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孟瑜被红丫惊醒,赶忙收回手,将信封收好,走到门旁迎了简爱莲进来。
简爱莲穿了件白色的斗篷,领口和兜帽都用狐毛镶边,毛绒绒衬着她的月样容仪更显娇俏,梨涡浅笑:“瑜姐姐,我去苏学寻你,才知你病了,可是受了风寒?”
“早起练功,吹了穿堂风,这会儿有些头疼,在屋里捂捂就好了。”
红丫奉了茶进来,接过简爱莲的斗篷挂起,弯腰拨了拨炭炉,又将手炉递给苏孟瑜暖在手里,对简爱莲说:“简娘子别担心,我家娘子常年练功,寒暑不误,今早不过是被那突来的穿堂风惑了心神,躲一日懒罢了,只是你好心,万不能说给白先生听去。”
“好你个红丫,”苏孟瑜红了脸嗔道:“还不去给爱莲拿个手炉来捂捂手!”
简爱莲笑着打趣苏孟瑜:“瑜姐姐莫恼,才刚白先生也说你是‘小牛犊’,让我不用着急呢!”
苏孟瑜作势要打,两人闹成一团,红丫在一旁笑看着,轻轻舒了口气:总算过去了!
第48章 、苏学停课2()
“瑜姐姐,我今天找你是有事呢!”简爱莲拉着苏孟瑜的手:“表哥说你担心树苗过不得冬,正发愁呢?”
“是啊,梨树苗才刚扎根,边城的冬天寒冷干燥,北风像刀子一般,我正想着要不要给树苗裹层棉衣呢!红丫试着做了几张,都裹不紧,用不得”
“瑜姐姐看这个如何?”简爱莲从袖中拿出一卷手掌宽的棉布条递给苏孟瑜。(给 力 文 学 网。geilwx。)
“这个好,紧紧的在枝干上缠了,必能防寒!”苏孟瑜笑弯了眉眼:“只听简先生说你在学针线,真真成了个了不得的女红状元了!”
“我可不敢居功,这可是殿下的主意呢!”简爱莲得意的说:“那日殿下看我愁眉不展,得知我是为了你的梨树苗发愁,就差了人去打听,寻了这个法子给我。殿下贵人事忙,竟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平日里殿下常去请教阿爹学问,还亲自写了字帖给我临摹,只是男子的字刚劲十足,我是练不来的”
苏孟瑜静静的听简爱莲表完,方点点头说:“原来如此”
“那也是简娘子手巧,才能做出这么出色的活计!”红丫大声赞叹夸奖:“求娘子行行好,将手艺教给奴,奴好多做些来。”
“这有何难,我这就说与你听!”
“瑜娘子不如再躺会儿?奴和简娘子外间做活。”
“正是呢!瑜姐姐好好休息。”
屋子里总算清净了,苏孟瑜拿出信封端详了一会儿,小心的将四角抻平,点起一根蜡烛,将红漆在烛火上烤软了,仔细的重新封好吹干,把信封压在棉枕下,和衣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午饭时间,苏孟瑜感到神清气爽,因胡岸突然出现带来的心头郁郁之气,却是全都消了。
没有胃口,急急喝了碗汤,苏孟瑜就揣了信往白亦院子里去。白亦正和苏孟驷、乔奇果一起用午餐,见她进来,乔奇果赶忙丢下筷子站起身迎了上来:“不是病了吗?怎么还跑出来?可用了吗?”
“用了才出来的,找师傅有事说,不急,我在这儿等一会儿。”
白亦点点头,乔奇果只好坐回位置继续用餐。
苏孟瑜裹了黑色紫貂皮大氅在门口坐下,望着门外的天空发呆:边城干燥,每到冬天就是灰蒙蒙的一片,灰的天、灰的树、灰的人京都地处江南,想来那里的冬天该是别一番颜色吧!
饭毕,苏孟驷和乔奇果去歇晌,白亦带着苏孟瑜到书房喝茶,他先生了炭炉,待炭红了才装了两个手炉跟苏孟瑜一起捧着。
白亦看了看苏孟瑜的脸色:“可好些了?”
