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才沉思有顷道:“一般人推想天地盟大权已然旁落,盟主已不是肖大侠了,但肖大侠究竟情况如何?那取得天地盟大权之人又是谁,没有人知道,说不定这些事阴风老怪知道一点,是以天地盟不能放过他。”
三人一路谈论,不觉已到城边,李俊才突然伸手一拦道:“咱们不用进城了。”
王宗汉诧异道:“不进城又上哪里去呢?”
李俊才道:“北妖既已在金陵设立分坛,自然得广布耳目,咱们的行踪,恐怕早已落在她们的眼里了。”
王宗汉笑道:“咱们正要寻她,她们知道了又能把咱们怎样?”
李俊才摇头道:“此刻不是凭武功决胜之时,我想天地盟并非要杀死阴风老怪灭口,而是意欲从他手中取得某件东西,咱们要探听这件事,就必须从暗中着手。”
杜君平接道:“李兄的意思,咱们该怎么办?”
李俊才沉吟了一会道:“阴风老怪乃是老江湖了,既知自身危机,自有趋避之法,只怕再不容易找到他了。如若咱们三人中,由一人来假扮阴风老怪,见机行事,或能从对方的口中,探出一点口风。”
王宗汉摇头道:“不行,此事太过冒险了。”
杜君平朗声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由小弟来扮阴风老怪如何?”
李俊才想了想道:“以杜兄的武功自不足虑,但对这些毒物,恐怕不是你所能应付。”
杜君平豪迈地一笑道:“凡事都得冒几分风险才行,二位不必替小弟担心,咱们就这样决定了。”
李俊才对杜君平脸上端详了一会道:“杜兄这张人皮面幕取下稍加修饰即可应用,虽然难以瞒过真正行家,但仍可蒙混一时,事不宜迟,杜兄请即随我俩回旅店,咱们马上开始准备。”
王宗汉与李俊才是住在一家古老的客寓,房屋高大,占地甚广,二人占的是一个独院落的上房,倒是十分清静,李俊才一进屋内,脱下杜君平的面罩,揣摹着描绘起来。
王宗汉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悄声对李俊才道:“咱们被人盯上了。”
李俊才微微一笑道:“此是意料中事,北妖既在金陵立舵,哪有不广布眼线之理。”
杜君平接道:“这样倒好,赶到天明之后,两兄可堂而皇之送我出去,小弟便不愁找不到她们的分坛了。”
一夜之间,李俊才已为杜君平把面具弄妥,把王宗汉买来的黑袍穿上,果然与阴风老怪有七八分相似,又相互模拟了一番口音,这才由王李二人双双把杜君平送到店门前,相互一揖而别。
杜君平明着与二人说话,暗中目光探射,已发现有两个江湖打扮的汉子,往小巷内一闪而逝,心中不禁暗暗点头。
他现在的身份乃是阴风老怪,当下一摇一摆,缓缓顺着大街前行,暗中一瞥,已发现有一个江湖汉子,掩掩藏藏跟了上来,心中暗笑,一转身径往一寒酒楼行去,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要了几样菜,径自低斟浅酌着。
在酒楼呆了约有半个来时辰,杜君平已然有些不耐,起身正待离去,突然一个中年文生缓步朝他行来,拱手微微笑道:“赫连兄久违了。”
杜君平暗道:来了。当下也拱手一笑道:“请恕老朽眼拙,兄台是……”
中年文生后又笑道:“兄弟姓古,近从苗疆来。”
杜君平细味了他的口音,似有几分女腔,他这一提苗疆,心中立时大悟,哈哈笑道:
“失敬、失敬,原来是古大掌门,老夫几乎不认识了。”
中年文生微微一笑道:“小徒误解兄弟之意,以致冒犯赫连兄,兄弟甚感不安,风闻侠驾已来金陵,特地亲来促驾。”
杜君平朗笑道:“好说,好说,老朽痴长几岁,岂能与后生小辈一般见识。”
中年文生又道:“兄弟下处高此不远,此间不是谈话之所,请到那面一叙如何?”
