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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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 第4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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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然人来了,除了带来的人马声势浩大,更重要的是他们带来了牛羊,解决了他们所有的补给问题。

    河北、河东年年遭遇兵乱,所有能够劫掠的物资早就已经被劫掠一空,百姓争相南下逃难躲避兵役,整个河北除了豪族还有粮,其余各处已经是赤地千里,连草皮都搜刮不出几寸。

    而河北和河东的豪族也竖起一座座坚固的坞壁,根本无法短期内攻破。

    尔朱荣计算了下还剩下的物资,就算再怎么节省,如果五日之内不能拿下中郎城,他们哪怕撤军也要在回程的路上饿死。

    之前二十万大军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现在就剩这么些人,哪里能那么快攻破中郎城?何况现在军中一听到白袍军就瑟瑟发抖,和一开始南下气势汹汹的士气截然不同,哪怕尔朱荣再怎么用兵如神,也无法指挥一支这样的军队立刻取得胜利。

    柔然人走的声势和他们来的声势一样浩大,陈庆之那边的斥候又不是瞎子聋子,自然是一早就发现了这个好消息。

    他们还担心这一场“内讧”是做戏,又仔细盘查过来回的马蹄印才肯定柔然人是走了,连忙回返中郎城宣告这个情报。

    陈庆之在得知柔然人已经撤军后更加老神在在,彻底要用“拖”字诀拖垮尔朱荣的兵马,不但下令避战,更是继续在后方修建起新的营寨来,俨然一副要将这场仗打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他们中郎城人数全部加在一起也没一万五,扼守在黄河的河口,靠黄河南岸大船源源不断运上来的物资,可以支持无数年。

    尔朱荣心焦之下亲自领军发动了好几次猛攻,除了得了几座营寨外完全没有占到什么像样的便宜,这些营寨除了给他们留下一堆木头,连一口吃的都没有,而且尔朱荣打下一座,陈庆之就在后面给他建上一座,活生生是要把尔朱荣气死。

    尔朱荣也确实要气死了。

    这几日从营帐里拖出去的传令兵尸首也不知道有多少,主管后勤的尔朱世隆躲了好几天不敢露面,就怕一说快没粮了也要被快要逼疯了的族兄给砍了。

    眼看着战局陷入了僵局,尔朱荣已经动了撤军的心思,他的心腹爱将侯景领了一人过来,称有一妙计献上,可以帮助尔朱荣取得胜利。

    侯景和尔朱荣一样,也是羯人,是尔朱荣帐下的先锋军,不但作战凶猛也有勇有谋,深得尔朱荣信任。

    他说有计献上,尔朱荣立刻大喜过望,命人让他入了帐。

    尔朱荣这几日在帐中杀了好几人,侯景领着个人一进来就闻见了帐中的血腥味,他已经很习惯了,他身后的那人却好像很厌恶这个味道,进门就皱了皱眉头。

    “这人是谁?”

    尔朱荣看着那个陌生的文士,下意识皱眉。

    “此人是守卫荥阳战死的左仆射杨侃的部下,军师祭酒刘助。荥阳失守后,先生不愿投降白袍军,只身逃出,后来投奔了虎牢关,又辗转跟着虎牢关的人马归了我军。”

    侯景向尔朱荣介绍刘助。

    “我敬佩刘军师的才能,将他留在帐下听用,末将说有计策献上,其实也是这位刘军师的计策。”

    杨侃是魏国赫赫有名的功臣,能征善战又会治理地方,即使是尔朱荣也不敢怠慢,他的军师自然也是厉害的,所以尔朱荣忍耐住心头的烦躁,还算好声好气地问:

    “那先生有什么好的计谋,速速说来!”

    刘助在尔朱荣军中待了这么久,也知道他是个急性子,跟他卖关子说不得就被不耐烦地砍了脑袋,所以直接献策道:

    “大将军可知道白袍军是如何拿下的考城?”

