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毫不犹豫地说:“我要还阳,回到旻透身边。”那坚定的语气和眼眸让人动容。
“如此甚好,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找到你的肉身在何处了…”晓唯笑着说。
“这件事就交给我办如何?”子泉开口说道,“自唐朝至今千年之久,我也积累下了不少人脉,找一两个人应该并不困难。”
“这…可以是可以,”晓唯点点头,“但是,我能问问你为什么突然想帮忙吗?”
“没为什么,只是单纯得想帮你而已…”子泉微微一笑,在玄束和晓唯都没来得及反应之前,轻轻在她额间印下一吻,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不对劲,这人十分得不对劲!晓唯脑海里警钟大作,从那晚出现在医院开始,子泉就不对劲,那么激动的反应即使是子泉也说不过去。还有悠言,晓唯心中暗想,以前那个随心所欲、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师兄到底去哪了?奇怪,子泉和悠言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玄束望着凝神思考的晓唯,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半个月后,晓唯出院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悠言。子泉自从那日说要帮助她寻找小何的肉身之后,便再没有现身。按照子泉那种恨不得天天把她栓在自己身边的态度,连续半个月不闻不问简直是奇怪极了。
来到自己被绑架的那间大厦,晓唯一路顺利的通过西装男小范找到了悠言。
“你问子泉?”悠言倒了茶给晓唯和玄束,在沙发上坐下,“他最近比较忙所以无法去看你,小师妹莫要介怀。”
“悠言师兄,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你和子泉究竟发生了什么?绛月说子泉千年痛苦指得又是什么?这千年岁月,你们到底遭遇了何事…”
悠言长叹一声,继而微笑不语,面色苍白无比。
“师兄,你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晓唯发觉悠言并不是单纯的肤色白皙,而是透着病气的苍白。
“小师妹多心了,师兄我只是早起后惯性低血糖而已…”
一旁的玄束突然走到悠言身边,趁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手扯开了他本就微敞的衣领。
晓唯先是吃惊,然后就看到悠言脖颈边赫然醒目的暗红色咬痕。
悠言一把推开玄束,拉拢衣领,故作轻松地轻笑,“翾羽,怎么千年不见你多了此种兴趣吗?”
“悠言,你瞒不过我。这并不是普通伤痕,唯有灌注了魔力的袭击才能做到;你也根本不是什么低血糖,分明是失血过后的症状。”
“失血?”晓唯盯着悠言问道,“师兄,难道你也被那伤了木头之人袭击了?”
“你们都想多了,这只是修习术法的反应罢了…”
“修习术法?”玄束忽然眉宇紧皱,“悠言,莫非这就是你和子泉练得长生不老之术的实体,噬魂禁术?”
“………”房间里一派寂静,唯有风吹过的声音响起。
“…噬魂禁术?”晓唯望着玄束等待他的解释。
“道家方术修仙法中,有一偏门道法,据说炼成后便可长生不老,与日月天地同寿。但实际上,这却是被正统道家修行之人所摒弃禁止的术法,因为这种道法要求修习之人以自己的灵魂祭妖魔百鬼,同时再将妖魔百鬼与自己的灵魂同化。为了维持此种力量,修习之人需要大量吸食鲜血,甚至培养自己的血仆,固定提供血液给他。”
“…悠言师兄,子泉他…你们…不会就是这噬魂禁术吧……”晓唯问得心惊,千万分希望看到悠言摇头。
然而,一直不说话的悠言,却轻轻地点了头。
“……怎么会?”晓唯不敢置信,“你说你在子泉相助下才得以生存至今,就是说,你是他的血仆?”
悠言苍白一笑,再次点了点头。
“为什么?如此残酷的术法,为何你们要炼?”
