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范而已,不想他们竟图暗下毒手,一举杀尽赴会之人。”
杜君平想起江岸崖下所见情景,点头道:“看那举动果是如此。”
闻人可接道:“老夫原以为他们采用老办法,运用百毒门主使毒的能耐,暗中下毒,是以设法先行找到目毒门主,这老毒物虽然心狠手毒,究竟是一派掌门人,还讲究一点道义,坚决否认没有使毒的打算,并隐约透露出一点口风,说明天地盟可能不怀好意。”轻吁一口气,继续说道:“老朽得此口风后,正待警告赴会之人,忽又得到传闻,那位隐伏多年的魔头,已然练成魔音,重现江湖,当时老夫便觉事态十分严重,只是孤掌难鸣,恐怕凭一人之力,难以制服那魔头。”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结果前辈便邀约了这位前辈前来?”
闻人可望了银面老者一眼,摇头道:“老夫与他乃是不期而遇。”跟着又说道:“正当老夫心头十分着急之时,突然发现修罗岛之人,当时心里一动,便暗中改扮成修罗王模样,直入江南分坛,也是事有凑巧,修罗门下七煞,竟亦于这时攻入江南分坛。
江南分坛正自全力对付各派赴会,没想到修罗门会突然进攻,更没想到修罗王会亲自赶到,仓促之下,纷纷由地道中逃去,老夫进入之后,已不见一人。”
杜君平急问道:“那抚奏魔琴之人,前辈见着吗?”
闻人可朗声一笑道:“那只是一个冒牌货,早已弃琴而逃。”
杜君平又道:“被困之人如何了?”
闻人可道:“修罗门下,对机关消息,原属行家,自然将他们都放出来了。”
杜君平沉忖有顷道:“我真不解,他们为什么不分敌我,一齐下手。”
银面老者插言道:“公子有此一问,足见你心思缜密,在表面看来,似乎他们是对付正道中人,实际他们是在进行一项大阴谋,这项阴谋如果成功,江湖将永无宁日。”
杜君平若有所悟道:“莫非他们要在江湖造成一场大混乱,使武林精英尽此役失去,然后造成独霸的局面?”
银面老者点头叹道:“主人所以迟迟不对他们下手,便为顾虑此事,同时迄未访查出暗中主持之人,故不便打草惊蛇。”
杜君平又问道:“孟紫琼难道不是主要人物?”
银面老者朗声笑道:“此女野心勃勃,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犹不自知。”
闻人可接道:“江南分盟的实际主持人,便是此女,试想,此次赴会之门派不下数十,倘若真的被一网打尽,这些门派岂肯善罢,孟紫琼武功再高,也无法与这么多的门派为敌。”
杜君平想了想道:“那暗中施用琴音之人是谁?”
闻人可笑道:“自然是孟紫琼了,飘香谷一派,原就通晓音律,以她原有的根基,略加揣摹,便可应用。”
杜君平微盛吃惊道:“照此说来,她也学会魔音了。”
闻人可摇头笑道:“此是因为过道已有特别装置,若换一个地方,她那点伎俩便不足为害了。”
杜君平又道:“此番江南分坛的阴谋并未得逞,不知她们又要出什么花样。”
闻人可扬声笑道:“九九会期就在眼前,不论她们出什么花样,到时均将原形毕露。”
杜君平默然半晌,突又问道:“天地盟的大部分盟友,据说俱都为其收买,九九会期中,不见得会有什么结果。”
闻人可大笑道:“此事无须多虑,到时你便知道了。”
杜君平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随起身道:“前辈如无旁的吩咐,晚辈准备去丐帮看看。”
闻人可突然面容一整道:“江南分坛之事并未就此了结,此后问题尚多,你应特别小心,如无旁的事情,不妨早日赶去飘香谷。”
杜君平躬身答道:“晚辈遵命。”
闻人可又道:“如见着云梦,可传我谕,着他即速回山,金陵之事暂时还用不着他。”
杜君平点头道:“晚辈原是与他一路,此谕一定传到。”
闻人可朗声笑道:“日内或有一项奇闻传出,到时用不着惊奇。”
杜君平唯唯听命,并未追问是何奇闻。当下深打一躬,便自退出,重寻旧路往城内奔去。
杜君平顺着大路,一跃疾驰,突见路旁一处乱堆中,人影晃动,一片叱喝之声,心里不由一动,霍地停下脚步,举目望去。
只是乱堆之中,横七竖八倒了几具尸体,一群江湖汉子,正自围着一个蓬头女子拼命攻杀,他生具侠肠,见此情景,顿时激起了满腔义愤,跨步上前,厉声喝道:“住手,数人围攻一个女子,亏你们不羞。”
那群江湖人眼看便可得手,又见发话之人是一文弱书生,是以谁也没理睬。
杜君平大怒,举手一掌劈去道:“叫你们住手听见没有?”
