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果然如此,长夜之游,啧啧!阿成你倒是快点啊!”。
唐成在后世里也看到过一些记载盛唐前后长安风气的资料,自也知道彼时社会风气极为自由,尤其是天子脚下的贵盛之家更是如此,但即便是社会风气再自由,当也不至于如吴玉军说的这般不堪吧。
唐成没把吴玉军地话放在心里,回舱换了一身竹纹衫后便迈步由搭板向对船而去。后面一脸兴奋的吴玉军如影随形。
堪堪等唐成踏上女子的船时,在搭板边迎客的杏衣小鬟手中宫灯微微向前,挡住了后面的吴玉军。
“这位是我好友,要来同来,要往同往”,唐成话音刚落,便听舱里一个女声道:“青杏,还不请客人过来?”。语声未落,下午隔船叫好的凌意已从舱中走了出来。
凌意依旧是一副男装打扮,高挑的身量在飘飘儒服的映衬下显示出别样的婀娜,她的五官很精致,确乎如吴玉军所言有绝色之姿,但最大地特点还在于她脸上五官的搭配并不像多数唐人那般略显扁平,大大的眼睛秀挺的鼻梁,包括两颊和嘴唇都显得很立体,这种特别直为她在原本的丽色下再添了三分风姿。
除此之外不得不说的就是凌意身上自然有着的那份干练气度,这种气度并不是刻意装成。而是在她一举手一投足之间自然而然的显现出来。总而言之,眼前这女子给唐成地感觉像极了后世那个外资公司里的精英女高管。
以吴玉军浪迹花丛的经历来说,漂亮的女人实在是见的多了,之所以一下午都对这个女子念念不忘,说到她时便兴奋不已,只怕真正吸引他的还在于凌意身上的这份气质吧,毕竟在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唐朝有这样气度的女子不好找。越是如此就愈发能吸引男人。并勾起男人的征服**。
凌意出舱之后如男子般向唐成两人拱手一礼后招了招手,一边地船工当即将搭板取回反手搭上了荒草萋萋地江岸边。
这当口儿杏衣小鬟已自舱内取出琵琶一面抱于怀中。“请”,凌意邀客之后,接过小鬟手中的宫灯上了搭板就欲当先行去。
唐成不等凌意迈步,已顺手接过了她手中的宫灯,这毕竟是晚上,要去的又是长满荒草的江岸,怎么能让她一个女子当先而行,“我来吧!”。
闻言,凌意投去赞许的一瞥,不过却没说话,任由唐成从她手上将宫灯接了过去。
唐成在一片蛙跳声中踏上了江岸,此时月空如洗,耳畔夜虫唧唧,但这唧唧的虫鸣不仅没有带来应有地热闹,反倒为月夜地江岸更增添了几份寂静,这景象诚如王籍在《入若耶溪》中所言是: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你说什么?”,唐成自言自语的声音太小,凌意没有听清楚。
唐成顿了顿步子,容凌意并肩之后,索性将整首诗一并诵了出来:
何泛泛,空水共悠悠。
阴霞生远岫,阳景逐回流。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
诵完之后,唐成悠悠一笑道:“以前诵读这首诗时总觉得老师夸大其辞,未必就好在那里,毕竟要经过今晚这番夜游才能体会出其中妙处,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原来真正地寂静是要用声响来加以衬托的”。
自打穿越回唐之后,希望改变家里窘迫情状的唐成心里其实没有一天真正放松过,这次远赴扬州便如同后世的旅游一样,最是能让人暂时抛下身周的一切而得到身心的松弛,加之月夜游江的雅趣,直让松弛下来的他多了几分超脱日常琐事的雅兴,“眼前这景象倒让我想起以前在家中打柴的情景来,春山无伴独相求,伐木丁丁山更幽!其实正与王文海的这蝉噪二句有异曲同工之妙”。
跟在后面的吴玉军听唐成竟然说起了上山打柴的事情,由不得撇了撇嘴,这个唐成愣是发傻,干嘛要说这个。
凌意闻言也是一愣,扭头看了看唐成的穿着后,眼神儿又着落到了他的脸上。
淡淡的月光下,心情完全松弛下来的唐成一脸光月斐齐,说到山中打柴的经历时也毫无半点不自然,凌意见状微微一笑,“春山无伴独相求,伐木丁丁山更幽!好一番山水田园之乐”。
好辞自然是好辞,杜甫的名句还能不是好辞?至于田园之乐……没有亲身经历过田间耕作的人永远也不会理解这份乐趣背后的苦辛,而唐成也不愿意把庄户人家的这种辛苦拿来做谈资,是以闻言之后唐成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淡淡一笑后扭头去看月光水色的江流。
下午因是隔的有些远,凌意又没有吴玉军那么好的眼神儿,是以并没有看清唐成的容貌,只是觉得他临江唱诗时不仅辞好,风姿也不错,待到刚才相见,她先是诧异于唐成的年轻,此刻却又诧异于这唐成的这份沉静。
看他的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左右,帝京城中似他这般年纪的少年可正是鲜衣怒马,性情最为活跃的时候,“既已同行夜游,竟还不知该如何称呼……”。
“金州唐成”。
“读书的士子?”,见唐成点点头,脚下缓步而行的凌意饶有兴趣的又问了一句,“进士科的?”。
“明经!”,缓行之间几人到了江岸上的一座土丘,唐成今晚心情很好,难得夜游的经历下实不愿让这样的寒暄问答坏了轻松的心情,挑着灯盏上了土丘之后,注目眼前江天一色的美景向那怀抱琵琶的杏衣小鬟道:“烦劳姑娘来一曲《春江花月夜》如何?”。
“竟然是明经科的!”,眼前这个唐成还真是一再出人意表,见杏衣小鬟望过来,凌意挥挥手点了点头。PS:本书订阅还成,我也已尽力更新,且是稳定更新,怎么就是月票起不来呢?如今清白都保不住了,想来想去想明白了,许是看我书的书友性子都太恬淡,恬淡到目睹叶子被人蹂躏依旧捂着票没投,战斗力,呼唤战斗力呀,同志们!