“‘小牛犊’不用师傅担心的!”苏孟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瑜娘子问罪,亦该当如何呢?”白亦作惊慌状:“这大冬天,可哪里去寻结实的荆条来!”
“师傅,五皇子常来向你请教学问吗?”
第49章 、苏学停课3()
“没有,都是在学堂问问。”白亦看了看苏孟瑜,试探道:“他们今日启程,这会儿不知到了何地了?”
“爱莲说他常去拜访简先生。”苏孟瑜并不接话。
“哦,他听我提起简先生的梨花白,似乎很有兴趣!”
“论身份,简书华并无官职,甚至比不得乔将军他们;论学问,简书华身无功名,那身本事决计比不得师傅;论酒?瞧他那一面浑圆的肚皮,不知塞进了多少琼浆玉液、山珍海味,岂能将这梨花素酒当个稀罕物?”
白亦无可奈何的对她摇摇头:“你呀,读的书多了反而更加不顾尊卑、口无遮拦!”
“哼!那也是名师出高徒!”苏孟瑜扬了扬下巴。
白亦伸手点着她哈哈大笑,末了认真的说:“不可小看了那一樽梨花白啊!”
苏孟瑜闻言坐直了身子:“莫非那酒里有蹊跷?师傅喝了三年”
“蹊跷不蹊跷的不知道,只是喝得多了,就喝出些别样味道故人的味道!”白亦怅然的说。
苏孟瑜不明所以的看着白亦,白亦低下头用食指描摹着手炉套上的绣纹,良久没有说话。苏孟瑜也不催他,端起茶杯缓缓闻香,似乎很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两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直到苏孟驷来叫门。
“回去歇着吧!”白亦回过神站起来对苏孟瑜说:“还是那句话,五皇子的事你莫参合。”
“由不得我啊!”苏孟瑜拿出信封递给白亦:“今早他来练武场寻我,给了我这个。”
见白亦疑惑的看她,苏孟瑜无声起唇:“密诏!”
白亦眼中闪过凛冽:“他给了你?为何?”
苏孟瑜摇摇头,又将信封往前递了递。白亦没有伸手接过去,而是锁着眉开始踱步,在苏孟瑜眼前晃了两个来回才又问道:“他如何同你说的?”
“他说是圣上让他带给阿爹的。”
“原话!要一字不漏!”
“出宫时父皇给我一封信,是带给将军的。”苏孟瑜学着胡岸的语气。
“就这样?”白亦很疑惑。
“就这样!”
白亦终于接过信封看了看,问:“你看过了?”
“没有,封着的!”
看着白亦又开始在屋子里打转,苏孟瑜知道他是看出了红漆的破绽,心里有些惴惴。
“今早还有谁在练武场?”
“阿哥他们要去送行,只有我和红丫,红丫看到他来,没有看到信。”
白亦用信封狠狠的敲了苏孟瑜的脑袋:“你竟单独见他?我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吧!”
苏孟瑜见白亦动了真怒,低着头不敢吱声。
“你先回去,我这就去军营禀报将军,此事不可对人提起,”白亦叹了口气:“还有,记得叮嘱红丫。”
“是,师傅!”
于是苏学自创立以来,第一次无故停课半日。
第50章 、自在安然1()
“阿姐,你真美!”苏孟瑜看着灯下认真写字的苏孟瑾,不禁赞道。(给 力 文 学 网。geilwx。)
“小妹又玩闹!”苏孟瑾不在意的笑笑,没有抬头。
“阿姐真的想去那地方吗?”苏孟瑜不依不饶:“看殿下也有十几岁年纪,行五,算来圣上应该比阿爹还年长呢!”
苏孟瑾停了笔,肃容道:“你莫再胡言,当心惹来祸事!”转而又温言对苏孟瑜说:“是你想差了,我们的嫡亲姑母正是当今圣上的贵妃娘娘呢!”
苏孟瑜愣了愣:“阿姐诓我,姑母早年就去世了的!”
苏孟瑾叹口气,放下笔,走过来,看着苏孟瑜的眼睛说:“是贵妃娘娘仙逝了。”
“啊?阿姐,那可是个吃人的地方吗?既然姑母不在了,你若去了,举目无亲,如何是好?”
