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能听得懂她的活。
当然.她是以此为傲的。
“真是柳色青青……”
“等等,四十姨娘,我们家没有柳树,还有你挑重点说吧。”五十郎叹了口气,发现大家都是一副痴呆的状态。忍不住开口打断陷入诗人冥想中的四十姨娘。
“哦,那我就简单说吧。”
四十姨娘面色一整,噼里啪啦的如同竹筒倒豆一般,流利无比地骂道:“段水仙,缺德无赖,卑鄙无耻,流氓,外加……”
五十郎和众位姨娘一下子就震撼了。
原来四十姨娘不念诗词的时候,居然可以这么犀利。但是关键是,这事难道又和段水仙有关?!
好在她骂完一串以后,话锋一转,又回到了主题之上。她优雅无比地整了整头发,一改刚刚泼妇骂街的样子,慢条斯理道:“那日,老爷赏花吃青蒜,段家的水仙公子派了仆人来问,能不能回收这些个花牌花篮,说是自家花店,因为妇女之友的澎湃,将存货皆卖光了。”
众人立刻愤慨,大骂段水仙的无耻。唯独五十郎一副扼腕的神态。 “老爹真是错失商机,”五十郎很是惋惜,伸手示意,立刻有仆人上前,她吩咐道,“你去段水仙那里问问,他们可需要花牌花篮,就说萧家愿意低价出卖这些花牌花篮。”
仆人诺诺,疾步而去。
众人不解,目露迷茫的神情,眼光齐刷刷地都射向了五十郎,等待她的解释。
大姨娘怒道:“五十郎,你要有点骨气,让段家的小家伙,知道我们萧家不是软柿子。”
五十郎大笑,道:“我就是有骨气,才去赚他的钱。”
当下,将自己的想法和盘倒出,众人果然一派和乐。
余下几天,花牌花篮照样不断,其间段水仙甚至高价收购了几次,两人的荷包因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膨胀。
“五十郎,等萧老爷的寿辰一过,我代你去求小姑姑吧。”
黑暗之中,洛锦枫满脸的汗水,将自己的掌从五十郎身上收回,这是蛊毒,不似一般的毒,内力压抑不了多少,余下的还是要当事人自己慢慢熬。
五十郎亦不是满脸汗水,面色苍白,笑道:”我不求她,我宁愿疼死也不去求她。”
其实余下的话,她吞在了肚中。
洛水流曾经私下找过她,言明,这蛊毒其实无药可解,若非出现奇迹,再怎么努力,她的生命也只剩下了三个月。
除非能寻得能导出蛊毒的药引,但是,这又谈何容易,不要说药引,连具体药引是什么,她都不知道。
所以,她不再去希望。所谓希望越多,失望越多,不如去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五十,你听我说,天涯海角,我也会寻得好药,一定会治好你。”
五十郎心中一暖,含笑去拍他的肩膀,道:“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月光之下,两人相视而笑。心中都是暖暖的意。
其实,爱情之外,或许真的有这么一种友谊,未满恋人,却又比朋友多一点。谁说这样的第四类感情不好呢? “老爹,待会你坐台上,我和其他哥哥们给你磕头拜寿。”
啊?萧老爷抬头看了看台上布置的金光闪闪的样子,愁眉苦脸道:“能不能不要磕头,一个一个的磕下来,我怕午宴过后就是晚宴了。”
“那怎么可以?这是儿女们的孝心。”五十郎瞪眼。
“要不这样吧,五十小乖乖,你四十九个一起磕,你单独一个人磕,这样,即节省了时辰,又体现了你的孝心。”
五十郎转着眼珠,想了想,呵呵一笑,道:“也好,女儿好久没有恭恭敬敬给爹爹行大礼了。
她这么一说,萧老爷立刻老泪涟涟,连声道:“真乖,真乖。”
音乐声起,演奏的是众位姨娘,拉二胡的是九姨娘,总是标新立异地将声调拉的高高的,间歇还有十二姨娘吹破的笛音,每每一有状况,大家就都齐齐地停下来,怒目相视,彼此瞪视许久,才乌拉乌拉地奏起下一段不知所
四十九位哥哥就在这华丽的走调声中齐齐地拜下,整齐划一地磕头,让萧老爷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都乖都乖。”
然后是众位家仆上前才艺表演。翻筋斗,就地滚,看得萧老爷喜笑颜开。
最后上场的是五十朗,捧着颗大大的寿桃,规规矩矩地站在院子中间,对着高高的台子就要跪下。 “女儿祝老爹,长命百岁,寿比南山。”她的眼里含着泪,带着笑容屈膝就要跪了下去。 “等一等。”
突然,从院外疾速掠过一道黑色,袍角被风吹得鼓鼓的,犹如一朵绽放的莲花,速度快得惊人,轻飘飘地点着屋檐,飘落在了五十郎的身旁。
五十郎的嘴张得大大的,一派震惊:“无双,怎么是你?”