男儿何不带吴钩,夺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第一百零三章 这一夜〈下〉
三两声琵琶轻拨,杏衣小鬟的声音已随着声声琵琶而起,既而张若虚这首孤篇横绝的《春江花月夜》便随着悠悠江风流布开去: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这是唐成穿越以来第二次听曲子,比之第一次的那个红姑,这杏衣小鬟无论是歌声还是伴奏的琵琶技巧都好上很多,虽然不是春日,但眼前的江、花、月、夜都与张若虚笔下的美景一般无二。三两句之后,注目着夜晚江景地唐成就全然沉浸到了杏衣小鬟的琵琶与歌声之中。
江潮连海,月共潮生。江水曲曲弯弯地绕过花草遍生的江野。月光荡涤了世间万物地五光十色,将大千世界浸染成梦幻一样的银辉色,随着杏衣小鬟悠悠的歌声,唐成眼前的淮水夜景竟油然与张若虚笔下幽美恬静的春江花月夜融合为一。
许是入境太深的缘故,在这片清明澄彻的天地之中,他的心思已与张若虚地冥思遐想融而为一,“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己,江月年年只相似”。这四句诗恰如洪钟大吕击中了唐成心中最隐秘的那个角落,一时间穿越前后的两世人生如潮水般绵绵不绝的涌来,而穿越这件诡异的事情本身更如眼前的江月一样成为永不可解的谜题。
纠结于这无解的谜题之中,唐成越想越多,越想越深,以至于连后面的曲词都已无心再听,而整个曲子什么时候结束的他也懵懂不知。
“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看唐兄如此沉迷此曲,莫非因远人之思而油然生出归乡之念?”,凌意略带调侃地话语惊醒了正沉入幽深心思中的唐成。胸中感触随口流出道:“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归乡?故乡仍在,只是我却再也回不去了……”。
他这番话说的好没来由,不仅是凌意,便是对他颇为熟悉的吴玉军也听不懂了,唐成见状,忙插开话题邀约凌意复往前行。
只是经此一曲之后,唐成的心境难免又是一番变化,初始时的那份雅兴一扫而空,现在的他恰如刚才那首《春江花月夜》一般哀而不伤。只是却没了多少想说话的意思。
那凌意也是个玲珑心思,看出唐成的心意后竟也没再多说什么,一灯摇曳,两人无言并肩向前行去。后面的杏衣小鬟也是沉默无语,直把吴玉军给郁闷地够呛,这就是挑灯夜游?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自己船上搂着那船娘来的乐呵,这个唐成啊,实在是太不开窍了,赶上这么好的机会别人灌蜜汤都唯恐不及,那儿有像他这号闷嘴葫芦似的。
静谧地夜晚,水声悠悠的江边。披着清寒的月光迎着拂面而来的江风缓步徐行。实是别有一番心肺如洗的清明澄澈,前时唐成是不想说话。及至走了一段后已是不忍再说话,只怕破坏了这份安宁的平静。
偶一侧身之间,他的眼神恰与身边的凌意相对,只看她眼中沉醉地神色,显然与自己地想法一样,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二人眼神交汇之际,惠然相交于心的相视一笑。
便是这一笑,于无声之间拉近了两人地距离,所以当凌意被脚边草丛中突然蹦出的虫蛙惊吓后,身子微微一歪时,唐成极其自然的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
前面一句话没有,此时唐成突然干出这么个事情来,只把后边儿的吴玉军唬了一跳,他就不明白了,刚才还是榆木疙瘩的唐成怎么就有了这么大的胆子?不过跟这份疑惑比起来,他更多的倒是担心,眼前这女做男装的小娘看来身份颇不简单,若因唐成这不规矩的轻薄动作闹出事来可怎么好?
