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快要憋不住的要命时刻,方羽动了:“啪!”手在膝上一拍,霍的站起:“对上就对上,小梦,我决定帮你了。”不顾被他惊醒后愕然望向他的小庄和小六,一偏脸,对到他站起才发觉他,而又被他的突兀吓了一跳的铁梅微微一笑:“梅小姐不用担心,小庄不太敢面对是有原因的,你不必想的太复杂。”说完又是一笑:“你身子单薄,还是上炕上先暖着吧,饭上来大约还要等一会,正好叫小庄给你说一下原因,没有你的理解和帮助,他是过不了这关的。说完,也不理会神情明显一松后依然带着迷惑的表情望着他的铁梅,又对明显有点吃惊的小庄一点头:“前生是爱,后世难道就不是了么?到底是要前世的感情还是要今生的挚爱,这一点我帮不了你,你要自己选择的。”说完,冲着大感疑惑的站起来的小六一摆头:“跟我出来帮姑娘们去作饭,你大哥大嫂有话要说。”说完转身一拖小六,出去了。
楞了一下后,小庄站起来走到铁梅眼前,两只已经含着泪光的双眼好象从没见过铁梅一样贪婪而又专著的一分一分的瞧过她苍白着的脸和分外显得醒目的红唇,爱怜一丝丝的爬入他的双眼,两眼一红,头一次在铁梅面前真正的流下泪来:“老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你要帮帮我……”说着说着,猛的搂住铁梅象小孩子一样呜呜的哭了起来。
忍受着小庄铁一样有力的拥抱,体会着怀里男人颤抖和压抑的哭声中的哀伤,铁梅的泪也汹涌而下,同样用尽全身的力量紧紧抱住这再也熟悉不过的身体:“别哭,别哭,我会一直在身边陪着你的……”哽咽着,铁梅把仅存的精力裹在这句话里送出。
方羽带着稍微有点紧张的小六一进厨房,正在北方农村常见的灶台边忙个不亦乐乎的田小妮就讶然了:“呀,方大哥你们怎么进灶房来了?你们是客人啊,再说哪里有大男人进灶房的?
快到堂屋坐着去,饭马上就好了。”说着抹了抹被柴火映红了的额头上沁出的些微汗珠,又对忙着添火的表姐说:“小云姐,干脆你到堂屋给方大哥、庄大哥们添茶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田小云稍微琢磨了一下:“嗯,那好,现在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我过去就是了。”站起身,一边洗手一边笑着对小六说:“小六哥,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到堂屋坐着吧,走,我给你们倒水去。”
听完她们的话,方羽微微一楞,随即就想到了自己的失误,不由的哑然而笑
:“对了,这点我倒忘记了,呵呵。不过今天特殊,小六你还是在厨房待一会的好,你们姐妹也暂时不要到堂屋去了,小庄他们有事要谈。”说完,脸色一正,对有些愕然的田小妮问道:“看你家的格局,西厢应该还有空房,我觉得那里有一间是佛堂,对么?”“是啊,那是我太叔公以前念经的地方,方大哥你有什么事吗?”田小妮根本不想为什么方羽会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在她的感知里,这一切再正常不过。“我有点累了,想去那里休息,方便吗?”听到方羽说有点累,房间里的三个人都不信的看着他,都在暗想:“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的身上有丝毫累的痕迹?”“方便,方便,那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那里只有蒲团,没床,方大哥你不如……”“那就正好
,我只是需要个安静点的地方想点事情罢了,不用床的。”顿了顿:“不过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事情的话,请不要打搅我,小妮领我去吧。”说完,对房间里一直不怎么敢和他说话的两个人点了点头,转身跟着出来了。
送有点不安的田小妮出门后,方羽轻轻合上门,转身走到佛龛前借着油灯的火点起了三支粗粗的藏香,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往蒲团上一坐,用已经很久很久不用了的五岳朝天式这种规范的姿势练起气来。
