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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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 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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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为了怕惊扰到姚华而刻意压低的声音,还有屋里哗啦啦的水声和移动盆桶的声音,竟彻底掩盖了外面的声响。

    看的出,姚华此刻的内心也不是一点涟漪都没有,否则他也不会少见的从两位家将进了门开始就一言不发,整个人站在木桶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架势,有点像下一刻就会立刻举起木桶兜头浇自己一头一脸似的。

    显然阿单和陈思都不想姚华做这么蠢的事,两人又是一左一右站到了姚华的身侧,光线太暗,也没法眼神交流什么,阿单只好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

    “那马文才看起来精明,但是不见得什么都懂,也许,也许什么都没发现……”

    陈思也跟着阿单连连点头:“而且他走的时候还好心提醒我们给主公请个医者看伤,大概是误会主公哪里受了皮肉伤才要用绷带。”

    两人越是安慰,姚华越是有种抓狂的冲动。

    也不是担心身份暴露,而是觉得身份如果是用这种愚蠢又阴差阳错的方式暴露的,那就真的太有挫败感了。

    想她在军营里那么多年,除了老人,新来的将士几个能看出她是女人?要不这几年……

    要不是这几年……

    姚华恶狠狠地瞪了自己胸口一眼,又有些气恼地把搭在木桶上准备去洗的绷带扫入桶中,恨声自嘲:

    “这两堆没用的东西,拉弓开箭的时候就碍事,现在更是扰的我每天多出无数事情,真恨不得一刀一个剜了算了!”

    “使不得啊主公!”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自损!”

    阿单红着脸,和同样惊慌失措的陈思异口同声地阻止姚华的“狂想”。

    要知道以这位的性子,说不定真做的出这样的事情。

    “我问过王爷,家祖以前就没有这样的烦恼。她身负先天阳气,身材长相都受到影响,从军十二年从未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到我这里可好,除了个子,哪里有家祖的风采?要不是脸长得还算正经,我干脆躲在家里织布绣花算了!”

    姚华的懊恼是从这两年开始的,她从军之时和先祖的特征并无两样,可从去年开始,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该长的身高不长了,不该长的地方蹭蹭涨。

    因为这种原因,她不再适合长期待在军中,任城王从太妃那里得到了一丝蛛丝马迹后,体贴的把她调回了京中,在身边担任亲卫,只有出征讨伐的时候才会让她随军征战。

    也是因为这个,才让宫中的胡太后注意到了她,有了这次南下避难之举。

    “那也,那也不能……”

    阿单磕磕巴巴地说,“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不是说女人身负阳气是早亡之象吗?也许主公和老祖宗不一样,就没这种担忧了……”

    这样的安慰任城王和老太妃都曾说过,姚华已经听得无悲无喜,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懊恼倒显得矫揉造作。

    “主公何必这般烦恼,我等北上只是为了寻找阿单,既然阿单已经找到,马文才又将马还给了我们,我们早早离开便是,纠结这些做什么?”

    陈思倒是想的明白。

    “他们说欠我们人情,想要好好感激我们,可我们又不是真的梁国人,那陈庆之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人,及早回寿阳才是眼下要紧之事。”

    “回寿阳的路断了啊。”

    阿单小声提醒他们:“我们偷偷来的那段路被冲毁了,现在闹瘟疫,官兵封了路不给进出,我们根本没办法越过那段。就算没断,有瘟疫横行,为了主公的安全,也不能走。”

    “你们担心这个,我却担心寿阳如今是什么情况。”

    姚华也是一声叹息。“阿单说有水贼之前就在水里捞过‘浮山堰崩’的蜡丸。淮水上游是寿阳,寿阳城里出了这东西,我心中委实难安,恨不得赶快回去,别是有人里通外国……”

    几人出来太久了,都担心家中和国内的形式。

    可现在这幅乱糟糟的样子,即便带回了祖传的宝马,也是插翅难飞。

    “走一步看一步吧,不是说徐家人要进疫区治病吗?不行就混进队伍去钟离那边看看,必要的时候,也由不得我们‘不辞而别’了。”

    陈思出着主意。

    几人聊着正事,刚刚的尴尬渐渐就淡了不少,此时姚华才想起马文才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好奇起他的目的:

    “你们说,马文才来找我做什么?”

    两人交情说好不算好,说差不算差,马文才知恩图报,又出手阔绰, 前虽然有点疑神疑鬼,但不打不相识,把他打趴下也没恼羞成怒,姚华对他印象还不错。

    “谁知道呢?”

    阿单又摸了摸头:“也许是之前傅歧冒犯了您,马文才来替他道歉?”

    “傅歧冒犯了我,应该是傅歧来道歉才对,他来做什么?”

    姚华不太能理解这种想法,并不觉得这是他来的原因,“别是有什么事情和我商量,结果被我们吓跑了……”

    “他不心虚,他跑什么?”

    阿单想起马文才走的时候那个见鬼的表情,话题又绕了回来。

    “难道,他其实起了疑心,只是用话来糊弄我们?”

