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打动她的却是，在这一切背后林正轩花费的心思。毕竟他还是病中。
事隔境迁以后，李瞳还是会为自己当日的稚嫩摇头。男人的需索本不受时间处
境约束，这没来由的感动，只是未经情场风雨的表现。
夜色浓处，林正轩驾车送李瞳回住处。李瞳父亲早年于南方经商，母亲相随。
父亲去世后，母亲恋旧便留在异乡，守了那共同生活的一方天地。李瞳在外婆去世
后便只剩一人。
林正轩停车，点只烟，轻轻问：“李瞳，不请我上去喝杯茶吗？”
垂下眼帘，李瞳绯红了面颊，点头。
浴室的水声使林正轩从朦胧中清醒，摸到床头柜没有烟，方才想起这本不是自
己住宾馆而是李瞳的家。
简单的白色，深远而空灵。找到自己的衣服，林正轩取出三五，点一只。回味
与李瞳的拥抱，紧紧抱住她仿佛紧扣自己此生所有不能圆满的遗憾。
林正轩总是记得她的疼痛和血，使他不忍又使他更加兴奋。李瞳扑簌而落的泪
水，凌乱纵横，在一刹那林正轩仿佛南面称王。
李瞳从浴室中走出，水珠顺着发稍洒落一地。
林正轩起身相拥“小瞳，你才是我这生的新娘。”
李瞳凄婉一笑，有泪珠悄然滴落。
幸福从来都只是短暂的感觉，短暂的犹如爱情，它来时它去时都透彻得使人流
尽泪水。
第十五章
亘古以来，女人运用自己丰富原始的条件，将肉体的蛊惑与精神的慰籍，糅合
成情感，令男人臣服以至迷恋，最终通过征服男人而征服世界。
而男人更能用情欲的纽带和精神的崇拜，为女人制造无法开解的枷锁。只因男
人的心路被脚步牵引，女人的脚步却紧随心路。更何况，身体是女人的宿命，最初
的交付便是灵魂的交付。
爱情来临的时候，人们都宁愿相信爱情。尽管那是不可以盲目相信的东西。李
瞳坚持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这只是她给自己的借口。如同在黑夜里把生活拿
开，只剩下梦想，把自己放置其中，沉溺。
爱，是可以激发希望和勇气的催化剂。即使欲悬在体内的病痛，也被淡化。林
正轩春风再起，仿佛被雨水重新冲刷出的叶子，绿意欲滴。李瞳之于自己，除去情
人之外，还有别的一层深意。这是林正轩可以清晰感受到，却未曾出思路头绪
来。确切地说林正轩并不想在自己的思路里苦苦追寻结果，潜意识中他觉得那个答
案只会束缚他，软化他，并不会为他带来任何快乐。
一周后，林正轩拿到诊断证明初步认定为糜烂性胃溃疡，三个月后复查。林正
轩对着诊断证明书，笑。
犹如旋涡暗设于水中，只为一次陷入。
三月合约最终在历史低价交割，林正轩再度赚到钵满。自然要携李瞳一同庆祝。
席间，林正轩拿出一个红色丝绒盒子，轻启锁扣，白金指环嵌满碎钻，在烛光下熠
熠闪烁。李瞳的手指被林正轩套上戒指紧握于掌中。两人凝神相望之际，喧哗声渐
近。
“正轩，多日不见。人生得意啊。”林正轩迅速抽回与李瞳相握的手，笑脸相
迎“云飞，何时衣锦回国的？”避开，对方探询的目光，李瞳忽然觉得自己身份尴
尬，一阵潮红扑上脸颊。“我来介绍，这位是我好友沈云飞，这是我公司的出市代
表李瞳。”林正轩若无其事，谈笑自如。李瞳见状，便放松了绷紧的神经。
这夜，李瞳、林正轩与沈云飞共进晚餐。
沈云飞原是林正轩故城中的同学，因家道殷实，人又实在，上学时，便经常贴
补林正轩。两人遂成好友，两年前，沈云飞出国创业，辛苦不言。小有所得后，终
