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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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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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牙刷被偷了,难道要用柳枝擦嘴?

    肥皂要没了,洗个手还得捞澡豆!

    她的活字印刷都还没研究个明白呢!

    这些都是有钱都没地方买的东西,知道她做出来有多困难么?差点没被人当做得了癔症!

    “我是让你找找看有没有少什么贴身的东西!”

    马文才快要疯了。

    他白天还为她的手迹差点被庶民拿走而乱了方寸,结果现在可好,居然闹了贼!

    一想到祝英台的贴身小衣或是玉佩饰物什么的被人偷了去,他日说不定流落到市面上,马文才就又有了杀人的冲动。

    这可比手迹什么的严重多了!

    难道刚刚的噩梦是要预示他未来可能遇见的糟心日子吗?

    真见了鬼了!

    半夏还在屋子里清点着所有物品,那边人高马大的疾风已经提了个人进来,将那人扭送进了屋里。

    “主人,幸不辱命!”

    疾风按着地上那人,讥笑着。

    “他以为自己翻墙从小路绕开,我就找不到他,却不知主子住进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把周围的路径都记得烂熟于心。他鬼鬼祟祟,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有偷盗行为,我只好把他提来请主人发落。”

    马文才蹲下身,提着那被按在地上的人的头发一把拉起,映入众人眼帘的却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之人。

    “刘有助?你不好好在丙舍睡你的觉,来这里做什么?”

    祝英台也被吓了一跳。

    那被按在地上的“鬼祟”之人,正是白天被马文才“欺负”了的刘有助。

    马文才眼神里聚起疑色,面如沉水地看着地上的刘有助,不仅仅是马文才,就连一向宽厚的梁山伯,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也很难看。

    几人之中,唯有完全不认识刘有助的傅歧一头雾水,有些气恼地开口:“他到底是谁啊!别只把我排在外面!”

    “他是这届丙科第六的刘有助,白天我们还在一起上过算学课。”梁山伯顿了顿,有些语焉不详地说:“白日里,和马兄有些误会。”

    “什么误会,直接说是有些矛盾就是了!”

    马文才语气不佳。

    “白天那事是我脑袋被门夹了,不必替我掩饰!”

    听到马文才的话,祝英台立刻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你也觉得你做错了?”

    ‘我做错个屁啊!’

    马文才差点骂出声来。

    “现在不是我做没做错,是他深更半夜摸到我们甲舍来干嘛!还翻墙!”马文才拍了拍刘有助的脸皮。

    “你自己说,你来是有何‘贵干’?!”

    从被疾风抓住开始,刘有助便面如金纸,如今被马文才在脸皮上一拍,顿时抖得犹如筛糠。

    “我我我,我没想做什么,我,我我就是心里闷,鬼使神差地来了这里,我我,我什么都没干!”

    “什么都没干你跑什么?”

    马文才扫了眼祝英台的屋子。

    “来偷东西?”

    刘有助猛地摇头。

    这时候,半夏已经将屋子里所有自己的东西全部清点了一遍,马文才的人也清点完毕,一齐上来禀告。

    “主人,没有少任何东西。”

    “主人,我们的东西也没有少的。”

    岂止是没少,连根针都没丢。

    他们都是出身乡豪官宦之家,等闲屋子里一件摆设、一枚小物都价值不菲,甚至是要登记造册记明放在哪里的,既然说是没丢,那就是没少任何东西。

    那刘有助被按在地上,原本已经放弃挣扎,如今听到他们的话,立刻又使劲挣扎了起来。

    “放我走,我充其量只是走错了地方而已!我我有梦游之症!你们什么都没丢,不能扣着我!”

    “梦游的人会梦游到穿过大半个会稽学馆,翻墙来我们甲舍东院?”傅歧左手抱住右拳,将手指捏的嘎嘎响。“梦游的人还会躲避其他人的追赶,专拣小路逃窜?马文才,你让我揍他一顿,保证问出原因!”

    说罢,提着拳头就要上前。

    刘有助也是老生,早听说过这位“将种”的凶名,当下害怕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他面上开染料铺的宿命。

    然而一只手却阻挡了傅歧的动作。

    是祝英台。

    “你没有问清楚怎么回事,怎么能滥用私刑?”她紧紧抓着傅歧的手臂,“我从上次就想告诉你,随便对人动手是不对的!就算你再讨厌一个人,不能控制自己要伤害别人的情绪就是幼稚!”

    “你说我幼稚?”

    傅歧脸上的表情像是吞了个苍蝇。

    “你搞清楚,这件事根本和我们无关,我们是因为关心你,所以才深更半夜不睡觉插手你这事情!”

    “我谢谢你!”

    祝英台感受到手掌下结实的肌肉,心里其实也有些害怕。

    但她还是壮着胆子摇头。

    “但是用私刑还是不对的!你那拳头都能打死人!他是我们的同窗啊!”

    “是你的同窗,不是我的!他一个丙科寒生,算哪门子我的同窗!他有偷盗的嫌疑,我揍他一顿他就乖乖说了!”

