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云裳慌了。陈沫从来没有哭过,从来没有真正哭过。她不锋利,但足够坚韧。就算是哭,她也宁愿陈沫大喊大叫地发疯,而不是现在这样无声无息的淌泪,无止境的泪。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陈沫低声说着,虽然眼睛涌着泪水,声音却很平静,平静的可怕。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去幽都,然后遇到梅凌羽。你知道我去了冥界,然后遇到诺亚。你知道我去了苍玉,然后遇到李鸣飞。”陈沫笑着,却比哭还难看,“然后你有危机感了,那么多男的,穆容怎么办?你眼里只有穆容,你有没有想过,穆容身边那么女的,我怎么办。你从来没有想,穆容好就好了,其他的不关你的事”
“不过我早就知道,你是穆容的朋友,然后才是我的朋友,我不介意。”指甲嵌进肉里,陈沫声音有些嘶哑,“可是你凭什么认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关心他在乎他?你凭什么认为所有人的都背叛他抛弃他?你凭什么站在一个绝对正义绝对崇高的位置然后肆意评价甚至践踏他人的付出?你是耶律云裳,你不是穆容!”
“算了,你总是这样。”顿了顿,陈沫挥挥手,“反正你就这样了,我都了解。”激烈的感情让她有些语无伦次。
“你不是总觉得我隐瞒了什么吗?好,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她掏出胸口的戒指,从口袋里找出曾经承载穆容灵魂,后来被诺亚强化的手链,“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在舟车劳顿又驱赶一晚上的小鬼后巴巴赶去数百里外的幽都,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会招来可怕的冥王还被丢到冥界,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跑去苍玉和雁过拔毛的死神左手做交易,为什么又招惹上李鸣飞还拜了个便宜师父,我都告诉你!”
陈沫狠狠擦了一把泪,狠狠盯着床头的聚魂灯,“凭什么都要我一个人承担?既然好心当成驴肝肺那就一起难受好了!看看看,我让你看,等你醒来我就去找尸体,我要鞭尸!”
“你、你、你骗人”听完陈沫的讲述,耶律云裳脸色惨白,身体止不住颤抖,眼中全是死寂。
“是,我骗人。”陈沫已经恢复过来,也不管她,自己躺在床上,想到自己得到的待遇,不由狠狠刺了句,“你满意了?”
“不、不可能”耶律云裳满脸泪水,“我不信,我不信”说着就往外冲。
“事实不会因为你相信或不相信而改变,少幼稚了!”六方禁锢展开,白色缎带死死缠绕住耶律云裳。
“住口!住口!不要说了!他没有死,没有!”耶律云裳大吼着,震得隔音阵瑟瑟作响。
反正已经吵开了,陈沫决定一次说个够:“自欺欺人很有意思?还是你已经被蒙蔽了双眼蒙蔽了心智?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好了。”
第六十一章 做媒()
第六十一章做媒
说着她扳过耶律云裳的头,强制她面向着床头的八角宫灯:“听清楚了,穆容已经死了,不仅死了,他的灵魂还破碎了,就在那个蓝色的宫灯里,你要是不信大可打开它,看看是不是你一直维护的人。”
“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
“不,我要说,我要一次说个够。”陈沫扳住她的头,强迫她看着自己,“你是穆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你为他担心为他着想我很感谢,但是请你记住你的身份,也请你弄清楚全部事实!你可以认为我在羞辱你或者示威,随便你怎么想。”
“不要以为穆容是普通人,我让天鹤去查过他的身份,可是他十六岁以前的什么也没有,他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也许天鹤的能力不济,但是冥王总不会胡说吧,他说他没有父母亲人。当然,这句话有歧异,可以是真的没有,也可能是过世了。但,灵魂破碎你总没话说吧?”