冷无双满面疲倦,俊容上风尘仆仆,照例一袭黑袍,袍角淡金描画,如缎的长发发用白玉簪挽起,背上三剑,两青一金,在阳光下,闪着光。
“不错,正是我。”他的眸子如墨,深沉沉地看向五十郎,眸底闪动着薄怒,红唇紧抿,面色更冷以往百倍。
“先拜寿。”他冷冰冰地抓住五十郎的手,纳头便拜。五十郎傻乎乎地跟着他,双双跪下,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啊?他是哪个?”萧老爹一派惊慌,转头去问洛锦枫。
“他才是五十郎真正喜欢的人。”洛锦枫苦涩一笑.随即优哉游哉扇着折扇补充道,“萧老爷,莫怪我没有提醒你,他乃是卸剑山庄的少庄主,人称天下无双的无双公子,天下女子,皆倾心于他。最重要的是,卸剑山庄在江湖上地位很高,行走江湖,买卖商用,都很有好处,你和五十要好好抓牢他呀。”
萧老爷闻言,心下更加欣喜,激动万分,他日夜愁烦的就是自己幺女的婚事,自从退亲事件之后,心里就结下了一个巨大的疙瘩,现在,女儿寻来了心爱的良人,而且,这个良人还是个才貌双全的,他焉能不乐。
“贤婿……贤婿,快快请起。’他从台上跃下,手脚灵活地奔去,以熊抱之力扑向冷无双。
冷无双被他扑得胸脯生痛,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眼角瞄了瞄五十郎,终于了解五十郎的熊抱师承何处。
“贤婿,看你风尘仆仆,是特意赶来的吧?”萧老爷自我感觉甚好,拉住冷无双的手,亲热地问候道。
“不是。”冷无双冷冷地回答,坦率地伤人。
“我是追着她来的。”他伸手抓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五十郎,长臂一张,勾住她的腰,将她纳入怀里。
“啊?五十,你怎么可以始终乱弃?”萧老爷正义凛然地转头,响着五十郎痛心疾首地拍胸脯,“我的五十小乖乖啊,你难道有逃婚癖?先前跑了一个,难道还想飞第二个?”
“她敢,我也不会让她逃。”冷无双冷冰冰的回道。
他从背上解下雌青剑,缓缓地向五十郎递了过去,冷冷道:“如果再交还给我,我就丢它下黄山。”
五十郎含笑带泪,一把接过抱在怀里。
“五十,你以后不能任性了啊,小乖乖,良人难求。”萧老爹苦口婆心,啰啰唆唆地嘀咕个不停。
冷无双眼角跳了又跳,极力去忽略渐渐围拢过来的大部队。 “你看,他生得真是俊俏呢,和我们五十倒是相配。” “是啊,是啊,看他的眼。黑透明亮,像最上好的黑宝石。” “不不不,是他的唇儿最是薄媚,薄薄的一片儿……”
冷无双和五十郎被众人围在圈里,像是两只珍稀动物般,冷无双忍了又忍,终究忍耐不住,勾着五十郎,双脚一点,运气纵身,转眼飞出了院墙之外。
“真是个没有耐心的家伙。”
洛锦枫微微一笑,一打折扇,转身慢悠悠地踱步,看见喜形于色的萧老爷,道:“萧伯拍,我现在要回去了。”
“啊?不等晚上的寿筵结束吗?”萧老爷很是内疚,搓着手挽留。
洛锦枫簿唇一弯,笑得春风和煦,一副儒雅之态,道:“难道,你忍心让我在这里看着心爱的女子和他人在起卿卿我我?”
