老人大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杀人灭口?”
杜君平缓缓手掌提起道:“情势逼人,在下不得不这样做了。”
燕山老人缓缓往床上一生,微微笑道:“此处乃是本盟心腹之地,老夫只须一声喊叫,立刻便有人来,你武功纵然高强,恐怕也无把握一举将老夫击毙。
杜君平怔了怔道:“胜算虽然不多,但总比坐以待毙好些,尊驾也别太过得意了。”
燕山老人摇了摇手道:“你且稍安毋躁,听我说,老夫若是对你果有恶意,天地盟有的是摆弄人的办法,何用老夫亲自动手。”
杜君平甚感意外地道:“尊驾既无恶意,来此何为?”
燕山老人轻喟一声道:“老夫可以看得出,你脸上戴有人皮面具,倘你能以真实身分相告,老夫亦将对你说实话。”顿了顿又道:“你那同伴也不是真面目,此人既敢于领你来此,料也不是泛泛之辈。”
杜君平摇头道:“你不用拿话来套我,在下绝不能答应你这条件。”
燕山老人甚感失望地道:“你不肯以真实身份相告,那是表示没有合作的诚意。”
杜君平冷冷道:“这得看你是不是真有诚意,我们身在险地,不得不小心一二。”
燕山老人点头道:“也好,我看老夫不说实话,你们是绝不会相信的了。”稍停又道:
“此地名为聚贤厅,实际乃是天地盟的改造所,凡属对本盟存有不忠之心,俱关入此地予以改造。”
杜君平冷笑道:“人的本性出自天生,任何人也无法将他改造成另一种性格之人。”
燕山老人突然压低嗓音道:“老夫告诉你,那是绝对可能的。”
杜君平暗暗吃惊道:“但不知如何改造法?”
燕山老人道:“此是一项大秘闻,本不当泄露于你,但为了取信于你,老夫不得不说了。”
见杜君平极其留心地听着,紧接又道:“任何武功高强之人,他不能长时间不吃饭,不饮水。”杜君平打断他的话头道:“难道他们在水里下毒?”
燕山老人轻喟一声道:“天地盟有一种药物,能令人失去一切记忆,变得脑子里混混噩噩,形同痴呆。”
杜君平恍然大悟道:“可是进门时你所给的丹药?”
燕山老人摇头道:“那颗丹药乃是道道地地的培元固本之补品,服下之后有益无害。”
杜君平甚为不解道:“既然果是补品,何故一定要大家服下,不愿服的尽可随他去,免得服下之人心中忐忑不安,这于天地盟有害无益。”
燕山老人道:“凡属走江湖的武林人物,都不是好惹的,明明是好药,放心吞下去的,并没有几人,可是本盟之人,却可藉此机会,暗中考察来人。”
杜君平冷笑道:一个城府探沉之人,喜怒不形于色,岂能一眼便看出。”
燕山老人道:“那也无关紧要,任何武功高强之人,只要他进了聚贤厅,便算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永无重见光明之日了。”
杜君平不服气地道:“难道大家不会冲出吗?”
燕山老人摇头叹道:“此厅深大同腹,机关重重,如何冲得出去。”
杜君平手上凝功,暗暗作势,冷冷道:“倘若大家群起而攻,并将总管擒住,严刑拷问,不信得不到出困之法。”
燕山老人点头道:“主意虽好,可惜老夫和你们一样,也不知如何才能出困。”
杜君平道:“在下绝不信一个总管会无法出去。”
燕山老人见杜君平不相信他也无法脱困,不由喟然叹道:“天地盟为了建造这点地方,不知死了多少精工巧匠,纵是精通土木建筑之人,若无原图,亦是寸步难行,老夫乃是待罪之人,他们能让我知道吗?”
杜君平听后心中不禁着急起来,急道:“照此说来,里面的人是无法出去了?”
燕山老人道:“出是可以出去,但出去之后,已然是一个浑浑噩噩,任人摆布的白痴了。”
杜君平愤然道:“我不吃东西,料他也无法把我怎么样。”
燕山老人点头道:“此地的水井本是山泉,可是他们在上流堵截住,每天渗入一定数量的药,你总不能不喝水,喝了水便着了道了。”
杜君平想了想道:“那么你为何不会中毒?”
燕山老人道:“老夫身为总管,自然不能让我中毒,他们会在一定的时间,送解药给我。”
杜君平沉忖有顷道:“承蒙老丈指诚相告,我想你一定另有心腹的话要说。”
燕山老人点头道:“自然,老夫若不是有意相助,也不会尽泄出心中之秘了。”
杜君平甚感奇异道:“在下与老丈素不相识,而且这聚贤厅中进出的高手极多,为何不找上别人而找到在下?”