    “那群南人擅舟,做了一堆木筏和浮垒顺流直下……”

    这件事也成就了白袍军的威名,尔朱荣为了能打败陈庆之,这阵子一直在研究陈庆之打胜的这么多场仗,自然张口就来。

    他说到此处,也明白过来,立刻住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正是如此,我们在中郎城被阻拦了脚步,进不得退不得,而陈庆之的白袍军确实是一支劲敌,一时无法取胜。将军迫于粮草的压力,所以生出了撤军的心思,这几日连攻势也减弱了……”

    这刘助果然一听就知道是胸有丘壑之人,尔朱荣立刻打起精神仔细听他分析。

    “将军想要撤军的心思连我都看的出来,陈庆之如此狡猾,自然也能看出,所以他越发坚壁清野,想要拖垮我军……”

    “军师说的是,我现在就在头疼这个。”

    “也是这陈庆之太过厉害,让大将军才陷入了误区。大将军,我们南下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我们可不是为了战胜陈庆之才来的,也不是为了夺中郎城才来的,攻下中郎城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刘助一步步诱导着尔朱荣自己说出答案。

    “我们是为了洛阳而来……”

    尔朱荣的思维也一点点清晰,目光熠熠。

    “是了,我们的目的,是洛阳!”

    “正是如此。那陈庆之能乘着木筏和浮垒顺流直下拿下考城,大将军的人马又为何不能乘着木筏渡过黄河,直袭魏帝的本阵?”

    刘助笑道,“陈庆之是不世出的将才,那元冠受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根本没有领军的才能,还偏偏要效法大将军亲率大军。”

    “这黄河南岸看似重兵把守,其实一击则溃。将军既然是为了洛阳而来,何必在这里和陈庆之死磕?”

    “陈庆之的城寨为将军留下了那么多木头,将军大可拆除这些城寨编制木筏,让大军顺流直下……”

    他向着尔朱荣躬身,慷慨激昂。

    “击败元冠受,直取洛阳!”

502 佛心蛇口() 
    尔朱荣陷入了思维误区,擅长骑兵就一直用骑兵; 却忘了骑兵也可以下马。

    一旦被人点醒; 尔朱荣立刻又展现了他惊人的带兵能力; 整个大军像是被一双大手重新拨正; 开始向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黄河曲曲弯弯; 最狭窄处甚至能游过去; 马不能通过,但用羊皮筏子和木筏却可以轻易渡人; 之前柔然人的牛羊被不停宰杀,羊皮牛皮剩了不少; 再加上陈庆之留下的城寨; 完全可以拆除了做木筏; 分批渡过几万大军。

    为了保密; 尔朱荣让大军装作终于支持不住粮草的压力,开始分批撤军,其实是派人驱赶马匹向北乔装离开,而士卒则在深夜带着制作木筏的东西悄悄来到河边; 分批渡河。

    担心陈庆之会察觉; 尔朱荣做的非常小心; 周期也自然被拉的很长; 为了让粮草能坚持到他们完全渡河,尔朱荣听从了刘助的建议,甚至忍痛下令杀了之前受伤的战马,熏做肉干作为军粮。

    刘助认为; 尔朱荣此举既能麻痹了陈庆之,让中郎城那边真的以为尔朱军断了粮,也可以稳定军心,让渡河的士卒安心藏匿在南岸,不至于担心断粮缺水而士气大跌。

    于是乎,尔朱荣便在陈庆之的眼皮子底下,“有条不紊”的谋划着如何“智取洛阳”。

    只要一想到那奸诈狡猾的陈庆之会因此气得跳脚的样子,尔朱荣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憋闷,就连做梦都会半夜笑醒。

    ***

    就在尔朱荣和陈庆之的战斗刚刚开始时,马文才镇守的潼关也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主公说的果然不错,萧综来了。”

    崔廉得到门卫的通传后,再一次感慨起马文才的老辣。

    以这样的年纪,仅仅凭着他的建议和自己的直觉,便下对了最关键的一步棋,将所有的主动权掌握在手里,直接扼住了各方的局面,实在是不容小视。

    “他以为魏国无人可用,陈庆之能得到潼关的指挥权,再不济也能用陈庆之的名义诈开关防,谁能想到我横生枝节,亲自镇守了潼关?”