门外,已经变的漆黑的夜空里,漫天的暴雨逐渐变成滴沥不绝的细雨,风冷如刀,让这个夜分外有一种寂静的凄迷。
堂屋里,铁梅头大如斗的听着小庄梦呓般的诉说,肝肠寸断。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我一直往下掉,可以抓住帮自己一把的东西什么都没有,黑暗之外,还是黑暗,我好象一直掉不到底。可就算这么惶恐的无住,也压不下心里越来越浓的悲伤。那种伤心欲绝和失望,沮丧的程度,比我养父去世的那天晚上还要厉害,简直就象是一直种在骨子里的,到此刻才爆发开来。”
喘着气,小庄失神的回忆着,完全忽视了铁梅的存在。
就在心里憋闷和害怕的就要晕过去的时刻,一种让意识完全停顿住的眩晕过后,眼前奇异的一亮,我发现现在的我融入了另一个快要死了的人的感知里。还没等我完全明白过来,比先前更猛烈的悲伤和绝望以及不甘,在瞬间把我的意识冲的大乱,那是一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感觉,刹那间我就没来由的明白了这个临死的人就是前一世的我,我回到了我前世最后的记忆和感知里,但还保留着我这一世的一点最后的意识。在漫天的火光里和呛人的烟雾里,(为了方便描述,下面的我代表这世的我在描述前世的我的感受)我只觉得全身愤怒的要爆炸,悲伤失望和随之而来的绝望已经深深的击跨了我。
我象那只被我猎杀了那一窝狼后,循着我留下的气息追了我两天一夜两百里后又倒在脚下的狼一般,凄厉又凄厉的长嚎了起来,记得当时自己在发出最后一根标枪射穿它身体的时候,手在很明显的颤抖,眼睛里有湿湿的感觉。它虽然是兽类,可也还是给我一种知己一般的感觉。我知道,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的话,我决不会去杀那一窝狼的,因为它们中间,有这么一匹值得尊敬的狼。虽然杀了它,但我还是象对待跟了我五年的爱犬阿吉一样在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埋了它。从那以后,我有多少年再没杀过野兽了?大概三年了吧,狼兄,你可曾安息了?我记得你的双眼到被土埋掉都不曾闭上过。如果你还不能瞑目,那我也就要下来了,你做不到的,还是被别人做到了。我好恨啊
,为什么会这么大意?为什么让小梦死在自己面前?我太没用了,老天,老天,你既然让我从五年前活过来,为什么又要在我面前这么残酷的又一次把我推进深渊?难道我真做错了什么么?就算是错了,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拖上小梦?为什么还要拖上小梦?小梦……我从哀号里醒过来,用了全身的力气扭动脑袋,小梦就在三步远的地上躺着,那三只怪异的刀还在她胸脯上闪着讨厌的光,好象在嘲笑我的无能,小梦刚刚还狂喜的脸上,这会只有一种无言的苍白和一种不相信和惊慌,我想再大声的哭,可小梦在我眼前慢慢模糊,我的眼皮越来越重,黑暗在一点一点的吞噬我的灵魂,大概血就要流光了吧,我还听到他在狂笑,他请来的那个凶手也在嘿嘿的冷笑,我已经没有力气愤怒了,不过我已经把他们的样子刻在我生命的灵魂上了,生生世世,世世生生,我都不会放过他们。此刻,让我用最后的力气再看一眼小梦吧,我额头上溅到的你的鲜血还没冷透,小梦,你等等我,我就随你来了,生前不能在一起,就让我们在地下再相会吧,要是鬼差不让你等,那你先走吧,就算死了,我也会在地下找到你的,我答应过要陪你的,你也要记得答应过我,不管生生死死,你都会等我的……”几乎象在梦游一样,小庄呢喃着说出这些。
“那后来呢?”铁梅近乎无意识的问道。
“随着一阵浓的看不到一点光的黑暗,我忽然发现前世的意识消失,只留下又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的我现在的意识,忍受着那种锥心刺骨的悲伤和不甘的余味。但奇怪的是我的意识还停留在那里,看到最近常在梦里看到的那个挡住我视线的男人和一个穿着青灰色的道袍,身材高瘦,被一种奇怪的红雾遮住脸庞的男人。”
“红雾?遮住脸?”尽管心里和乱麻一样,铁梅还是追问了这个奇怪的细节,她不明白人的脸怎么会被红雾遮住。
