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乃是武林前辈,对方究竟是何许人,竟敢于公然向前辈寻仇?”
阴风老怪冷笑道:“这还用说吗,自然是杀害令尊的那帮人,他们处心积虑,竟欲先行掌握天地盟的大权,然后再图独霸江湖。”
杜君平想了想道:“前辈与他们碰过面吗?”
阴风老怪摇了摇头道:“江湖上稍具声名之人,老朽大部份都认识,只是暗中掌握天地盟之人,却不知是何许人,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觉得更可怕。”
杜君平深叹了一口气道:“晚辈对天地盟之事,已略略摸着一点头绪,老前辈如能将往事略加叙述,晚辈前后加以对照,便不难理出一个头绪来。”
阴风老怪仰望晴空,沉思了一会,徐徐地道:“十余年来,因天下太平,万民乐业,武林各派纷纷思痛,遂有天地盟之议,以图借此项同盟,消弭各派纷争。当时武林之中,杰出人材,不下数十位之多,而最得众望者,便是掌天地盟的铁髯苍龙肖铮,与令尊神剑杜飞卿,当时号称乾坤双绝。”
“他们一个刚毅正直,一个倜傥风流。武功亦在仲伯之间。而当时他俩的友好中,有一位巾帼英雄,不仅武功独特,而且貌若天仙。”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可是飘香谷主谢前辈?”
阴风老怪点了点头道:“不错,三人意气相投,十分莫逆。只是男女之间的友谊,与同性之间的交情,多少有些差别。”
喟叹一声又道:“虽然肖大侠练的童子功,终生不能婚娶,而杜大侠又是已有妻室之人,终不免惹起旁人议论。其中最为不满的,是一位武功高强的侠女,另外尚有一个行踪诡秘的侠士,此人才华绝代,貌赛潘安,武功亦不在乾坤双绝之下,只是心术不正,行事乖张。”
杜君平打断他的话头道:“那位侠女可是飘香谷主的同门?”
阴风老怪道:“那就不大清楚了。”
杜君平又问道:“老前辈可曾见过那位神秘侠士?”
阴风老怪摇头道:“此人行事怪诞,手段毒辣,且擅易容之术,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极少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深吁一口气道:“话拉得太远了,你再别打岔,容我继续说下去。”
杜君平此时心里巳然略略明白了一点,暗忖:“难道爹爹是那宫装丽人害死的?”
阴风老怪继续说道:“天地盟成立之日,乾坤双绝俱是盟主人选,可是令尊杜大侠性情淡泊,竟自一人南下金陵,傲游风月。根本没把天地盟之事放在心上。也是事有凑巧,我亦因不满天地盟将黑道人物摒于门外,竟没有前去观礼,而与杜大侠在秦淮河畔相遇。当时杜大侠游兴甚深,匆匆谈了几句话,便即进入了一艘极其讲究的游艇。”
长吁一口气接道:“当晚老朽适有事夜行,突见杜大侠浑身浴血,踉跑向城外奔跑,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尾随追赶,至到此处,杜大侠已然不支倒地。”
杜君平神情紧张,急道;“当时可能言语?”
阴风者怪摇了摇头道:“老朽见状,急赶上前,伸手准备将他扶起。而杜大侠却就地一滚,挪开数尺怒吼道:“不要靠近我。”
老朽惊愕之余,仔细对他一瞧,原来他已面目全非,身上衣衫尽湿,地下遍是黄水,臭不可闻。老朽在江湖混了多年,已然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当下也顾不得别的了,急道:“兄弟名叫赫连仲,杜大侠有何事须兄弟效劳,请快吩咐。”
杜大侠当时双目已无法睁开,强提一口真气道:“杜某不慎,被奸人于酒菜中下毒,暗害杜某之人,可能是……”狂吼一声,寂然无声,人已死去。
杜君平满面垂泪道:“先父修为深湛,难道死时连话都无法说完?”
阴风老怪喟然叹道:“老朽在江湖闯荡半生,什么样的歹毒暗器都见识过。从不曾见过这般剧毒之物。杜大侠死去未及盏茶时刻,已化成了一堆黝黑的枯骨,真个令人惊心动魄。”
杜君平悲恸地道:“照此说来,老前辈也不知先父是死于何入之手了?”