杜君平略作沉吟道:“古兄一定要老朽前去,老朽遵命就是。”
偕同中年文生双双行出酒楼,突然一个堂倌模样的汉子,从后面追上道:“客官请等一等。”
杜君平停下脚步道:“何事?”
堂倌对他使了一个眼色道:“还有多余的银子没找给您老呢。”
随即递上一些碎银子,内中井有一个小纸球。
杜君平知有缘故,接过拣了一个大的递给他道:“赏你。”
顺手把剩下的银子往怀中一塞。
中年文生似乎没有留意这些,仰首傲岸地在一旁立着,杜君平转过身来道:“风闻古兄已加盟天地盟了,可有此事?”
中年文生冷冷道:“此是盟主的抬爱,赫连兄如若有意加盟,兄弟倒可为你略效微劳。”
杜君平道:“这事以后再说吧,肖盟主久不在江湖上露面了,不知现驻在何处?”
中年文生怔了怔答道:“这个连兄弟也不清楚。”
杜君平复又道:“古兄是何时见着他的?”
中年文生道:“约在一月之前。蒙他看重兄弟,亲来苗疆邀约入盟,盛情难却,只得权充暂为他在金陵开创局面。”
他回答得十分坦率,杜君平却是暗暗心惊,事情十分明显,天地盟如不是自信已有力量控制大局,绝不敢公然露面。
此时二人已然行至一处巨宅之前,中年文生轻轻在兽环上敲了两下,双门立时开启,中年文生侧身一让道:“赫连兄,请!”
杜君平坦然大步行入,只觉这座宅子,不仅建筑宏伟,而且布置得十分气派,俨然王公大臣的府第,所不同的是隐隐似笼罩着一层神秘恐怖气氛。
中年文生把杜君平让至客厅坐定,首先开言道:“赫连兄一向独来独往,近日怎的竟也有了属下?”
杜君平故作不解地道:“古兄之言兄弟实在不明白,何妨明说。”
中年文生冷冷道:“就以前晚之事来说,府上似乎藏有不少高手。”
杜君平哈哈笑道:“古兄误会了,前晚乃是几位友人路过,适逢令徒前来,并摆出蜂群蛇阵,他们一时气愤出手,可并非是兄弟的属下。”
中年文生冷峻地道:“那几人是谁?”
杜君平淡谈一笑道:“几个后生小辈,就是说出姓名来,你也不会知道。”
中年文生哼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随即面容一整道:“兄弟此番请赫连兄前来,乃是向你打听一件事。”
杜君平略感意外地道:“兄弟近几年来,深居简出,对江湖之事知道得不多,但不知古兄所问的是什么事?”
中年文生冷峻地一笑道:“赫连兄请勿推辞,这件事你必然十分清楚。”顿了顿又道:
“本盟正在寻找药中王闻人可其人,此人乃是你的乡亲,亦是好友,你绝不会不知道。”
杜君平江湖情形不熟,根本不知药中王其人其事,当下因话答话道:“此人虽是兄弟的乡亲,但已多年不见了,老朽亦在寻找他呢。”
中年文士哼了一声道:“赫连兄何苦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你知此事于你何等重要,如若故意推辞,那可是大大的不便呢。”
杜君平朗声笑道:“好友多年不见,亦是人之常情,古兄这般苦苦相逼,那是明欺老朽无能。”
中年文土森森一阵尖笑道:“兄弟原是尊重你几分,是以才好言相商,如照总盟的指示,那就不是这样了。”
杜君平霍地立起身来,极为不悦地道:“老朽并非天地盟之人,总盟又当如何?”
中年文上脸色变道:“赫连兄如此不给兄弟面子,于你可是大大的不便呢。”
杜君平只觉一怒火直冲上来,突然回心一想,忖道:我此刻的身份乃是赫连仲,并不是为争强斗狠来的,何苦与她决裂,当下故作为难地唉声一叹道:“古兄要寻访我那闻人兄,究竟为了何事?兄弟确然久不见他了。”
中年文士面容稍转道:“闻人可乃是当代神医,平日与人无争,本盟所以寻他,无非是请他医治几件疑难之疾,别无他意。”
杜君平点头道:“若仅只是医病,兄弟见着他时,一定将贵盟的话传达。”
中年文士摇头道:“救人如救火,这等事情岂能等待。”
杜君平故作无可奈何地道:“依古兄之意又该如何?”