苏孟瑾没有答话,又用她担忧的眼神看着苏孟瑜,似有千言万语般。苏孟瑜最受不了她这样,忙嚷着困钻进被子不再睬她。
苏孟瑾帮着苏孟瑜掖了掖被角,走回案前继续写字,眼神清明,神情平和。
苏战收到白亦送来的密诏,没有回府,直接从军营骑马往京都去了。白亦匆匆忙忙给学生们布置了功课,甚至没有做考核,就提前给苏学放了假,自己整日守在军营。一时间,边城的气氛紧张了起来,再不见当日使团进城的热闹,路上行人寥寥,脚步匆匆,很多人都启程去异乡投亲过年。
苏孟瑜依旧日日早起练功,照顾梨树苗,剩下的时间要么陪着苏孟驷念书,要么独自窝在书库里不出来,周妈妈担心她看坏了眼睛,常常捉她去跟苏孟瑾学针线,她索性就夜夜赖在苏孟瑾房里了。
苏孟生每日天不亮就带着蒋安、周平、杨尚武、卢剑义、胡氏兄弟去军营,傍晚方归。周妈妈心疼他大冬天两边跑,劝他在军营住了,有事让周平、蒋安两个跑腿,他却担心府里没有男子,弟妹们害怕,不肯应下。
每个人都紧紧绷着、疑惑着、等待着
在这磨人的等待中,苏孟瑜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需要情报,及时的、准确的、全面的情报,特别是京都来的情报。
红丫微红着脸带苏顺来练武场见苏孟瑜。
“拜见瑜娘子!”
“苏顺哥哥,听说你在苏学里‘数’学的最好,跟胡家二郎不相上下?”
“实不敢当,胡荡心算功夫了得,我是远远比不上的。”
“苏顺哥哥不必过谦,那你如今可有了打算?准备何时改回祖姓?”
“谢瑜娘子,小的和阿爹求过将军,不不想改姓。”说着他轻轻抬头瞥了一眼红丫:“将军同意了,只是将军命我将将我的孩儿改回祖姓!”
“那也很好!你是打算跟着将军吗?”
“小的小的拳脚功夫还能勉强,弓马功夫就着实不济,苏家军人才济济,大郎君如今又带起一批后起之秀,小的万万不敢奢想。”
“那你可愿考取功名?”
“小的想想着能经商”
“哦?为何?”
“小的自己知道自家本事,不敢贪心,经商之后若能有小成,也能富裕些、自在些,奉养父母、照看妻儿,此生无憾矣!”
第51章 、自在安然2()
“你想的倒也实在!可有本钱了吗?”
“劳瑜娘子问,小的这些年自己攒了些,阿爹和兄长也能贴补一二,已经尽够了。(给 力 文 学 网。geilwx。)”
“铺子看好了吗?在边城还是京都?”
苏顺顿住了,又瞥了眼红丫说:“小的生在将军府,世代得国公府恩典,小的食将军府米粮长大,又蒙将军和瑜娘子大恩,虽得自由身,却不敢离了左右,边城还是京都,都是必然要追随的。”
“好,有心了,你且去吧!”
“是,小的告退!”
红丫低着头一路送苏顺过了通道便转身要走,苏顺侧身挡住她问:“红丫姑娘,今日”却再也说不下去,僵立原地。
对面的红丫虽低着头,细看去只见眼泪正无声落下,一滴一滴闪着光落在泥土里消失不见。
苏顺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那颗颗滴落消失的眼泪,塌陷了大半,再也无法完全了。从未有过的痛,自那越来越大的塌陷处蔓延全身,不能承受。这痛苦凝聚起一股力量,带着巨大的勇气,和能够燃尽一切的热情汹涌而来,无可阻挡!
苏顺不自知的伸出手,接住一颗泪珠,滚烫!视线瞬间模糊起来
“红丫别哭!”苏顺轻声道:“万事有我!”
“有你?你自去带着妻儿过你的自在日子吧!”
“红丫我我们自小”
“自小?自小看你是个有担当、有志气的,谁知终究是蒙了心,徒让人失望!”