    傅歧又要上前。

    “你怀疑他偷盗就可以揍他吗?那你走在路上被人怀疑是小偷,别人是不是就可以用这个名义揍你?”

    祝英台拼命将他往后拉。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是士族,他是庶人,谁是窃贼,难道不是一目了然吗?!

    傅歧被祝英台拉扯的烦了,一把甩开手臂,他自小练武,这一下立刻将祝英台重重摔到地上,梁山伯看了连忙去将她扶起,又用身子隔在两人之间,才使得他们没有重新争执起来。

    “好了,别吵了!”

    马文才揉着额角,命令疾风放开按着的刘有助。

    后者实在是太害怕了,都忘了自己已经恢复了自由,根本忘记坐起身来,只顾着大口喘气。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马文才却一点也没想放过他,而是屈身蹲了下去,用手指捏住刘有助的下巴,强迫着他看向自己。

    “既然屋子里没有丢东西,你又说你没有偷东西,那你来就确实不是偷东西的……”

    刘有助只觉得下巴上像是被夹了一把铁钳,他还以为自己的下巴要被面前这人卸掉了,却没想到他却说出如此“仁慈”的话来,立刻点头如蒜捣。

    (赠送字数及下文接作者有话说,感谢支持正版!)

    作者有话要说:  “是是是,我没有偷东西!”

    “若你不是准备来偷东西的,那就更加可怕……”

    马文才捏着他的下巴,用着一种似乎至高无上而又阴沉的权威口气,低沉地吐出让刘有助颤抖的句子。

    “我白日羞辱了你,你不敢当面顶撞我,因为你怕挨杖刑,可你又实在心中痛苦,认为像我这样的士族都只会盘剥欺辱你们,所以你就想要报复……”

    刘有助已经被吓傻了,只会拼命地摇头。

    “你觉得祝英台和我是让你受到羞辱的源头,但你找不到好的办法报复我们,所以你趁夜深人静时,带着火镰火绒,摸到了我们的院子里,想要纵火烧死我们,是不是?”

    马文才的声音越来越高亢。

    “不是!”

    “你不知道我前些日子和祝英台有了些口角,早已经搬出她的屋子,你先来了一次摸清情况,却发现院中无人看守,心中大喜。再摸进来便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你没料到我浅眠,半夜突然惊醒,也惊醒了隔壁屋中其他两人,灯光大作,你见隔壁突然亮了心中害怕,便引出了动静……”

    刘有助整个人呆住了,看着马文才像是看着什么怪物。

    “你想杀人放火,还是放火杀人!”

    马文才一声暴喝,如同春雷乍响,惊得屋子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没想杀人放火!!”

    刘有助抱着头,被如此的重压吓得惊声尖叫。

    他已经完全崩溃了。

    “我只是来偷个东西!”

    小剧场:

    “嘘,傅兄,夜里莫说鬼。”

    梁山伯故意放的更加低沉的声音渲染出可怕的气氛。

    “夜里说鬼,会招鬼……”

    梁山伯:(内心)哈哈哈哈怕了吧!

第34章 人卑言轻() 
马文才当然知道他不是来杀人放火的。

    甲舍空旷,但主体却是砖石所筑,为了以防万一,墙壁和屋顶又有各种防火设计,要想让甲舍里点起火来,恐怕要上百只火箭一起射出才能奏效,和丙舍那些木屋完全不同。

    但刘有助不会知晓,他一天都没在甲舍住过,而且他的性子又懦弱,马文才将事情故意说得严重些,给他扣了个“杀人未遂”的嫌疑。

    庶族对于官府有天然的畏惧,对于这种“官府式”的问话方式更是害怕,马文才的父亲是太守,掌管一郡的刑狱和民生,他从小在他祖父和父亲的膝盖上长大,对于这样审犯人的事情看的太多太多。

    不过是略施点手段,连十分之一的本事都没拿出来,刘有助已经吓得涕泪纵横,跪在地上求“饶命”了。

    等傅歧从他怀中抓出一大把纸团时,就连祝英台也沉默了。

    显然,半夏和马家的下人在盘点东西的时候,是不把这些“垃圾”当做贵重物品的,甚至连物品都不算。

    所以才有“什么都没少”的定论。

    傅歧得意地瞟了祝英台一眼。

    “你还说我没问清楚就上去搜不对,你看看,是不是偷了东西?”

    祝英台已经没有心思和他分辨这个了,她情绪低落地喃喃:“那是他自己供认不讳后求你们看的,和刚刚你上去直接揍人不一样,算了,我和你们争这个做什么呢,总是吃力不讨好的……”

    “这些是什么?”

    傅歧随手打开一个纸团,低头看了一眼。

    “儒行?”

    听到傅歧的话,梁山伯的眼中升起浓浓的悲哀,这个一贯善于开解别人的少年,似乎在这一刻也陷入了深深的心结之中,愁眉不展。

    “是我的字。”

    祝英台缓缓闭上眼睛,像是已经不堪重负。

    “是我前天写废的字。”

    刘有助已经被彻底吓疯了,他本就不是胆大包天的性子,在这漆黑一片的深夜里穿过大半个学馆,翻墙入舍,冒着被发现可能要有可怕结局的危险,才来到了这里。

    他虽然已经知道了被抓住后的结局,可这结局真的降临在他面前时,他又悔不当初,恨不得时光再来一遍,好去终止自己这愚蠢的行为。

    笑他懦弱也罢,笑他无用也行,现在只要有人能帮帮他,让他以后做牛做马都成!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吧!”

