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门外,惊雷硬邦邦地声音突然传来。
“不给入内?我刚刚好像听到什么自荐枕席……”
傅歧的大嗓门清晰可闻。
“喂喂喂,马文才不会在军营里胡来吧!”
341、利弊之间()
自马文才说了花夭是女人以后; 祝英台就好几天都在天人交战之中。
天知道她想好好谈个恋爱有多久了!
好不容易有个让她心动的; 确是个女人。
可即使知道花夭是个女人,她对她的好感也没有减弱几分。
难道自己性/取/向不正常?
一想到这种可能,祝英台就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休沐,她打听到了牛首山大营的位置,就拉着傅歧来找花夭,想要亲自得到花夭是女人的答案。
牛首山大营如今在训练; 她要不拽上傅歧; 都进不来。
傅歧是金部郎,如今负责牛首山大营新任士卒的袍服和所有花费的出纳; 每三天就要来一次。他不太会算账,每次来都头疼,这次算学优异的祝英台要跟他一起来; 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少不得要把那些账本丢一些给祝英台。
傅歧一路问人,得知花夭和马文才回了大营休息; 所以直接来了大营; 谁知道才到了门口; 就听到马文才在喝着什么“自荐枕席”; 简直吓得要死。
“让他们进来!”
知道外面是傅歧和祝英台,马文才大概知道后者来干什么的,对里面的花夭点了点头,便掀开营帐走了出去。
“马文才,我刚刚听你……”
傅歧刚开口; 马文才便伸手一拉傅歧的胳膊。
“走走走,我正好有事找你。”
他对祝英台点了点头,拉着傅歧便往远处走。
傅歧像是只被牵着的牛,莫名其妙地被带跑了,边走还边喊:“祝英台,我等下来找你算账啊!”
“算你妹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找我打架!”
祝英台嘀咕了一声,抬头一看,就看到花夭站在营帐前笑着看她,显然是听见了,不由得脸一红。
她想了想,鼓起勇气钻进了营帐,在花夭惊讶的眼神中甩上了帐门,扭扭捏捏地说:
“花,花将军,我有件事想问你……”
北地爱英雄,花夭的脸不吃香,可魏国爱慕武力更甚似长相,她以往在六镇也不知见过多少这样的女郎,面对过多少这样仰慕的目光,一见祝英台这个样子,就大悟对方想问什么。
只是祝英台如今是男儿身,她怕戳破对方女子身份让祝英台会尴尬,所以伸手揉了揉祝英台的脑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
“英台,我已经有看上的人了。”
她看着猛地抬起头来的祝英台。
咦?
我只是想问问她是不是女人啊!
祝英台茫然地抬起头。
“就是想要追求他,可能没那么容易。”
***
马文才领着傅歧又回到了校场旁的空地上。
他但凡和人谈论机密之事,从不在密闭的环境,而是选一空旷无人的下风之处,哪个方向来了人都知道。
傅歧一见他这个架势就知道他有重要的事要谈,之前嘻嘻哈哈的表情也为之一收:
“出什么事了?”
现在几人的买卖越做越大,在官场也算是一路顺遂,祝英台之前虽然被临川王看上,但因为她对江无畏有恩,这一年多江无畏都照拂着她。
何况现在临川王被扯进公主刺杀一案吓得闭门不出,萧正德又惹出那种事,更不可能有精力去找祝英台麻烦。
傅歧左想右想,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让马文才头疼的。
“此事你且保密……”
马文才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花夭想要提前回国去。”
“他要回去?那使团怎么办?白袍骑呢?”
傅歧一怔。
“她是想身败名裂吗?”
“临川王身亡,她放心不下,一是为主报仇,二是六镇可能动乱,她急着回去召集安抚旧部和故交,想请我相助她回国……”马文才叹气,又说:“但六镇动乱,与我国有利,故而我十分犹豫。”
他是重生而来,布置了如此之久,等着的就是一场北方大乱。
在他准备好之前,北方不能乱,北方一乱,南方也要再起刀兵,他那点弱小的势力随时会分崩离析。
可现在他父亲已经带着家人隐居,祝家的船他也给踩了下去,如今他是白袍骑的参军、梁朝的侍郎,又有了足够招募勇士的财帛和实力,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还要不要再稳定两国的局势,就成了让他犹豫之事。
儿女情长、家仇旧恨,毕竟比不上他的野心。
“你怎么跟我父亲想的事都一样……”傅歧啧了啧舌,“听说朝中现在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对送使臣回去不怎么热衷,也难怪花将军着急。”
北方要乱,说不定他们南方就要顺水摸鱼了,此时签订和议,有些不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只是这想法一猜就着,未免有些吃相难看,魏国那些使臣不见得有什么好心情。
“不过我觉得,六镇乱了,未必就对魏国有多大影响。至多制造点小麻烦。”
傅歧的想法也是这时代大多数人的想法。
“无非安抚拉拢一番,得了点甜头,大概就会被镇抚了。”
“所以如今我只是犹豫,花夭此人对六镇的作用可有如此之重我也不清楚,万一她回不回国对怀朔局势都没有太大影响,这个人情我就可以卖了。”
马文才在思考利弊时一贯冷酷无情,“她有把握在胡太后面前得势,而胡太后是魏国实际掌权者。我想要往北打通商路,却没有知根知底的魏国人可用,如果花夭真能在胡太后身边得势,也算是个能用之人。”
“那你找我商量什么?”傅歧很干脆地说,“我都听你的。”
我真要助她回国,全凭我一人不行,我这人从来不愿匆忙行事,得提前打算。”他压低声音,在傅歧耳边地低声说着几句话,又问:“可不可以?”
