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脸来,又对阴风老怪等人道:“敝观主欢迎诸位光临,并请移驾大殿共商大事。”
阴风老怪森森地笑道:“很好,我们且去大殿看看。”
此人喜怒无常,刚才因受杜君平顶撞,大有骤下毒手之意,此刻似是改变了主意,当先举步向大殿行去。
跟来的人都唯他马首是瞻,也急步跟了上去。杜君平深觉此观是非太多,心中已打定主意,只待见过武当派的掌门人,便即离开此观。
目送阴风老怪的背影消失,也举步向大殿行去,还未进门,便有一股浓烈酒香,沁入鼻孔,原来大殿之上,已丰丰满满,摆了十几桌酒筵,而且有七八成的人已经入席,踏入殿门,立有两个道童,迎了上来,领着他往当中一席走去。
这一席上坐的是灵空上人、松鹤观主,还有一位貌相清癯,年在七旬以上的老道长,另有一僧两俗,他曾在飘香谷见过,那是蛾眉普静禅师、青城青衫剑客尹仲秋、昆仑妙手书生马载。
清虚道长先为他引见那位老道长道:“这位就是武当派掌门人云霄子,贤侄快上前见过。”
杜君平拱手道:“为先父之事,劳动道长鹤驾长途劳顿,在下实是衷心难安。”
云霄子摇手道:“少侠不用客气,此乃贫道份内之事,理当略效微劳。”
清虚道长又为在座诸位人,一一引见。彼此寒喧了几句,这才各自归座。
杜君平暗中默察赴席的人,年纪竟都在中年以上,形形色色不下四五十人,由此可见少林和武当在武林中的号召力果是不小。
酒过三巡,灵空上人缓缓立起,对众合十,高宣一声佛号,他内力充沛,其声铿锵,喧闹的人声立止。
灵空上人目光扫过全场,徐徐地道:“武林之中,自从天地盟创立以来,总算平静了好几年,可是,不幸的是……”
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喟叹一声又道:“本派和武当派都是出家人,秉承祖师遗训,从不参与江湖恩怨,此次出面邀请诸位前来泰山松鹤观,实是情非得已……”
他目光缓缓转到杜君平身上,示意他立起,复又抚着他的肩膊道:“此子乃是乾坤双绝中,神剑杜飞卿的后人杜君平,也是天地盟‘鬼头令符’追缉下的淫犯……”
此言一出,人群立起一阵骚动。
灵空上人徐徐又道:“杜大侠一生尚义行侠,仅留下这点骨肉,老衲实不忍心眼看他负屈枉死,是以甘冒大不讳,邀请诸侠前来,把实情弄个水落石出。”
只听人群中一声暴吼道:“万恶淫为首,此子既犯淫行,只怕枉费上人一番心血了。”
妙手书生霍地立起身来,注视着人群道:“说话的可是闪电金刀顾大侠?兄弟到要请问顾兄,他犯淫行可是你看见的?”
一个身披古铜色大衫的老者,呼地从座中立起,冷笑道:“如是没有真凭实据,‘鬼头令符’是如何发出来的?”
妙手书生马载不甘示弱,从身上掏出一本小册来,当众一晃道:“天地盟的所作所为,实难令人信服,兄弟这本册子内,记载有百件以上,均属天地盟的恶行,并有活口可资见证,绝非兄弟信口雌黄。”
灵空上人,口宣佛号打断两人的话题道:“两位稍安毋躁。听老衲一言,少林和武当早在东邀各派以前,便已派人查过,天地盟确有许多不当之处,这事或许盟主被蒙蔽了。”
只听人群一阵嘿嘿冷笑道:“杜飞卿死后尸骨无存,引起江湖颇多传言,如今他的独子又将在‘鬼头令符’下处死,诸位都是明达之士,请问世间还有天理吗?”
武当云霄子缓缓立起,不徐不疾地道:“当年盟主望重一时,与杜大侠并称乾坤双绝,断无故加罪之理,内中或有别情,不如推举数位德高望重之人,亲往天地盟查问,殊免各走极端。”
天地盟近年来的作风,武林人大都不满,云霄子提出此项办法,立时获得大众附和。
灵空上人脸上掠过一丝诡笑,高声说道:“老衲与云霄道长均属义不容辞,不知还有那几位愿意同去?”