    “应该不会……”

    陈思不确定地说:“主公说,那同屋的祝英台就是个女的,他眼瘸到连朝夕相处的祝英台是个女的都看不出,难道就能从一堆绷带上看出主公是女的?”

    谁也不知道马文才早已识破祝英台的性别,在他们眼中,祝英台不过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女孩,只不过男人文弱又好涂脂抹粉,祝英台长得阴柔倒不显眼罢了。

    “他不是笨蛋,受伤换下的绷带怎么会没血?就算他当时没反应过来,过后肯定还是会想起不对的。”

    姚华并不认为马文才是个笨蛋。

    “……我们这么猜测也不是事,就算他猜出了我的性别,那也没什么。”

    姚华想了想,决定不去管他。

    ***

    姚华选择“视而不见”装不知道,却没料到马文才如此“关心”她的身体。

    只不过是半天的功夫,马文才居然找了一个徐家的直系门人,请他来给姚华“看伤”。

    虽说是出自一片好心吧,但这和之前大相径庭的“热忱”倒让主仆三人有点吃不准他是故意找人来试探,还就是真的关心。

    “我说了我没受伤。”

    姚华站在门前,一反常态冷冰冰地开口:“多谢诸位关心,还请回吧!”

    马文才原本也想着姚华应该是哪里受了外伤,所以还要换药换绷带。可他仔细想想,就觉得不对。

    受了外伤,哪怕包的再严实,早上和傅歧比斗了那么久,包扎的再好的伤口也会崩开了,绷带绝不会那么干净,一点血迹都没有。

    而且如果姚华真受了外伤,即便他为了掩饰伤势必须接受傅歧的比武,也不至于一直跟着他那么不依不饶地斗下去,他的家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因为这种原因加重伤情。

    再想到傅歧挑衅姚华半天,明明两人都是大汗淋漓,连傅歧都已经扒的上身精光,可姚华却整整齐齐,连外衣都不肯动一下,不由得不让马文才多想。

    也许姚华的身上,带着什么必须要慎重以待的东西。

    又或者,那些绷带是要掩饰什么,或是传达什么。

    为什么走到哪儿都要带着绷带,为什么说“天天裹着这玩意儿”?这些绷带有什么重要之处?

    难道是记录梁国情报的布帛,靠这种将消息带回去?

    还是两国探子相互交流掩人耳目之物?

    马文才做了无数种猜测,他甚至想过这些绷带既然不怕水洗,那说不定文字或情报是绣上去的,所以更不能离身。

    他既担忧姚华是个探子,来梁国其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也担忧自己想错了,引起姚华的恼怒,更怕姚华真是得了什么重症或重伤,一不留神死在梁国,引起更大的麻烦……

    所以,明知对方不愿他去找什么医家,他还是硬着头皮请来了徐家的医者。

    “姚参军,讳疾忌医要不得。”

    马文才顶着姚华打量的目光,指了指身边的医者。

    “这位虽不是徐之敬那样的嫡系子弟,但在徐家也小有名气,不如让他为姚参军看看,有病治病,无病防患也好,你觉得呢?”

    那医者矜持地笑笑,虽然阿单和陈思的表情不善,但他把姚华当成了某种什么有隐疾却不好明治的“麻烦”病人,基于他对徐之敬的援手之恩,还是很客气。

    “说了我没病!”

    对于马文才的“坚持”,姚华的选择是“嘭”地一声甩上了门。

第137章 敬若天人() 
马文才被当面打了脸,只能无奈地摸摸鼻子领着徐家的医者离开。

    大概是看出他的尴尬,那徐家的医者在出门后试图找些话题,和缓这种奇怪的气氛,两人并不相熟,所以便说起了刚才拒绝受诊的姚华。

    “马公子,那位将军气色红润,神光内蕴,声音也清朗有力,显然再康健不过了,不像是有伤或得了什么重症。”

    望闻问切是医家的基础,徐家人不会连这个都看不明白。

    “我看,也许是公子误会了?”

    马文才也并不认为姚华是受了重伤,请徐家人来看不过是想确认一下。此时他心里也已经有七分相信姚华没受伤,表情却越发凝重。

    那徐家人也不知道马文才为何表情如此沉重,在这种气氛之下,自然是有多远跑多远,连客套都不客套了。

    等马文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早有人已经等着,眼巴巴地来打探消息。

    “马文才,听说你带医馆里的人去看姚参军了?姚先生怎么了?早上被傅歧伤到哪里了吗?”

    祝英台一见马文才回来,担心地站起身,连声询问。

    疾风没跟马文才去,如今也在屋里里,露出几分无奈的表情。显然他之前也被祝英台这样问过了。

    马文才挥挥手,让疾风先出去。

    这种隐秘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祝英台这样沉不住气的,说不定三言两语就被套出话来,马文才自然不会跟祝英台说明原委。

    他见祝英台一脸担忧,嗤笑一声说道:“怎么这么担心姚参军?别说你突然看上他了。”

    马文才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却没想祝英台突然两颊泛红,眼睛晶亮,见马文才看她,居然还突然捂住了脸,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他他他看到了什么?

