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了。”
芷青正色道:“家父因先祖铁骑令久访无踪,心想铁骑令门后人竟然连这门户之信令都不能寻到,心灰意冷,这便隐于终南山。”
斑卓道:“武当道士武功高强,偏他耳朵又长,天下武林掌故又了若指掌,可是对于此事只是一知半解,而且他预言令尊岳铁马热心人也,他日必然重返江湖,为江湖上主持正义,现在令尊果然为老范之事破誓下山,这道土有点鬼门道。”
要知三十年前武林七奇已然名震天下,只是金戈为人冷傲,喜悲无常,剑神雷公霹雳在家纳福,并精研武学,姜慈航为人诙谐无抱,虽则行侠仗义,可是往往不得要领,善恶分不清楚,只有岳铁马和他拜弟范立亭联手邀游天下,扶义锄奸,也不知积下了多少功德,是以以武当名门之掌门,犹且口口声声以铁马为江湖正义象征。”
芷青道:“目下家父巳然查得铁骑令下落,此事不久便见分晓。”
班卓道:“那好得很,喂,先别打岔,我讲到我老班在家愈来愈不耐烦,那小表妹也不象从前一样,终日在身畔取闹嬉笑,朱子廉叶万昌也瞧我不顺眼似的,我老班想不通为什么,也赖得去想。”
君青道:“他们见伯伯的表妹对你好,便妒忌啦!”
班卓叹口气道:“其实我老班对那小妹虽是爱护备至,可是我只认为那是作大哥哥应该给小弟妹的照顾,你想想看我老班少年时就是这样黑森森一张大脸,再怎样女孩子也不会喜欢呼!”
君青自从与司徒丹相识,对于这少年男女相恋之事大有进展,他心想如果是心中相爱的人,就是再难看也不会相嫌,当下辩论道:“伯伯威若天神,怎么会,怎么会……”
班卓笑道:“我老班却也不在乎,这容貌是父母所生,终不能为讨女子喜欢而生得俏俊些。有一天我突然接到武当道士千里来信,要老班去观武当第三代弟子出门大典,老班心想武当离此往返千里,一去至少须半年,便殷殷嘱咐朱叶二人善待表妹,正待出门,忽然来了一个英武壮汉。”
班卓长吸一口气仰望天空,正是落霞欲隐,漫天红云的傍晚,他缓缓一字一字道:“这是就是纠缠老夫半生的糊涂汉!”
君青脑筋快捷,立刻想到首阳山上的怪人,那怪人一出现班卓立刻遁走,便脱口道:“班伯伯?这人是猎人星座么?”
班卓用力点头道:“正是这厮!正是这厮!老夫!唉,我半生误人误己都是此人一手促成!”
君青想到清河庄芦老伯全在被烧惨况,早已按耐不住道:“班伯伯,把他杀了不就得了!”
班卓摇头道:“如果能杀他,那么也不用你两个孩子来替老夫解决难题了。”
芷青插口道:“听说那人的漆沙功,可以不畏火攻,不知是否真实。”
班卓道:“这厮为了报仇,就去练那种邪门武功,当年清河庄芦庄主火器天下闻名,因一事和他吵起来,赏了他一颗磷火珠,只烧得他须髯尽焦,抱头鼠窜,于是他就去练漆沙功,前不久听说他烧了清河庄,不知可真?”
芷青君青悲愤道:“芦家庄被烧成一片焦土,芦老伯也死于荒野,这笔帐咱们总得清算。”
班卓摇头叹息道:“这人就是这么想不开,有仇必报,你两位将来撞上他,还须看在老夫薄面,放他一马。”
君青不语,班卓道:“这人姓欧名文龙,竟是我那小表妹从小走失的亲哥哥,当时他们兄妹相逢,自是一番悲喜,我因要急于赶回到武当,便交待叶朱两人好生款待,向众人告别而去,才走得十几步,忽得背后风声一起,我一回头一掏,抓住一个小纸团,原来是我小表妹写的,约我晚上在林中相会。”
芷青君青听到这猎人星竟是班卓表兄,这事曲曲折折,不知如何发展,表兄弟终于成仇,班卓接着道:“我在附近达留了一会,等到天黑了便走进林中,忽然头顶上一阵轻笑,跳下一个女子,原来正是我那小表妹,她此已长得亭亭玉立,可是在我心目中她还是那明艳淘气的小女孩——什么也不懂,只会缠着她大哥哥做这做那,她见了我,兴高采烈地道:‘大表哥,我轻功好么?”