燕山老人点头道:“此间大是有理,我若不对你说明,你心中定必疑窦丛生。”喟叹一声又道:“实不相瞒,老夫入盟之时,倒甚得他们器重,只因老夫对本盟之所作所为,常表不满,是以才被贬到此间,老夫已是七十开外的人了,对名利之心原极淡泊,贬到此间也并未感到有何不满,不过对事盟的作为却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杜君平接道:“老丈是否三十六盟友之一?”
燕山老人道:“老夫虽非盟友,但对本盟的宗旨倒极其赞同,不想竟会演变到此地步,这与黑道帮派何异?”长叹一声接道:“老夫此刻虽已觉悟前非,但已后悔莫及,黑夜扪心自问,深感惭愧,故时时均在作补过求功的打算,只是身在困中,后悔已经迟了。”
杜君平复又问道:“难道你身为总管也不能自由吗?”
燕山老人摇了摇头道:“老夫已经说过,这是贬谪,与囚并无多大分别,除非他们暗中考查,认定你确已改过,才有自由的机会,可是这种事千人中也难找出一人。”话题一转又道:“老夫自决定作补过求功的打算后,便时时留意进入此厅之人,可是要找一位真正能担当大事之人,谈何容易,天幸你二位来到,老夫一眼便看出,乃是非常之人……”
杜君平笑道:“老丈太以高抬了我们了,在下只怕难以担当重任。”
燕山老人摇头道:“老夫阅人甚多,什么样人也难逃老夫这双老眼,两位神光内敛,步履沉稳,分明内功已达登堂入室的上乘境界,令师固不待言,尤令老夫惊异的还是你,似你这般年岁,便有此种成就的,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杜君平道:“不用尽自夸奖了,待我把家师请来,再细细谈吧!”
燕山老人连连摇手道:“不可如此,倘令师一来,事情便难保机密了,你将咱们所商量好之事,转达令师也是一样。”
倾耳朝外听了听,见没有什么动静,继续又道:“聚贤厅顾名思义,乃是天地盟的储才所,当他急需用人之际,便将饮食中的药物增多,厅内之人便都变得浑浑噩噩,然后再以一种恐怖的事件或者是音响,驱令大夥儿由一条街弄往外跑。”
杜君平将信将疑地打断他话头道:“来此之人具都是老江湖了,在下不信他们会没有一点定力。”
燕山老人长叹一声道:“老夫原也不信,可是我自己便曾经过,那是一点不假,当药性发作之时,只觉脑际空空洞洞,形同痴呆,然后他会按各人功夫的深浅,令你经历许多恐怖与惊险,井用一种近乎瑜珈的邪门功夫,使你只知惟他之命行动。”
杜君平沉忖有顷道:“这药物既如此厉害,从今以后我们不能再食用了。”
燕山老人冷笑道:“老夫若不是事先对你泄露,任何精明之人也难觉察。”随从身畔取出两个小油纸包道:“近年来老夫积蓄下这点解药,你可与令师带在身畔,稍觉身体有点不对劲,便服下一颗,可保无事,到时老夫会通知你们如何应付。”
随即起身道:“我得走了,此事万勿对旁人泄露,切记,切记。”
杜君平点了点头,将解药随身收藏好,心中仍是将信将疑。
燕山老人又叮嘱了几句,出门扬长而去。
杜君平容他走后,急至修罗王房内,将遇韩三公与燕山老人之经过细说了一遍。
修罗王徐徐道:“韩三公之事且搁到一边,燕山老人所说的话倒值得注意呢!”
凡属武学上有成就之人,大都懂得一点药性,修罗王独霸方,为一派之主,对药物更下过一番工夫,随将桌上茶水倒出一杯,细细品尝了一番,慨然叹道:“此人的用心委实可怕,若不说破,即令是药中王,只怕也难觉察。”
杜君平接道:“咱们是依着燕山老人的话做呢,还是另行设法?”
修罗王沉忖有顷道:“近日老夫已将各处通路,俱都暗中察看过了,此厅只怕是在山腹之内,除了咱们进来的通道是进口外,决然另外还有出口。”顿了顿又道:“老夫原准备等察看明白了,伺机将燕山老人制住,迫他说出开启之法,今既有此变化,那就更得留意了。”
杜君平突然道:“燕山老人的解药能靠得住吗?”
修罗王把解药凑到鼻孔嗅了嗅,又用舌尝了尝,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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