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话,他可以有一番作为。但他天生是个易于犯错的人,坦白地说,他的本性不坏,富幽默感,为人慷慨亲切,乐于助人,帮他们解决困难。可是,在女孩子那方面,却处理得很糟,常使她们有了麻烦。象当地人们所说的,他常和她们乱搞之后,把她们遗弃,和旁的什么人又恋爱了。所以我面对了这两个年轻人,同意让他们结合。
但我很坦白的告诉维妮黛,她要嫁的这个男孩子,是怎样的一个人。后来,经我多方面的观察,密契尔并没有骗她的迹象。他也坦诚的告诉过她,他一向遭到警方,和其他方面的麻烦。他对她说,他们二人结婚后,将会展开一页新生活,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他有意要重新做人,维妮黛明白这一点。她说,她知道密契尔是怎样的人。她知道他一向如此,可是她爱他。她也许能够,也许没有能力帮助他。但她愿意冒这个险。
玛柏儿小姐,我之所以要告诉你这些事,是因为我知道得再清楚也没有了。我曾替许多年轻人证婚,看见他们在受到痛苦之后,重新的改过向善。我了解这类事,也能体会得到。我知道,这两个年轻人真心相爱。这并非说,他们是两性相悦,因为,性代替不了爱。性只是和爱同时俱来的,爱的最好结局是婚姻。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好的、坏的、有钱的、穷苦的、病人、健全的人,如果他们彼此爱上了,就希望结婚。这两个年轻人也是如此,他们二人相爱,怀抱着希望,到死了仍不舍离。我的故事就说到此。我无法再说下去。因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我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并做了必须的安排。我替他们定下日期、时间和地点。我想,事情的发生也许要怪我答应了替他们秘密证婚。”
“他们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吗?”玛柏儿说。
“维妮黛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密契尔。他害怕有人阻止他们。我想,对维妮黛来说,除了爱外,还有一种逃避的感觉。当然这是由于她生活的环境,她失去了她真正的监护人—父母。在他们故世后,在她那种年龄,她定会迷恋上什么人,以他们为偶像,例如自己的某个长辈或师友。可是这种情形,不会维持得很久,这仅是生命中自然的一部分。然后从那部分,你继续走到第二个阶段,你才体会到,你生命中所需要的事情,就是寻求你自身的完美—异性结合的完美。于是你会开始寻找一个生命中需要的配偶。
如果你够聪明,你可以找得到。可是有些女孩子会观望,象年老的护士们常对孩子们说的:正义先生来了。克劳蒂对维妮黛特别的好。我私下以为,维妮黛对她也有一种英雄崇拜。她是个有个性的女人—漂亮、有教养、为人风趣。我认为,维妮黛几乎是罗曼蒂克的崇拜她,克劳蒂也爱她,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所以维妮黛是在崇拜的环境中成熟的。克劳蒂用风趣的态度,鼓励着她的智慧,过有兴趣的生活。那是一种幸福的生活。
不过我认为,她慢慢有点清楚了。我们就说,这是一种逃避的愿望吧!逃避被人所爱的生活。但她却不知道怎样逃避,或逃避到何处去。后来她遇到了密契尔后,才真正知道了。于是她想逃避,去过那种男性和女性在一起,世界上创造了的第二阶段的生活。但她知道,这种行为克劳蒂不可能了解,她会痛苦地反对她,反对她接受密契尔的爱。事实证明,克劳蒂的看法是对的。现在我明白了,他不是维妮黛应当接受的人。她走的这条路,不是增进生活幸福的路。在这条路上只有打击、痛苦和死亡。玛柏儿小姐,你明白,我对罪恶有种严肃感觉。我的动机不坏,但我不知道,我需要知道些什么。我熟悉维妮黛,但我不熟悉密契尔。我了解维妮黛秘密的愿望,因为我知道,克劳蒂有强烈的个性。她对维妮黛也许有足够强烈的影响力,劝告她放弃这件婚事。”
“那么你认为,这就是她做过的事了?克劳蒂把密契尔的事,全告诉了她,说服她不要嫁给他?”
“不,我不认为是这样的。因为如果真是如此的话,维妮黛便会告诉我。她会听我的话。”
“在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还没告诉你呢。那时日期、时间和地点,全订好了,我在教堂里等他们,等着新郎和新娘,可是他们却没有到,既没有踪影,也没有音讯。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这件事令我难以相信。他们没有到也就罢了,可是不可能连一封信也没有。这就是为什么,我想知道和想象,邓波儿小姐在她死前,也许会告诉你某些事情的原因。也许在她死前,她会告诉你一些消息,要你转告我。”
“她想你会告诉她一些消息呢。”玛柏儿说:“我认为,这就是她要来看你的理由。”
“是啊,可能是的。维妮黛对想阻止她的人们,譬如说,克劳蒂和安瑟亚,什么都不会透露。但邓波儿小姐就不同了,她一向敬爱她—而邓波儿小姐对她也有很大的影响力—在我认为,她可能会写信说出她心理的感觉和知道的某些事情。”
“我想她写过信的。”玛柏儿说。
“你认为,她透露了什么消息了吗?”
