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儿?
惊喜的冲击来的太快也太大,啥也不干坐地就成富翁地感觉实在是太好,以至于这段时间县城里的百姓几乎在同一时间进入了集体无意识的晕喜状态。
百姓们的状态是这个样子,相比于他们对希望的憧憬和幸福感而言,县衙里的人就惨地多了。东谷忙,大市场那边的事情更多更杂,这手头儿上又要操办几万九姓胡迁入地事情,这些个公差和文吏们感觉自己就要忙疯忙炸了,嗓子早因为说话太多而沙哑的不堪,腿脚更是跑地酸胀,此时再想想唐先尊没来之前衙门日子的轻松,任何一个衙中老人儿都会油然生出恍如隔世地感觉。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龙门县衙已经两次张贴征募文告,若论此时县衙的人数与规模早已跃居至》》州下辖六县中第一的位置,刚好跟以前的排名倒了个个儿,由倒数变成了顺数。饶是如此依旧还是人员吃紧,现如今衙门里不挂职的大掌柜杨缴正在酝酿第三份招募公告,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自己也犯愁——不招募实在不行,但要再如此扩张下去,这衙门还叫“县”衙嘛!
此时的龙门县就如同一辆由千里马拉辕的马车,在半年多的铺垫与准备之后彻底的进入了快车道,其惯性之大搅动了周边所有的一切,不仅本县数万百姓被卷进了这股狂飙突进的风潮之中,影响力之大更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向周围四处扩张。
一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之后,必然要激起一圈圈逐渐扩大的涟漪。龙门县城就是平静的湖面,而空降来此做官的唐成就是那块儿石头,至于这圈圈涟漪到底能传导多远,能波及多大的地方,现在言之还为时尚早,一切都需要时间给出最终的答案。
正在杨缴为了征募文告的事情犯愁的时候,蓦然就听公事房的门吱呀一响。
“谁?出去,某现在不见客也不说事儿!”,着实怪不得杨缴脾气不好,他这些日子实在是被人围追堵截的够够儿的,现如今谁都知道他是龙门县实实在在的二号人物,是以有什么事情都喜欢跑来找他,衙门里繁杂的事务就不说了,就连想着什么好处的商贾们和想在城中扩建房屋的百姓也都来找,基本上从他一到衙门开始,别说正常的上衙时间,就连吃饭上个厕所都恨不得有人跟着,他也实在是掐不住了,加之现在心里本就烦躁,遂头也没抬的就撂了狠话。
“一听先生这话音就知道是急火攻心”,唐成笑着反手关上了公事房的门,“正好前两天图也卓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些珍稀药草,要不我这就找人给先生熬上些,也好去去急火”。
听到这话后从公案后站起身的杨缴哑然一笑,熟不拘礼,他也只是向唐成随意的拱了拱手,“明府你若是真心疼人,那就该让某好生休憩几天,只要能让耳根子清静下来不再听事儿说事儿,比啥名贵药草都管用”。
“我倒有心想让先生休息几日,但以今日龙门之现状又岂能一日离得了先生?先生又岂能安得下心休息?”,说到这里时唐成摇头一个苦笑,“本官也没想到这事情一起,大势已成之后竟然是这般紧法,不瞒杨兄你说,这都半个多月了,某与拙荆每天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她天天一早就得奔东谷,晚上天不黑回不来,就是回来之后也累得不想说话,我这苦又向?”。
“明府若是这般说嘛,某心里倒是好受了不少”,杨缴哈哈大笑,“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夫人虽然没空闲,但明府不还另有绝色解语之花!”。