    祝英台这这样子是什么情况?

    “祝英台,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马文才觉得这世界真的疯了,自姚华来了以后整个世界都变得很诡异。

    祝英台没恋上梁山伯,也没恋上自己就算了,看上一个听都没听过,还是北魏来的来历不明之辈是什么鬼?

    如果说祝英台恋上梁山伯是悲剧,那恋上元魏贵族简直就是惨剧好吗?

    他千方百计“不计前嫌”地想要改变她上辈子乱七八糟的悲惨命运,难道就是为了看到她的未来,像是奔驰的马车一样朝着悬崖尽头夺命狂奔吗?

    就在他的脑子里已经浮现祝家“里通外国”被当做造反或卖国贼处置的画面时,祝英台苦恼地一声哀嚎让他稍微定了定神。

    “我只是欣赏他的男子气概啦!你不觉得姚先生身上有一种寻常男子没有的洒脱吗?”

    祝英台捂着脸,像是怕人笑话一样地说:“我也没想那么多,就只是觉得在他身边很安心,很有亲切感,你别说得那么夸张,说得我好像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

    “没有就好。”

    马文才感觉自己心都要操碎了,再三警告:“你我皆是士族,成亲要讲究门当户对媒妁之言,姚华身份不明,又是敌国投效的将种,即便你有什么想法,祝家也不会同意的。为了避免以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你最好还是断了其他的心思……”

    未婚女儿偷偷欣赏男子倒也不是不行,若是投瓜掷果还算是雅事,但是要更进一步做出追求之举就有些出格了。

    马文才因为知道祝英台女扮男装到会稽学馆,一旦被发现会面对多大的压力,所以更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举动代表着什么,不想她日后后悔。

    祝英台原本把马文才当知己,但在有些事情上,两人价值观相差的鸿沟根本就没办法填补,此时也就没自讨没趣,胡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开始说起自己刚刚看见的事情。

    “我刚刚看傅歧急急忙忙去找子云先生,似乎出了什么事,可是又不好去问什么情况。”

    祝英台小心翼翼地看了马文才一眼。

    “你说,会不会是傅歧的兄长有了消息?”

    “你是说……”

    马文才正准备追问更详细的情况,疾风却入内通报傅歧来访。

    这便是说曹操曹操到,两人对视一眼,请了傅歧入内。

    傅歧早上刚跟姚华比过武,因为被马文才和祝英台当面呛了几句,现在应该正是闹别扭的时候,可却完全不顾面子来找他们,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将来意一说,马文才顿时明白了傅歧为什么神色这么慌张,因为他遇到的麻烦,根本就不是他们这样的身份能够解决的。

    傅歧一到了盱眙,就给在嘉山附近打探兄长下落的家人去了信,这些家人在这里找了这么长时间,可以说下游所有收留、救治过朝廷官员的地方都找过了,却都没找到傅歧的兄长。

    后来傅家人冒着危险去了一趟浮山堰上游,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说是浮山堰刚崩的那几天,有魏国人打扮的士卒乘船在淮水中捞走了一大批人,因为船不多,那些人专门救水中穿着梁国官服的官员。

    如今到处都打听不到傅歧兄长的消息,怕是傅歧的兄长和那些失踪的官员一样,被魏国俘虏了。

    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倒是比下落不明还要糟糕。如果只是下落不明,傅歧兄长穿着官服,无论是死是活,发现的人都要上报朝廷的,是抚恤还是极力救治,总会有个说法。

    可一旦被魏国俘虏,结局会是如何,就谁也不知道了。

    要是魏国有所求,这些俘虏也许会被用来交换一些好处,比如互相交换俘虏,又或者换取赎金。

    可浮山堰崩塌,按律这些督工的官员都有责任,算是罪臣,梁帝会不会专门派出使臣和魏国斡旋赎回这些官员,就成了一个问号。

    傅歧并不懂政治,也知道这事棘手至极。

    哪怕子云先生是御史,马文才是太守之子,哪怕他们的本事再大,也没有能把手伸到魏国、伸到寿阳去的道理。

    果然,傅歧的话音一落,无论是马文才还是祝英台,表情都有些茫然无措。

    对于他们来说,魏国不仅仅是另一个国家,简直就和另一个世界没有区别。对于大部分南朝的士族而言,元魏就是一群胡人建立的国家,在各种叙述中被妖魔化到恨不得人人都是能随时暴起杀人的野蛮人。

    而两国十几年里都没有使臣再互相出使的交流断绝,让马文才他们这样有自己思考能力的学子,对于那个国家的一切,也只能从一些市井流言、前朝手札里知道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那个盘踞中原上百年的国家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残暴无道,谁也说不清楚。

    君不见徐家那位长辈被掳到魏国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吗?

    这时代一旦南北分隔之后,除非有什么奇迹,几乎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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