    马文才一直在关注着中原的战事和西边的动静,听闻尔朱荣大军终于开始对中郎城发动攻势时,就知道“某人”要开始收局了。

    他这几日几乎足不出户,就是来等他“自投罗网”。

    说话间,门卒领进来一个身着黑色僧袍的僧人,崔廉在他进入房中之前就闪身到屏风之后,并不准备让他知晓自己的存在。

    黑袍僧人正是失踪已久的萧综。

    他进了厅中,和马文才彼此双方都没有行礼,只是相互打量。

    可以看得出这段时间萧综心情愉快,日子过的也不错,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只是毕竟经受过各种磋磨,神情已经没有了在梁国时的倨傲和暴虐,出身良好带来的气度也使得他神光内蕴,越发显得他像是个得道高僧。

    在这个信仰佛教的国家,一个卖相极好才华出众的僧人,能做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其中包括在战乱时穿越戒备森严的重重关卡,来到军事重镇的潼关。

    而后,倒是萧综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马将军好手段,竟然先取了潼关,破了我设的局。”

    他以马将军而不是马文才相称,是已经承认了他现在已经有了角逐中原的实力,可以和他一较长短了。

    “在下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我来镇守潼关,难道不是听从陈将军的建议,让他抵御尔朱荣而无后顾之忧吗?”

    马文才跟萧综装傻。

    “你我都是聪明人,又何必这样绕圈子?”

    萧综叹气,“马将军既然从主持那里知道是我资助寺里施粥赠药,应当知道了我一直在招揽亡命之徒。会向魏主要兵,会来这潼关防御萧宝夤的进攻,难道不都是你为了提防我做出的安排么?”

    马文才知道永宁寺的主持也许靠不住,却没想到他那般威胁,竟然还是让萧综知道了自己已经打探到了他的底细,不禁在心里咒骂了声魏国的和尚好没有骨气。

    既然双方都已经说开,马文才便也懒得和萧综虚伪周旋,开门见山地问:“殿下究竟是想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去投奔萧宝夤不成?”

    马文才佯装知道一些内幕,却又没有完全知道,皱着眉看他,“我受陛下之托要将您带回梁国,就是绑也要绑回去的,否则我回国后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我不是要去投奔萧宝夤……”

    萧综神秘一笑。

    “我是要去接收萧宝夤的人马。”

    只见马文才身子一震,诧异道:“你?你凭什么去接收萧宝夤的人马?”

    “马文才,其实你若野心没有那么大,你我还能做个朋友。”萧综虽然此时有求于人,却半点都没有低声下气的意思。

    “我见过的这么多的年轻人里,唯有你的眼界手段不似那些庸才,值得我和你结交……”

    他看向马文才,又叹:“只是你毕竟根基太过浅薄,也许能力足够,耳目和可用的人还是太少了,消息也不够灵通……”

    萧综的眼睛里闪过神秘又自得的神色,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要狠狠吓别人一跳似的。

    “你可能还不知道,萧宝夤已经死了。”

    去你的根基浅薄。

    再怎么我手里还有一万多兵马,比你这个现在得靠三寸不烂之舌就要取天下的人好。

    马文才在心中腹诽着,面上却露出惊骇的表情看着他。

    “我其实早在你还在洛阳时就已经到了潼关附近,所以你遍寻洛阳也找不到我的下落。”

    萧综这下是真的得意起来了,能让一个聪明人“吃一惊”可不容易。

    “我来这里,就是在等萧宝夤的消息。”