阴风老怪长叹一声道:“老朽与令尊虽然道路不同。但他之为人,老朽素所佩服,既遇事哪有坐视之理。翌日便化装为一商贾,亦去秦淮河中邀妓买醉,经多方打听,才知在不久以前,秦淮河中曾来了几个外地的歌妓,并自备有游艇,但仅做几天生意,便不再露面。”
杜君平怒吼道:“那几个歌妓定然是毒害先父的凶手了。”
阴风老怪点了点头道:“很有可能,老朽问明此事之后,立即兼程北上,各方一打听,才知天地盟的盟友大会已完,并推选了肖大侠为盟主,另选千手神君东方玉明、修罗王单于坡、飘香谷主谢紫云、与令尊杜大侠四位为副盟。”
“肖大侠乃是令尊的好友,他既已应任盟主,老朽自然该把心事通知他,讵料,问遍各个加盟的门派,竟没有一人知道总坛所在,更无法找到肖大侠其人。”
杜君平拭着泪道:“之后老前辈便没有再见到肖大侠?”
阴风老怪点头道:“老朽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此人虽属邪魔外道,对杜飞卿似有一份真实情谊,跟着郑重叮嘱道:“此后你不用再去找我了,一切行动务必小心,在大仇未报之前,亦不宜常来此地。”
杜君平点了点头道:“前辈所言极是。”
阴风老怪复又道:“老朽自知艺业低微,力量有限,但有生之年,绝不会放弃为老友尽一份心力。”
他似是尚有甚多的顾虑,举目四下察看了一番,见没什么动静,接道:“咱们不宜在此久呆,老朽先行一步。”举步向谷外疾奔而去。
杜君平望着阴风老怪逝去的身影发了一会楞,突然觉得此事大有疑问,第一,兵刃乃武林人寸步不离之物,爹爹既南下游玩,为何宝剑留在北方?
第二、爹爹功参造化,纵然服下绝毒,也不可能马上就死?何况阴风老怪见他之时,业已面目全非,难道其中另有其人?
先前估因乍见爹爹骸骨,悲愤填胸,方寸已乱,此刻冷静下来,才发觉有许多事情,根本无法连贯起来,想再问时,阴风老怪已然离去。
于是,他决心回到客寓,冷静地想一想,同时他极希望能见到阮玲,把她所知道的,互相印证一下,也许加以连串起来,可以得到一个结论。
回到客寓,天色已经不早,此行他虽见到了爹爹的坟墓,那只是一个疑团,仍然难确定是不是真实的,也因为这样,使他感到十分懊丧。
这客寓在金陵城中,乃是一家历史悠久,客人最多的一家,一到傍晚,顿时热闹起来,杜君平正自倚在椅上,假寐思之际,突然人影一闪,进来一位篷头叫化,回手把门掩上,拱拱手道:“请恕老叫化来得鲁莽。”
杜君平认得此人乃是丐帮护法夏楚,不觉一怔,他此刻仍戴着人皮面幕,不知对方怎会认得自己。
夏楚见杜君干满面惶惑之容,不禁哈哈一笑,行近他身旁低声道:“丐帮唯一的长处,就是耳目众多,世兄来金陵寻访阴风老怪之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杜君平深知丐帮属于侠义一派,代出高人,无形中已成了武林中一大帮派,在江湖上享有盛誉,知他来寻自己,绝不会有恶意,遂道:“前辈寻我有何教谕?”
夏楚悄声道:“阴风老怪处境已然十分危殆,此人平日所作所为,虽不十分正当,但亦无大恶,对方此番要对付他,目的是杀人灭口。”
杜君平甚为诧异地道:“他并没有掌握什么秘密,对方何故杀他?”
第十四回北妖蛇娘
夏楚沉忖了一会道:“也许他掌握了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是以对方要杀他灭口。”
杜君平摇头道:“已事隔多年,为什么此刻才动杀人灭口之念?”