原来我这小表妹平日常常着我练武,磨着我指点她轻功,几年上夫居然也自有成就,我见她喜容满面,虽然她轻功还差得远,不忍使她失望便道:‘俊极啦!又轻盈又美妙。”
她欢叫道:“真的,那么大表哥我跟你到武当山去。”
我内心暗笑,原来她在家住腻了,想出主跑跑,我一向无拘无束,一去家便海阔天空东游西荡,如何能照顾一个大姑娘,当下连声拒绝,我那小表妹便不高兴了,我一向对她百依百顺,她一向乖得很,从不和这粗心的大哥斗气,此时见她呼呼的,真是毫无办法,只有道:
“等你长大了,我再带你到江湖上去闯!”
她更不乐,嘟嘴道:‘我已经长大了,哼,你自己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呀!”
我陪笑道:‘我很快便回来,而且一定替你带回来一件你最喜欢的物事。”
她见我决心甚坚,便也不再胡缠,扭怩了半天,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发制成小袋,低声对我说:
“这头发是我前年伤寒时脱落的,大哥哥……我小时……不是……你你不是说我头发……黑得很好看吗?这个……这个就送给你吧!”
我伸手接过,轻轻抚了一下,那发袋又软又韧,我笑道:
“小表妹,真多谢你啦!我永远留在身畔。”
她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幽幽道:
“你……大表哥……你看到这头发,就如见着……见着我一样。”
我一怔,夜风吹起了她几丝秀发,我突然感到表妹已经长大了,心想这一去也不知会荡上几年,便道:
“那姓朱的待你很好,他生得既俊,人又聪明,实是文武双全,小表妹,你……你认为怎么样?”
她脸色一寒,随即苦笑道:
“好啦!好啦!大哥哥你上路吧!我知你本事大得紧,晚上走路和白天一样,看得清清楚楚。”
我随口应道:
“是啊!晚上走路比白天更爽快些。小表妹,大表哥虽然走了,可是你亲哥哥却来了,一定会很热闹的。”
她不理会,半晌见我已欲开步离去,这才狠狠道:
“你……你这……你这傻子,什么也不懂。”
她说完一转身,便飞快跑出林外,我真是摸不清她到底为什么,心中上觉得又是温暖又是悲伤。
月光从树梢照了进来,正照在我身上,忽然远处一阵虎啸;声音凄厉已极,我脑子一醒,当时雄心大起,大踏步走离林子。”
班卓歇了歇气,君青暗暗忖道:“这位老前辈当真是武迷,她表妹这般对他表示,依然浑然不觉,这自然会是悲剧收尾的,其实他老人家又何尝不喜欢小表妹呢?只是……只是自己不明了罢了!”
班卓沉吟半晌道:“其实,唉!过了廿年后,我才……才知道……我那小表妹是喜欢我的,我……我也是一样的啊!”
他说到这里,老脸胀得紫红,他这满面黑髯都遮住羞惭之色,看来他真是羞惭极了,唉!其实这是已过了几十年的事呀!
班卓何等目力,早见芷青仍是不拘言笑一本正经,君青却强忍着笑,神色甚是尴尬,班卓只觉羞愧难当,大喝道:“君青,你看后面是什么?”