    他原本想入潼关的,知道马文才要领兵镇守潼关后就不敢再入关,只在附近找了一处寺庙落脚。

    就在昨天,他的人手给他传来了消息,长安城挂了重孝,萧宝夤在截肢时流血过多,死在了当场,部将内讧一片。

    听说萧宝夤一死,内讧的几位将领就杀了不少人,连伺候萧宝夤更衣换药的药童和侍人也被杀了好几个,更别说在截肢之前自请求去的部将,还没走出城就被截了回去,直接软禁了起来。

    看样子谁也不服谁,迟早有一场大乱。

    “我知你现在一肚子疑问,我也不瞒你,这件事,是我做的。”

    明明是他的“叔叔”死了,萧综脸上却只有快意。

    “此人与我大梁有国仇家恨,乃是心腹大患。我除去了此人,便是为梁国除去了死敌,你作为梁国的臣子、南朝的士人,但凡还有一点气节,此时就该拍手称快。”

    “你说,你要去接管萧宝夤的人马……”

    “马将军别忘了,我可是萧宝卷的‘儿子’,那萧宝卷的宗嗣还等着我继承呢!”

    萧综对着马文才眨了眨眼,坏笑着,“这萧宝卷好歹也让我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现在更是让父皇蒙羞,借他名头得些报偿,才算是公平,不是嘛?”

    到了这时,马文才已经完全反应了过来,再想到前天褚向送来的投书,眼中晦暗不明,反倒不发一言,由他抖露底细。

    萧综不是夸夸其谈的人,可但凡聪明绝顶的人物,布下如此精妙的布局却无人欣赏总是寂寞的,尤其这世上还没有几个人能看懂他的格局意图,这就更加让人遗憾了。

    马文才不说话,萧综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的手段惊住了,不由得出声许诺道:“我知道你怕什么……”

    “你为了壮大白袍军,将我软禁在永宁寺里,借着父皇对我的关心予取予求,甚至蒙骗了白袍军的主将陈庆之,这些事我都可以当做不存在,甚至还可以替你在父皇面前美言。甚至你想要的徐州,待我成事后,我也可以给你……”

    他将声音放得和缓低沉,犹如诱惑魔头皈依的菩萨一般,向他许诺着:

    “只要你归顺我、帮助我,以后无论是在大梁,还是在大齐,都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大齐?”

    马文才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不是大魏?”

    “哈哈哈,我那个便宜的阿爷和那便宜的叔叔,不都是‘大齐’的皇帝么?我若得了他们的人马,要光复的自然是大齐……”

    萧综似是在笑话马文才的糊涂,“等我得了萧宝夤的人马入主了洛阳,这个国家就姓萧,而不是元了。”

    至于此“萧”是哪个萧,自然见仁见智。

    “殿下果然是在魏国被关的太久,失心疯了。”

    马文才一脸冷漠,“我看殿下还是留在潼关做客吧,和我回返梁国好歹还能当个太平王爷,就这么疯疯癫癫去了长安,别说当什么皇帝,怕是连命都没了。”

    “你还不明白吗?”

    萧综对马文才有些失望,“我苦心谋划了这么久,杀了萧宝夤,杀了萧宝夤全家,就是为了继承他的一切!”

    他用一种可以说是“宽容”的表情看向马文才:

    “萧宝夤帐下最得力的皆是萧齐的遗臣,他们一辈子都想要光复齐国的大业,南征大梁得回建康,重建宗祀社稷,眼见着萧宝夤卧薪尝胆枕戈待旦二十年才终于起兵称帝,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大业前功尽弃?”

    “萧宝夤刚刚出事时,我就已经派人接触过他身边的齐朝老臣,等萧宝夤一门族灭后,更是有人暗中投效与我,就等着萧宝夤死后稳定大局,由我去‘继承’大业。”

    他眼角微挑,“否则一个没有萧齐后人的‘光复旧国’,岂不是个笑话?”

    “就算你得了萧宝夤的人马,你一个半途插手的外人,就算能服众,又哪里调遣的了这么多萧宝夤的心腹手下?”

    马文才似是被他说服了,依着他的话追问:“别说入主洛阳,魏国再怎么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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