他内功精湛,掌力发出,立有一股巨大潜力,直涌过去。首当其冲的两个江湖汉子,被掌风撞得连人带刀滚出一丈多远,令人见势不妙,纷纷收式后撤。
杜君平冷哼一声,行近蓬头女子身前道:“姑娘是谁,因何遭到他们的围攻?”
一则是黑夜之中,再则她处在危急之时,耳目已然失聪,故未发觉是谁来到,此刻经杜君平一喊,如梦初醒,蓦地身扑过来,只喊了一声:“君平!”便已泣不成声。
杜君平也已听清她是厉若花,轻轻将她推开道:“安静点,究竟是怎么回事?”
厉若花定了定神,指着坟前一具尸体道:“我爹,他……他……”
杜君平心头一震,当下轻声道:“镇静点,容我打发了这批人再说。”转身指着那群玄衣人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
其实他不用问也知是江南分坛之人。
玄衣人为他的气势所慑,俱都怔在那里,面面相觑,没有人敢于出声答话。
杜君平大为恼怒,喝道:“你们都是哑子不成。”
只听一个嗲声嗲气的嗓音叫道:“好啊,我早知她父女与姓杜的勾结,果然不出所料。”
声随人到,一个红衣女子与一黑袍老者,恍似两支离弦之箭,嗖,嗖,射落当场。女子是蝎娘子杜珍娘,老者是黑风怪张炎。
杜君平徐徐道:“厉阴平乃是你们四大副盟之一,为何一定要制他死命?”
黑风怪沉声道:“老夫乃是奉命行事,旁的一概不知。”
杜君平又道:“你们是奉孟紫琼之命来的吗?”
张炎沉哼一声道:“这个你管不着。”
杜君平朗声道:“转告孟紫琼,这事我揽下了。”
张炎仰天一阵怪笑道:“好大的口气,若再不识相,只怕连你也难逃公道。”
杜君平扬声笑道:“很好,咱们今晚是老帐新帐一齐算,免得你欠下来生债。”
黑风怪乃是成名多年人物,哪把眼前这黄毛孺子看在眼里。森森一笑道:“阁下一定要寻死,老夫就成全你,进招吧,老夫虚长几岁,我不惯先行动手揍人。”
杜君平哈哈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你准备接着。”话落手掌已缓缓举起,一股刚阳掌劲已随掌而出。
黑风怪目睹对方发掌之势,心头一颤,急运玄功,扬掌疾迎,两股潜力一触之下,黑风怪只觉胸间如遭千斤重锤,直震得两眼金花乱进,不自主地连退两步。
杜君平是他手下败将,深知对方厉害,是以出手一掌便用上了八成真力,及至一招硬撞之后,才知对方功力与自己相差甚远,于是徐徐言道:“尊驾最好此时收手,在下绝不赶尽杀绝。”
黑风怪暗中一提真气,觉出内腑已然震伤,不敢再恃强出手,黯然一叹道:“张某自知不是尊驾之敌,只是你强劫天地盟的要犯,以后自有人来向你算帐。”
杜君平朗声笑道:“在下既敢于伸手管这事,便不怕天地盟向我算帐,阁下就此请罢。”
黑风怪再不多言,一纵身疾向来路奔去。
杜君平双目冷电似地一闪,逼视着蝎娘子道:“你也该走了,免讨没趣。”
蝎娘子咬牙切齿道:“杜君平,我算认识你了,原来你竟如此没良心。”
杜君平怒道:“在下哪点没良心?”