中年文士沉思有顷道:“一时之间兄弟也想不出适当之策,来来,咱们先行去喝两杯,慢慢再设法吧。”随即吩咐摆酒。
杜君平忙推辞道:“兄弟不擅饮酒,不必费事。”
中年文士笑道:“江湖走动之人,哪有不会饮酒之量,赫连兄不用推辞了。”
二人堪堪入座,突然行进了一个青衣汉子,低低在中年文生耳畔说了几句话。
中年文生随即起身道:“赫连兄请稍坐片刻,兄弟去安排一点事情就来。”
杜君平道:“古兄只管请便。”
容他进入屏风后,突然想起酒楼堂倌模样之人,交给纸团之事,随即悄悄取出一看,上面写道:“慎防苗疆虫毒。”
上下款均没署名,也不知是何人所为,当下心中一懔,北妖生长苗疆,对使用蛇虫毒之事,乃是她的看家本领,如果有相害之意,那可是防不胜防。
约有顿饭时间,中年文生已从后面行了出来,此时酒席已然摆好,中年文生揖客入座道:
“兄弟与赫连兄神交已久,今日杯酒言欢,亦是人生一乐。”
杜君平哈哈笑道:“承蒙古兄抬爱,兄弟实是愧不敢当,但愿今后是友非敌。”
中年文生也笑道:“倘蒙赫连兄不弃,兄弟倒有意委屈你在我这分坛充当一位护法。”
杜君平摇头道:“兄弟艺业低微,哪里够格。”
中年文生微感失望地道:“莫非赫连兄嫌我这庙小?如嫌太小,兄弟可以举荐兄台去总坛当一名使者。”
杜君平笑道:“古兄会错意了,兄弟懒散已惯,已不习惯受那拘束。”
中年文生点头道:“原来如此,实则充当护法也没有多大的事情。”话风一转又道:
“有关药中王之事,务必请赫连兄设法,如能在九月以前找到,事情就好办了。”
杜君平颇感为难地道:“并非兄弟推辞,近几个月来确实不知他的行踪。”
中年文生突然阴森一笑道:“总盟下令之时,曾指示本坛,在金陵为赫连兄体体面面办一次丧事,讣闻发得越多越好。”
杜君平大感诧异道:“这是为什么?”
中年文生森森地道:“想那药中王乃是赫连兄平生唯一好友,闻知你的死讯后,岂有不赶来吊祭之理?”
杜君平哈哈笑道:“可是兄弟并不曾死。”
中年文生冷峻地道:“死生之事任由你自择,不过死倒是值得的,死后定然极尽哀荣,面且我们会为你留下一份足使药中王信任的遗言。”
杜君平敛去笑容道:“老朽闯荡江湖一生,原没有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不过我不想死时,要我死还不大容易呢。”说着霍地从座上立起身来。
中年文生端坐不动,微微一笑道:“此刻已经由不得你了,不过兄弟可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如若你能说出药中王的住址,或者把他找来,可以免你一死。”
杜君平心中甚是愤怒,但仍强自按捺,暗暗运气一试,竟发觉有些微中毒现象,知道已中了对方手脚,不过他此刻内功精深,仍能强自支持,微哼一声道:“你用这种手段对付老友,不嫌太以下流吗?”