“不要说意外,天道之下没有意外。”耶律云裳面如死灰,陈沫知道她心里难受,也就打住话题,“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等他醒来吧,醒来就好了。”
“说到诺亚,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陈沫把耶律云裳放在床上,自己躺在旁边,“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穆容的影子也渐渐淡下去。”
什么时候呢?第一次见诺亚?还是他耍赖占便宜?或者那一次醉酒后的酣畅舞蹈?又或者是刺杀后他的假装?仰或,他承诺的恒久等待。
“我还是不能原谅你。”耶律云裳别过脸,慢吞吞地说了句。
陈沫哭笑不得,“你就倔死吧!”说着她拿手臂枕着头,“以前我一直以为,一颗心里只能装一个人,但是现在,好像这里装着两个人。”她表情静谧目光深邃。
耶律云裳偏头看她,陈沫的手真捂着自己的胸口,心脏的位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这个动作挺诱人的。”
嘎?
“蠢死你!”说着掀起被子捂陈沫。
“啊喂,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好了?不是应该伤心颓废个十天半个月的吗?”陈沫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显得沉闷厚重。
“我就是没心没肺怎么样,你有意见?”耶律云裳不松手,“反正你有错!不告诉我就是你的错!”
“咦,你还有理了?讨打!”
刚刚还尖声厉气,哭哭啼啼的两个人顿时扭作一团,清脆的笑声震得隔音阵霍霍抖动。
缠在聚魂灯上的白衣慢慢飘出了屋,他跃上屋顶,显出了人形,白色的衣衫在黑夜里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这是我想要的吗?”他低声看着自己的手,自然是找不到任何答案的。他很快把这个问题丢到脑后,支着下巴思考,“只是说穆容的影子淡了,那,到底是喜欢穆容多一点还是喜欢诺亚多一点?怎么听口气是两个都喜欢?”
语气忧伤,可眉眼含笑,对此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我还是会站在穆容身边。”闹腾够了,耶律云裳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左手横在陈沫脖子上,语气轻柔,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没指望你回头是岸。”陈沫大腿压在耶律云裳腿上,“看那个家伙怎么交代吧!哼哼。”
“你不是有诺亚了,还管他干什么?”耶律云裳突然问。
陈沫语塞。半晌,她嗲着嗓子回答:“可不可以一起收了?”
“贪死你!”
“哼,咱有资本!”
“滚!”
“诶,这是俺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蛛儿、天莽、龙湖,水澜先后带着自己的得力手下来到陈家老宅。
水澜的态度淡淡的,虽仍旧疏离却表现得并不明显。蛛儿冲他瞪眼他却置若罔闻,陈沫也无可奈何,只得让他们自己布置去。
不得不说,四妖都很有经验,毕竟他们经历过许多任的继位礼。一番布置下来,老宅五里范围内,处处有小妖把守。在陈家老宅,更是五步一妖十步一怪,防卫之严密饶是陈沫都大吃一惊。
魑魅魍魉的办事效率也让陈沫吃惊,可她心里还有气,不愿承认诺亚帮到自己了,一直板着张脸,硬是鸡蛋里挑骨头挑了好几处并不能算错的错处。
金昊见了玩心大发,也跟着挑骨头。
太阳出来的时候陈沫被一众押进去睡觉了,对引渡者来说,白天才是睡觉的时间,而且,今晚她还有得累。
