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许刘健这个“外人”出山,甚至还作为名义上的总管事,林振业当然不可能不做好一切万全之策。除了派出他视作宝贝的一半的亲兵营,其心腹苏贵自然也是作为全队实际统帅,全程跟随并实时监控刘健的一举一动。
所以,目前整个队伍,实际上是分作两部分:
其一当然就是刘健和他的十人小队,包括名义上的亲兵和跟班曹三毛,共12人。
其二,便是苏贵和派出的一半亲兵营,共48人。
双方加起来就是60人。
60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就这么明晃晃地呼啦啦走出大山,显然是有些不妥当的。
于是,晚上宿营时,苏贵便将所有人分成了七队,分别相隔一里多地,这样行走时,既不至于太过引人注意。一旦遇事,彼此又能很快集结到一起彼此援手。
其中四个队,每队七人,散布在整支队伍的收尾作为策应。
一个队作为辎重,人数相对最多,15人,居中。
剩余两队,便是苏贵自己的亲兵,加上他自己,一共五人。既不属于任何队,但又穿插在整个队伍中,随时掌握情况。
然后就是刘健的12人小队。
刚开始分组时,苏贵毫不掩饰地要将刘健整训的十人打散,然后分别编入其他队,再从其他队临时调换一些人补充过来。
刘健一眼看穿了他的用心,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而且说出的理由,让这个号称山寨孔明的半吊子文人,竟然张口结舌找不出半点反驳的破绽。
不过,这家伙也的确有点水平,嘴里哈哈了半天,到底还是说出了一番叫刘健刮目相看的话来:
“短毛公子说的不错,一百颗人头之前,那赌约就依然存在,你的十个人就还是你的十个人吧。不过”
这家伙阴阴一笑,**裸地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在下与人方便,也希望别人与我方便。而且老爷已经当众宣布一旦回山,短毛公子就是他的乘龙快婿。所以,大家最好彼此心照不宣的好,平平安安拿到宝藏,平平安安回返山寨。中途若有二心或者什么不轨,那可就不能怪得别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了!”
面对这种**裸的低级威胁,刘健不过是一笑了之。
妈妈的,老子已经飞出鸟笼了,要杀你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你还不长眼地威胁老子,呵呵。
迷迷瞪瞪中,刀疤脸倪六指、夜壶罗鄂生以及酸书生温若星的声音,压着嗓门在帐外跟曹三毛打了个招呼,然后低低道:
“报告教官,我们可以进来吗?”
刘健一听,当即坐起身,沉声应道:
“进来吧。”
三人鱼贯而入,然后不错眼地再次瞪着两眼,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般打量着这个小小的帐篷。若不是慑于刘健平日的积威,几个惹祸精怕是早就伸手了。
“别看了,看瞎你们的眼睛,我不说还是白搭”
说着,刘健笑了笑,装模作样地从一个袋子里摸出十颗花生牛轧糖丢了过去:
“晚上夜寒风大,回去一人一颗,补充一下热量和体能。”
三人脸上一喜,赶紧抢过去收入怀中,这才又恢复了一脸的肃穆,齐齐地重新望着刘健,哼哼唧唧道:
“教官,你真的要收走我们的武器呀”
0018、在追随的路上()
“不收了,你们回去也马上给其他人说一下”
刘健说着,随手指了指帐篷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总是这样躲躲藏藏的,你们看着累,老子更是心累。他奶奶的,既然出来了,就索性光明正大地做回老子的海外客吧。老子就是有宝贝,就是可以做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谁爱咋地就咋地吧,有本事来咬我啊!”
听着刘健摇身一变,以一种完全不同于以往那种严肃到刻板的语气和表情,赫然露出霸气十足的一面,三个人一时间有些看傻了,半晌方才对视一眼,顿时从每个人的眼里,看到了一种惊喜。
“教、教官,”温若星最感性,不知不觉竟然有了一些哭腔:
“你、你要是每天都这个样子,我、我此生便跟着你了,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你去杀人我就”
“去去去,”夜壶倪六指急了,猛然推了一把温若星:
“就你他娘的猫尿多,教官这个样子,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哩,你他娘的别像个娘们行不行!”
刀疤脸罗鄂生咧开大嘴,只顾傻呵呵地看着刘健直笑。一边笑,一边抬手抹着眼角道:
“教官,你都不知道,宿营时弟兄们听说要暂时收走武器,没有一个人不哭的。那是多好的神器啊,真像教官说的那样,每样都是金不换的杀人利器和救命宝贝。自打教官人手一份发到手上,它就是我们的命了,唉”
原来,在确认可以出山后,刘健便按照自己的设想,将初期的配置人手一把冷钢大狗腿,一件民用版防刺衣,一支运动型强力弩,三种主力装备,全部下发到了每个人手中。
只是不曾想,这些货根本不听招呼,一出发,便有意无意地拿出来显摆,结果一下子就被人盯上了。
就在刚才,苏贵还不甘心又直接打上门来,死缠烂打地非要给他的亲兵,也一人弄一套。
呵呵,这家伙也真张得开嘴。
这是铁匠铺的那些破烂么,还人手一份?姥姥!