他虽然在笑,但是眸子里的确是一派黯然之色。
萧老爷理亏,期期艾艾,搓手道:“那么,贤侄,我真的当你是自己家的孩子了。你看,五十郎有四十九个哥哥,若是能有你做她的第五十位哥哥,再好不过。”
他说得极为内疚,眼角不停地瞄过去,看洛锦枫的脸色。
洛锦枫居然很是开心,“啪”的一下,将手里的折扇合拢了起来,笑道:“那也不错。”
他将扇柄顶住自己的下巴,笑眯眯道,“做那个人的大舅子,应该非常的有意思。”
“那好,这个干哥哥,我倒是当定了。”
观音山上,初冬的寒风席卷而来,夕阳西下,映得满山的枯草落叶越发的凄凉。
五十郎缩缩头.将手都藏在了袖子里。
“很冷?”静默许久,竟然是冷无双首先开了口。他伸出手去,拉过五十郎的手,翻转过来,指尖搓揉着她冰凉的小手。
“你的体温.一日比一日低。”他淡淡道,垂下的眸子却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他想起怀里那瓶药丸,忍了又忍.终究没有掏得出来。
若是她不喜,自己又何必让她再一次有痛苦的回忆。
五十郎缩手,笑道:“冬天来了,手脚自然比其他时候凉。”
冷无双抬头,眸子狠狠地盯了五十郎一眼,重新拉过她缩回的手,指尖将她的袖子缓缓地推上,那一段淡淡的黑线,已经游走到了她的肘后,接近肩膀的地方。
时日无多了。
他沉默不语,许久之后,缓缓地低头,很虔诚地用温热的唇顺着那条黑线一寸一寸
地吻了上去。
“无双!”五十郎大窘,面色飞红,用力挣脱他的大手,扭捏不已。
“我们成婚吧。”
哎?五十郎抬头,看向冷无双:“啊?你说什么?”
冷无双没有重复,眸子黑黑幽幽,闪着莫名的华彩,突然唇角一扬,轻轻笑了起来,声音低低带着磁性道:“五十,我们成婚吧。”
那一笑,便如春风刮过,千树万树梨花开。
五十郎立刻就迷醉了过去,痴痴呆呆地点头,道:“好!”等到回过神志来,才想起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立刻大惊,摇头反悔:“无双,我……”
冷无双大怒,寒眸似冰,一眼扫过,将她立刻冻僵在原处,“你敢说半个不好?!”
五十郎立刻将否定的话锁在了喉咙里。
“我这几日想了许多,”冷无双长叹口气,接着道:“那些日子,我总想着成全,完全忘记了你的感受,有的时候,短痛不如长痛……”
他居然又微微笑了笑,显得非常轻松:“我宁愿陪着你一起痛苦,也不会再去讨好另外一个女人。”
他顿了顿,微有羞涩,一字一句继续道:“因为,在我心里,你早已经是灵犀剑的女主人。”
五十郎浑身一颤,抬头看他,泪凝于睫,悲怆哽咽道:“但是,无双……我已经时日不多了!”
这句话隐藏在她心里许多时,每每看见无双,她便忍不下心说。不说,便总是逃避者。现在,这么一下子说出来,当真就如在自己流血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痛的死去活来。
“无妨,你的时日便是我的时日。”他再次微笑,温柔多情。嘴角的笑容止不住,抑不了,仿佛要将以往的笑容都一次笑完。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才不要呢。”五十郎吐出口口水,跺跺脚,认真道,“好的不灵,坏的灵。你这么说,土地公公听到了可不好,吐口口水,这样便不会灵验了。”
冷无双静静地看她,叹息道:“我已经想通,那么你呢,难道还是一味的拒绝?”
