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听到第一句就又趴下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哈哈哈,好qiu!第四声啊!
妈妈啊啊啊啊!她不行了!
这比刚才六十重奏版古代洛阳话还让人想笑!
祝英台重新趴在案几上抖。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傅歧原本背的好好的,其他学生也是一脸认真听取的样子,可又听到奇怪的“噗嗤噗嗤”声,忍不住一顿,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他这一顿,所有人跟着音韵摇头晃脑的节拍也陡然一乱,莫名其妙地看向傅歧,然后随着傅歧看向的方向看去。
而后,他们便看到了伏在案上乱抖的祝英台。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这下,傅歧也没心思再好好读了,语速极快地把剩下的几句读完,气呼呼地坐下。
这祝英台是怎么回事?
瞧不起自己吗?
就算他觉得自己的雅言说的不好,也不必笑话成这样吧!
同样生气的还有教授《雅言》的胡助教。
他板着脸把满脸通红的祝英台叫了起来。
“祝英台,你笑得这般畅快,想来洛音比傅歧还好?”
祝英台连忙揉着肚子使劲摇头。
“没有没有,助教,学生雅言学的差极了!”
胡助教以为祝英台是假意推辞,冷哼一声道:“雅言好不好,要读了才知道,祝英台,你把《关雎》也用雅言读一遍吧。”
祝英台站在那里,顶着“万众瞩目”,从额头红到了耳根,自己也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是匪夷所思。
可她要怎么和他们解释,一个说了几十年普通话的人简直没办法适应什么“雅言”?就算有记忆在脑子里,这习惯是根本改不了的……
呃……
别说读了。
看着傅歧对他怒目而视,再看着胡助教一脸“你再胡闹给我滚”的表情,祝英台只能硬着头皮,蚊子哼一样的开口: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噗嗤!”
她的qiu音猛然一下破了音,噗声震天响,惹得胡助教当场变了脸色。
“祝英台,你给我出去站着!课没上完不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可她要怎么和他们解释,一个说了几十年普通话的人简直没办法适应什么“雅言”?就算有记忆在脑子里,这习惯是根本改不了的……
呃……
别说读了。
看着傅歧对他怒目而视,再看着胡助教一脸“你再胡闹给我滚”的表情,祝英台只能硬着头皮,蚊子哼一样的开口: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噗嗤!”
她的qiu音猛然一下破了音,噗声震天响,惹得胡助教当场变了脸色。
“祝英台,你给我出去站着!课没上完不准进来!”
为了写好这一段找感觉,我曾请两个洛阳读者朋友给我读了下现在洛阳版的关雎,把我笑得花枝乱颤,我才不告诉你们我听了上百遍。
不过古代的洛阳话和现代洛阳话不太一样,平仄和团音更多,大家意会了笑点就行了不要纠结哈
咳咳,没有任何地域歧视啊,只是真的很有意思,后来我又去找了雅言版《静夜思》和雅言版《将进酒》,实在是不能直视。
总而言之,祝英台想要争什么天子门生,还嫩的很,先把二外学会吧。这才是乙科最不操蛋的一门课。
哈哈哈,仰面大笑出门去。
第60章 人仰马翻()
在马文才的想象中,祝英台和傅歧第一天上课应该是这样的:
乙科成绩太差但雅言一定不错的祝英台,又有傅歧的照拂,必定是满脸纠结的而去,兴高采烈的回来。
然而,实际上,却是这样的:
乙科成绩太差雅言还不错但克服不了心理障碍的祝英台,被傅歧差点胖揍一顿,满脸纠结的而去,垂头丧气的回来。
“你们到底怎么了?”
马文才看着吹胡子瞪眼的傅歧。
“雅言课被刁难了?”
“不是被刁难了。”傅歧指着身边的祝英台,一脸不可思议:“他上雅言课居然会被胡助教丢出去罚站!站了半个时辰!后来当了一天的哑巴,听到别人说话就笑,自己开口也笑!”
“嗷呜!别说了,我的膝盖好痛!我的脸皮好伤!我连午饭都没脸在北馆吃啊,先让我吃口饭吧!”
祝英台看起来已经被一堂雅言课打趴下了,浑身上下散发着“我生不如死”的气氛。
“先吃饭吧。”
马文才完全听不懂这两人说的是什么,又看了眼傅歧。
“傅兄也在我这吃?”
他知道傅歧除了馆中提供的食物,其他时候穷的三餐都吃梁山伯的,能照顾一点就照顾点。
谁料傅歧猛地摇头:“梁山伯应该去小厨房把晚饭取回来了,我去跟梁山伯一起吃。”
马文才还是不放心,看着最近明显瘦了不少的傅歧叹了口气:“那干脆端过来一起吃吧,顺便和我说说祝英台今天怎么了。”
傅歧应了一声,和梁山伯两人端着食案入了祝英台、马文才的屋子,和他们搭着一起吃。
马文才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见傅歧和梁山伯的伙食明显比前一阵子好了许多,有肉有菜有羹,也算是放了心,一群人听着傅歧义愤填膺地说起今日祝英台上雅言课的事情。
当听说脾气一直不好的胡助教居然做出把祝英台赶出去的事情,就连梁山伯都愣了下。
马文才完全不能接受祝家人说不好雅言,当场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祝家不教雅言吗?”