可她怎么睡得着?领主继位礼诶,不兴奋才怪了!然后,她被北冥辰一个手刀打晕了。
阳光刚刚褪去,商丘领主耶律云光就逆光而来。
陈沫等人早就在门口迎接。
耶律云光并不是一个人来,还有四个随行,两人两妖,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是佼佼者。陈沫微微一笑,静静等着三人两妖,一边默默打量耶律云光。
黑而密的络腮胡子占了半张脸,脸却很白净,看得出来打理得不错。可是,配上那么对胡子,怎么瞧怎么怪异。鬼车瞅瞅他又瞄瞄耶律云裳,拿目光询问,一点也不相信容貌抽象的耶律云光和耶律云裳是父女。
陈沫看不下去,悄悄道:“他们不是父女,是兄妹,云光大云裳十七岁”
“喂,你要大声就再大点声,要小声就悄悄的,至少不要让我听见!”耶律云裳一点不给面子的嚷嚷开了。
“哦。”陈沫憨厚的摸了摸脑袋,回答的很诚实,“我就是想大家听见。”
她这一说,本来憋着笑的蛛儿噗嗤一声笑开了,而本来没什么感觉的天莽也善意的咧嘴笑。耶律云裳气得不行,明知道她是报复,却也只能干瞪眼。
耶律云光并不像他妹妹,可能是那副络腮胡子的原因,面皮虽然白净,但也带了几分憨厚。气氛其实有点古怪,他却不闻不问,抱着拳头笑哈哈地恭喜陈沫,弄得陈沫也不好再捉弄他。
一边寒暄,一边引去大厅。
“咦,这位是幽都梅领主?”耶律云光看见梅凌羽,十分诧异,但很快恢复过来,“我还以为我来得早呢,没想到梅领主竟然跑到前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陈沫坐在正中的主位,绝影蹲在肩头,北冥辰站在她右侧,鬼车飘在另一边,九婴抓着鬼车一只脚爪子,踮着脚尖站在鬼车身后。蛛儿龙湖在稍远的地方一左一右站定,水澜天莽在外围戒备,白衣垂首含笑站在更远更隐蔽的地方。
梅凌羽坐在大厅左侧第一个位置上,身后站着小舞和另一个天莽手下的小妖。这是陈沫的意思,哪有领主像他一样光杆司令就跑来的?于是给他几个人充充场面。至于耶律云裳,老早就站在耶律云光身边去了。
“耶律领主客气了,今天的主人不是我。”梅凌羽不大适应这种应酬,生硬的将话题转到了陈沫身上。
陈沫看着叹了口气,引渡者家族向来子嗣单薄,到陈沫的这一代,也只有耶律家两兄妹和武墨家一对双胞胎,就这也不知道用尽了多少年的好运。而梅家大约是比较倒霉的。
梅凌羽奶奶难产。引渡者的妻子,大都死于难产。他的父母在他六岁的时候遭遇车祸,双双离去。大约十一岁时,爷爷就去世了。梅家至此只剩下他一人。
“梅领主在害羞呢!”陈沫故意侃调,“梅领主今年已经十九,”陈沫挤着眼,“耶律领主要是认识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儿不如就牵个红线呗。”
“陈沫,你胡说什么。”梅凌羽红了脸,气呼呼的瞪着陈沫。
耶律云光没想到他们关系这么好,一时有些发愣,回过神来只顾着笑,半晌才道:“年纪差不多的我倒真认识。”他摸着下巴,眼神真挚,神色认真。
陈沫和梅凌羽都怔了怔。难道耶律云光真如传言单纯死板一根筋?可是她瞄了瞄耶律云裳,这兄妹也差太多了吧?
“而且我说的这个人在坐都认识。”耶律云光再次抛出重磅。
陈沫渐渐回过神,眼角瞄了眼迷惑的耶律云裳,笑得有点贼:“唔,看了耶律领主对梅凌羽很满意了?”她没称梅领主,而直呼其名。
“我瞅着挺顺眼。”耶律云光点点头,神色认真,不像玩笑。
第六十二章 武天()
第六十二章武天
“那您不怕”
“哼。”耶律云光冷哼,“怕有用?神马都是浮云,自己开心才是真的。”
陈沫愣了愣,嘴角荡起意味深长的笑容,附和道:“是啊,他们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耶律云裳这会儿算是回过味儿来了,恶狠狠瞪着自己哥哥:“你到底来干什么的?没事就滚回去!”说完又瞪陈沫,“你也是,居然开起我的玩笑,不想活了?”