“若早知道会是如此,我当年决不会踏进师父的书房半步,”悠言眼神忧伤,诉说着千年前的错,“那时为了三镜预言,我找到了云游飘忽的师父,溜进他的书房,翻到了那本记录有噬魂禁术的书。好奇心驱使下,我拉着子泉一同修炼起来,本以为没那么轻易炼成的,却没想到,子泉竟真的会成功。”
悠言顿了一下,难过地说:“有多少次,子泉不想再吸食血液,甚至将自己捆绑起来…但当魔性爆发起来那嗜血的冲动,又岂是区区铁链可以困住的,本能之下,他便又会四处寻找猎物……”
“以子泉皇孙公子又是国师大人的身份地位,千年来只能靠吸食鲜血和妖魔鬼魂的灵气为生,定是难过非常…”玄束心中暗叹,他至今还记得初相见时,那个身着锦服傲骨天生的少年。
悠言苍白的容颜上写满了愧疚,“……子泉累积魔力已达千年之久,一旦不受控制释放出来,万魔奇现,势必会引发极大混乱…”
“若真到这一步,天界众神定不会坐视不理,恐怕…”玄束面色沉重。
“恐怕怎样?”晓唯忍不住问道。
“恐怕子泉会被驱逐至魔界,永世再不入轮回。”
“……那悠言呢,你会如何?”晓唯眼中掩不住的担忧。
“我和绛月皆是因为子泉才能活到现今,血之契约下,我二人注定永世跟随子泉;然而一旦契约解除,我们也会顷刻间魂飞魄散,从此消失…”悠言说着话的时候,浓浓地哀伤从他的眼眸中散出,搅动了愁肠。
“……现在离子泉魔力失控释放,还有多久?”晓唯问道。
“时日怕是不多了,”悠言望着晓唯,“近日,不是已有多人死于失血过多?”
“那些凶杀都是子泉做的?”晓唯心里冰凉,“这么说,当日木头也是被子泉…”
随着悠言的点头,晓唯的心彻底凉到谷底,那么多无辜的人,那么多鲜活的生命,竟都是被子泉……
“悠言师兄,我需要时间想想。”拉着玄束起身向门口走去,晓唯思维混乱到不行。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悠言似乎就要承受不住那股沉甸甸地愧疚,狠狠地捏碎了手里的茶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刚走到楼下大厅,晓唯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晓唯方才的心乱忧伤瞬间凝固,“……爸?”
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十分年轻,脸上的成熟睿智带出不凡气度,沐泽集团董事长,晓唯的父亲沐泽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来看望一个朋友。”晓唯神色语气压抑到不漏丝毫情绪的平淡。
“旻透前段时间突然跑来跟我说他喜欢上一个男孩,而且还是得到你支持的?”
“嗯,没错。”
“旻透不懂事,你难道就由着他胡闹?”沐泽容颜微怒。
“什么叫旻透不懂事?每个人都是从年少懵懂中走过一步步成长的,他如今找到自己的最爱,找到对自己最重要的事,而且愿意肩负起责任,你应该为他开心才是!”晓唯反驳道。
“年少懵懂?难道明摆着是歪路也要去走?当初让你进我的公司你不愿,现在守着一两千块的收入还在药堂打工,这也是你年少懵懂?”
“所谓重要各有各的不同。在你眼中只有银行资产后面有更多的零才重要;虽然在这世界上生存确实不能没有钱,但一个人活着目的却不能只是钱…”
“那你活着的目的什么?就是和男人同居?”沐泽看着玄束面色冷峻。
晓唯心里纳闷,他怎么知道玄束和自己住在一起的?莫非…“你找人调查跟踪我?!”
沐泽不理晓唯,径直看着玄束说道:“年轻人,不要以为自己长相英俊帅气就玩弄感情。我告诉你,以晓唯现在的状态,我所有的财产不会留一分给她,要是你抱着为了钱和她交往的心理,我劝你趁早放弃。”
“够了!对你来说,这世界上除了钱就没有其它东西了吗?!我要和谁在一起与你无关!”晓唯说完,眼眸中的怒气燃尽了最后一丝眷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然而,可惜晓唯没有回头,若她回头,就会看见沐泽良久地站在原地,成熟干练尽褪。无论自己的情感生活多么复杂,无论自己的立场地位如何与女儿对立,此刻的沐泽只是一位父亲,一位因着挚爱自家女儿的男子出现而操心记挂,本能抗拒抵触的父亲而已…
93
第七章 未央·人间(十五) 。。。
“还生气?”公园路边的长凳上,玄束问道。
“嗯。”晓唯点了点头,但脸上还挂着明显的怒意。
“我想。你的父亲还是爱你的,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我皆能感到对你的关怀……”
“爱和关怀?我从我爸爸的言行举止中只感觉到厌烦失望,我对他来说不过只是个包袱而已。他定是希望如果从来没有我就好了,这样就不会有人扰乱他功成名就、妻贤子孝的下半生了!”