究受不得三等公民的礼遇，回国开办了自己的贸易公司。沈云飞知林正轩自做了魏
省长的乘龙快婿，自然一发不可收拾，在投机市场很有取胜的把握。今日一遇，怎
不是天赐的机缘？
隔日，沈云飞公司的财务总监到林正轩公司开立期货交易帐户。
李瞳在林正轩的提携下操盘手法日益成熟，不久升职做了林正轩的助理。
四月林正轩储备大量现货。五月合约交投日益活跃，林正轩慢慢加持仓单。李
瞳料林正轩将参与该月份的现货交割。
一个月过去，五月合约方向未明。连日，林正轩忙于应酬，不到黎明时分不见
归。李瞳暗自担忧。
一日，林正轩疲惫不堪地归来，点了烟斜倚床边，似是有所感慨“小瞳，过江
龙不如地头蛇，任何事情，不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以内，便会有麻烦。在别人的地方，
合不来，也不可拂袖拍案，仍是要陪上笑脸，奉上金钱……”
李瞳暗自思忖，定是交易现货出了问题。
第十六章
隔了两日，沈云飞忽然出现在公司。
林正轩绕过大厅亲自迎上前“云飞一到，四壁生辉。”
“哈哈正轩，你指了财路，我还能不来？”
两人比肩携手进入林正轩的办公室，隔壁自营盘房里的李瞳，仍在交易。一门
之隔，加上沈云飞洪亮的嗓音，这次谈话，李瞳听到满耳。
“正轩最近我的期货单都是赚钱的，没有老兄的消息，哪来这些富贵。”
“云飞，大家兄弟多年，当日种种我无以为报，这都不足挂齿。最近，我便没
有老哥顺利。”
“怎么？有什么难处？”
林正轩面上难以割舍的表情被慷慨相送的豪爽意气代替。“原本有笔好生意，
可惜我资金周转存在问题，白白望着真金白银要流到别人口袋里。我们兄弟多年，
相互关照，这笔生意若大哥出马，才不落外人之手。”
“哦？最近我手边宽裕，好生意，不妨一做”
“说来，五月合约到现在方向不明，据可靠消息日后必成逼多之势。恰好我遇
到现货商，肯比盘上现价低一个点出售现货。我知道消息以后马上请大哥来，怕是
消息很快散步，价位抬高不好入货”
“正轩，你的消息我信得过，太谢谢老弟的关照了。”
“不过，消息来自内幕，未必每次都准确无误，我也不是没有顾虑，万一有什
么闪失，故而大哥筹集资金以前仍要三思。如果我最近手边宽余了我宁愿自己去冒
险。”
“这是哪里话。谁也不是市场的主人，赔赚在天命。我沈云飞可不是小气计较
的人，资金也不是问题，明天我的财务总监会过来，处理一切细节。正轩，今晚共
进晚餐吧。”
几日后，大量资金从沈云飞公司划转到帐，沈云飞接手的不外是林正轩买进的
那批现货，不过林正轩换了个托管代理的名字而已。此次转手，林正轩自是再赚一
笔。
沈云飞接受现货尚未办好手续之时，五月合约下行。沈云飞调动资金大放空单。
林正轩嘱李瞳大笔买进。李瞳暗自品味，似乎有什么阴谋在某个角落酝酿。果然短
暂下跌后，五月合约突然上扬。
沈云飞愁云满面“正轩，怎么涨成这样？”
“没办法，是洗仓吧。” “正轩我现在就靠你了。”
“信我的判断不会错的，只不过，仓单要通过结算，目前你已濒临爆仓，需要
补足保证金，不然仓单被自动砍掉，岂不血本无归。可惜我还是资金无法周转，不
然怎么也帮大哥护住仓”
沈云飞所有的资金都用来购买现货，早已没有实力补保证金。
“正轩，我现在就只剩现货在库。若必须资金只得出让了。”
“大哥，找接货商的事交给我办好了。”林正轩一脸诚恳，李瞳在旁侧已听到
手冷。
果然两周后林正轩又委托新的代理商低价买回了，沈云飞急于出售的那批现货。