话音才落,人群中立时走出了五六人,依次是峨嵋普静禅师、青城派的青衫剑客君仲秋、昆仑派的妙尹书生马载、川南神拳鲍方、丐帮护法夏楚,都是武林中一时之选,并各自代表一个门派。
云霄子缓步行出座来道:“诸位既都同意贫道此议,不如此刻便起程。”
普静等同声道:“道长说的极是,此事愈早愈妙。”
云霄子又道:“贫道已多年不在江湖走动,哪位知道天地盟的总坛所在?”
几人同时一怔,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竟无一人出声说话。云霄子喟然叹道:“这就是肖大侠的不是了,想那天地盟,乃是武林排解难分之所,怎可故示神秘,令人无处寻觅呢?”
此时大殿之上议论纷纷,竟无一人能够说出。灵空上人跨步行近云霄子身旁道:“我们此刻就起程吧,贫僧已然着人去打听了,料想不致有误。”
云霄子将信将疑道:“上人既如此说,那就请上人带路如何?”
灵空上人脸上挂着一丝狰狞的冷笑,举步向殿外行去。
云霄子目视松鹤观主道:“请道兄暂由杜少侠在贵观住几天,此行无论结果如何,贫道必定回泰山一趟。”
松鹤观主点头道:“贫道专候道长佳音。”
云霄子等一行人走后,群雄也纷纷散去,杜君平极为不悦地对松鹤观主道:“晚辈虽承几位好意,替我申雪冤屈,可是让晚辈久住泰山,我可无法遵命。”
清虚道长颇感诧异地道;“住在本观并无不便,贤侄何故要走?”
杜君平轻叹一声道:“晚辈实不堪因我之故,让这玄门清修之所,染上一片血腥。”
清虚道长愈感奇异地道:“贤侄此话叫贫道好生难解,莫非除了天地盟外,你另结仇怨?”
杜君平摇头道:“观主不用再问了,在下所言决不是危言耸听。”
清虚道长朗声笑道:“松鹤观虽与世无争,但也并非是胆小怕事之辈,贤侄你尽管住下来。”
杜君平立起身来,坚决地道:“晚辈此刻非走不可。”
清虚道长喟叹一声道:“贤侄既一定要走,贫道不便强留,只是天地盟之事未了,你什么时候再来松鹤观?”
杜君平摇头道“此事永无了期,观主等着瞧吧!”
说罢深打一躬,举步向观外行去。
清虚道长未再挽留,只是摇头慨叹。
来人果是厉阴平,一见爱女安然无事,阴沉的脸上,现出一丝难见的笑容,抚着她的秀发道:“难得你竟逃出来了,以后可不许再乱跑了。”
厉若花眨着一双大眼,迷惘地道:“爹,你说什么,刚才不是你救我出来的吗?”
厉阴平摇头道:“爹自得知你被掳后,料定他们一定会朝这条路上走,是以连夜赶来,还没有打听到他们在哪里落脚,如何救你?”
厉若花睁大眼睛只是摇头道:“这就把我迷糊死了。”
厉阴平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厉若花把刚才遇救的经过详说了一遍。厉阴平极为用心的听着,脸上颜色不断的变换,容她说完,这才长吁一口气,徐徐地道:“此人既然使用杜飞卿的剑法,也许就是他了。”
厉若花急道:“他是谁?”
厉阴平把脸一沉道:“不许你多问。”
厉若花把嘴一噘,不敢再问,厉阴平似是心情十分沉重,半晌方又慨然叹道:“厉某纵横江湖数十年,看来要栽在两个后辈手里了……”
说着倏然快步向前行去,厉若花跟着身后,心里却是满腹狐疑。
再说杜君平摆脱了厉若花后,一路往前疾奔,他必须要赶在厉阴平父女之前到达京城,摆在眼前的有两件事他得查明,第一,那位专和九洲镖行作对的黑衣人,究竟是何来路?第二,与他同时进入九洲镖行的,还有王宗汉和李俊才二位少年英侠,此刻不知情况如何,他们进入九洲镖行,是何居心?”
