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将老三和老钱提溜出来。
来者是钟老头。这时,旁边笨重的钻塔轰然倒塌,钟老头将老三和老钱扔出去,数吨重的钻塔滚下来,砸在了钟老头的左腿上,鲜血喷洒出来,他勉强坐起来,手指飞快地在大腿根点了数下,喷射的血止住了,脸色还是苍白如纸。
等老三爬上来,钟老头已气若游丝,眼见气数将近,他取下颈上的护身符,“戴好。去,去蕨子坪找我师父盘……”
往事真的不堪回首!
下山时,老三突感一股冷气涌进心口,全身顿凉,好像犯毒瘾样直哆嗦。老钱看他不对劲,急问,“怎么了?”
夏阳火辣辣的,老三身体里却像结冰一样,意识也似乎要停滞了。突然,耳畔飘过钟老头熟悉的声线,由远及近,飘忽而来……
好半天老三的身体才回暖,意识也变得清澈。看到他脸色恢复了正常,老钱问:“是不是心绞痛又犯了?”
老三没有回答,而是着魔般径直穿过一片杂草,下了一道坡,在一株野葡萄藤前站住。一股中人欲呕的奇臭发出来,野葡萄枝繁叶茂的藤蔓下,有一棵特别大的蘑菇。这棵蘑菇五彩斑斓差不多有只脚盆大,上面的斑点有如青春期孩子长满粉刺的脸,厚厚的,中间有一个小脸盆大的洞。
“乖乖,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蘑菇。不知道能不能吃?”草丛里怪异的花,令老三想起那晚看到的血盆大口怪物,其形状非常相似。这就是那晚吞噬那名同事的血盆大口!肯定是了!他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寒凉,脑海里闪出许多凌乱的图像……
老三鬼使神差般钻进野葡萄藤下,拔开一丛杂草,用劲一推,一层泥土和石块应声而坠……赫然露出一个宽约半米的盗洞,洞口零散弃着多块带有菱形花纹的古砖头……这是当年他们逃出生天的盗洞。
老三拿弯刀刨开一层层泥土,挖出一个陶盆,通体棕黄色,釉色发光。他扯了把湿漉漉的草擦拭陶盆上的泥土,这个陶盆古朴、沉郁,釉色均匀,透露一股浓郁的汉代气质。
这是个横穿古墓的盗洞,比他们当年打的竖井高明得多。刨出的这个陶盆从古朴的式样和保存的品相来看,当是汉代的古物。
老三和老钱不约而同地打了寒战,猛是摇头。老钱犹如骨鲠在喉地问,“你,你是不是中邪了?你怎么知道盗洞在这里?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冥冥之中,我好像感应到老钟头在指引。”老三说。
老钱说,“鬼扯淡!”
回到老钱家里,老三用毛刷蘸清水将那只陶盆清洗干净。陶盆不仅釉色均匀,盆体上还有s形的纹理,这应该是瑶族人崇拜的蛇图腾。
“这图案像是蛇。”老钱凑近陶盆仔细看那s形纹理。
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里,就有两个蛇身人面的图案,据说是老祖先伏羲和女娲的交尾图。图案里,他们的蛇身交合在一起,呈双螺旋状紧紧地缠绕。
当晚,老三睡得很不踏实,梦到一只黑色的毒蝎缓缓爬上他的腿,尖尖的螯针刺入他的心脏……
第23章 、鉴古剑(上)()
店子在装修,回家也无所事事,老三在老钱家住下了。他每天上山挖树蔸,挖了搁一边晾几天再背下山,如此这般,累得跟条狗一样,皮肤晒得墨黑,看上去就像一个砖窑工。
挖树兜不仅是体力活,还是技术活。
做盆景的树兜很更讲究,从材质、形状、树种、树龄都得精心挑选,得选常绿木,盘根错节、根须粗大那种,适合截干蓄枝,将树桩截顶,并反复修剪枝叶,形成树干苍劲有力,枝叶青翠繁茂的艺术特色。