间中差价自是丰厚。
因现货交易资金到帐缓慢，沈云飞还是没有保住仓单。沈云飞砍仓，林正轩反
向平仓。一笔期货加现货交易，几乎洗遍沈云飞的家产。
此后，沈云飞突发心血管疾病去世。林正轩携李瞳出席葬礼，自是满目萧索。
城中人谁不是宁买当头起，沈云飞一去，剩下孤儿寡母和寥寥家产。可利用价
值降至谷底。便是有三两好友，欲去探望，也怕落得城中人议论自己与沈氏公司有
业务往来面临破败。正是一幅人人避之不及的景象。
鞠躬再鞠躬，林正轩的心在黑暗中，冷笑。
沈云飞，一直以来优越富裕的沈云飞，年少时候，每次慷慨相帮，都是现今心
上的羞惭。林正轩无法容忍一个曾俯视自己、知悉自己落魄的人，出现在自己现在
的生活中。这是一个耻辱的标记，他必须将它抹去。毁灭他就是毁灭自己的曾经源
于内心最深处的卑微之感。
作为旁观者的李瞳，深陷夜色中，若想深入探询一个人的品性只需看他与周围
的相处。此一役，李瞳对林正轩不得不重新认识。是爱人还是魔鬼。
第十七章
林正轩两个月没有回家，如同小偷一般，在暗中销脏着对李瞳的爱恋。最初的
激情缱绻似烟花，万众期待中绽放芳华，璀璨明亮，却无法永远装饰漆黑夜色。
巍薇苛责疑惑的电话日益频繁，其间儿子稚嫩的问候使思念慢慢浮出水面。
初涉感情的李瞳，对林正轩心理上微妙的变化无力体会，象所有恋爱中的女人
一样，愚蠢地甜蜜着。白天，她为公司的自营竭尽心力，余下的时间便用来建设与
林正轩的爱情天地。
有一天林正轩发现李瞳把房间里的窗帘、床罩、枕套、浴巾都换成了淡绿色。
露台上也装满绿意盎然的植物，床头还摆上了两只交颈而眠的水晶天鹅。
打扫房间、照顾绿色植物、做丰富的晚餐……微笑常挂在李瞳的嘴角。
林正轩感到温情对自己是越来越紧的束缚，每当李瞳抚摸手指上的戒指，脸上
浮现憧憬未来的表情，他都不去正视，挣脱的念头在心底忽隐忽现。
第三个月的第一个周末是林正轩的生日。李瞳订了蛋糕，兴冲冲准备演练自己
学好的厨艺。
周四，林正轩对李瞳说：“小瞳，我要回家看看。”
有笑容慢慢凝结在李瞳的唇边，无可质疑这里并不是林正轩名正言顺的家。生
日，还是要和家人共度，而自己是什么人？
周末，李瞳点亮林正轩的生日蜡烛。超出常规的爱情构成的隐私，终于使她无
法面对阳光下的人群、无法面对世俗。开始的甜蜜，慢慢滑向现实的痛苦。
' 小瞳，我是有家的人。当然，我是爱你的。如果不是为了儿子，我不会继续
这段婚姻。我的妻子不干涉我的生活，就表明她肯迁就。既然如此，我不会改变生
活现状，这是我的宗旨和性格。“林正轩临去时留下的一番话，透彻现实。若要留
在林正轩身边，只有接受现状。
李瞳独自对着霓虹夜景，对林正轩毫无理智的爱与沉迷如此深不可测，以至于
要如此屈就。
她无法令自己怨恨，如果不曾有过爱情与希望，她便只是林正轩单纯的情人。
情人已不是陌生的字眼，分享别人的丈夫获得物质满足，诠释出这个暧昧词语的龌
龊与悲。
可是，李瞳爱着林正轩。
就林正轩而言，他的爱便是：既要折服李瞳的心，又要控制她的人。同时，要
求她接纳自己仅仅是情人的现实。
李瞳终于看到了整个布局，恐惧使她战栗。若要摆脱这样的尴尬痛楚，就只有
停止对林正轩的爱恋。
尖锐的念头刺痛她的心底，找不到可能的出路。这个念头随着一周后林正轩的
归来而浅淡。此后，只要和林正轩在一起，李瞳便可以在情感上得到暂时的平衡和