九洲镖行是天地盟的分坛或者是副盟,已经没有疑问,而且他已有意无意之间,使二者间生了裂痕,不问结果如何,于自己这面总归是有利无害,现在他必须运用机智暗查出天地盟的总坛所在地。
京城已经在望了,他仍是穿着那件青色长袍,往前奔走,突然道旁茶棚之内,走出一个玉面朱唇的少年公子来,对他招手道:“杜老这里来。”
杜君平只觉这少年面容熟极,但一时又想不起来,随道:“公子尊姓,如何认得在下?”
少年微微笑道:“您老是忘了,前几天还去我家收帐呢?怎么忘了?”
随上前拉着他的手臂道:“家父近日买了几件古董,正等着您老替他鉴赏呢。”
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走。杜君平心中暗自纳闷,因是少年对他连使眼色,也就不便再问,随着少年离开官道,从小路抄向—片竹林,不久便到达一小寺院之前。
少年举手敲了二下,寺门呀地打开,出来应门的竟是一个女尼,那少年不言不语,直接到了佛堂之内,这才卟哧一笑。
杜君平正待开言询问,禅房缓缓行出一个女尼来,口宣佛号道:“杜兄弟一路辛苦,请先歇歇吧。”
出来的女尼竟是阮玲的师姐静缘,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少年原来是长林玉凤王珍。
工珍容他坐下后,这才一本正经地道:“京城风声正紧,各方高手纷纷赶到,你这身打扮能瞒得过谁?”
静缘接着开言道:“前番玲妹不慎,落入厉魔之后,你又突然失去下落,真使贫尼急煞,还幸得以无事,以后务必小心。”
杜君平点点道:“师姐说得极是。”
跟着又道:“但不知阮师姐与乔大叔现在哪里?”
静修答非所问地道:“他们已经没事了,不过公孙大叔还得修养些时。”
杜君平见她不肯吐露,也就不再问了,话题一转,笑向王珍道:“珍妹妹,烦你再替我把容貌变易一下行吗?”
王珍笑道:“可是可以,但得答应我一件事。”
杜君平道:“能够答应的,我一定答应。”
王珍俏皮地笑道:“我替你易容后,咱们一道走。”
这事的确不难,但却有许多不便,杜君平想了想,目视静缘道:“师姐的意思如何?”
静缘道:“只要你不嫌她顽皮,就领她去吧,反正她在寺内也是呆不住的。”
杜君平笑道:“好吧,我答应你了。”
王珍大喜,立刻替他改扮起来,又取出一张人皮面具给他蒙上,瞬间便成了一位年约二十四五的少年书生,和王珍的一身贵公子打扮,倒也相称。
二人相偕走出寺外,王珍道:“你准备去什么地方?是寻幽览胜呢?还是另有重要的事?”
杜君平苦笑道:“我哪有时间寻幽览胜,自然是办事情。”
王珍神秘地一笑道:“你好像很忙似的,到底是忙什么呀?”
杜君平摇了摇头,他说不出究竟现在要去办什么事。
王珍见他半晌没有做声,复又格格笑道:“你若没有事情赶着去办,我这里倒有件事情呢。”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来,递给他道:“这是人家给你的,你瞧着办吧。”
杜君平接过字条一看,上面写了几行字:“与九洲镖行作对的一派,颇有来历,他们亦是冲着天地盟来的,不想东魔竟作了替死鬼。厉阴平生性阴沉毒辣,决不会就此罢手,一时采取报复,对方准会吃亏,汝应设法解救,此人以后于你极有用处。”
字条前后均未署名,可说是无头无脑。杜君平看了半晌,摇头道:“此人究竟是谁,叫我如何帮助他呢?”