七织地事情唐成既没想瞒人也根本瞒不住,这时代讲究个娶妻以德,纳妾以色,身为朝廷官员收纳花魁也实在不新鲜,是以杨缴才会如此言语无忌的将之拿来开玩笑。
“她?她如今比我都忙!刚收了个徒弟不说,教坊司现在事情也多的没边儿,生意好要求的新歌舞就多,还想着要在外边单辟楼阁,从选址到里边地收拾布置,那冯三娘浑是个没主意的,样样都得指着她,那儿还有时间陪我说话”,说着说着唐成一声笑叹,“这就叫作茧自缚,要早知道现在是这么个样子,当初就该给胺德支等人交代一声别那么急着通知各地商贾有关大市场的事情,这样的话现在就能轻松多了”。
“这个也怪不得大人,谁能想到这些九姓胡的路子这么野,居然能招引来如此之多的商贾?”。
“商贾重利,这大市场可是他们一手承建起来地,为了钱还有不卖力拼命的?”,唐成笑着回了一句,丝毫没提当初那个大市场盈利四家均分的协议。
按照当初地协定,龙门县衙提供土地,九姓胡商负责出钱粮建造大市场,建成之后的盈利由他两家与龙门奚及天成军四家均分,说是四家,其实除了九姓胡那边的出资人是六胡商同等参与之外,这边三家就只有唐成、图也卓及天成军都尉三人而已。
唐成据手中掌握的权利提供土地及经营安全性保证;图也卓负责北地稳定货源及将市场上地南货北输;天成军都尉则负责往来交易商贾的通关便利,并以手中掌握的八千把军刀为这个富得流油的大市场提供更大意义上的安全保证,毕竟北地胡族还有着寇边的习惯。
四方分工合作共同维持大市场地正常运作,并相应均分利益。这份收益再加上接手牛祖德那笔生意带来的三成利润—这个生意早在年初就已经开始运作,因为不存在找买家谈价格地问题,也为避人耳目,是以其交易过程根本就没经过大市场。这两造里的收益加在一起地话,如今唐成私人的财富增长速度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都毫不过份。
所谓情不同则理同,不管是后世还是这一千三百年前地唐朝,总归是资本与权力的结合才能产生出最大的效益,这样的生意才是真正的大生意。
“这样也好,那些九姓胡们越是忙,衙门里的税赋也就收的越多”,杨缴嘿嘿一笑道:“衙门里像去年那样四处漏风的苦日子某是过够了!”。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之间皆都莞尔而笑。
这番随意的说笑让杨缴轻松了不少,“明府,衙门里人又不够用了,尤其是那个大市场实在太耗人力,还得再招募啊!此外就是这些日子里城中申请扩建房屋的百姓越来越多,这事儿也得明府你定个章程才行”。
“该招就招”,唐成知道杨缴在担心什么,不等他说出来已先自道:“吏部虽对各级衙门中吏员公差的人数有严格定规,但本衙也没指着用他的钱粮来养人,既然是自己花钱倒尽可变通些。只是这次再招募的话要留心尽量多招些九姓胡出身的进来,以后跟族人打交道的事情就让他们去办,如此也可避免少生出些事端”。
“嗯”,杨缴闻言点了点头,“那城中百姓申请扩建房屋之事?”。
“不行,这个口子一个都不能开”,唐成斩钉截铁道:“县城就这么大,总不能把城墙推了吧!城中现余不多的土地必须牢牢掌控在衙门手中,也好为将来扩建县学等事未雨绸缪。城中百姓要建房可以,但必须在郊外,而且必须得建在县衙指定的范围内,再不能东一间西一院儿的不成个样子了,此事还得把司田曹的人叫来好生议议”。
见唐成想的长远,说的也周到,心中烦心事了结之后的杨缴这才想起要问唐成的来意。
“两天前我把流管村里的诸位都请到县城了,这两日他们正在四处走走看看,因是知道先生你忙也就没来请你去作陪,今晚某做东宴请他们,先生也去凑凑热闹吧”,唐成说着便拉起杨缴向外面走去。
杨缴闻言一愣,跟着唐成走出几步后这才反应过来问道:“明府此举何意?”。
唐成站定脚步双眼看着杨缴惆怅的一叹,“若某所料不差的话,先生等即将回返长安朝堂,自此龙离浅滩,虎跃平阳,可喜可贺啊!”。
“什么?”,闻听此言,不敢相信的杨缴呆在那里看着唐成,一时恍在梦中……
二百六十六章 敢问路在何方?