安慰。更多的时间，被李瞳用来投入投机市场。房间里的淡绿又换回深白，绿色植
物枯萎调残。
另一方面，林正轩以自己的方式证明他的慷慨与爱情。
李瞳拥有了林正轩新设子公司45％ 的股权，如此，李瞳有了新的寄托。
新公司在李瞳的努力下风升水起，林正轩知道自己收到预期效果。
无疑这是一石三鸟之计，其一，李瞳不会轻易逃离自己的掌控。股权不兑现就
是纸上富贵，林正轩自始至终仍是可以控制全局。李瞳若有胆量携款而去，他不是
不会动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利益的。只有灰姑娘变公主的欣喜，若从公主变贫女，
怕是难有这个志气和决心。何况权利与地位一旦拥有未必舍得。其二，子公司无疑
将是一个新的利润增长点。以李瞳的心态，寄情工作是必然。哪里去找这样忠心耿
耿的不二干将？坐收其利，何乐不为。其三，从情感上，李瞳自然也无法不感动于
他的慷慨与周全。若要使一个女人死心塌地，最终还是要征服她的感情。对这一点
林正轩成竹在胸。
日子由此延续下去，几年间伴随林正轩左右，李瞳褪去稚嫩纯情，余下只有对
往日情谊的难以割舍和阅尽商场尔虞我诈之后的历练冷漠。
收回停留在林正轩身上的目光，李瞳心底再度升起无名的悲凉。
“小瞳，明天陈部长做寿，请了我们一同去，你不要安排其他事。”
第十八章
沈默拿了前日的结算单据，敲开李瞳办公室的门。无疑，昨日的小有成绩不是
不令他自喜的。递上单据，沈默心底暗暗期待一两句肯定。
李瞳的目光在单据上停留了片刻，“阿默，做的很不错。今天自营休息一天。
晚上交易所陈部长做寿，你准备一下随我去。”
沈默有片刻的讶异，陈部长的生日宴，定是各大公司老板云集的场合，自己不
过一个小职员，李瞳为何要自己前往？
“今晚场合难得，你可以多认识些同行前辈，交流对市场的看法。相信言辞应
对间，也难不倒聪明人。阿默，你当不会让我失望”李瞳的话仿佛是回答沈默心中
的惶惑。
无疑此番话中藏了深义，于谈笑间笼络感情，探听市场最新内幕消息是今晚很
多人的共同目的。李瞳相信漂亮聪明的沈默，定可如鱼得水。
另外不为人道的原因就是：以往类似的聚会，林正轩总是暗示她需要有同往的
男伴，林正轩与她超出规范的的关系始终不可以面对人群、面对世俗。即使多年来，
关于他们的传闻已不是新鲜话题。
窗外，风吹动散落天际的阴云，室内光线瞬间黯淡。
被李瞳赞聪明，沈默听得到自己的心狂跳的声音。“我一定准备好。”
沈默折身出门，李瞳把头靠在转椅靠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是夜，陈严的生日聚会，热闹隆重不言而喻。
满堂宾客衣履皆风流，平日出尽风头的中级人物，只做得今日的陪衬。
金钱对投机者是重要的，庆贺一个生日送一份厚礼不外是一张支票，亲身光临
便等于将名声也拿出来。故而投机市场中深居简出的风云人物，等闲不会轻易在一
般聚会中出面，矜贵罕见中，不见张扬。反而，一些中层人物时常代表自家老板出
席类似场合落得一幅人见人知的脸孔。
今日高朋都是鲜见之人。个个名头却十分响亮：城内显赫的官员、叱咤风云的
投机者。相形之下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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