老三每天最少上一趟山,多则几趟,先挖后背,将晾干的树兜背到山下,凑得差不多了,找台农用车拖走。一个星期下来,老钱的院子里堆得满满的。
老三刚满二十岁就跟老钱爬山涉水,五年里,老钱除了教他找矿外,手把手还教了许多歪门邪道。比如下套逮野兔、烟熏冬茅老鼠、偷农民地里的红薯和包谷等等。有次,老钱带老三到山上转悠,想抓条蛇炖野猫吃,结果,遇上了一头一百多斤重的野猪,老钱提着******冲上去,一刀刺中野猪的喉咙野猪非常顽强,一对獠牙十分有力,扭头一拱,就将老钱的胳膊刺了个窟窿,鲜血迸射有一尺高,血溅在老三脸上。
那股血腥味使他肾上腺急剧旺盛,愣头愣脑捡起掉地上的******,照野猪一顿猛砍,乱七八糟数刀下去,居然将野猪给砍死了。
师徒俩有过命的交情。******是老钱的心爱之物,他把刀送给了老三,并教了那套狗腿刀法。
俩师徒五年同甘共苦,情分那是没得说,连老钱嫁出去的女儿钱细彤都妒忌三分,回家探亲屡屡挪揄老爸。
老钱给侍弄好的盆景都取了名字,什么鲲鹏展翅,什么紫气东来,什么鸿运当头,那盆他最得意的黄杨木名叫平步青云。
下午,一个老板来选盆景,被师徒俩一唱一和忽悠得精神异常亢奋,盆景、树兜要了一大堆,打电话叫了辆农用车拖走。
等那老板出院子走远了,老三拿斜眼看数钱的老钱。
“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师傅啊?”老三痛心疾首地说,“坑蒙拐骗!你敢不敢说礼义廉耻四个字?”
“贼喊捉贼的东西!你就会牛鼻子插大葱装相(象)。”老钱挥舞着手,差一点要拿那沓票子砸老三。
老三嬉笑着,道:“砸啊!少爷我就是想被钱砸死。”
钱师娘出来,站在门口,摇头:“一个为老不尊,一个年少无赖。”
在粗石镇老三劳累且开心着,几乎忘记了自己身患怪病。
这晚,他躺在床上,闭上眼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血液流动的声音。它们如烟花,随心脏的跳动而绚烂地绽放。一股寒气在心口归集,那种心如刀割的疼痛慢慢变得清晰,而且愈演愈烈。
糟糕,今晚又是月圆之夜!
夜晚,老三身体里冰一样寒气四窜,周身缠绕着一层雾气。以前有护身符护体,心病虽然时常犯,但似乎总被护身符的神力压制着不能蔓延。如今,怪病发作越来越猛烈,那股阴寒之气与体内各处沉积的邪气连成一片,试图彻底将他吞噬。
老三怀疑这是一种心理癔病。
他感觉全身似乎要凝结了,骨节僵硬、肌肉板结,像一只甲壳虫。他悲哀地呼唤:义父,救我……
浑浑噩噩到了清晨,老三被一声手机铃闹醒,满身透湿从床上爬起来时,整个人快要虚脱了。
电话是唐兵打来的,说是王子强请来了自己的老师,要看看古剑。叫他赶紧回去。
“我去个锤子!”老三没好气地,“你把剑藏好了,千万别拿出来显摆。”
“那个,老三,我说啊,你还是快回来吧!”唐兵央求,“那个,他们知道古剑在我手上。”
“什么?”老三急得想一拳把唐兵那张大脸砸得五颜六色,“是不是宋文韵又请你喝了咖啡?”
“这个,这个,老三,不是我夸你,你真是明察秋毫,运筹帷幄啊!”唐兵大有高山仰止的意味。
“算了,你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关键是,你得把宋老师搞到手,搞不到,你找根麻绳吊死!”
“你是不知道啊,她都没怎么拿正眼瞧我,没戏。”唐兵大吐苦水。
“没戏?”老三急了,“没戏你还把屁颠屁颠的?我跟你说,你现在就关手机。”
“老三,不要这么无耻吧?”唐兵的声音很低调,“太装了,会天打雷劈的!”