蝎娘子冷笑道:“难道你忘了带你去找云梦山人解毒之事?大丈夫恩怨分明,岂能以怨报德。”
杜君平冷冷道:“今晚就是看那次寻药之情,饶你一命,不过在下得说明,在下身中之毒,早蒙高人暗中赐药,未遇你之前,便已解去了。”
蝎娘子嘴上在与杜君平说话,手上早扣满了一把乌芒刺,此女心肠狠毒,她知若是攻击杜君平,那是绝对无法得手,目光一扫之下,见厉若花正伏在厉阴平的身旁。当下冷不防地身形一跃,满把的乌芒刺,兜头盖脑地向厉阴平父女掷去。
这一着果是毒辣,厉阴平身负重伤,自是无法闪避。而厉若花正在悲痛之际,亦未防到有人暗袭,眼看她父女便要伤在乌芒刺下。
蓦地,杜君平一声震喝道:“敢尔。”身后如箭,从斜里凌空飞跃而至,双掌齐发,直向乌芒刺劈去,急怒之下,他已施出了十成功力,掌风犹如狂风怒啸,震得乌芒刺漫空飞洒,呼的一齐散落于草叶之中,连蝎娘子跃起的身形亦遭波及,噗的一声掉落地下。
她就地一滚,爬了起来,往来路飞奔而去。
杜君平也不追赶,急奔至厉若花身前问道:“厉姑娘,你两位伤着没有?”
厉若花惊魂甫定,摇了摇头道:“如不是你发觉得早,我父女只怕已伤在她乌芒刺之下了。”
杜君平又道:“令尊的伤势如何?”
厉若花垂泪道:“一直昏迷不醒,直到如今仍不知伤在何处。”
杜君平沉忖有顷道:“九洲镖行可有人来此?”
厉若花悲声道:“我爹就是九洲镖行的叔伯们救出来的,可怜他们俱已遭了毒手。”
杜君平蹲下身去,摸了摸厉阴平,除了鼻孔尚有微息外,全身俱都冷冰冰的。不觉轻声一叹道:“若论他平日所作所为,实在不应救他,但以此刻的情形来说,在下倒不能不救了。”
厉若花急道:“你有办法救我爹?”
杜君平点了点头道:“这得碰碰他的运气。”
厉若花扑地双膝跪倒,啜泣着道:“你无论如何得设法救救我爹,只要有人能医好我爹的伤,为奴为婢我都答应。”
杜君平急得双手连搓道:“你快起来,我有一个同伴,现在夫子庙,他若没走,那是一定有办法医治的。”
厉若花急问道:“你那同伴是谁,他懂得医术吗?”
杜君平弯腰将厉阴平的身子托起道:“事不宜迟,咱们快走吧,只要留得三寸气在,他便有办法医好。”嘴上说着话,脚下已把轻功展开。他手上虽然托着一个人,行走起来,仍然快速异常。
厉若花尽情把一身轻功展开,仍然有些追赶不上之势,但因心急爹爹的伤势,仍然闷声不哼,咬牙急追。乱坟至金陵不过数里路程,晃眼便已到达。杜君平顾不得泄露行藏,抱着厉阴平,直奔夫子庙。
进入客房,只见云梦山人正自盘坐养神,遂把厉阴平往榻上一放道:“道长,有位病人烦你替他看看脉。”
云梦山人徐徐把跟睛睁开,看了厉阴平一眼,又对厉若花看了看道:“这位姑娘是谁?”
杜君平忙代引见道:“此位是厉姑娘。”又为厉若花引见道:“此位乃是药中王闻人前辈的高足,云梦道长。”
厉若花跪倒泣道:“家父命在垂危,望道长大发慈悲。”
云梦山人慌忙跳下榻来扶起道:“疗伤治病,乃是我辈行医者份内之事,姑娘何故行此大礼。”
厉若花复又深深一福道:“承蒙道长不视我父女为邪魔外道,慨然应允,小女子感激不尽。”
云梦山人的医道,已尽得药中王的传授,一眼便已看出,厉阴平的伤势十分严重,不敢再行耽搁,转身行至榻前,诊了诊脉,又在他全身抚摸了一遍,顿时陷入沉思状态,半晌不语。
杜君平见他凝目沉思,半晌未有动作,忍不住问道:“他究竟受了何伤?”
