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这是集体智慧。”宋复华狡黠地回避了这个问题,笑着说道:“克强兄,你在革命战略上的设想,以及部署之缜密,弟向来是钦佩的。就今天这个把酒畅谈的机会,咱们好好商讨一番如何?”
这就是私下的交流沟通,黄x对此是明白的。他表明了不加入复兴会的态度,自然便要列席于联合阵线的委员会。宋复华先与他商讨,也是尽量避免以后的纷争。
要做革命事业,得有革命的意识形态。对现代社会思想资源的重视上,黄x的认识是很正确的。
当同盟会成员回国策动会党起义时,黄x便嘱咐他们多注意思想上的指导:“今之倡义,为国民革命,而非古代之英雄革命。洪会中人,犹以推翻满清,为袭取汉高祖、明太祖、洪天王之故智,而有帝制自为之心,未悉共和真理,将来群雄争长,互相残杀,贻害匪浅。望时以民族主义、国民主义多方指导为宜。”
在这一点上,黄x与复兴会的策略是相近的,都认识到了会党不经思想教育,不经组织改革,是难以成事的。
说到具体的革命方略,黄x并不完全同意北辰一直以来主张的于边远地区起事的观点。“图广东之事,不必于边远,而可于省会”。革命一经在一省爆发,各省将闻风而动,“必有谷中一鸣,众山皆应之象”。
根据黄x当时的设想,如果能于广东省会一役中胜利,则可唤起全国革命之力量。革命一旦在广东获胜,革命军便可北上,直捣湘鄂。
当然,黄x并不知道复兴会已经有了类似的战略计划,他根据现在的革命形势对自己的设想作出了一些休正。
既然革命已经在西南展开,便以此为基,招兵买马,力图光复广东,再北伐……这后半部分与他的设想又是相同的了。
“实行革命之同志自当讨论发难之地点与方法以何为适宜?吾辈革命,既不能借北京偷安无识之市民得以扑灭虏廷。又非可与异族之禁卫军同谋合作,则是吾人发难,只宜采取雄踞一省,与各省纷起之法。”
黄x最后的结论与复兴会的战略可谓是相差无几。对会党的态度也与复兴会相近,这让宋复华暗地里松了口气。他是了解黄x的性格脾气的,既然已经决定投身到西南革命,必然会将满腔的情感与满腹的智慧,化作无以伦比的行动力。留在奔向理想的路上。而黄x不争名、不争利的意识,也为二人以后的配合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雄踞一省,练出精兵,克强兄与本会的策略正是不谋而合啊!”宋复华把酒杯往桌上轻轻一墩,说道:“想当年,咱们意气风发,可却把革命想得简单了。有了亲身体验,才知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说军队吧,以会党、草莽组织的肯定不可靠,现在的革命军都是招募的。没有一个是强拉来的。而且训练时间较长,采取的是循序渐进的办法,非有两三年,不能练出数万强军。”
“钝初,你说得详细些。”黄x对军事颇感兴趣,专注地听着。
“首先是基本的军事技能和体力的训练,再是小战斗的洗礼,最后才会参加大规模的战斗,这样循序渐进,就保证了在残酷的战斗中很少有逃兵的出现。也相对保证了部队的战斗力。根据总参谋部的统计,一个老兵相当于四、五个新兵的战斗力,如果拿起枪就算兵,那革命军很快就可以扩充到两三万。甚至更多。可这种虚有其表的扩充,不仅会增加后勤的压力,更会使指挥部对各部的战斗力的判断出现失误。”宋复华不懂军事,但记忆力很好,把总参谋部的方案和理由基本上复述出来。
“后勤,也就是钱粮和武器弹药。”黄x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他也是组织并参加过起义的实行者,对此的认识比较深刻,“贵会在西南发动,所筹集的巨量的物资钱财实在令人惊叹。放眼中外,贵会的实力独占鳌头,引领革命风潮也当之无愧。”说着,他略有些尴尬地苦笑了一下,“与贵会的财大气粗相比,其他革命团体可以算是穷光蛋啦!会员去国内发动,费用都要自己想办法。”
革命筹款,本就是风险投资。复兴会干得风生水起,俨然是“绩优股”,吸金自然比其他团体顺利。再加上陈文强这个大金主的支撑,其他团体肯定是望尘莫及。
“革命大不易,以前咱们也不会想到最困难竟然就在钱上。”宋复华轻轻颌首,感慨道:“本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实在是有贵人相助,有一个人居功至伟啊!即便如此,革命军以后也要以自力更生、以战养战为长期坚持的策略。”
黄x对此也很理解,别说革命军已经上万,就是上千的人马,一天的耗费又是多少?如果全靠外援,金山银山也不够啊!