但事态的发展实在是大出吴玉军意料之外,只见自见面以来连个正面都没给他的小娘竟然任由唐成搂了,更邪门的是分明被唐成占了便宜的小娘不仅没生气,竟然还道了谢,而听她道谢时的语气,就是个傻子也能从中听出她对唐成的好感来。
“难倒我竟错看唐成了,其实他根本就是男女情事上的高手,高高手?”,正在吴玉军心思连动的当口儿,眼前随之出现的一幕简直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唐成……竟然就这样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小娘的手,“天黑路滑,江岸崎岖,还是我拉着你为好”。
空旷的静夜里,唐成的声音清朗而温暖,凌意诧然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唐成那张光月菲齐的脸,尽管她已经很仔细了,依旧没在这张脸上看到一丝男女间的**,此刻这个男人的眼睛就向汩汩东流地淮河水一样清澈。带着淡淡的关心与温暖。
看清楚这些之后,凌意陡然而起的愠怒又迅速地消融了下去,转过头来的她继续迈步前行。而她那只手竟然就这样……留在了唐成的掌心里。
这女做男装的小娘一看就属于不好上手的硬骨头,唐成这货愣是一句话没说,先是揽了人家的腰,进而把小手都给攒上了,吴玉军使劲摇了摇头,他奶奶的,世间果真有这样高明的御女之法,摇过头去地他看到的同样惊骇不已的一张脸。显然那杏衣小鬟也被眼前这一幕给震了,根本就没明白,甚或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竟然会是真的。
夜虫唧唧,恰与唐成踏草而行的沙沙声相互应和,两人也不说话,便这样一步步向月光更澄澈处走去,间或两人侧身对视一眼,交给对方的俱都是一个清澈的笑容。
凌意开始时还有些不自然,慢慢的手臂越来越放松,心情也越来越放松。偶尔回忆起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直让她有一种恍然入梦地感觉,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等到她想要寻找原因及缘由时,却一个也没找到,也许是因为他下午的那首唱辞,也许是因为他临江放歌的风姿,又或者是因为这个静谧的夜,及这江,这
掌心中凌意的手纤细而温润,眼前的场景真是越来越像聊斋故事了!唐成也不知道两人之间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沸&腾&文&学&)也许是因为远离家乡使他彻底的卸下了心中的重担,也许是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明月江水使他彻底摆脱了一切束缚,总之该那么做时他就那么自自然然地做了。这其间甚至是他的手比脑子的反应速度更快,自然,对,就是自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渔船上的打更声随着夜风隐隐传来,这是在催促几人该回去了,听到这更声,唐成抬头看了看那轮圆月。莫名地叹了一口气。恰在此时,凌意的叹息声正与他的叹气叠加为一处。两造里叠加起来。直使叹息声中原本极其微弱的惋惜不舍之意愈发的清晰起来。
再次相视一笑,两人同时停步转身,向来处走去,这份默契简直就像曾经在一起训练过无数遍一样。
经由搭板重回凌意所在的快船后,唐成放开了凌意的手,就如开始伸手去握时一样自然,随后两人又似有默契一般的什么都没问,直到唐成与吴玉军回到了自己地船上。
凌意地船舱中,杏衣小鬟跪坐着帮主人解了发髻梳好头后,再也忍不住了,“大人,你今晚……他……”。
“我也不知道,也不清楚,或许……这就是神交吧!”,凌意口中模模糊糊的说着,人已躺了下去,眼见杏衣小鬟还要再说什么,她索性摆了摆手,“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这不是你刚刚学过地诗句!这世上并不是每件事情都能说的清楚的。好了,我乏了,你也去睡吧”,说到最后一句时,凌意俨然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见主子如此,青杏却是不敢再问了,只是在转身退出船舱时,轻轻的说了一句道:“大人,要不要我去问问临船将行何处?”。
“要问我自己不会?谁让你多事的”,至此青杏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躬身退步出了舱房。
唐成那边回去之后少不得一阵儿搅扰,只是像今天发生的这事儿根本就没法儿说清楚,特定的人在特定的环境发生了特殊的事情,刹那之间的心灵交汇就跟后世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一样,不仅别人看的迷糊,就是当事人自己想说时也没法子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搅扰了一阵子之后,吴玉军自去睡了,或许念叨着马上就要到扬州了,下午泻过火的他晚上倒是没再怎么折腾,这间接里也成全了唐成能有一晚好眠。
第二天早上起来,唐成出舱后才发现凌意坐着的那条快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先走了,看看远处红彤彤的初升朝阳,再想想昨晚的那些事情,益发的像是臆想中的聊斋故事了。
此后几日便是放船东行,最初的新鲜感过后。唐成除了偶尔看看景儿之外,其余地时间都以看书来打发时光,上次在严老夫子那里的经历终是对他有着很深的刺激。
一路放船东行。几日之后行程总算走到了头儿,扬州到了。
扬州处于淮河下游,经此东行不远就是出海口,一边连着大海,一边连着南北沟通地大运河,特殊的地理位置使扬州成为隋唐之际最为重要的商港城市,也成就了它雄富冠天下的赫赫盛名。
扬州的繁华扑面而来,扬州的繁华实实在在。这一点从码头上的扰攘就可以看出来,及至上了码头一路往城里走时,唐成的感觉就跟后世人初逛上海城地感觉差不多,人多,车也多,跟眼前这座城市比起来,原本觉得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