“红丫,今日瑜娘子寻我,却为何事?”
“何事?何事都与你再无干系,奴在此祝苏郎君早日得偿所愿,成个富贵闲人!”说完红丫再不看苏顺一眼,转身哭着跑了。
“红丫,你却不知,我这都是为了谁”苏顺像被抽空了魂魄,垂泪自语。
红丫回房先洗了脸才去见苏孟瑜,进屋看到苏孟瑜正在桌前写写画画,她轻手轻脚的添了炭,又温了壶茶,走过去想帮忙研磨,只见苏孟瑜正在作画——碧波荡漾的湖面,莲叶伴着荷花,岸边杨柳依依,三两孩童奔跑嬉戏
苏孟瑜看她走近,促狭的朝她眨眨眼睛,寥寥几笔在湖面上勾勒出了一对鸳鸯:“红丫姑娘,你看如何?”不见红丫吱声,她接着笑道:“若还能入得你眼,这幅画便与你添妆可好?”本就被鸳鸯触动了心弦的红丫听她如此说,红红的眼圈又被泪水盈满了,苏孟瑜见状,连忙搁了笔,拉起她的手问:“出了何事?”红丫只是摇头,眼泪簌簌而下,苏孟瑜从没见过红丫如此伤心绝望的样子,也慌了神,扶她到榻边坐下,翻出帕子帮她拭泪:“你别总是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必是站在你这边的!”
红丫没想到苏孟瑜待自己如此有情有义,还没问清是什么事就先坚决的站在自己这边,更觉得自己瞎了眼,不但一腔情谊枉付,还辜负了自家娘子,扑在苏孟瑜肩头大声痛哭起来。
第52章 、自在安然3()
苏孟瑜环住红丫,轻轻拍着她安抚:“可是你家里有什么事?不如你就回去看看吧,多带些银两,让苏顺哥哥陪你走一趟”
“谁要他陪?!那只没长瞳仁的狼!”红丫此刻再不想听到苏顺的名字。
“哈哈”苏孟瑜被她逗乐了:“红丫,你是在骂你的如意郎君是个白眼狼吗?哈哈哈”
听到苏孟瑜笑她,红丫哭得更凶了,半个时辰过去,红丫的眼睛已经哭成了两个桃子,仍在抽抽搭搭的。
苏孟瑜搂住她说:“我们红丫好人品、好模样、好脾气、好手艺、好学问、好功夫、好眼光有个好主人,现在,还套住个好郎君,痴心一片只想着要给你好日子,真是叫我好生羡慕啊!”
“瑜娘子,别再提起他了,奴今后就跟着你,再不作它想!”
“为何?可是他说了什么让你难过?难道他订了亲?”苏孟瑜有些着急。
红丫摇摇头:“当年事发,他被他爹重打,又被将军审问,宁可死了也不肯牵连娘子,后来娘子为他求得自由身,奴看他也是个有志气的,谁知人心易变,如今他再不念娘子恩德,也将自己的担当、志气抛了个干净,奴”
“傻丫头,你样样都好,就是像碧姨说的,太过实在耿直了。”苏孟瑜松了口气:“你怪罪他之前,可问过他因由?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他是怎样的人,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可他今日所言太让人失望了!”
“恰恰相反,听了他今日所言,你才该安心将自己托付给他呢!”
红丫坐直身子诧异的看着苏孟瑜,苏孟瑜对她点点头说:“他是怎样的人?敢帮着将军府的小娘子攒银子!敢面对定远将军的审问咬紧牙关一心求死!敢忤逆苏管家求得自由身要闯一片自己的天地!可是这样的人,真的是你的良人吗?”
“瑜娘子不是这样的,奴和他都是蒙你的大恩才有今天,岂能在你要用人之际,却只为自己打算?况且,学了这些年,难道就只为个自在安然吗?”
“是的,就只为个自在安然!长长久久的自在安然!”苏孟瑜看着红丫坚定的告诉她:“红丫,你看得清楚,我是有些谋划,也是需要人帮我做些事,可是这所有的心思都是为了能够自在安然。”苏孟瑜将红丫的头发抿到耳后:“母亲去世,父亲离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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