“对,是红雾,一种好象始在活动变化着的红色烟雾,我不管怎么想办法都看不到他的脸,而且奇怪的事,自从我从前世的记忆里出来后,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能象看哑剧般的看着他们指挥很多慌乱的人不去救火,也不去管地上满地伤者和死人,而是手忙脚乱的在大院里挖深坑,搭架子,随后又在高高的架子上摆好桌子,那个穿道袍的人披散了头发,从道袍里掏出很多黄纸符,嘴里念念有词的打了出去,转眼之间和变戏法的一样在院子里刮起了一阵阴风
,风过去后,一个比电影里常看到的大的多的做法事的场面出现在大院里,画着各种各样怪模怪样文字的无数黄旗遮天闭日的在院子里到处飘扬着,旗卷中间,是那一身道袍的红雾遮脸人,他在放满各种各样奇怪物品的桌子后面装神弄怪的乱晃着,手里还多了把木剑,桌子前,在一个画着八卦的大布上,小梦,就是天天在我梦里出现的那个女孩。”小庄苦笑了一下,不自觉的给铁梅解释到,铁梅闷哼了一声表示知道,用眼神催促他继续说。
“布上,小梦的尸体就放在八卦上面,身体上也贴满了无数黄纸符,随着老道的越舞越快的身影,一阵紧过一阵的阴风和淡青色的雾气围绕着小梦的身体也越转越急,最后淡青色的雾气变换成一种血红的光焰,小梦的身体就在那光焰里逐渐消失了!”
随着一声比一声高的诉说,小庄激动了起来:“我当时直看的火冒三丈,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对小梦干什么,可我就是感觉到肯定没好事,我拼命的喊叫,拼命的挥着刀前冲,可是没用,我根本到不了黄旗跟前,一碰到黄旗,我就象没重量的一样被弹飞了开来,而且碰到的地方象被火烙了一样钻心的疼,我的声音他们也听不到,我都快要疯了,恨不的手里是一把枪。”恨狠的说着,刀光在铁梅视线里象一道流星一样扎在对面的墙上,刀身全部没入厚厚的土墙里,可看到这一刀的力量。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中最重要的部分消失在红的光焰里,无力的失败感让我连呼吸都觉得吃力。到后来,就在我的前世的身体也被放到小梦刚刚消失了的那快布上的时候,天忽然变了,天上开始打雷,就象今夜一样的那种惊雷,一声霹雳后满院子的黄旗断了一半,那个在台上的老道好象也被吓呆了一样,楞了好一会,然后仰天长叹,袍袖一挥,满院子的黄旗就不见了,又叫人把我的身体搬开,收拾起那块黄布,黑着脸丢给那也吓了一跳的中年人,神色好象很是恼怒,神情激动的冲着那神色恐慌的中年人,说了一会,忿忿的转走要走,结果那中年人忽然跪在地上,一边说,不停的叩头,到最后眼泪都流了出来。那个道袍人好歹终于被他拉住了,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不走了。
就在这时候,我的意识忽然又和前面一样模糊了起来,就在眩晕快要控制住我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好象是小梦在叫我,可是就在我要答应的时候,一股从没见过的光华瞬间照亮了一切,我的心神一震,却发现已经不能动也不能出声,光影里,刚才那个方羽就挡在我的面前,身上有一种绮丽无匹的七采光芒在流转。隐隐的,我听到那酷似小梦的声音再远远的恳求着什么,可是那光芒干扰着我,我怎么也看不那光芒看清楚来的是谁以及听分明说的内容,就在我急的要死的时候,心头却响起方羽的声音:“别乱动,现在你不能见她,如果见了,你会成为白痴,而她就再也没有一丝机会了。’我不知道他说的机会和这些话是什么用意,可打心底里就不愿意违背他的意思,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很少有人能用这种命令的口气能让我听进去。然后眼前一黑,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傻傻的站在方羽面前,心里充满了悲伤,无助和怨怼。”
小庄黯然的叹了口气,不在说话了。
等着他继续说的铁梅发现他又开始发呆了,心里一烦:“你怎么回事啊,说事说半截?”小庄一愕:“我把我感觉到的都给你说了啊。”“说了?那我问你,这个小梦是怎么成为你前世的女人的?你又为什么会感觉到你的前世?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对付你们?还有,为什么你一直都感觉不到你的前生,而到了这里后,你会忽然这么清楚的感觉到了?还有,你不是说那道袍人的脸上,一直有红雾遮着的吗?
