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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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 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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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见虞舫倒霉,你又于心不忍了?”

    马文才意外道。

    “说实话,看到虞舫倒霉,我挺开心的。”傅歧皱着眉,“但是一想到学馆里有这么一个人,能玩弄学生与鼓掌之间,而且还不知动机如何,即便是对我有益,我还是觉得不太踏实。”

    马文才和傅歧的想法差不多。

    如果这件事由马文才动手,大概不会用文卷来陷害,最大的可能是找出提供给褚向卷子的人,再从真正的枪手身上找出攻破之处。

    但此人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所有的东西都模棱两可,此事却顺势而成。

    那策论马文才相信不是虞舫的,很多人也相信不是虞舫的,可是在那种情势下,虞舫无法为自己辩解,别人也希望他没办法为自己辩解,因势利导之下,虞舫只有设法证明自己这一条路可走。

    若虞舫真是如褚向一样真才实学的,即便用再多的阴谋,一旦再次射策成绩优异,不但不会被污蔑,还会如褚向一般再次扬名。

    偏偏虞舫才学稀疏,平时顺遂惯了抗压的能力也不行,一遇事就气急败坏理智全无,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有十分的才华也只能发挥出五分,更别说他才华还没有十分了。

    到了这一步,那些文卷是谁的,是不是虞舫找了人捉刀,都已经不重要了,从此以后,人人都只会记得他今日射策的成绩。

    这才是让马文才不寒而栗的地方。

    傅歧心思简单,从不用恶意去猜度陷害别人,所以他只会直觉上觉得情况不对,心里不太踏实。

    但马文才看得到施计之人真正的目的。

    这人不但毁了虞舫“天子门生”的机会,还毁了他所有的名声,几乎断绝了他日后靠“举荐”谋取前途的道路。

    如此老辣的手段,如此狠绝的心思。

    “被发现的那些文卷呢?”

    马文才突然问傅歧。

    “你要看?”傅歧呆了呆,指着谢举走后空着的案席,“有几张在那边。”

    人都走光了,戏也看完了,自然没人再关心那些文卷。

    马文才走到席案后,随手拿起一张从虞舫那得到的“捉刀代笔”之卷,细细看了起来。

    然而还没看几句,马文才神色一凛。

    “怎么了?”

    傅歧抓抓脑袋。

    “写得不好?”

    “不是。”

    马文才合上文卷,神情里甚至带着几分恐惧。

    虽然字迹不同,论点也不同,但这几张文卷,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马文才天赋并不过人,能有今日的成绩,多半是靠拼尽全力的努力。

    为了做好策论,他曾四处求教,汲取百家之长,又常常在家中自问自答,射策与己。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向长辈、名士请教的,还是他自己自觉做的得意的策卷,也不知积攒了多少。

    唯因如此,方才得来如今的傲人成绩。

    “这是我家中卷子的内容!”

    他在心中狂吼着。

    握着文卷的手不住地颤抖,如坠冰窟。

    “为何会有人誊抄于此?!”

    ***

    鄞县,城郊。

    穿着一身便装的梁山伯和祝英台在田间漫步着,欣赏着城外的风景。

    说是来“视察民情”,其实大半都是梁山伯的体贴,担心她每天在府衙里闷着,既不能常常说话,又没有奴仆伺候,会被憋坏了。

    祝英台也确实憋闷的不行,不过不是因为梁山伯担心的这些原因,而是因为看着衙门里那群刁钻衙役,实在是郁气难平。

    她也是来了鄞县,才知道为什么县衙的皂隶们明明干着的是捉拿坏人、维持治安的活计,却不但没有现代的警察受人尊敬,相反,还处处遭人唾弃。

    不是别人狗眼看人低,实在是有太多说不完的恶心。

    鄞县里,站堂、缉捕、拘提、催差、征粮、解押的吏官约有三十余名,可这三十余名吏官,基本都属于梁山伯叫不动的类型。

    皂隶大多做的是得罪人的事,百姓要在一地生存,便不愿做皂隶,担任皂隶的,大多是地位比平民还低的贱籍。

    这些人脱籍基本无望,钱粮又低,谁担任县令都得用他们,于是阴奉阳违,其实根本不拿县令当一回事。

    祝英台暂时充当算吏,每日里看着梁山伯喝杯水都得使钱才叫得动人去提,就恨不得给这些皂隶一巴掌。

    搁现代办公室主任还有下属帮着烧水打扫呢,这些皂隶靠着县令吃饭,结果连杯水都要靠上司自己花钱买?

    非但如此,这些人还想着法子的赚钱。

    老百姓摊事被拘,若要少受折磨,得送“脚鞋钱”、“酒饭钱”。

    如果被拘者暂时不想送到官府,在家里处理几天私事,就得给“宽限钱”、“买放钱”。

    哪怕原告撤诉,两边都的给这些皂隶“说和钱”。

    祝英台都想敲敲看那些告状之人的脑瓜子是不是进了水,明明是梁山伯的劝说让两边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给钱也是给梁山伯,给那群皂班算个毛啊!

    他们不就拿着哨棒站一站了吗?!