“你去找把锤子!”老三说。
“干嘛用?”
“敲开你的脑洞!”老三服了,“猪油蒙了眼的憨货!都这份上了,你还装痴情?算了,你自生自灭吧!”
“你不回来?”唐兵急了,“你不是真去古佛青灯吧?你确定自己能那个清心寡欲?”
“滚!”老三牙关里迸出一个字。
唐兵没有滚,唧唧歪歪又说了一大通才挂了电话,紧接着给老顾去电话,问他去不去接渡边正彻,老顾听了莫名其妙。
果然被王子强刷屏了!唐兵乐不可支。那厨子又猜中了。
王子强跟老顾说过,要他一起进行莽山历史研考,渡边正彻来鉴定古剑怎么重要的事,居然撇开了他!
唐兵告诉老顾,老三说了,那剑你也有份,我们共进退。老顾听了心花怒放,****的驴友情还真不扯淡!
第24章 、鉴古剑(下)()
星城的夜晚繁华似锦,在芙蓉南路闹中取静的一家西餐厅里,王子强和宋文韵在恭候渡边正彻他们。
餐厅装点得十分典雅,每一个角落都匠心独具,美丽的灯具,柔软的抱枕,高高的靠背……这里的法度田螺跟奶油蘑菇汤都做得相称入味。
下午,王子强和宋文韵去机场接了渡边正彻和他的助手,送了他们去宾馆休息。晚上替他们接风。
唐兵来了,却是空手。
“古剑呢?”宋文韵问。
“那个,那个剑……”唐兵嗫嚅道:“老三说要坚壁清野,不要招摇过市。现在,有不少人虎视眈眈。”成语出口,说话就流畅了。
宋文韵面色不虞,她清楚唐兵的小心思。
“来,过来坐。”王子强热情地叫唐兵坐。古剑目前在唐兵手里,他为人简单,再劝劝,让他拿出古剑自非难事。
唐兵坐下后,王子强替他倒了杯开水,开始绕圈子,“唐兵,你觉得那真是闯王剑吗?”
“老三说是。”唐兵实话实说,“所以,他不想搞得满城风雨。”
王子强又对宋文韵说:“我把古剑的照片传给我的导师渡边正彻,他非常感兴趣,所以,抽空赶过来了,他在bj是rb史学振兴会的高级顾问。如果确定是闯王剑,他会把我们的论文推荐到《史学理论研究》期刊发表。”
“真是?那太好了!这个论文一定会轰动史学界。”宋文韵喜形于色。那期刊是社科院主办的权威杂志,在界内影响非常大。在那里发表了论文,意味着得到了史学界的认可。
“但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闯王剑的权威鉴定。”王子强温暖地看着宋文韵,看她柔顺的黑发披散,看她脸上桃花一般的淡红。
“唐兵,你看,能不能现在就拿古剑过来,等下请渡边老师鉴定?”宋文韵婉转道。
“这个,这个……”唐兵想起老三的叮嘱,拿腔拿调地,“我得想想……”
宋文韵见他吞吞吐吐,心里生出不快,面色顿时冷了。王子强忙对她使个眼色。她明白老师的意思,却颇是为难,犹豫片刻,还是冲唐兵轻笑,道:“你担心什么?”
“剑是在我手里,但我得慎重。”唐兵耍小心眼,“现在消息不知怎么传出去了,外面风声很紧。老三的住处被盗了,有人登堂入室……”
“什么?”王子强大吃一惊。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是想让老三草木皆兵,只得将古剑交给他们。那个小厨子格局小,贪小便宜在行,真遇上大事就会慌了手脚。
“唐兵,这个鉴定对我们真的非常重要。”宋文韵说。
“鉴定了,也就等于曝光了。”唐兵仔细说,“也就是说,那把剑就得拱手相送,是吧?”
宋文韵道:“那把剑,你们留着不太合适。”
唐兵不知道消息是他们透露出去的,“这事,你们不说,不就没事了。”
王子强轻轻一笑,“我们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应该恪守一个公民起码的原则。要不,这样吧,我们出钱把剑买下,你看,怎么样?”