云梦山人长吁一口气道:“伤势不严重,只须将他封闭的几处穴道解开,再吃点活血培元之药,便可自行调息复元,只是另有些问题,老朽还未能想透。”
杜君平甚感奇异道:“既然伤势不重,那就好办了。”
云梦山人轻叹一声道:“若如你说,老朽早就动手了。”看了厉若花一眼道:“此人的脉象大是可疑,有一部份神灵似已受到禁锢,如冒失将他救醒,其后果难于想象,说不定会以疯狂手段对付咱们。”
杜君平摇头道:“我不信世间会有这等事情,对别人存敌意,还能说得过去,难道对他亲生女儿也不认识了?”
云梦山人叹道:“事情确是如此,这可说是武功以外的一种邪术,此人或许伤在一种类似催眠的迷魂术下,丧失灵志,然后又令其经历若干极其恐怖或奇幻之事,以致神灵全蔽,纵然清醒,亦是浑浑噩噩,至此施术之人,便可用种种方式,随意役使了。”
杜君平大吃一惊道:“这些事情道长由何处听来?”
云梦山人面色十分凝重,沉忖有顷道:“家师世称神医,除了钻研药物外,对此类旁门左道的巫术,亦曾下过一番功夫,譬如催眠术、瑜珈术、以及魔音等,凡属能影响人的七情六欲的东西,俱已涉猎,此类巫术比起武功来,尤属难防。”
厉若花聆听之下,不禁满面垂泪道:“照此说来,家父是无药可救了?”
云梦山人摇手道:“姑娘但请放心,老朽既已遇上此事,无论如何总得设法解救。”顿了顿又道:“此事还得感谢贤父女,若然不是令尊逃出魔掌,我们怎能获得此项秘密?”说着立起身来道:“杜兄,你们来时可曾发现跟踪之人?”
杜君平摇头道:“在下急于来寻道长,没有留意此事。”
云梦山人又道:“事不宜迟,你快去雇辆车来,咱们这里不能呆了,先挪去丐帮再说。”
杜君平见他一脸紧张之容,忍不住问道:“道长何须如此多虑,料他们一时片刻也难寻来这里。”
云梦山人摇头道:“事在危急,咱们到丐帮再详谈。”
杜君平素知云梦山人老成持重,如此处置必有深意。不便再问,急至街市雇了一辆马车。
云梦山人先用一床被单将厉阴平连头带脚遮住,又嘱厉若花脸上蒙上一方青纱,这才进入车厢,并将竹帘放下,吩咐车把式直驶丐帮行坛。
杜君平不知云梦山人突然变得如此紧张,究是为了何事,但也不便询问,厉若花自然更不便问了,默默坐在乃父的身旁,心中却是百感交集,想起当年在玄阴谷之时,何等威风,料不到加盟天地盟后,竟落得这般光景。想着想着,止不住滴下泪来。
杜君平认为她仍在为乃父之伤悲痛,遂轻声安慰道:“姑娘不用难过,云梦道长乃是当代神医,任何疑难之症,俱可妙手回春。”
哪知不劝还好,这一解劝,厉若花竟然哭得更厉害了,杜君平急得俊眉连皱道:“厉姑娘你是怎么啦,一个在江湖上行走之人,受伤乃是家常便饭,用不着如此伤心。”
厉若花突然收住眼泪道:“万一我爹遭了不幸,你将我如何安排?”
杜君平怔了怔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云梦道长乃当代神医,定可治好令尊之伤。”
厉若花轻叹一声道:“我说的是万一……”
杜君平道:“这个……这个……”
他解救厉家父女,原是出于一时义愤,何曾有什么打算,况且拔刀相助,只是解救一时之急难,岂能管得以后的事,但他乃是老实人,不愿出言令她难堪,是以一时之间无言可答。
厉若花幽幽一叹道:“万一我爹有了不幸,我只有守着他老人家的墓陵,青灯古佛渡此一生了。”
杜君平道:“令尊修为精湛,功力深厚,有云梦道长为他医治,一定可以复原,姑娘何苦尽往坏处想。”
二人一个是有心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