    梁山伯自己的父亲就是县令,父辈的亲朋多在吏门,从小看惯了这样的门道,他有意让祝英台知道世道黑暗,甚至告诉了她不少有关这些皂隶的事情。

    要只是索贿还好,还有些地方的皂隶特别黑的,还会主使“贼开花”。

    所谓贼开花,就是说有了窃案,这些皂隶往往会指使拿住的贼多加攀指,把一些没势力但家庭富有的平民指为藏贼之所,或是诬告为同伙。

    这种事当然不会让县令知道,被攀指的人多会央求皂隶想办法,这样,大笔的钱也就到手了。

    收了钱还落了个人情,最常见的恶事就是催激钱粮,凡是遇到不肯痛快激税的百姓,这些皂班就把抓到衙门,关在班房里横加折磨,无所不用其极,直到被抓的人家乖乖把钱粮交了,人才放回去。

    这其中各种“脚鞋钱”、“酒饭钱”之类的自然不能省。

    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如果到任的县令是个有钱的富家子弟还好,上下为了得到好处,自然会巴结新到的县令,日子总不会难过。

    可如果新来的县令是个没背景没身家的,就只能被完全架空。

    性子懦弱无能的会被敲诈卡要,性子硬的可能斗得头破血流,最后灰溜溜离场。

    梁山伯见识的多,原本也有无数手段能让他们服服帖帖,无奈现在为了取信杨勉,不敢打草惊蛇,用的是“懦弱无能”的人设,为了不崩人设,只能忍泪看着自己原本就瘪的荷包越来越缩水。

    祝英台原本以为跟着梁山伯来鄞县,能看到这位小伙伴升官发财,威风八面,自此走上人生巅峰,谁知道越混越惨,不还不如在学馆里读书之时,实在是气闷。

    难怪传说梁山伯最后呕血而亡,搁她丢在这破地方,她也呕血!

    见祝英台表情郁闷,梁山伯有意逗她开心,领着她往开阔处一指:“你看,前方便是这鄞县的万亩良……呃?”

    祝英台跟着梁山伯上了这处高坡,原本也以为他是想带自己看什么美好风景,结果往高坡下一看,也傻了眼。

    如今应该是春苗疯长的时候,鄞县县内水系丰富,土地又开阔平整,本当是“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的景象。

    结果他们极目远眺,看到的只有青青黄黄的一片,很多田中的庄稼都要死不活的丢在那里。

    非但如此,就连农家常常见到的桑树、蓖麻等作物也都很少看见,田中的农人更是稀稀拉拉,有些干脆三五坐在一起,脚边农具杂陈,根本不像是抓紧农时干活的样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

    梁山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时正是农时,便是会稽学馆也要与学生放假,好让他们回去务农不要误了农时,怎么此地的农人如此疏懒?

    “难怪世子叫你首抓农事……”

    祝英台喃喃自语。

    “要都是这样游手好闲的,不抓农事,到了秋收时岂不是都要饿死?”

    “我不信此地之人都是游手好闲之辈。”

    梁山伯蹙着眉,凝视坡下农人聚集最多之处。

    “走,我们去看看!”

227。身在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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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鄞县的人似乎对外来者都很戒备; 明明刚才还坐在田埂树下闲聊,见到来了外人; 立刻一个个站了起来,带着防备的姿态看着两人。

    好在梁山伯长得和善,又是一口山阴口音; 才让他们的戒心降低了不少。虽然如此; 可梁山伯还是找不到切入点和他们讨论农田的问题。

    “你是会稽学馆的学生呐?”

    几个中年汉子似是对梁山伯自称的身份感兴趣,“是给皇帝老爷当徒弟的那个地方?”

    “你是说天子门生?”

    梁山伯轻笑着; “是的是的; 不过我不是天子门生。”

    “小伙子看着挺俊啊,一看就是能干活的样子; 怎么皇帝老爷不要哩?”

    几个汉子拍了拍梁山伯的肩膀,又捏了捏他的胳膊,遗憾地说。

    “这个徒弟不是那个……”

    梁山伯试图解释,最后只好苦笑。

    “那个,皇帝只要年轻人; 我已经二十岁了,皇帝不要。”

    祝英台站在一旁肚皮都要笑破了。

    “怎么,这个也是会稽学馆的?”

    另一个年轻农夫看了眼祝英台; 撇了撇嘴。

    那表情像是在说; “这样子都能进会稽学馆; 我也能当皇帝老爷的徒弟”似的。

    几个人围着梁山伯; 好奇地问会稽学馆要不要学费; 馆里环境如何; 教的是什么东西之类的问题。

    看他们的年纪,明显也不是五馆收徒的范围。

    “原来不要钱啊。”

    一个农夫意外地感慨,“那几年五馆招学生,我以为要交钱才能去,没让我家婆娘去打听,早知道就让我儿子去了。”

    “得了吧,你儿子大字不认识一个,五馆招学生,至少要认识五百个大字呢!”

    几个农民笑话他。

    “不就是五百个大字么!现在这么闲,我让我儿子去学,明年这时候就有五百个字了吧?!”