“她把事情告诉了邓波儿小姐,”玛柏儿说:“说她要嫁给密契尔。邓波儿小姐知道的。这是她对我说的一件事。她说:‘我认识一个名叫维妮黛的女孩子,她想嫁给密契尔。’那个唯一能告诉她的人,就是维妮黛自己。维妮黛一定和她通过信,或给了她某些通知。那时候当我说:‘为什么她没嫁给他呢?’她说:‘她死了。’”“这么说来,我们的讨论也没什么结果了?”亚契达叹口气:“邓波儿小姐和我只知道两件事。她知道,维妮黛要嫁给密契尔。我知道那两个人要结婚,一切事情也都安排好了。我在等他们来,可是没有他们的踪影。既没见到新娘,也没见到新郎。一点消息也没有。”
“而你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玛柏儿说。
“我一点也不相信,维妮黛和密契尔真的决裂了,甚至密契尔还杀了她。”
“但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某些使维妮黛觉悟的事情。也许是密契尔的品行或个性,她以前并没有体会或认识清楚。”
“这不是个完满的解答,因为她仍可通知我的。她不会让我在他们举行神圣婚礼时,白等他们的。她是个可爱,有良好教养的女孩子。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会通知我的,可是她却没有。我想只有一件事情,才会造成如此的结果。”
“死亡?”玛柏儿说。她忽然想起邓波儿小姐说过的一个字,听起来好象是深沉的钟声一样。
“是啊!”他说:“死了。”
“爱。”玛柏儿想着说。
“你是说—”他在迟疑了。
“这是邓波儿小姐对我说的。我说:‘怎么杀害她的?’她说:‘爱,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一件事。’”“我明白了。”亚契达说:“我明白了—我想我明白了。”
“怎么说呢?”
“个性的分裂。”他叹口气。“你知道,吉克尔和海德不是假的了。(斯蒂文生故事里的吉克尔医生和海德先生,他发明出一种药物,能使他自己变成一个刻毒和凶暴的人物,在药效过后又恢复原形。)他们并不象斯蒂文生所创造的那样。密契尔必定是神经错乱了。他有了双重人格。我对医药上的事,一窍不通,也没有心理分析上的经验。可是我知道,他一定有双重的身份。一种是善良的、令人喜爱的孩子,这也是他动人的地方,是他寻求幸福的愿望。可是,他的第二种个性—也许是受到某些人心理上畸形的影响,他变成一种不是杀害敌人,而是杀害自己心爱者的人。因为他便杀害了维妮黛。他可能不知道,自己杀害了她,也说不出为了什么要杀她。在这世界上,我们有许多可怕的事情,心理上的怪癖,精神上的病症,或头脑的畸形。我的一个教区里,就有一个很不幸的例子。有两个靠养老金生活,上了年纪的女人。她们到什么地方去做礼拜,总是形影不离。似乎看起来是很幸福的人。然而有一天,她们中的一个,杀害了另一个。她对她教区里的牧师忏悔说:‘我杀了路易莎;我在她眼睛里,看到了恶魔。’人们问她为什么呢?怎么会发生的?她答不出。可是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医生们会发现或知道一些遗传基因上的畸形—某些腺体分泌过多或不足。”
“所以你认为,事情发生的原因就是这样?”玛柏儿说。
“是的,我是这么认为。当时尸体一直没有找到,维妮黛也就被宣布说失踪了。她离开了家,人们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她”“那么,一定发生了—”
“当然是遇到了麻烦—”
“在发现了尸体后,警方终于抓到了密契尔?”
“那时,他是警方最先请来帮忙的人。在维妮黛失踪之前,有人看到他同她在一起,坐在车子里。他们完全肯定,他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他是头一名嫌疑犯,他们对他从没停止过怀疑。而认识维妮黛的其他几个年轻男人,也受到了盘问,可是每个人都有不在现场证明,或是缺少证据。警方一直都怀疑密契尔,最后找到了尸体,她是被勒毙的,头部和脸部被打得稀烂。他做这些攻击时,一定失去了理智。就好象是海德先生的复现。”
亚契达接着说了下去,他语调低而悲伤。“即使现在,有时候我还是觉得,这可能是旁的什么年轻人,一个心理真正失常的人,把她杀害的。虽然没有人知道,但或许是某个陌生人,也许是住在附近,她所认识的人。或是她偶尔遇见的人,搭上他的车子,然后—”他在摇头。
“我以为,可能真有这种事。”玛柏儿说。
“密契尔给法院的印象不佳,”他说:“在法庭上,他一直说蠢话,乱撒谎,谎称他车子在什么地方;又叫他的朋友们,给他错误的不在场证明,他慌乱了。一点没说到他要结婚的事。我认为他的法律顾问,和他的意见对立。她可能逼着他娶她,而他并不想娶她。唉!这已是陈年往事了。详细的情形我也记不得。但证据显然对他不利。这么些年来,玛柏儿小姐,你不知道,我是一个很悲伤和不愉快的人。我曾做出错误的判断,使得一个温柔可爱的女孩子因而死亡。我没有注意到她脱离家庭后会有危险。可是她为什么不到我那儿把她对密契尔的恐惧,向我诉说呢?而且密契尔为什么要杀她呢?或许因为他知道,她快要有孩子了?或是由于他和别的女孩子爱上了,不再想娶维妮黛了?但我实在不相信,为了一些莫知晓的原因,她会突然的怕他了,并认为他有危险,断然地同他决裂,而因此惹起他的愤怒、残暴和凶杀的欲望?我真的弄不明白。”
“你不明白,”玛柏儿说:“不过你仍旧明白和相信一件事情,是吗?”