“不管怎么样,革命火焰是不会熄灭的,只会越烧越旺。”宋复华的神情又自信坚定起来,向着黄x再次举杯,“以前是老朋友,从今往后就是老战友,让咱们精诚团结、并肩作战,为革命大业而努力奋斗吧!”
“努力奋斗,早日成功。”黄x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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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如牛毛,细不可闻。阴沉沉的天空,高高挂在县城城门的人头,却使顺德笼罩着恐怖、肃杀的气氛。
“查劣绅冼瑞衔、洗瑞端,与盗匪沆瀣一气,庇匪滥保,坐地分肥。由是盗匪猖獗,清乡无益,实属罪不可恕,今将其正法以儆效尤……”
城门旁边的墙上,贴着官府告示,两个衙役不时敲响铜锣,把告示大声朗读给过往百姓听。
在顺德清乡是突然而猛烈的,事先并没有风声传出。等到清乡行动全面展开,盗匪想逃窜已经很困难。
陈文强从琼州调拔了两百支毛瑟手枪,又从上海急运了三百支左轮,由警察和巡防营混和,武装了几十队便衣,五人一伙、十人一队,伪装成各色人等,秘密潜至顺德周边的交通要道。而几十条内河巡船在江上巡弋,同时,拦截缉捕可疑人等。等到行动展开,武装警察和铁路巡警才携带长枪、机关枪兼程赶来,加强各交通要道口的巡逻拦截。
率领清乡委员会和一路武装警察,陈文强甫至顺德,便将通匪的劣绅冼瑞衔、洗瑞端拿下,严刑审出口供后立即就地正法。两个劣绅的家眷被赶出宅院,统一看押,家产全部没收充公;按照口供,警察为主、民团配合开始按图索骥,抓捕盗匪。
“速缴私藏之枪枝弹药,以三日为限,逾期不缴者以盗匪论处……”
“窝藏、包庇盗匪之人速向官府自首,逾期按盗匪论处……”
“捆拿、击杀盗匪者,如原系盗匪,则前罪尽免;若为良民,则按盗匪之罪论功行赏,最低赏金为千元,且可于琼州、湖湘择地另居,官府予以安置……”
“凡盗匪于期限内自首,则其罪可恕;若逾期不归案,则尽没其家产,亲眷尽迁至琼州安置……”
一道道告示广布于顺德县,各交通要道的盘查、控制随着巡防营、武装警察、铁路巡警的不断增援,而变得更加严密。
在清乡中,早有规定,土匪、会匪、游勇、盐枭、斗匪、洋盗这七种罪犯,其情节与寻常盗贼迥异,可就地正法。但庇匪劣绅被抄家、杀头,却还是第一次,震动可想而知。
“凡做绅士者,如系绝不理事,固不至于保匪。即不肯攻匪,亦不过不主张杀人而已。而保庇盗匪,坐地分肥,则实属可恶,罪不容诛。贼匪所以能藏匿乡中,地痞之包庇十居**,劣绅之包庇,十居一二。若不铲其根由,则日日杀贼而制造盗贼之人逍遥,盗匪之患何日可除?”