爱书者未来可做重要借力的成规模政治力量,现在跟他们相处时即便是再累也得提前把这伏笔给埋扎实了,别人或者还不好说,但唐成对孔及跟他走得近那几人还是看得准的,这等人素来不轻易推许人,然则一旦他真正欣赏了谁的话,依着性子就很难再变,而且以这等人的品性来说,只要他们觉得帮你是义之所在,即便是跟皇帝老子对着干也不带含糊的,那可是正儿八经能出死力气的。
若想真正与孔这等人结交,单纯物质上地赠与是远远不够的,对于他们来说只有为官为儒地理念相同才是区分亲疏的核心标准,此前送药草送粮食的雪中送炭更多的只是拉近双方距离的敲门砖,而在他们即将动身前地这次咨政交谈才是精魂所在,展示能力、交换理念,在这些即将重返朝堂的人心中刻下独属于自己地鲜明烙印,这就是唐成这趟过来的真正目地所在,此前一直说着的咨政更多地只是个提供舞台的幌子罢了。
从晚宴的气氛及告辞时孔等人的态度来看,这趟来的目的算是完满达成了。
一旦他们重返朝堂,只要他们还在朝堂上,他唐成在仕途上的安全系数可就增加的多了,若待有一天重回长安时,那借力……
想的太远了,唐成对着闪烁的星群摇了摇头,虽则他此举是想收束过于纷飞的思绪,但心神却又不由自主的飘散开来,眼前这件埋伏笔的大事已了,对龙门县政的规划展布也完成的差不多了,暂抛开眼前的事情不想,那他未来的路将要往哪儿走?是真如张亮所言直接回京城还是继续在地方任职?
心神飘忽,诸多想法纷至沓来又电闪而去,在唐成的沉吟中最终也没形成定论,这前途啊在那里,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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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七章 饶乐不饶乐;当爹不像爹
令已是初夏,自打去年年节时下了那场大雪之后,整雨水就旺盛的很,经春而夏,现在的草原上正是一年里最美的时候,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的青青绿草,连绵的绿色结成了毯,连成了海,微风一来碧浪翻滚,间或有群群牛羊点缀其中,斯景之美让人心胸为之一阔之余满眼满心感受到的全是勃勃生机。
天映地光,大地一片勃勃生绿,竟至于连天空也变得绿了起来,面对着这样在内陆决然难见的雄浑奇景,张亮却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是去年秋天里从长安动身的,没想到这趟差事竟然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后才得以踏上归程。
政治有着明显的联动效果,在一个特定的权力***内,上位者的更迭必然会带来波及整个***的一连串震动与变动。这半年里的饶乐草原典型的就属于这种情况。
因是前任奚王李延吉正当壮年时急症而死,以他的年纪在死前甚至根本都还没考虑到培养继任者的事情上来。其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族内五部都对他的死,对这突然而来的权力更迭准备不足。因是这一任奚王在位的时间太短,加之因他的年纪诸部此前的心理准备也不足,是以李延吉猝死之后五部之内竟找不出一个在实力及人望上都能压服众人的继任者。
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王位谁都想坐,看着也是谁都有希望,却又谁都不占绝对优势,如此以来事情就麻烦了!刚刚从李延吉的猝死中醒过神儿后,五部首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始了扩充实力的动作。按照奚族内部的规程,奚王是由五部族长及长老们推举产生,但若遇推举不出的极端情况下,作为“天可汗”的唐天子有定案之权,即在奚族内部推举出的候选人中指定饶乐大都督继任者,通过处于更高层次的权力强行介入纷争的方式来结束纷争。