“咳咳,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好像又有领主来了。”梅凌羽尴尬转移话题。
“陈领主今天气色真好,不像我那时,兴奋的几天睡不着觉,顶着个熊猫眼被人耻笑了好久。”耶律云光极自然地转换了话题,说起奉承话来驾轻就熟,让陈沫开始怀疑传言,重新打量他。
“耶律领主谬赞了,都是云裳的好主意。”陈沫也咪咪笑,眼角瞟着打着哈欠的北冥辰恨得牙痒痒。耶律云裳翻了个白眼,却没有拆她的台。
“是么?”耶律云光笑着瞟了眼耶律云裳,也不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陈沫正要接着说,却被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了话题。
“是上饶领主武天,特屁臭,爱美又爱面子。听这口气,八成是找茬的。”绝影偷偷在陈沫耳边介绍。
绝影和天鹤是青丘的情报专家,可谓百科全书。今晚这种场合两人的作用更是举足轻重。所以,形象更出众的天鹤在大门迎接各地领主,它熟知各个领主及其癖好,有它在前可避免许多错误。而绝影则跟在陈沫身边,随时提醒陈沫。
“武领主远道而来辛苦了,白衣,奉茶。”陈沫不动声色地指使着白衣,一方面有意折腾他,另一方面也是有些不满武天。第一次见面,又是在这种正式的场合,不等天鹤传报,就以灵力传音,分明就是想给陈沫下马威。
“多谢陈沫小友。”白影闪动,大厅右二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个人。
不称领主称小友陈沫挑了挑眉,笑眯眯打招呼:“武天老前辈你好啊。”
她把“老”字咬得特别重。绝影说他爱美,爱美的人应该在乎年纪吧?哼,你都不敬我难道指望我敬你么?
武天表情僵硬了一瞬,继而哈哈一笑:“陈沫小友真有意思。”
“不比您不比您。”陈沫笑嘻嘻打着哈哈,心中却冷笑连连。
一边说着毫无营养的话,一边互相打量。白色的中山装,果然够骚包。陈沫腹诽,毫不掩饰自己审视的目光。武天已经四十多岁了,看上去却像刚刚三十出头,带着成熟的韵味。另陈沫意外的是,他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和武墨的冰冷相比,更像只笑里藏刀的老狐狸。
武天身后跟着两人,其中一个和武墨有九分相像的女子,只是轮廓更加柔和,没有笑,眉眼却含着笑意。不用问也知道是武墨的双胞胎姐姐武虹。
另一个是一女妖,长得极其妖娆妩媚。陈沫眼神微凝,她看不出妖修的本体,却知道她的武力不在水澜之下。
上饶,不简单啊。
想着,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没一会儿,苍玉领主也来了。这让陈沫很诧异。
苍玉是死神左手总部所在地,陈沫以为早让死神左手吃干抹净了呢,没想到领主一脉居然还有人在,而且还占据着领主的位置。
苍玉领主是个七十多岁白发苍苍的老人,红光满面,态度也和蔼可亲,说起话来如春风化雨,让人很舒服,完全不像强权之下委曲求全的样子,陈沫不禁好奇又佩服。
前前后后来了十来位领主,陈沫心也渐渐沉下去。
领主继位礼第二关同关,三位领主同时认可方能继位。但是,如果有超过五位领主反对,一样不能继承。
十三位领主,除了梅凌羽耶律云光,其他人陈沫一点把握没有。最匪夷所思的是,跟青丘接壤的四大领地,居然只来了商丘耶律家,丰都,武隆,咸丰三地不仅没来,也没派人说一声,看样子分明就是再逃避什么。
陈沫握紧了拳头。陈老爷子去世时这三家就没来人,现在继位礼也不来。无论如何,都太过分了,尤其是丰都窦家,和青丘一直就是秦晋之好。
绝影看见陈沫神色不虞,又见满屋子满脸笑容却各怀鬼胎的领主。知道陈沫心里的担心,可是它也没办法,陈老爷子过世时三家没来人,它就派人去看过,可三家都有喜事或丧事,它虽然觉得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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