夏楚道:“依老叫化看来,阴风老怪早就在对方监视之下,一经有不利于他们的行动,他们便不会容他再活下去。”顿了顿又道:“不过阴风老怪亦非弱者,定然也想到了如何自保。”
杜君平喟然一叹道:“为杜门之事,劳动许多武林前辈,而晚辈反到置身事外,实让我衷心难安。”
夏楚正容道:“话不是这般说,此事关系武林正邪之消长,大家如再不觉悟,合力应付,势将沦于万劫不复之地。”
杜君平突然问道:“天地盟九九会期转眼即到,不知已加盟的各派,将如何应付?”
夏楚干咳了两声,徐徐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再说吧。”
杜君平知他不肯透露,不便多问,想了想道:“前辈见着阴风老怪没有?”
夏楚笑了笑道:“近来年阴风老怪行踪诡秘,很难找到他的住所,此番约你前来金陵,定然是大有用意。”杜君平轻吁一声道:“他约定晚辈前来,乃是看先父的坟墓,并述说当年先父遇害的经过。”
夏楚沉吟半晌道:“令尊遇害之事,乃江湖一大隐秘,据本帮各方采集的消息,只怕没有如此简单,他对你怎么说?”
杜君平随即把阴风老怪之言,转述了一遍。
夏楚摇头道:“其中漏洞太多,不可深信,世兄你是明白人,当知你此刻的处境是如何的危殆,岂可轻易涉险,万一阴风老怪被对方逼迫,引诱你前来,若不详察,那是极易上当。”
杜君平点头叹道:“晚辈亦知传言难以尽信,既有此线索,岂有不追查之理。晚辈既为人子,竟然置身事外,天下有这道理吗?”
夏楚点头道:“世兄之言固是,毕竟你还年轻,对江湖之事知道得太少,纵欲尽心,亦无能力,必待真象大自之后,那时敌我分明,便可放手一拚了。”
见杜君平默然不语,立起身来道:“老叫化言尽于此,九九会期将到,世兄前途珍重。”
夏楚微一颔首,闪身退出房去。
杜君平把各事细一思量,觉得夏楚之言前后大有矛盾,起先是说阴风老怪处境危殆,之后又说此人言不可尽信,真是令人无法理解,心中暗忖:“如果阴风老怪果已危殆,那证明他的话是可靠的,如若他是受人威逼,哄骗我来金陵,下一步便该对付我了。”
他乃极聪明之人,略一思忖,觉得二者都有可能。敌方既已获得阴风老怪保有杜飞卿遇害经过之秘,以天地盟如此庞大的力量,自可随时杀人灭口,为何容留他活在世间?这说明了对方必已设法控制了阴风老怪,并利用他来剪除同情杜门之人。
丐帮耳目众多,必系觉着事有蹊跷,才由夏楚出面示警,想到这里,心头顿时懔然一惊。
好在此刻艺业大进,对方如若正面来袭,足可应付。
他此番来金陵,目的是寻找爹爹坟墓,虽然已经如愿以偿,但难深信,是以决心回飘香谷,待事情弄明白之后,再来挖取爹爹的骸骨不迟。
当他算清房钱,行出店门之际,突然迎面行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王宗汉,一个是李俊才,他乡遇故知,心头不觉大喜,急上前叫道:“二位久违了。”
王宗汉与李俊才同时一怔,看了他一眼道:“兄台尊姓,如何认得我兄弟?”
杜君平也是一怔,低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遂暗用传音道:“兄弟杜君平,此间不是谈话之所,咱们找个地方叙叙。”
二人这才省悟,李俊才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李大叔,久违,久违。”
三人随即进了一家酒馆,寻了一个偏僻的雅座坐下,李俊才甚感诧异地道:“杜兄怎的也来金陵了?”
杜君平低声道:“兄弟乃是应阴风老怪之约来的,他要告知先父的埋骨所在。”
王宗汉插言道:“可曾见着他?”
杜君平道:“找是找到了,但不一定可靠。”喟然一声又道:“此人吞吞吐吐,似有许多顾虑,究不知是怎么回事。”
李俊才摇着纸扇道:“此人江湖名声并不太好,杜兄还是防着他一点。”话题一转又道:
“兄弟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杜君平笑道:“李兄说这话不是嫌太见外吗?”