“他雅言的切韵标准的很,就不知道什么毛病,一开口就大笑!”
傅歧想到这个更气了。
“要是不会说或说不好我也就认了,寒生里也有许多连嘴都张不开的,还有说的南腔北调的,可她明明说的是好的,可从头笑到尾!”
“你们别说了,就让我丢脸丢到死吧!”
祝英台越说头越低,就差没埋到碗里去了。
“你为什么觉得雅言好笑?”
梁山伯倒是抓到了重点,好奇地问:“是因为以前有什么经历,听到雅言就好笑吗?”
祝英台惊讶地嘴巴成了“哦”的形状,猛地点头。
“我就是觉得雅言和我们说话不一样,就是好笑啊!”
屋里三人完全领会不到祝英台的笑点在哪里。
“我刚刚学雅言时,根本不敢张嘴。我是山阴人,山阴是大县,乙科中许多都是山阴人,我们平时用吴语,哪里想过读书音不是吴语,每次一张口就被士族学生嘲笑,越嘲笑越不敢开口,到最后成了个死结。”
梁山伯笑了笑,眼角微扬。
“后来,馆中有个性子和善的士族学生,自那以后,只用雅言和我们说话,只要我们一用吴语就不搭理我们。渐渐的,士族生里有的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水平,有的是想找个机会奚落我们,有的则是想帮我们,大家都只用雅言说话,我们从不敢开口到不得不开口,再到敢开口,慢慢就把雅言学会了。”
我了去!
古代版英语角,阿不,雅言角啊!
“哪位仁兄那么有才?”
祝英台叹为观止。
“他姓陆,如今已经出家了。”
梁山伯有些惆怅。
“出,出家?当和尚去了?”
祝英台吃了一惊。
梁山伯点了点头,略过了这个话题。“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自衣冠南渡以来,庶人和平日里说话都是吴音,洛音只在高门和儒生中使用,早已经没有自汉以来洛音为天下正音的环境,寒生们一时不会说不敢说是自然,祝兄明明会说却一说就笑,恐怕是不太适应这种转变。”
“如果是这种情况,说的不是祝兄熟悉的话,应该就不会笑。”梁山伯想了想,突然用雅言问了声:【晚上吃的好吗?】
祝英台反射性地回:【味道淡了点。】
字正腔圆,团音精准,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得出她的雅言并不是才学的。
梁山伯一向慢条斯理,旁边急性子的傅歧已经快疯了:“你们说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梁山伯的意思时,要想让祝英台习惯雅言,我们平时就不要用吴语了。”马文才眯着眼看向祝英台:“她若要用吴语和我们说话,我们就不要理她。还有你……”
马文才态度严肃地对祝英台说:“光这样不够,你把你最熟悉的一首诗词抄下来,反复用雅言背诵,背诵到自己不会笑了,再换下一首熟悉的,直到笑习惯了,就适应了。”
“我的天,你们都疯了……”
祝英台惊惶地睁大了眼睛:“不过是一个雅言,需要这么课外辅导吗?”
“课外辅导?”梁山伯将这个词念叨了几遍:“这词用的贴切。可是祝英台,雅言这一关不过,你是无法升乙二、乙三的,除非你想以骑射过人的特优直升乙二,不过以你的性子,骑射课大概是不会去的……”
要么学好外语,要么学好体育。
死还是死的不能再死,这是个问题……
“拼了!”
比起祝英台原身早有基础的“二外”,体育课才更像是登天一般的难吧?
祝英台避席,躬身对三人行了个正礼。
“请诸位好(严)好(格)的教导我!”
***
教导雅言这事说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很让人恼火。
傅歧和马文才都是从小在雅言环境里长大的,在这种时候反倒没有从零开始学习的梁山伯对此有经验。
可祝英台的情况和梁山伯又不相同,如果祝英台只是不会说,和梁山伯一样从零开始,以祝英台的聪明才智,倒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些音韵,再怎么笨学几天也背会了。
问题就在于祝英台不知道哪里不对,明明会说,却不能说,就跟一个人装了满匣子珠宝,要用的时候不知道把钥匙丢哪儿去了一样。
这时候,大家也只能摸索着双管齐下,一边让她习惯用雅言说话,一边习惯让她熟悉用雅言读书。
按照梁山伯的说法,祝英台最好从最熟悉的诗词学起,所以马文才让她把自己最熟悉的诗词默下来读。
可是祝英台刚把那诗默下,突然往案上一趴,怎么也不让马文才看。
“你到底怎么了?”