那你怎么知道人家在说话?神色很激动的?你说啊?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不想要我了才拿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来哄我?”铁梅近几个月来的压抑和怀疑突然的爆发了出来,高亢着声音,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冲着傻了一样的小庄劈头盖脸的袭来,说到最后,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眼泪也不争气的狂涌出来。
此刻,端着饭菜的田小妮和田小云进退不得的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后面,小六也一脸尴尬的僵在那里。
东厢,被惊动了的两位老人也在窃窃私语。西厢,佛堂的门无声无息的开启,宛若要融在夜色里的方羽静静的当门而立。
在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里,一辆和黑漆漆的夜色同样颜色的轿车仿佛带着一股阴沉沉的杀气往田家老庄急弛,前后的车灯下,被泥糊住了的车牌上看不清牌号。
在燕城,同样暗的让人心惊的雨夜里,三条黑影幽灵一样的出现在蓝天公司的停车场。
夜,真的深了。
※※※※※
小庄无奈的看着全面发作的铁梅,一时间心里千头万绪,乱的要命。也在这关口发起呆来。他知道铁梅一向是很自制的,如果遇到的事情不是这么怪异难明,她也绝对不会这样毫无顾忌的在别人的家里哭成这样,而自己也不会变的这么狼狈和不知所措。因为直到此刻,他依旧不能从前面剧烈的冲击中恢复过来。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好似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是依然深爱着铁梅,心里怜惜的发痛的小庄,而另一个则是依旧沉溺过去的那也叫阿吉的前世。两种感触,爱怜和默然如同水火交融在一起,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铁梅大声肆无忌惮的哭着,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从脸上滚下,越哭越伤心,越伤心脑子里各种不好的念头转的越多,越来越无助的绝望和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凄苦一阵阵狂涛似的填满了她的心扉,闷哼了一声,她软软的向后倒去。
院子里,静静而立的方羽暗暗叹了口气,迈开脚步往闹哄哄的堂屋走去。他知道,这次自己将要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麻烦,一个他也弄不明白的领域:“没想到我这个感情的败兵今天要去帮人处理感情问题,真可笑。”就在跨过堂屋门口的一瞬,他心里有这样的念头闪过。走到大家都挤在一块的炕头,方羽从田小云和小六不自觉的让开的空里,看到斜躺在小庄怀里的铁梅和抱着铁梅一脸焦急悔恨的小庄。铁梅的脸上一片雪白,紧闭着的眼角长长的睫毛下,依然有泪光在闪动。又暗暗叹了口气,冲着一脸希翼的望着他的田小妮点点头,方羽对还没发觉他来的小庄说道:“庄兄,别乱了心神,点她人中就会醒了。”小庄闻言,立即明了的“哦”了一声,拇指摁在铁梅冰凉的人中上,一使劲,铁梅缓缓的醒来了。
整开眼睛的铁梅一看到面前小庄焦急悔恨和已经显出憔悴的脸,又是一阵心酸,不理会他惊喜的目光,眼睛一闭,眼泪却无声的流了出来。小庄定定的看着怀里的爱人,心里一阵酸痛,眼眶一红,两滴清泪便滴到了铁梅的脸上。铁梅心里一震,微红的眼眸里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