“你说相信,这怎么说呢?你是从宗教观点上说的么?”
“啊,不是。”玛柏儿说:“我说的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或许有一种很强烈的信心,觉得那两个人彼此相爱,有意想结合。可是,发生了某些事情,受到了阻止。某些事情使她死了。而你仍旧相信,若没有阻拦,他们那天会到你那里举行婚礼?”
“你说得对。是的,我仍旧相信,他们是两个相爱的人,而且无论对方行为如何,他们都想厮守终生。她真的爱他,却因为她所做的事而促使死神降临。”
“你必须继续相信下去。”玛柏儿说:“因为,我也认为是这样呢。”
“那么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玛柏儿说:“不过我认为,邓波儿小姐真的知道,或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说了一个可怕的字:‘爱’。我想,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意思是说,因为爱的事件,促使维妮黛自杀了。这可能是因为她发现了一些有关密契尔的事情,使她烦恼和起了反感。可是我不认为她会因此而自杀。”
“不,”他说:“不可能是这样的。自杀的人是不会把自己的头脸打烂的。”
“可怕!”玛柏儿说:“真可怕!没有人可能对所爱的人这么做的。即使是为了爱而不得不杀人,也不可能如此。如果他杀害了她,他不可能那么做的。他或许会将她勒死,但不会把她的头脸损坏的。”她喃喃的说:“爱,爱,一个多可怕的字眼啊。”
第十九章 离别
第二天早上,游览车停在金波尔旅馆前面。玛柏儿下了车,和她的朋友们话别。她发现尼斯莱波透太太的样子很慷慨。
“真的,现在的女孩子们,”她说:“没有活力,没有持久力。”
玛柏儿质问似地望着她。
“我是说,裘纳,我的侄女。”
“啊,天啊!她不舒服吗?”
“呃,她说她身体不舒服。头晕、喉痛又有点发烧,我看那全是胡说。”
“啊,我真难过。”玛柏儿说:“我可以帮忙吗?例如说照顾她什么的?”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去管她的。”波透太太说:“她的生病,完全是借口。”
玛柏儿不解地望着她。
“女孩子们这么笨,总是轻易坠入爱河。”
“是派拉兹吗?”玛柏儿问。
“啊,你已注意到了吗?是啊,他们要好得简直到了结婚的地步。无论怎样,我不喜欢他。这些长头发的学生,总是成群结队的,到处谈情。而且他们相爱怎么不正当的对我说,还装糊涂?我真不喜欢他们的行为。这次旅行我付了一切的费用,结果竟只落得孤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认为,好象她照顾你照顾得蛮周到呢。”玛柏儿说。
“呃,可是这几天就不一样了,女孩子们不知道,人们一到中年时,就需要有人扶助了。他们似乎有种荒唐想法,想去游览一些山或纪念碑,或步行七、八里远的路。”
“如果她喉痛和体温升高—”
“你知道,只要游览车一驶走,她的喉痛就好了,体温也下降了。”波透太太说:
“哦,天啊,我们现在要上车了。哦,再见,玛柏儿小姐,真高兴认识你。真遗憾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我自己也很遗憾呢。”玛柏儿说:“可是,波透太太,我不象你这么年轻,有活力。
我真的觉得—呃,经过过去几天的波折,和旁的一切事情后,我真的需要做一次日夜二十四小时的憩息了。”
“呃,但愿将来我们还能见面。”
她们握握手。波透太太爬进了车子。
玛柏儿肩头后面有一个声音说:“祝旅途愉快,一路平安。”
她转过身见到了派拉兹,他露齿微笑。
“你是在对波透太太说的吗?”
“不错,还有谁?”
“听说裘纳有点不舒服,她现在怎么样?好点了吗?”
派拉兹再度对玛柏儿露齿微笑。
“她会没事的,”他说:“只要车子一开走。”
“啊,真的!”玛柏儿说:“你是说—”
“是的,”派拉兹说:“裘纳受够了,让她那个姑妈,呼之既来,挥之既去的使唤着。”
“那么你也不搭那游览车啦?”
“不搭了。我要在此地住几天,到处看一下,做些游览。别这么不高兴,玛柏儿小姐。
你不是真的那样不高兴吧!是吗?”
“呃,”玛柏儿扇扇眼睛说:“在我年轻时,我就懂得这类事情了。当然,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