五十郎一下子就愣住,沉寂着,蹲下身去,抱头叹息道:“无双,我不想那么自私。”
“那便自私一次吧,五十,为了我,自私一次吧。”怜无双蹲下身来,眼睛和她平视,“我不会丢下你一个。”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
多少年前,曾经有个年幼的小小少年,满天星斗之下,信誓旦旦地保证,那样的坚定,那样的有力。那种强大的安全感包拢在自己的周身,就如现在一样,五十郎的泪水
慢慢地溢了出来,顺着下巴,一颗一颗滴落。
“我其实很幸运,危难的时候。总是有人会对我不离不弃。”五十郎抱着胳膊,含泪而笑。
冷无双伸出大手,抚摸她的头,突然坏坏一笑道:“没有那么美好。其实当时,我没有把握。也并不想留下的。”
哎?五十郎瞪大眼睛问道:“什么?” “当年绑匪绑住你啊,”怜无双索性在她身边坐下,看向夕阳,调皮一笑,“我有想过偷偷溜走。不过,你没收了我的裤带,还蹭我满身的泥巴,我没有办法走。”
哎哎哎?五十郎眨眨眼,印象里那个一身白衣,有轻微洁癖的小少爷和眼前的冷无双重叠起来:“啊?那个小男孩是你?!”
冷无双叹了口气,点点头:“我本来不想说出来的,毕竟从小到大,没有哪一个敢威胁到我。”
“你夺了我三次饭食,虽然那里面都给下了药,你也因此昏迷了好几天,”他想想好笑,接着道:“我因为被他们下了软骨散,失了力气,你就夺止我的裤带,逼着我留下来陪你,直到有人米营救。”
啊?五十郎傻眼,怎么会是这么一个版本?!
“你…你不是说,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如果你我只能走出去个,也会是你先走,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冷无双眸子闪烁,心下着实大乐,想起当初五十郎可怜兮兮扯住自己袖子的样子,忍不住想逗五十郎一逗,于是,装作很是惆怅的样子,幽幽一叹道:“不错,是我说的,不过,却是你威胁我之后,逼着我说的。”
五十郎指着自己的鼻尖,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你说,我若不发誓,就抹脏我的白衣,脱掉我的裤子……”他唇边褥出恶作剧的淡笑,看五十郎瞪大眼睛。
多年的回忆,居然是有猫腻的,五十郎脑海中的少年英雄的形象一下子全部倒塌,扁嘴问道:“先不说这个,我问你,那你什么时候知晓我就是那个孩子的?”
冷无双伸指,从她脖子里拽出那块半个巴掌大小的血玉,撇撇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是你。”
“你……”五十郎彻底无言,眼光烁烁看向冷无双,嗔道:“那你还一次又一次地飞我出去。”
冷无双似笑非笑,淡淡道:“我以为你喜欢这种相处的模式,不过,”他弯弯嘴角,一脸的无奈,“若不是你,你以为一般人可以近得了我的身?”
他的意思,岂不是暗指一开始就对自己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五十自口的心里甜丝丝的。
“无双’我喜欢你。”她眉开跟笑,熊扑过去,唇角一下子磕在冷无双的头上,黑色的血滴,随着伤口涌出,不小心滴在了血玉之上。
血玉的表层立刻就有了变化。
红的血和黑的毒,一点点剥离开来,黑色的那一粒,没入血玉,顷刻问化为乌有,只留下红色的血迹,殷红鲜艳。
“无双,有变化。”五十郎语无伦次地拍着冷无双,欣喜万分。
这么说,原来药引竟然就是这么一块古老的血玉?!
冷无双。把打横抱起五十郎,向着观音山下,掠身而下,欣喜道:“我们去找洛水流,让她给你解毒。”
五十郎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冷冷道:“我不要你去求她。
冷无双咬牙,狠了狠心,并不理睬她,一个劲地往前掠去。
一直到了萧府,两人都未再说过一句话。 萧府的大门口,站着一抹雪白,看见冷无双横抱着五十郎,踏月而来,那抹雪白很是不屑:“真土,一点情趣也没有!”
冷无双怀里的五十郎张牙舞爪,就要扑过去决斗,好几次,都给冷无双摁回了怀里,虎视眈眈地瞪着洛水流,像只就快爆发的小猫咪。
“冷无双,我要跟你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