    那农夫被笑得恼羞成怒,摔了爬犁站起来就骂。

    “怎么,我家里就不能出个读书人?!”

    “为何现在闲?”

    梁山伯终于抓到了重点,趁热打铁地问:“现在不是农时吗?令郎怎么有时间习字?”

    所有人突然一齐沉默。

    “本来就闲。”

    那被笑的农夫大概是个倔脾气,“现在都没人种地了,我儿子种不种无所谓,当然能去习字!”

    梁山伯眼睛一亮,接话问道:“不用种地?不种地吃什么?”

    “你不知道此地的官府最是仁慈,每年冬天都放粮吗?”

    农夫不以为然。“左右夏天都是要被水淹的,种的那么密实抢收都来不及,秋天我们入了城,有官府放粮、安置我们,等‘借了’粮种回来,粮种正好冬天吃。”

    梁山伯听得眉头紧蹙。

    “把粮种吃了,那春耕……”

    “都说了,反正是要淹掉的!”

    农夫一瞪眼,“亏你还是读书人,都听不懂吗?春天种再多都要淹掉,何必把粮种都留下?”

    寥寥几句话,已经拼凑出一个恶性循环的链来。

    “那粮种借了,不用还吗?”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祝英台突然放粗了嗓子问。

    “我们想还也没的还,再说,是官府作保的,要找也找官,官府去。”

    几个农民紧张地结结巴巴。

    “你们,你们问这么多干嘛?”

    “粮种不是找官仓借的?”

    祝英台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是当地豪族富户借的你们,官府作保不成?”

    “不然哩?官府年年放粮赈济,哪里有那么多粮种借我们?我们秋收又没交粮租。”

    那农夫的态度理所应当极了。

    “你这小子,问那么多干嘛?”

    梁山伯见能问的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再问下去要让人起疑,随便说了几句,便带着祝英台告辞离开。

    从大树那边走开,梁山伯和祝英台的表情都很凝重。

    两人面色沉重地往高处走,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轻唤。

    “两位后生,请停一停!”

    祝英台和梁山伯一愣,转过身去,只看到一位佝偻着后背的老农脚步匆忙地在追赶着他们。

    祝英台记性好,看到他便提醒梁山伯。

    “是刚刚坐在树下的农人之一,我们刚才闲话时,他一直没有插嘴,就坐在树下看着。”

    两人说话间,老农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

    “老人家,找我们有事?”

    梁山伯态度温和地弯下身子,先向他搭着话。

    那老农年纪虽大,后背也驼,身子骨却很硬朗,精神也很好,见梁山伯弯下身子和他说话,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

    “我就是一个种田的农人,当不起,当不起!”

    说罢,他又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们二人,犹犹豫豫地问:

    “请问二位,是不是上面派下来的访官?”

    这话便不像是一个普通百姓能说出来的,梁山伯怔然,莫名地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这下,那老农越发觉得梁山伯不是普通人了,当即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向着梁山伯磕头。

    “请尊驾救救我们!”

    梁山伯吓了一跳,和祝英台手忙脚乱地将老农搀扶了起来,细细询问到底是何事。

    这一问之下,两人原本就严肃的表情越发凝重了。

    这老农在鄞县种了大半辈子地,鄞县地处要地,土地也平坦,原本就是鱼米之乡,靠种地就能活得很好。

    只是四五年前,有一年突然大旱,鄞县附近靠近甬江边有一块地裸露了出来,呈现龙腾地势,当地士族豪族啧啧称奇,便找了术士来看,占卜吉凶。

    术士来了后,当即勘测了几天几夜,最后得出结论:海中蛟龙入浅水,最终困于滩头,此地如今沾了蛟龙之气,只要不让这里再沾了江河湖水,那蛟龙就会一直困在这里,此地的龙气可用。

    “龙气”是何物?不用说所有人都知道,但凡和龙字沾了关系的,就没有不好之物。

    当下这些士族豪族便联合官府将这一大块地圈了起来,不许任何百姓靠近,又对外封了消息,不让人知道这块地是怎么回事。

    那术士好似是个有真本事的,只在几个方位起了几道堤坝,那甬江的水就被截住不往那里流去,等枯水期过去,龙地越发明显。

    为了沾染上“龙气”,好让家中“跃龙门”,这些人家还在术士的“指导”下偷偷的将家中坟冢迁到了此处,要从“先人”开始改换门庭,以此福延后人。

    很快的,那块龙地里就填满了豪族迁来的坟冢,不但日夜有人看守这块风水宝地,围住水系的堤坝上也有家丁部曲维护巡逻。

    一切,都是为了不让那条蛟龙沾到江河湖水,变成真龙回到水里去。

    可如此一来,“龙”是困在这里了,沿河两岸的百姓却倒了大霉。

    甬江从鄞县穿流而过,因这条水系之利,鄞县农人广种稻米,获利颇多。在没有“截流”之前,每天汛期,江水都会从所谓的“龙地”那段支流分流,“龙地”附近没有什么人家,也没有农田,淹了也就淹了,下游则因此减轻了压力,很少发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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