从晓唯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伤痛,玄束伸手轻触她的脸颊,似是想抚平她的伤痛。
谁知,晓唯却侧脸避开,“…玄束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晓唯,你…”
“我说了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你不了解我的心情就不要理我!”晓唯猛得冲玄束嚷道,方才的余怒伤心未消,她本能地想要封闭起自己不让任何人涉足。
“………”玄束好看眉宇皱了起来,压抑着情绪。
晓唯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分了,可还在气头上的她只是别过头去,不看玄束。
“没有勇气去爱,所以即使再怎么喜欢,也无法毫无保留地将心托付给别人…晓唯,这就是你不是吗?”玄束站起身,凝视晓唯,“究竟是我不了解你,还是你始终都将我挡在你心墙之外?”
萧瑟的风吹过一丝微凉,晓唯转过头来望着玄束,他背光的身影却透着若有似无的哀伤。
“当日我说过'愿意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话语,晓唯,从始至终,你是否真的相信过?”玄束映照着日光的眼眸中,凝固着晓唯的身影。
抬头定定地望着玄束,晓唯手心微握,说不出话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入冬的冷风吹动树叶,掉落一地忧伤。
“…我真得有些累了…”心随着晓唯的沉默而刺痛起来,玄束带着苦涩的笑容摇摇头,踏着一地残叶渐行渐远。
静静地坐在花园长椅上,晓唯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
天色是灰蒙蒙的,让人辨不出早晚,路旁的店铺都早早开了灯来照明。
空气有些凛冽,晓唯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本能地四顾寻找,却发现冷冷清清地路边,只有她一人而已。
“沐晓唯你犯什么傻?玄束说他累了,又怎会回来…”无法敞开真心去接受一个人的爱恋,想推开却又舍不得放手…
思及此,晓唯不禁自嘲起来,“说不定我真应该跟着怀清上仙修成什么神啊仙的,断除七情六欲,免得再累人伤心……”
“哈哈,姑娘怎么一个人坐在路边,是谁惹你伤心了?”
姑娘?这是在什么年代啊…晓唯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满脸猥琐地看着自己。
“来,让哥哥好好疼爱你一番吧…”说着就要伸手摸晓唯的脸。
晓唯此刻心里正在不爽,冲动瞬时压倒理性,顺势揪住中年男子的手腕伸脚将他绊倒在地,反手把他的手扭到背后,然后用膝盖抵住他的背心穴,左手拔出匕首就抵在中年男子脖子上。
“你、你做什么?救、救命啊…”中年男子没想到被晓唯一下子制服,只觉背心处一阵剧痛,全身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晓唯正要说话,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一个黑影迅速地冲过来,随之而来的强风吹得她睁不开眼。
等风退去,被自己打趴在地的中年男子竟然一动不动地昏死过去。
“这…”晓唯迷惑不解,自己什么都还没做呢,怎么这人就晕倒了?方才的黑影再次出现,映着路边店铺的灯光,晓唯依稀看出那是一匹狼的轮廓。
狼?城市中怎么会有狼?晓唯顾不得昏倒的中年男子,起身追了过去。
阴霾的天,灰暗的街道,那黑影仿若幽灵般游走在这城市的小巷。
“喂!把钱包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一个流氓模样的人正拿刀威胁刚刚放学的中学生。
晓唯只见那黑影猛地朝流氓冲去,穿身而过,流氓便像那中年男子一样倒地昏迷不醒。
接下来,晓唯看着那匹狼袭击了聚众斗殴的混混、企图猥亵女子的色狼、交通肇事打算逃逸的司机等等一系列犯罪者,而随着每一次的袭击,那匹狼的身影都愈加清晰一分。
这匹狼怎么跟上古神兽灋(fǎ,能辨曲直,以角触理屈之人)一样?晓唯满心疑惑。
最终,那匹狼消失在了一座建筑中,晓唯抬头看去,自己竟站在虚穹天门前。
“晓唯?”绛月从路旁一辆轿车中下来,发现在门口张望的晓唯。
“绛月?你怎么在这里?”