王珍笑了笑道:“如果你想帮他的话,现在正是时候。”
杜君平急道:“那就烦珍妹领我去吧。”
王珍抿嘴笑道:“当然可以,但你得先陪我玩够了,到时候自然会领你去。”
说着又附着耳朵悄声道:“除此之外,你有空时还得把杜伯伯的剑法传我几招。”
杜君平正容道:“我已得传贵谷的飘香步法,传你几招剑法,可说是礼尚往来,当然可以。”
王珍急急摇手道:“不行,这与传飘香步法扯不上关系,倘你认为是礼尚往来,我情愿不学。”
杜君平诧异道:”为什么?”
王珍笑了笑道:“这是你和我私下交换条件,与旁的事扯不上关系。”
杜君平点头道:“不管怎么说都行,我答应以后传你几招就是。”
王珍大喜道:“小妹先行谢过杜兄。”
二人一路进城,王珍绝口不谈找人这事,只是东逛西逛,直到日已西斜,杜君平实在有些忍不住了,立定脚道:“逛够了没有?我们该办正事了。”
王珍此刻确也玩腻了,格格笑道:“咱们先找个僻静的地方吃饭,再慢慢把事情告诉你。”
杜君平无可奈何地随她进了一家饭馆,王珍见里面没有什么惹眼的客人,这才轻声说道:
“厉阴平自从一着失算,吃了一个大亏后,已改变主意,各地分支号虽还有人守着,却是有名无实,暗地里把所有高手调集,准备一举把海外来的那股力量消灭。”
杜君平道:“他处心积虑,设计圈套,逼迫我拿出剑谱,哪有空闲对付旁人?”
王珍道:“他手下高手甚多,原用不着自己动手。”
杜君平想了想道;“你这消息从何面来?”
王珍笑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哪能瞒过我们。”
杜君平不以为然地道:“充其量他不过是天地盟的一个分坛罢了,我们专来对付他又有什么用?”
王珍点点头道:“不错,九洲镖行果是天地盟的燕赵分坛,除了九洲镖行外,还有川湘、西北、江南共四个分坛,据说分由西怪、北妖,南毒三个老魔掌管。”
杜君平骇然道:“照此看来邪门中四个老魔,都被他们拉拢过去了,这岂不是违背当年天地盟的宗旨了吗?”
王珍哼了一声道:“谁说不是,可惜的是我们始终寻不到天地盟的总坛。”
杜君平激动地道:“既到这种地步,大家便该退盟,再不听他的约束。”
王珍叹了口气道:“武林最重信诺,盟书上都有各派掌门人的誓言和亲笔签押,谁能背弃师长的信誓?况且天地盟势力浩大,为了本派的安危,大都不肯强自出头。”
杜君平接道:“是以大家都默认忍受?”
王珍摇头道:“那也未必见得,短时间的沉寂,说不定就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
杜君平为恐耽误事情,立起身来道:“我们该走了。”
王珍也跟着立起,两人相偕走出店门,缓缓在街头行走,王珍突然将杜君平一拉,闪入暗弄之内,杜君平方待询问,她已放腿往前疾奔,杜君平只得跟着她跑。
眨眼已越过数条街道,行至一栋古旧的大宅子后门,王珍这才悄声道:“那人就落脚在这里。”
杜君平当先跃入,里面是一座大花园,穿过花园,再越过两个小院落,已到上房,一路静悄悄地,不见一条人影。
此宅既是住宅,照理不该没有人,这种出乎常情之事,倒加深了他的警惕,心中正自疑惑不定时,突见瓦面人影一晃。
杜君平暗用传音道:“珍妹留神,此人不像宅内的人。”
他一面通知王珍,一面暗中察看,除了发现有好几人在瓦面戒备外,又在地面发现了数具倒卧的尸体。
王珍此刻也看出情形有异,比着手式告诉杜君平道:“我们只怕来晚了。”
杜君平复用传音道:“既有人戒备,便证明人还没有走,你跟着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
二人运用飘香步法,闪过了屋上戒备的人,偷眼向里看去,只见花厅灯光通明。厉阴平端坐在椅上,两旁排列了四个服装各异的中年人,地下倒卧着一个锦衣公子。
只听厉阴平阴恻恻地道:“你现在已尝着魔火焚髓的滋味了,说是不说?”
地下躺着的锦衣公子,沙哑着嗓音,竭力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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