中年文生缓缓起立道:“此刻是你最后说话的机会,再迟便没有机会了。”
杜君平怒喝一声道:“你休想从老夫的口中,得到药中王的消息。”
中年文生缓缓趋近道:“赫连兄一定不肯吐露,看来我们只有采用最后一策了。”
杜君平蓦地往前一趋身,伸手往中年文生的手腕扣去,他这一招乃是蓄势而发,出手疾逾奔电,中年文生明明见他出手,就是闪避不开,她乃一派宗主,武功自非等闲,当下手腕凝功,立时坚逾精铁,左掌一招“云锁神仙”,攻向了杜君平前胸五处大穴。
杜君平右手用力一带,身形借势斜挪,左手一式“披荆斩棘”,封开了中年文生攻来一招,跟着手掌一招,拍向了对方的肩井穴。
中年文生身为一派之主,在自己的分坛之内,被人将手腕扣住,心中恼怒万分,一塌肩让开了杜君子的一击,张开五只漆黑如墨的五指,猛向杜君平的面门抓去,手指未到,一股其寒澈骨的阴寒之气,已扑面袭来。
跟着身后一声娇喝,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从厅后飞射而出,挥手一剑当头劈下。
杜君平两面受敌,猛地一声,一抖手把中年文生摔了出去,就势一挪身,闪开了攻来的一剑。
中年文生乃是北妖古兰香所乔装,她根本就没把赫连仲看在眼里,不想一经交手,对方的武功比起自己来,竟似要高出一筹,心中不禁大为骇异。
使剑的红衣女子,乃是她的首徒蝎娘子杜珍娘,见师父被人悬空摔出,急上前问道:
“师父,你老人家没有受伤吧?”
古兰香一脸铁青,冷笑道:“为师一时不察,几乎被他暗算,可是他这一妄用真气,毒性发作得更快。”
杜珍娘扭过脸来对杜君平一瞥,只见他一脸阴沉,静立不动,以为他毒性已发,她要在师父面前逞能,娇喝一声,忽地一剑削去。
杜君平蓦地双目睁开,举手一指弹出,他此刻内力已达收发由心之境,虽在毒发之际,劲力仍然十分强劲,但听当的一声震响,蝎娘子只觉手臂发麻,手中长剑已被震得脱手飞去,身不由主地被震退两步。
古兰香见状心中大骇,她绝未想到对方内力,比自己想像中的竟要高出许多,心念一转之下,杀机顿起。可是,杜君平在愤怒中发出一指后,面色已然陡变,全身竟不住地颤抖起来。
古兰香一阵得意尖笑道:“我以为你这几年滔光养性,潜习武功,必定练成什么惊人之技,原来也不过如此。”
杜君平因妄用真力,以致加速毒性发作,一时间,只觉五内如绞,真气已无法凝聚,不觉黯然一叹。
蝎娘子长剑被震得脱手飞落,不觉羞怒交进,伸手入怀满扣了一把乌芒刺,扬手正待发出。
古兰香沉声喝道:“留他活口。”
蝎娘子噘着嘴道:“夜长梦多,留着他终是祸害,干脆把他杀了岂不省事。”
古兰香瞪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什么,着家人先把他弄到后面去。”
蝎娘子不敢违犯,立刻吩咐道:“把他拉下去。”
古兰香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道:“珍娘,你把这药给他吞下去,可以暂保他的性命。
蝎娘子甚感诧异地道:“师父要替他解毒?”
古兰香冷笑道:“他已中了为师的无相消功散,此刻功力全失,十二个时辰后毒发身死,只是此刻还不能让他死,故为师暂用丹药,延缓他毒发的时刻。”
蝎娘子心中虽然不愿,仍然依言将丹药塞进杜君平口中,随即命人将他抬了下去。
古兰香似是松了一口气,缓缓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她觉自己一到金陵,便为天地盟立了这件功劳,心中甚是喜悦,虽然阴风老怪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于天地盟却十分重要,心中正自盘算如何解送阴风老怪之时。
突然一个蒙面宫装妇人,缓步行了进来,冷冷道:“古坛主,你倒轻闲得紧,怎么将杜君平当作阴风老怪赫连仲了呢?”
古兰香暗吃一惊,霍地立起身来,她在分坛四周,均已布下了明桩暗卡,虽不敢说飞鸟难渡,但外人不经允许,断难轻易进出,可是来人竟悄没声地行了进来,叫她如何不惊,当下面容微变道:“尊驾什么人?”
蒙面宫装妇人缓缓从怀中取出一面龙纹金牌,托在手中道:“你该认识这个?”
古兰香又是一惊,敛容一躬道:“请令主赐示姓名。”
蒙面宫装妇人冷冷道:“姓孟。”举起纤纤玉手,虚空做了一个手势,随即至椅前坐下。
古兰香骇然暗惊,赔笑道:”原来是副盟驾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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