李俊才暗中四下一瞥,无可疑之人,遂低声道:“兄弟觉得江湖上似有两个杜兄,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杜君平大吃一惊道:“有这等事情?”
李俊才又道:“在九洲镖行初次所见,那是兄台你,与我等同进神风堡的,似乎不是你。
在那时与令师伯同行的,可能是你,进了索隐山庄之后,同出来的,又好像不是你,杜兄能稍作解说吗?”
杜君平点了点头道:“实不相瞒,替身之事,小弟果曾听说过,但究竟是谁在做我替身,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恕我无法详告。”
李俊才乃是极其机智之人,稍一思忖,便即明白,知道他的身后,必有老辈人物为他策划。遂点头道:“兄弟已经明白了,只要不是敌方之人,兄弟便放心了。”顿了顿又道:
“小弟与王兄这番来此金陵,乃是奉师命差遣,杜兄如无紧要之事,咱们三人正可互相策应。”
杜君平沉忖有顷道:“二兄既是奉命前来,想亦见着敝师伯了,不知武当之行,结果如何?”
王宗汉插口激动道:“事情大出意料之外,武当派竟一口回绝,再不过问江湖之事,且传下法谕,所有在外行道的门下,俱都限期回山。”
李俊才跟着又道:“不仅武当如此,连少林亦采同样行动,看来江湖已无是非公理可言了。”
杜君平不以为然道:“少林、武当两派,俱是出家人,他不问江湖之事,乃是格于师训,这怎能证明江湖上就没有是非公理?”
王宗汉笑笑道:“事情绝非如此,两派想是受了天地盟的暗中警告,迫不得已。”
杜君平暗暗点头,感喟地道:“由此看来,天地盟的势力果是不小。”
李俊才轻摇纸扇道:“不论事情变化如何,家师与尹大侠绝不会罢手,他老人家此番着兄弟前来,乃是风闻天地盟已在江南设立分坛,并由北妖古兰香兼掌。”
杜君平道:“看来边荒四怪尽为天地盟收容了。”
李俊才面现忧容道:“边荒四怪虽然各有所长,但并不足畏,最可怕的是,风闻另有几位久未露面的凶魔,亦已投入了天地盟了。”
杜君平激动地道:“天地盟乃是武林堂堂正正的组织,怎的竟容邪魔外道渗入?”
李俊才叹道:“盟友们愤愤不平的,也就是为了这事,可是真正挺身而出仗义执言的,并没有几人。”
王宗汉突然插言道:“这些话都不用说了,提起来徒乱人意,还是谈谈咱们自己的事吧。”
李俊才瞥了他一眼,端起酒杯呷了一口,目光却转向了靠窗坐的一位少年公子。
杜君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少年身御白纺长衫,手摇纸扇,生得十分秀美,只是眼角眉梢,隐泛一股淫邪之气,显然不是什么好人物。
李俊才用指沾着酒,在桌子上写了:蝎娘子杜珍娘六个字,随即用袖抹去,杜君平对扛湖人物不熟,并不知蝎娘子是谁,王宗汉心中顿时了然,蝎娘子乃是北妖古兰香首徒,既在此出现,天地盟设立江南分坛,那是果有其事了。
就在这时,一个劲装疾服的江湖汉子,匆匆行了进来,对杜珍娘一躬道:“属下已打听得那阴风老怪,就在城外不远的一处山村……”
杜珍娘瞪了他一眼,对着王宗汉等人一呶嘴,江湖汉子立即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不自觉地转头对王宗汉等人看了一眼。
李俊才摇着纸扇哈哈笑道:“大哥,昨晚泰淮河中那妞儿的歌喉,至今令我难忘,今晚可有兴致再去?”
王宗汉微微一笑道:“贤弟有兴,愚兄自当奉陪。”
杜珍娘本对他们三人十分留意,现见他们说的尽是些风花雪月,疑云顿减,低低吩咐了江湖汉子几句,起身扬长而去。
杜君平急道:“不好,看来阴风老怪果有危险了。”
李俊才笑道:“杜兄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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