毫无问,李延吉地这次猝死就属于极端情况,五部首领自知若想说服他人让位于己绝无可能,是以都不约而同的采取了这一极端手段,目的就是希望在大唐使团到达时使得自己能够脱颖而出,这样的话天可汗在指定新任奚王的时候自然会优先考虑到自己。
争斗就此而起,一头牛,一匹马,一个女人,一小块儿草场,甚至是十年二十年前陈谷子烂芝麻地小小旧怨都成了拔刀的理由,在上无奚王的弹压下,小争斗越来越多,渐次合并的越多越大,最终也越来越血腥,而这血腥的背后策动血腥地人就只有一个目的,千方百计的在这段权力空白地窗口期内获得更大的草场,更多能拉弓拔刀的子民。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这也不是根本目地,由一头牛引发的纷争背后,目标最终指向的却是悬空的奚王之位。
帝者崩,山河失色;王者,四野不宁。这句话在饶乐草原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当以鸿胪寺卿正为首的朝凸团到达饶乐前往致祭时,可怜一代奚族共主地李延吉竟然还没安葬!五部首领为争王位甚至将“战场”开拓到了他的丧事安排上。
在赵卿正称引仁礼地大发了一顿脾气之后。李延吉地后事安排章程才总算通过。在他老大人“丧葬期间不得妄动刀兵”地谕令下。乱纷纷地饶乐草原也暂时恢复了平静。五部首领一边依朝廷正礼服麻衣帮办李延吉后事。眼睛却充血地紧盯着赵卿正。
天可汗自然不可能来这饶乐。那下任奚王到底是谁。十有**就得看这位老大人地意思了。
那一段时间里大唐使团地人可算是红透了半边天。赵卿正那里自不必说。就连张亮这样不起眼地使团成员也被人捧地了不得。好马。女奴。上等皮货一拨接着一拨地送。目地都只有一个:在赵卿正面前帮我家首领美言几句。
五部首领望眼欲穿。眼珠子都瞪出血了。但赵老大人却是半点不急。妥妥当当料理好李延吉地后事并致祭完后。他将五部首领及那些个长老们悉数招到了一起会议。
张亮直到现在都还记得会议那天饶乐都督府内地气氛有多凝重。咳嗽一声地话天上保不准都能掉下刀子来。也正是在这次要命地会议里。赵卿正将三十多年积攒下地官场手段发挥地淋漓尽致。充分体现了一个主掌外蕃之事地老鸿胪寺人应有地“政策”水平及以蕃治蕃地驾驭能力。
简而言之。五部族长每个人都从赵卿正那里感受到了看重与希望。同样也感受到了他地为难。哎!大家实力都差不多。这实在让至公无私地天可汗难以决断哪!与此同时。也是在这次会议中五部首领因为此前纷争而起地怨恨被埋地更深。
一场持续了整整一天的会议之后,赵卿正带着侯任奚王的推举名单拍拍屁股就回了长安,言说一切要禀明天可汗后再做决断,他走之前连半句靠点谱儿的准信都没留。
如此以来他跑的这一趟不仅没解决饶乐草原上的纷争,反倒是往烧的旺旺的火堆上又猛倒了一桶油,他前脚走,草原上后脚就又噼里啪啦的干了起来。
赵卿正虽然什么话都没留,但他当日会议中的意思已经明白的很了——天可汗指定的下任奚王肯定得是实力出众的那个。
尽管也有聪明人看破了赵卿正这番做派背后的意思,但情势到了这一步时已经是陷入了身不由己的不可控制之中,五部首领里无论那一个都已经是退无可退,也都不想退。
赵卿正这次回长安时没带张亮同行,他跟其他一些人一起留了下来,他们要在这里等着新任的朝廷正使到达,并在这位正使宣布下任奚王人选后为新任饶乐大都督布置接位及王爵受封典礼。
作为驾驭属下的手段,历来的上位者都会有意识的保持手下各方势力的实力均衡,李延吉在位时也不例外,如此以来他猝死时的五部奚在实力上也就差距不大,这样的纷争闹腾起来才叫一个厉害,谁也不甘心却谁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