“你们买下?”唐兵太大了,“你们出多少钱?”
“这样好不好,如果鉴定是闯王剑,我们出十万块。”王子强说,“毕竟,要是你们上交的话,博物馆那边最多五千块钱奖励,那样的话,你们心里确实不平衡。”
“这事,我得问问老三。”唐兵说。出去打电话去了。
宋文韵看着唐兵的背影,心里略有不安。
王子强意味深长地对宋文韵说:“学术研究不能一味闭门造车,有时候也需要点的手段。”他的声音充满男性的温暖,“如果确实是闯王剑,我们的论文将在权威的《史学理论研究》杂志上发表。论文由我们俩署名。”
“那老顾呢?”宋文韵心觉不安。
“老顾嘛,我们想办法在其它方面补偿他。”王子强轻描淡写地说,“论文署名的人越多越没分量。而且,这种成绩对一个边缘化的官员没多大意义。他不是喜欢摄影吗?我有个朋友,在摄影界有点分量,我让他操作下,给老顾弄个全国性的摄影大奖。”
宋文韵觉得这样的结果还不错,便没有再纠结署名的问题。脸色开始生动起来,笑靥如一朵莲花慢慢荡开,看王子强的眼神也格外柔软。
今天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线条流畅,楚楚动人。做王子强的助手有三年了,耳濡目染,她对这个才华横溢、风度潇洒的教授已是钦佩有加,可惜王子强已娶妻生子,她只能将一颗芳心深深埋藏在心底。
但她不能克制对他的想念。看见了他,春暖花开,岁月静好!看不见他,愁云惨雾,人生失落。午夜梦回,最后一个抓不住的总是他倏忽消失的身影。
“老三说了,要鉴定的话,一定要老顾去安排……”唐兵过来,扬着手机道。
王子强面色一紧,没想到唐兵突然变卦来这么一出,刚要说什么,渡边正彻领着他女助手来了。
渡边正彻六十出头的样子,戴一副金边眼镜,举止儒雅。女助手三十左右,长得非常精致,却面色冷艳。
这顿饭吃得太累了!西餐不合口味还算了,渡边正彻彬彬有礼,一会会鞠躬,搞得唐兵手足无措。
吃完饭,王子强请唐兵顾移步去渡边正彻下榻的宾馆,继续说服他。
“老顾已经跟博物馆的赵老联系好了。”唐兵拿了牙签盒,“这会,估计老顾已经到赵老家了。我打个电话问问。”
“怎么回事?”王子强看唐兵。
“老顾是我们一伙的,这个见者有份。”唐兵剔着牙说,“我们做驴友的,讲一个同进同退。”
王子强几乎要吐。你们还真煞有介事!他忍住不快地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说好什么?”唐兵皱眉,“大丈夫一言既出,废话连篇。”
事情出离了王子强的掌控,他与渡边叽里咕噜一通,只得如此,一行人坐车去赵老家。
赵老年过六旬,一头银发,但精神矍铄,一身唐装,显得很有古典范。
等来了王子强一干人,寒暄后,老顾领大家进了赵老的工作室。老顾双手将古剑毕恭毕敬地呈给赵老,“赵老,请您鉴定!”
赵老双手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剑,仔细端详。
他反复看了剑鞘上的纹饰和剑柄上镶嵌的宝石,讲解说:“剑鞘是红木底,外蒙鲨鱼皮包装,剑标和附耳都是金制。”他越说面色越凝重,末了,慢慢抽出剑。拔出的剑锋锐利森然,寒气袭人。
赵老拿放大镜,一分一毫地慢慢研看剑身。他看得相当细致,并且,反反复复。
“这把剑的剑格剑首均系黄金打造,上面镶嵌了红宝石和珍珠。在剑刃近格处,用金、银丝镶出龙、凤、云、水图案,装饰华贵,制造精良。仅凭这些就足以证明其价值不菲。从它的形状、做工手法以及腐蚀的程度来看,应该是明代作品。而且,剑刃下方的龙图案代表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