马文才瞪着眼敲了下她的脑袋:“难道你最熟悉的词是什么/淫/词/艳曲不成?怎么不能给人看?”
“不是我写的,不能外传啊!”
祝英台嚎叫着看着马文才径直夺过了案上的纸张,惶恐的要命。
“我是会剽窃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之人?”马文才冷哼,“管你写的天花乱坠,只要不是我作的,我不会随便乱传。”
无非就是闺阁之词,他干嘛要替她传出去?
马文才没好气的将纸一展,待看到诗名,忍不住一愣,用雅言把诗名读了出来。
“养鸭西?”
“噗嗤!”
祝英台没忍住一下子又趴倒在案上,忍不住狂笑。
那是静夜思啊!
静夜思变成养鸭西了!
马文才瞬间明白了傅歧为什么回来时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了,他现在都想掐死祝英台。
“这诗你既然熟,用雅言读读看?”
马文才问她,“让你抄诗,是为了让你在心里多读两遍。”
“我,哈哈哈,我心里想的不是养鸭西啊!”祝英台抖着身子说,“我读的是【静夜思】啊!”
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出来后,马文才又是一愣。
“【静夜思】?这是中山的土语吗?”
祝家南渡之前郡望在中山,是东汉光禄大夫祝恬之后,真正的北人。
祝英台摆了摆手,觉得自己学雅言的日子路漫漫兮。
马文才见祝英台没有理他的话,心中有些不悦,低头看着静夜思,自己用娴熟的雅言切着韵摇头读了出来:
“将怎蒙虐光,
捏节底酱香。
隔丢芒蒙虐,
歹丢丝过行。”
“哈哈哈,马文才你还是掐死我吧哈哈哈哈,我觉得我这辈子都读不成你这样啊哈哈哈哈哈……”
底酱香!
酱香浓郁的静夜思啊亲!
“祝英台,你给我滚!!!!”
***
听到隔壁传来的咆哮声,傅歧小心肝一抖,抓着梁山伯的袖子犹豫着开口:
“马文才会不会掐死祝英台啊?听起来怎么像是打起来了?”
梁山伯正在做着甲科的功课,闻言抬起头一笑。
“不会的。”
马文才脾气再怎么坏,也不会打女人。
“你确定?”
傅歧听着隔壁传来“你给我滚”,忍不住身子又是一颤。
“吼成这样,你确定没事?”
“我确定没事,有事祝英台会知道跑的。”
梁山伯无奈地说。
“不管怎么说,全靠祝英台借了我钱才能渡过难关,拿人家的手软,我现在都没办法看着他不管不顾了……”
傅歧有点后悔拿了那钱,让自己和祝英台有了瓜葛,“我看马文才现在对待祝英台,跟家里阿爷教导不肖子似的,万一来个‘棍棒底下出孝子’……”
梁山伯被傅歧的形容逗得身子直颤,连连摇头:“不不不,不会,咳咳咳,好吧,好像也有点像……”
“是吧,果然还得去看看!”
傅歧心惊肉跳的听着隔壁马文才诸如“你再笑掐死你”、“你是怎么能把养鸭西读成四不像的”之类的咆哮,站起来的身子又没出息地低了下去。
“呃,我觉得还是再等等?”
真要出了人命再去吧……
马文才真的很可怕啊,千万不能惹!
隔壁的咆哮声太大,傅歧也没办法好好安眠,看着梁山伯居然还有好定力在写字,傅歧对他也是佩服万分。
“你这般努力,哎,看着我都有点脸红了。虽然你上不了国子学,但有这样的成绩,推荐为一县县丞或主簿是足够的,何必这么刻苦。”
傅歧摸着头,“每次看到你这么读书,就觉得我们这些高门子弟像是蛀虫。”
“傅兄不必承担家业,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你说我刻苦,我看隔壁的马文才之刻苦,不在我之下。”
梁山伯微微笑着:“连马文才这样的高门公子都在努力,我又有什么资格偷懒呢?”
“你们两个,哎……”
傅歧啧啧舌,“说起来,自你自己低了马文才一头之后,马文才待你温和多了,也愿意处处照拂你,你除了跌了点面子,好像也没损失什么。”
梁山伯认真地听着。
“可怜甲科那么多寒生想攀上马文才,各个谄媚的很,此番见到你和他能共进同出,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小心点吧!”
“我省得。”
梁山伯点点头。“其实也只是交易罢了,我愿意帮他在会稽学馆过的更加顺遂,他日后会帮我一个小忙。”
傅歧怔了怔后,立刻意会:“你还没放弃调查那件事?”
梁山伯沉默了一瞬,缓缓点头。
“家父水性极佳,又熟悉山阴的地势,怎么会因为赈灾落入江中淹死?当年那么多衙役皂隶众口一词是家父自己掉下去的,可既然如此,为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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