“是子泉叫我来的。”
子泉?晓唯心中一跳,刚刚那匹狼不会跟子泉有关吧…
在绛月的带领下,晓唯一路无阻地来到了虚穹天的天台之上。
天色愈加氤氲,天台上寒风如素。
子泉背对着晓唯迎风而立,悠言苍白着面色站在一旁,此时晓唯终于清楚地看到,那匹半人高的狼通体雪白,站在子泉脚边,深红眼眸孤傲而威。
“晓唯,你也来了…”子泉转身轻笑,与那匹雪狼一般的深红眼眸溢着血色。
“子泉,悠言师兄已经告诉我长生不老之术的真相了…”看着那曾经清澈的眼睛染尽血红,晓唯心中一阵难过。
“是吗…如此也好,反正你终有一日会知道的。”子泉淡淡地说。
“这匹狼是?”
“弥舍,我收服的魔物,以这世间魔力为食。”
“以魔力为食?那它今日在街上…”
“弥舍是在吞噬那些人类身上附着的魔物,”子泉伸手轻抚雪狼弥舍的头顶,说道:“魔物本应被封印禁足于魔界,生生世世不能离开。但如今,世间人心不古,贪婪、罪恶以及□遍地横流,将魔物召唤来此的,正是这罪恶的人心…”
凛冽的风刮得更加起劲,晓唯都已经能感觉到子泉上空的云盘旋聚集,似有一个巨大的力量要在此汇聚。
这难道就是悠言所说魔力释放的前兆?!
“悠言,绛月,一千多年了,也是要道声永别之时了…”子泉静静望天,发丝被风吹乱。
“主上,你想做什么?”绛月倾城容颜一窒。
“翾羽,护好晓唯。”子泉说完,手心当空扬起,剧烈的闪电自天际盘旋的乌云而降,顺着他的手,将悠言和绛月丝丝缠绕。
晓唯还没来得及疑惑子泉怎么突然叫翾羽,就见一个人影从后方冲了过来,一个温柔的怀抱将自己紧紧护住。
玄束?你不是说累了离开了?为何还会…
晓唯望向玄束的眼睛,他却别过头不去看她。
那阵猛烈地冲击过去后,玄束放开晓唯,小何的灵魂也从玄束身后飘出,望着前方的巨大气场。
一直安静不动的雪狼弥舍突然一跃冲向天空,晓唯抬头看去,只见东面天际一团红色火焰包裹的神兽踏云而来。
“麒麟?!”晓唯再仔细看去,一名身穿提云秀纹战袍的小男孩立于麒麟之上,灵力夹杂着仙术的气场,逼得弥舍节节后退,“熏池大人?!”
熏池神驾着麒麟落于大楼天台之上,弥舍也跟着跃下,神色警惕地盯着麒麟,护在子泉身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晓唯眼前迎接不暇地灵力交锋让她意识到发生了重要事件。
“…子泉方才借闪电和魔力,解开了与悠言、绛月的血之契约。”玄束面色沉重的回答。
“什么?!”晓唯这下明白了,但是…“解除了血之契约,那悠言和绛月不就要死了?”
“主上,”绛月撑着将要消失的身体,问道:“你终是不再需要绛月了吗…”她守候了千年,竟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熏池神自麒麟上飞身而下,轻轻叹息,“女子,他是为了你好才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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