    马文才难以忍受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刘有助,只觉得他简直让人作呕。

    他千辛万苦夺下一张祝英台的手迹,结果这人晚上就偷了一堆回去?

    得不到,就去偷?

    也幸亏他夺下了,否则这样的人品,未来能做出什么谁可得知?!

    马文才的语气实在太过骇人,身边又有个打死人也不怕偿命的傅歧,刘有助跪伏在地上,哽咽几近不能言语,在众人几乎要耐性失尽的情况下,方颠三倒四的将来意说了个明白。

    会稽学馆的馆主和助教们其实一直在帮丙科优秀的学生推荐差事,很多丙科书算俱佳的士子虽然最终没有正经进入仕途,但在地方上为某个主官做书吏或算吏却是足够。

    才华好又上过乙科的,甚至能做到一县的主簿。

    虽说学写字算数更多的是当账房先生或写字的书童伴读,但这些差事许多都要放弃自由之身,有的要签卖身契约,有的便是别人的下人,但凡有些野心的,寒窗数载,都希望能出人头地。

    这些官在真正的士族看起来都是不入品也不入流的芝麻官,可已经足够他们养活家人,并且在乡间得到极好的名望。他们可以借此摆脱贫困无知的生活,在县城里娶妻生子,过着他们虽然依旧微寒但却比过去更好的生活。

    丙科里成百的弟子,无论是小孩还是已经年过弱冠的学生,都是怀着这样的期望,日复一日的在会稽学馆里学习着。

    他和伏安原本也被推荐给了周围杞县的县令做书吏,但他们两个乙科不佳,只会书算,所以那杞县的县令一直允诺一旦有空缺就会让他们补缺,却一直没有征召他们。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离开书院,只能望眼欲穿地等候着那渺茫的补缺机会,靠学馆里补贴食宿和生活所需蹉跎至今。

    去年年前,杞县的县令高升,要带自己所有的杂吏和主簿一起走,机会又一次落在他们的身上,可馆中去了人推荐以后,杞县新任的县令却带回来一句话。

    他嫌他们的字太丑。

    伏安和刘有助都是十二岁入学,学字学算从未有一天松懈,两人一笔隶书工整极了,就算学馆里讲士有时候做卷也常叫他们去抄卷,所以当时两人就彻底懵了。

    官府里发布公告、誊抄县治,用的向来是隶书。

    可那县令不是寒门出身,而是个末等士族出身,即便是即将除品的士族,他也好楷,嫌弃两个学生的字匠气太重,没风骨。

    楷书所谓的“风骨”,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那是无数练字者日日夜夜的锻炼。在书之一道上,无论士庶都没有捷径,凭的不过是眼界、天赋和努力。

    伏安和刘有助能练好隶书,天赋和努力自然是有的,他们的手上因为日日练字早已经磨出了厚厚的笔茧,可“眼界”这种东西,丙馆里许多书学讲士尚且没有,更何况这两个家世普通的寒生?

    但凡有点身份的讲士和助教,都不会去丙馆教书,像是祖家这样不怀门第之见的门庭,整个学馆里也找不出几个。

    学馆里的讲士们都把伏安和刘有助这几年的等待和努力看在眼里,多次去信推荐后,杞县新任的县令总算松了口,说是只要这两个学生能把楷书练得像样点,在丙科又确实出类拔萃,就召他们进书班,做书吏和账吏。

    这原本已经是确定了的事情,因为伏安和刘有助在丙馆多年,成绩本来就出类拔萃,伏安算学最优,刘有助字写的更好,也没有什么竞争矛盾,只要两人拿下当年丙科第一、第二,顺理成章的就可以去“上任”了。

    谁知天子诏书一下,会稽乃至周边数地的生徒士子全都涌向了会稽学馆,一场入科考,刘有助和伏安连前三都没拿下,一个第五,一个第六。

    派来打探到消息的杞县差吏却没管那么多,听闻两人只排六七,那县令再看字依旧还是那么匠气后,便回绝了两人的差事。

    这件原本板上钉钉的事情,就这么黄了。

    在那之后,伏安就对后来的祝英台等人心有怨怼,他虽不敢生出愤怒仇恨之心,可心里也卯着一团火,想要将楷书练好,兼通楷隶,让日后瞧不起他字的人都闭嘴。

    但当祝英台和马文才的字在明道楼上被高高糊起时,刘有助心中的火就被扑了一半。

    因为杞县县令说的没错,他的字,比起他们的,就是难看。

    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感觉,看着马文才和祝英台的字,就像是有风霜雪雨一般的气势迎面扑来,而看他们的字,就像是打扮的很漂亮的小姑娘,可再细细看去,不过就是脂粉的功劳罢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刘有助想练好字的想法越发强烈,但字帖从何而来就成了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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