陈文强慷慨陈词,顺德知县及各乡绅凛然倾听,不少人有股栗抖战之行。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标本兼治;明暗结合()
外面拷打声、惨叫声不时传来,陈文强却面不改色。
县城内的地痞流氓在封城之后尽被缉捕,他先甄别判断,有庇匪窝匪、私藏枪械之罪的也不废话,拖下去拷问口供。都是有罪的混蛋,陈文强才懒得费神去慢慢探悉,反正没冤枉良民就够了。
至于弄得这样残酷、惨烈,自然是陈文强有意为之,增加震慑的效果。
县设局,乡设分局,村镇设所,警察常驻地方是确定无疑的事情。但数量不可能太多,作为辅助力量的乡团、民团是否堪用,则要取决于派驻到乡团的教练,以及当地士绅的配合。
把冼瑞衔、冼瑞端就地正法,抄家迁人,是杀一儆百。其他劣绅如有改过,陈文强也是准备放他们一马的。而民团、乡团的整肃也在计划之内,打压劣绅,扶持正绅,再有民团教练的训练整治,作为本乡本土维护治安的力量,民团必须要负起责任,才能确保清乡的成果,把秩序保持并稳定下去。
“再说,民团、乡团,都是本乡本土的人员组成,最是熟悉地方情况,如能严加训练、奖惩公平,正是维护治安的重要力量。”陈文强停顿了一下,扫视着众人,淡淡一笑,说道:“诸位绅耆,在办团之事上还要多多出力啊!保一方平安,也是于己有益的好事嘛!”
“陈大人所言句句在理,恢复乡局、妥办团练、以助守望,这些本已有《捕盗章程》规定,却一直未能彻底落实施行。”知县陶绍忠赶忙附和道:“积弊所致,使清乡之效难以持久,匪势再炽。所以,以后要积极去办。诸位绅耆,可要多多倚助啦!”
“自有庇匪劣绅出现,清乡已成具文,实是到了不杀不可的地步。”陈文强的声音又显严厉,冷森的目光挨个打量在座乡绅。“真是利令智昏。匪可远遁,劣绅可带着宅院、田产逃窜吗?之前处置不过是罚些钱财,我看非杀个血流成河,不能遏止此歪风邪气。”
气氛沉重起来。在陈文强的冷厉注视下,很少有乡绅敢与他对视,这倒不是所有人都做贼心虚。
“当然——”陈文强缓和了下语气,说道:“有些人或许是被逼无奈,若幡然醒悟。改过自新,本官不仅不赶尽杀绝,还会有所激赏。”
“陈大人真是宅心仁厚,宽宏大量啊!”后面一声非人的惨叫吓了陶绍忠一跳,稍微定了定神,又恭维了陈文强一句。
陈文强笑了笑,冲着陶绍忠略点了点头,转头接着说道:“咱们接着说这个民团、乡团的事情。本官觉得首先是招收时严格把关,身家清白、忠厚纯朴的要优先考虑;其次是待遇问题,要让民团团员后顾无忧。才肯卖力,才肯认真,才敢与盗匪厮拼嘛!要做到这些呢,其实并不难。这里是本官拟定的章程——”他把文件递给身旁的陈炯明,“竞存,你给大家念一下,然后再细细商议。”
陈炯明接过文件,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凡民团团员,若其家租种田地。则租主所收地租不可超过三成;租主为绅耆者,自当有些维护乡里之责任,亦是响应号召、妥办团练之善事;租主不为绅耆者,超出地租由乡局筹款负担……”
平常呢。让半脱产性质的民团团员少些生活压力;若是万一被盗匪所害,乡局要发放一大笔抚恤;若是在工作中致伤致残,也要有相应的优抚措施。总之,陈文强便是要调动民团团员的积极性,并尽量打消他们的顾虑,切实尽到自己的责任。
信息量比较大。规划得也较细致,但根本的一点没有变,那就是需要绅耆筹款出力。
陈炯明读完,下面一时没有反应,都在思考着利益得失。
陈文强嘴角微微抿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剿平匪乱不过是三五年的事情,到那时民团自然解散,治安转由警察负责。本大人又不勒缴花红,全部由查抄、禀封劣绅及盗匪之赃产充抵;清乡之兵丁亦是整肃过,如有扰民劫掠,就地正法。你们可以算一下,花费能有多少?再者,从长远看,盗匪息了,治安好了,受益最大的应该是各位身家不菲的绅耆吧?”