刘健不知不觉,下意识地摸出一盒硬盒大中华,然后顺手又捏出一只打火机,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
三个人顿时眼睛又直了,嘶嘶吸着鼻子,露出一副贱贱的模样道:
“教官,这、这又是什么宝贝?”
“香烟,”刘健随口应了一句,马上警惕地反应了过来:
“哦,这种东西毒性很大,而且很容易上瘾。所以,你们看看就好,我就不给你们分享了。”
噢,三人顿时失望地软了下去,彼此看一眼,都是不信地撇撇嘴,暗自腹诽不已:
有毒么,有毒还使劲往嘴里吸?
三人现在都做官了,出发前,刘健煞有介事地拿出一张名单,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响亮的番号大明预备役湖广军辖左军汉江营,右军武当营,学兵团练营:
湖广军总督兼空缺
右军武当营空缺
左军汉江营
总兵空缺
学兵团练营暂12人
总教官刘健
亲随、传令兵曹三毛
书记官温若星
什长罗鄂生
第一伍长倪六指
刀盾兵石凳
弓箭手郝二秋
第二伍长杜铁锤
斥候赵耀祖
盾牌手叶田
第三伍长范傻根
辎重兵钱财
没有人知道什么是预备役,但这一点也不妨碍这十个人翻身农奴做主人的喜悦感,自豪感,神圣感。
他们只听懂一句话就足够他们回味一生了:
“你们不要小看你们现在的自己,也不小看你们现在不过区区的十个人,更不要小看这个你们还看不懂的番号和军衔。用不了多久,我向你们预言,你们每个人都会一点点成长为一百人、一千人甚至更多的一支铁军的指挥员。”
“所以,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始终如一地学习,永远忠诚地追随,你们的未来,就一定会出将入相,妻妾成群,万人景仰!”
三个人又耳提面命地听刘健纵横捭阖地科普了一番,才被放出来。随即,不约而同地仰天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现在越来越发现,几乎每个人,都十分渴望听自己的教官说话,哪怕是扯闲话,他们都觉得越听越有滋味,越听就越觉得教官清晰可辨地在他们面前,不知不觉将一扇窗给他们豁然推开了。
但是,他们又十分害怕这样的时刻。因为他们发现,每次静静地听完,几乎每个人都会莫名其妙地浑身大汗淋漓。
就像现在,哪怕是这样的数九寒冬天。
三个人像往常那样,一人抹了一把汗,然后又彼此相视一笑。
“酸秀才,就属你脑子好使,你说咱教官咋就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简直就像个要反出府上的贵公子哥儿?嘿嘿,连粗话也会骂了,不过老子喜欢!”
“什么叫反出府上的贵公子哥儿,教官本来就是贵公子!”
罗鄂生抢过倪六指的话头,急赤白脸地说道:
“但老子可不管教官变成啥人,变成啥人,老子就算死也跟定教官了。哈哈,教官那句话真他娘的痛快,不服啊,不服你来咬老子啊!”
温若星忽然瞪了一眼有些忘形的两人,低声骂道:
“教官说你们一高兴就变成大喇叭,果然是狗改不了!教官对我们私下说的话,是可以随随便便在外面说的吗?”
“噢,对对对”
两人顿时低眉顺目下来,颇有些烦恼地感同身受道:
“咱们三个,那是哑巴吃秤砣铁了心死也要跟着教官的。当然可能还应该算上第二班副杜铁锤、第三班副范傻根,还有那个傻子郝二秋。剩下的四个家伙,我看都有问题。”
嗯,这次温若星不觉也点点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声道:
“其实在下也早有察觉,而且有好几次无意中路过他们几家门前,曾听到他们跟自己的婆娘说,他们很害怕将来老爷知道了那种神枪的事情。还说,若不是看在那一袋袋吃着又香又饱肚子的神食面上,他们说不准哪天就跑去跪在老爷面前了。”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尽量悄悄地回到了营地,然后将其余七人招呼到了一起,摸出怀中的糖果分给了各人:
“赶紧吃了它,教官说了,行军途中就是战斗状态,谁也不许藏着舍不得吃。天寒地冻,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时刻保持最好的状态,最佳的体能,才会应付任何突发事件。”
0019、官匪难分()
所谓望山跑死马,刘健以为用不了几日就会顺利出山,但整个队伍还是在兜了许多圈子后,前哨方才传来进入十堰镇的信号。
这时,已经是第七天的早上了。
看见了城镇,就和在山里兜圈子完全不是一回事,所有人都本能地紧张起来。
不知道十堰镇是否还驻扎着官军,这是其一。
一波又一波的流贼大军或溃兵、逃匪,不知道是不是也会以十堰镇为临时据点,在此休整或落脚,这是二。
不管是官军,还是流贼,他们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机应变。
在等前哨后续探报时,苏贵不由分说地让整个队伍收缩到了一起,然后捏着刘健给他的那张子虚乌有的藏宝图,主动屈尊过来了。
“短毛公子,你这藏宝图是在扬州府的海边一处南方雨林中,藏宝地倒是选得颇有章法。不过咱郧阳府跟扬州府相差的可不是一点点,而你又是海归客,没有连一条起码的路线图都没有,这个自然是怪不得你,所以”
说着,苏贵捏着下巴,莫名其妙地望着刘健玩味了半晌才又道:
“在下想与你商量一番的是,既然你能够一路从海边走到郧阳府,而且不偏不倚地竟然走到了咱们的山寨。多多少少,这一路你是如何走过来,路上都经过了那些地方和城池,大致总还有印象吧?”