傅歧愣愣地说:“可以倒是可以,但花将军怕是不愿意吧,毕竟要……”
“她若这样的决心都没有,就不值得我相助。”
马文才淡淡地说,“白袍骑如今不成气候,子云先生学习骑马加管理军务都尚且□□乏力,她抽身走了,我这参军说不得都得顶上,怎么算都是我损失更大。”
“行吧,不是很难。”
傅歧想了想,又说:“这些东西我好齐备,就是路引这些……”
“这些不必你操心。”
马文才笑道。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确定了些细节,才相约着一起回帐篷。
等到了营帐外,恰巧祝英台也跟着花夭一起走出帐篷,祝英台的表情很兴奋,全然没有之前来时忐忑不安的样子。
祝英台打了鸡血的样子倒让马文才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祝英台向花夭表白被答应了?
难道花夭没有好好和祝英台说清楚,让祝英台误会了什么?
祝英台要知道了花夭是女人,应该会眼泪汪汪哭着出帐篷才对嘛!
马文才用狐疑地表情看看祝英台,又看看花夭,十分担心花夭欺骗了祝英台的感情。
祝英台看到马文才过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跑到傅歧面前抬起头:“不是要看账簿吗?走走走,我现在陪你去!”
留下花夭和马文才两人大眼瞪小眼。
“她……这是怎么了?”
马文才指着离开的祝英台,纳闷地问。
“我答应她不能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花夭对马文才拱了手,“我先去操/练了,之前请求马兄之事,还望……”
“我明白。”
马文才狐疑地点点头,目送着花夭离开。
祝英台来了,傅歧的任务就减轻了很多,牛首山大营里也没有多少账目,要不是之前朱吾良贪腐太过,怕是这些物资也不必从金部发放下去,而是由白袍骑的军曹核对。
马文才说是参军,其实更像是个副官,白袍骑内什么时候他都可以管,也可以不管。打仗时要参略军事,现在也只能在花夭身边听听如何训练骑兵。
陈庆之为人宽和,又是庶人,一直在和士卒们培养感情。他虽是主将,可却不通骑术,和其他士卒一样操练,因身体文弱有时候还垫底,但从不放弃,所以众人对他又敬又是亲切,并无拘束。
倒是马文才因为是士人,一开始又领着北府兵用武力镇压白袍骑旧人,颇有些高高在上之感,白袍骑里众人对他都有些畏惧,寻常士卒也不敢接近他。
他倒是有意想要亲近白袍骑诸人,只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太过深刻,成效也不算明显,他在白袍骑中,怕是人缘连傅歧都比不上,毕竟傅歧一来,总是带着不少物资。
然而要说受爱戴,最受敬重的,却还是花夭。
她骑术好、懂练兵之法,又出身军中,了解军中习气,一如军营便犹如回到了自家地盘,好似如鱼得水。
白袍骑里人人佩服她的人品武功,当兵的都是庶人,也不讲究什么出身。白袍骑里大部分士卒就没和魏国人交过战,更没有边境军民那般对魏人有所敌意,这让花夭的威望日益加重。
莫说马文才,就连陈庆之,恐怕也有所不及。
梁国只想着花夭是魏国人,擅练骑兵,却没想到会带出上千迷弟,就连陈庆之都私下担忧着,会不会这些人跟着花夭北上魏国,最后一去不回,投奔花夭去了。
对于马文才来说,只要花夭还在白袍骑中,他便无法真正立威,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唯有掌握兵权才是根本。
于是乎,看着校场的马文才,突然悟了。
要想在白袍骑立威,就得趁出乱子的时候力挽狂澜。有什么比练兵的将军突然跑了更乱的?!
得把花夭赶紧从这里弄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众人:想帮就帮,找那么多借口!
马文才:(傲娇)我根本不是那种没好处就助人为乐的人!