“大人所立章程细致周到,小民愿出资襄助办团。”团绅卢天骥拱手表示支持,他比较正直,因指攻盗匪还受过奖励。
“卢先生深明大义,值得表彰。”陈文强点头赞扬,“这民团的县局局董便由先生担任好了。”
“多谢大人。”
陈文强把目光转向了龙江乡的几位士绅,眼中慢慢透出了阴冷,猛地一拍桌子,伸手指着,大声道:“来人,将龙江乡庇匪劣绅简佩和、简鸣仪拖下去。”
几个警察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此时闻令而动,扑上去抓住简佩和、简鸣仪就往后面拖去。
“大人,小民愿出资襄助,小民愿自首啊……”伴着一阵哀号求饶,两个劣绅被拖了下去。片刻后,杀猪般的惨叫便响了起来。
“劣绅,该杀。”陈文强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忿恨地骂道:“现在拿钱买命啊,本官还嫌脏呢!给脸不要脸,真是个贱骨头。”
“贱,贱骨头。”一个士绅看到陈文强的目光移到他身上,不由得哆嗦着嘴唇说了一句。
“筹款办团之事,就交与陈委员了。”陈文强伸手一指陈炯明,说道:“本官想啊,若是对此事敷衍拖延,多半便与盗匪有所勾连,意欲破坏本大人剿平匪乱的大计。嗯,多半如此。陈委员,你以为如何?”
“下官觉得甚有道理。”陈炯明点头赞同。
“那你们继续商议,本官还有事情要办。”陈文强起身摆了摆手,示意站起的士绅坐下,向知县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
在历朝历代,都有招安土匪的事例,以匪制匪的手段也层出不穷。准确地讲,这应该叫分化、瓦解。
陈文强既然是要综合治理,多管齐下,自然在武力手段之外。也有一套收买、招降的办法。
或暗伏眼线,或以官禄、金钱相诱,一方面剿匪行动的目标更明确,一方面也使盗匪团伙内部互相怀疑、内讧分崩。
而从庇匪的劣绅和地痞入手。再加上迁移罪犯亲眷,陈文强可算是抓住了其中的关键。一来能抄家夺产,提供所需的资金;二来则破坏了盗匪藏身乡中的基础;最后一点则是使乡局、民团能为正绅所把持,对清乡的善后,以及巩固清乡成果。极有好处。
转过厅堂,陈文强来到了后面的院落。这里是冼瑞衔的宅院,现在是临时的警察总部。轻咳了一声,屋内有了响动,门一开,陈文强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有五个人,两个是龙兴堂的干将,其余三个则是陈文强招降收买的眼线。简亚良,股匪首领;何春海,顺德县三点会三当家;陆满。有名的地痞。
“大人。”三个家伙躬身施礼。
“免了。”陈文强语气和缓,摆了摆手,往椅子上一坐,示意这三人也落座。
扫视着还有些忐忑的三人,陈文强缓缓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是有官身的人了,前途如何,却还要靠你们自己。”
“是,小人定卖力把差使办好。”何春海率先应承,另两人也赶忙出声附和。
陈文强笑了笑。伸手指点着,开始逐一安排,“简亚良,你先去武装警察部。从中队长干起。手下有一百多人枪,装备好,战斗力也没有大问题,能立多少功劳,能升到什么官职,就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小人明白。”简亚良赶忙拱手躬身。罪被赦免了,家产保住了,亲眷不被强迁隔离,又吃上了官家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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