刘健顿时咯噔一下,心中跳了跳,半晌才稳住心神道:
“没错,苏先生的意思,该不会是让我画一条线,然后将扬州府和郧阳府连起来,然后我们直接再沿着这条线一路走过去就是,对吧?”
“聪明”
苏贵高兴地一击掌,有种诡计得逞的兴奋,挑起大拇指就是一通不要钱的夸赞,却被刘健一声冷笑给止住了。
“但是可惜呀,本人是一路从扬州府莫名其妙地走到了郧阳府,可那一路上本人是在逃命,逃难,逃亡啊!而且那时家破人亡,举族皆灭,如果换做先生,那一路会当做风景,犹如游山玩水,优哉游哉么?”
苏贵脸一黑,嘴里啧啧半天再没有憋出一句话来。
正在这时,一名寨丁满脸喜色跑过来,嘴里远远大叫着:
“大喜大喜,苏先生,最后一拨流星马来报,三日前十堰镇刚刚打了一场乱走,也不知是官兵对流贼,还是流贼自己火拼,现在镇子空荡荡的,就连镇子中的人家,也都跑得没几家了!”
苏贵大喜,嗖地一下站起来,看也不看刘健一眼,只是冲着自己的四名亲兵挥了挥手:
“走,他娘的,多久没见过镇子是啥样了,且先进去瞧瞧,管它有枣没枣,打它一竿子再说,不信老子挖地三尺捞不到一点好处!”
望着苏贵兴冲冲而去的背影,看到刘健依旧坐在一块石头上,没有一丝跟着要去的意思,离他相邻的一些寨丁,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最终,绝大多数寨丁,在犹豫半天之后,还是抓起棍棒和包裹,纷纷追着苏贵跑远了。
刘健还是没有动窝,只是扭头环视了一眼四周。
临时的落脚点,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
前后左右,除了倪六指、温若星等自己的那十人小队,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竟然还或蹲或站地零星散落着七八个人。
嗯,不错呀,在这种俨然就是一场站队的时刻,居然还有主动留下来的人!
“你,过来,叫什么,你为何不跟苏先生一起进镇子去?”
刘健心中很是高兴地挑了一个顺眼的寨丁,招手将他叫了过来。
寨丁慢慢地挪过来,张开一嘴的黄板牙嗤嗤一笑:
“短毛公子,你、你能给小的一点吃的吗?随便是啥,只要是你拿出来的,都是宝物!”
我去,刘健差点没被气晕过去,十分不甘地扭脸又叫来一人,张嘴问道:
“你呢,你怎么不走?”
这名寨丁长着一张十分年轻的脸,猛然被叫到面前,望着比自己还要年轻的一张脸,局促中不知为何,脸腾地一下涨得血红,吭哧半天,方才哼哼了一声说:
“俺、俺也是想跟着短毛、短毛公子后面,看能不能捡点什么吃、吃的”
“你们都是饿牢里饿鬼托生的吗?”
刘健一阵无语,最后悲愤无比地挤出一个字:
“滚!”
其实刘健并非刻意要跟苏贵拉开距离,更不是跟他赌什么气。
作为多多少少读过一些明末这段惨痛历史专业书籍和的后世者,他当然比谁都清楚这个时代,尤其是大明王朝最后的这一年光景,任何时候,都是危机四伏的危险时刻。
所以,他不能跟着一起去犯错,最后当一个明明白白的冤死鬼。
而现实的发展,也正如他的预料的那样,当他带着自己的十人小队,连同抱着各种心态游荡在前前后后,准备在自己身上打秋风的七八个寨丁,刚刚挨近十堰镇外围,耳畔便传来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厮杀声。
“教官,坏了,咱们肯定是中埋伏了!”
身为猎户的范傻根,几下子便窜上一棵大树,仰头看了两眼,跳下树便一脸发白地道。
话音未落,前面七八个游魂般的寨丁,不等召唤,一个个撒开脚丫子跑了回来,然后失魂落魄地望着刘健。
“不是咱们,是他们”
刘健说着,眼神飘向七八个寨丁,嘴里很快发出了一串明确的命令:
“倪六指,把他们都赶到后面去,先找个地方隐蔽起来。免得一会儿碍手碍脚,帮不了一点忙,反而还要顾及到他们。”
“是,教官”
倪六指答应一声,很快赶羊群似的将人都赶到了后面的半山坡上,然后飞速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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