342、身体发肤(未完)()
在马文才明确的表达了不需要花夭“卖身求生”之后; 花夭也似乎像是想通了什么; 再没有以教导之名私下里做什么小动作。
这让马文才松了口气,学习骑术的进度也加快了不少。
花夭大概是对这支“速成”的军队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她在训练白袍骑的时候,着重训练的是白袍骑的“速度”。
准确点说,是“逃命”的速度。
这不免让人觉得有些丧气,毕竟如今要资源有资源; 要宝马有宝马; 谁不想做一支精锐骑兵?
可当花夭轻轻松松将数人挑与马下后,白袍骑的众人不由得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论水战; 我国不如贵国;论马战,贵国不如我国。”
花夭还知道给别人留点面子,“我国骑兵; 大多从会走路开始就会骑马; 马上作战更是重中之重,就算诸位从现在开始练起; 再练上个三五年; 也未必就是对手。”
几个月的时间; 练出来的骑兵; 怕是只能骑马。
“我等向贵国借兵,并不是为了与我国骑兵作战,而是为了能顺利脱逃。当初要借骑兵,正因如此。路途凶险,我国诸位使臣既然劳烦诸位护送; 自然希望诸位都能平安归国,孰轻孰重,还望周知。”
花夭看着被她打击到的士气,叹气道:“所以,诸位还是先以练骑术为先吧。”
最近几日她教马文才几门绝学,引得不少白袍骑士卒心痒难耐,纷纷效仿。
只是这样的本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马文才本身有武学大家指导武艺,又胆大心细,学起来尚且吃力,更何况他们?
失败几次后,白袍骑的众人心态未免有些急躁,再加上花夭一直让他们训练的都是最基础的东西,无非就是骑马兜圈,这种怨气就越积累越强。所以才有了今日这番比试,让他们知道两国骑兵之间的差距在哪里。
陈庆之自然知道花夭一片苦心,他如今自己也才刚刚学会骑马而已,在魏国人眼里,他们这群白袍骑恐怕只是个笑话,今日有士卒想让花将军传授几门绝活,换成是他,他也会不耐。
好在花夭脾气还行,白袍骑众人也服她,在被她三两下打趴下后再也没有了意见,继续学着如何“逃命”。
她下了场,不免也有些疲惫,一眼看去马文才竟在场下等候,心中不由得一颤,快步向他走去。
马文才与她有三日之约,今日便是第三日,马文才来找她究竟为何,一望便知。
果不其然,两人找了个空旷的地方,花夭刚欲提问,便听得马文才问:
“你还记得萧正德是要用什么身份北逃吗?”
花夭一愣。
萧正德正是被她手刃了的,回想片刻,她下意识地回答:“僧人?”
“正是僧人。”
马文才点头,“你我两国并未开放边境,寻常人等想要离境难如登天。但无论是我国还是魏国,皆是崇佛之地,无论是否兴起刀兵,皆会对僧人网开一面。”
正是因为两国都崇佛,虽然军中和朝中关系都很紧张,但佛门之间却交往不断。
当年达摩从南方入梁国境内,与梁帝一言不合,就这么北上去了北魏;
而这么多年里,南朝这么多寺庙皆有云游僧人前往北方求佛,也有北方寺院的云游僧人来南方“交流”,他们用的虽是两国寺中开出的度牒和路引,但进出关卡却并不困难,概因两国的掌权者都对佛门十分崇敬,曾关照过大开方便之门。
“当时陛下安排萧正德逃命,用的是同泰寺云游僧人的身份。一个寺中有僧人出去云游,往往不会只有一人,为了不使萧正德太过显眼,当时开具出的文书共有七份。就在萧正德离寺之后,其余六名僧人也一同离了寺,结伴往北方去了。”
马文才说出自己的打算。
“我虽弄不到通关度牒和文书,但这几份文书都经过我手,想仿制一份却不难。我可以帮你造几份以假乱真的文书,帮你出关。”
他看着花夭的头发,欲言又止。
花夭愣了愣,立刻明白。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使不为了这点“孝道”,要让一个女人舍弃掉自己的头发,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但凡女人都爱美,花夭从小为了乔装男人,头发并未蓄到太长,但再短也好过没有。
和尚是要剃度的,一旦她要乔扮僧人回去,自然是要把头发全剃了。
不但是她,此番和她一起入梁的家将也要剃度,方能一起乔扮成僧人。
“同泰寺的僧人袍服与其余众寺不同,此乃皇家供养的寺庙,若想乔扮的像,僧袍便不能错。好在同泰寺的袍服鞋履也是金部置办的,傅歧可以替你备齐。”
马文才已经想好了路子,“只是你乔扮成僧人,大黑这样的马却是骑不得了,还有那些金子,你可想好怎么带回去?”
说起大黑,花夭眼神一黯。
她心里知道马文才说的没错,一个出家云游的僧人,大部分是托钵而行,到南方行船、到北方乘车,如果骑着大黑这样的好马,是个人都知道情况不对。
理解归理解,却放不下。
“……便只有这一个法子了吗?”
花夭艰难地问。
“你若想快,就只有这一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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