君青芷青双双回头,芷青自然而然一按地护在君青前面,放目四看,月色如水,四周静悄悄的连鸟叫虫鸣都没有。
君青从小厌武,直到上次在水底宫被困,这才改变思想,致力武学,芷奇对这个幼弟真是爱护巳极,随便一发现有甚异状,便不加思索挡在君青前面,他一向如此,此时虽知君青连得异学,武功大大进展,自顾已是有余,可是仍然改不掉这心理。
君青好生感激,握着大哥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只听班卓连声道:“许是老夫年老眼花看差了,老夫看差了。”
君青见他脸色恢复正常,神情甚是得意,心念一转,巳知中了这奇人诡计,便向芷青做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发问。
班卓道:“一个人对什么事都不能太迷,一迷就坏事,我看你一脑子尽是什么绝招,什么奇学,这样子很不好。”
芷青恭然答道:“晚辈也想改这脾气,只是总改不掉。”
班卓道:“我从前又何尝不是如此?成天只想练成天下第一人,芷青你想想看,武林七奇武功是够高了,可是除了你爹爹外,其余六个人都是孤孤独独优忧寡和,别说要练成武林七奇功力大是不易,就是练成了,又有什么好处。”
芷青君青听他喊自己兄弟名宇,只觉甚是亲切,班卓又道:“我一离家便奔到武当山去,这老道眼巴巴望我来参加武当第三代弟子出门大典,一方面自然是想和我老班聚聚,一方面却是因为武当弟子闯了一个天大的祸,得罪了一拳打遍十八省的无敌神拳石为开,想要拉上我老班挡挡。”
芷青插口道:“家父说过石为开拳法惊人,是脱自北宋年间梁山泊好汉武松之神拳。只是此人为人卑下,后来家父隐居,便没听见此人名声,散手神拳范叔叔三番四次找他,都没有找到哩!”
班卓道:“孩子,你武林掌故倒是丰富,这石为开就在武当开府第二天,单人匹马上得山来一直挑武当老道梁子,我老班瞧着不顺眼,手一扬击碎他身旁青石,要不是他闪得快,只怕就会为碎石所伤。他见我老班甚是不弱,便向我挑战,约好次日到后山比拳。”
班卓又道:“我们两人讲好谁也不用别人帮忙,次日两人到了后山绝崖,面对着面站在那宽只一尺长只五尺的山巅,老班一挥手示意他先发拳,这厮也知老班不好惹,使点点头,一连发出十拳,老班气纳丹田,尽数接了下去,身形没有移动丝毫,那厮那也是条汉子,也挥挥手叫我老班发拳,我第一拳用了七成力道,这厮接下了,第二拳用了八成力道,这厮幌幌勉强也接住了,老班大喝一声,那厮忽然失声道:’阁下可是班神拳班大侠?”
那老班道:‘不错,正是区区。阁下退缩么?”
那厮哼了一声道:‘班神拳和牛鼻子是过命的交情,在下倒忘了,发拳吧!”
我心中敬他是条汉子,一拳发出劲道仍留了一分,那厮哼都没哼一声,居然挺了,我老班一气,双拳齐发,忽然力道直往前去,毫无阻滞,那厮身形如纸鸢一般飞下深渊,老班连忙下盘运劲,这才收住发劲,过了许久,才听到从渊底传来落地声。”
芷青道:“我想定是前辈三拳发出那厮已死了,犹自硬拼在那儿。”
班卓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一回身,只见那老道满面正经立在绝崖下一层,这老道虽则是正宗玄门掌教,可是天性诙谐,偏他知道的又多,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事他就没有不知道的,人家修道人讲究一尘不染,他却是一天到晚注意大千世界红尘诸事,他见我将姓石的打下深渊,便满面得意笑道:
“这厮作恶已多,贫道这才令门下弟子故意接下梁子,敝教有班施主撑腰,天下有甚人敢来撒野?贫道借班施主之力为江湖除害,这功德倒要记在施主头上。”
我一听才知是落了老道的算计,两人纵声大笑,携手回观。”
芷青问道:“班伯伯,如果你施出霸拳,那厮却又怎的?”
他日前见班卓霸拳威势,真是如天神临凡,是以念念不忘,班卓缓缓道:“天下无人能正面对抗霸拳,就是武林七奇,也至多落个两败之局。”
君青道:“伯伯,后来,后来,你怎么和表兄猎人星交恶了。”
班卓一拍大腿道:“对,时间不早,咱们别扯得远了。我老班在武当一住就是半年,每天与老道击剑高吟,纵谈天下英雄,是何等快活,那老道想是雄心奋发,这半年老班只见他眉飞色舞,没有做个一刻道家修炼性功夫,那还有一点象是出家人。”
芷青君青想到良友聚合畅论天下古今,的确是令人响在之事,班卓道:“后来老班辞别了老道,在江南武林去走走,也怪我那时年青好动,倒处行走,看着不平便去拔刀相助,江湖之大,奇事真是层出不穷,我那时和你们两个一样,年纪青得很,好奇之心也很重,只要有热闹一定赶去,只要闹事,一定有我老班在内,唉!那时节也有趣得紧。”
君青道:“班伯伯,我自从下了终南山,在江湖上行走,并不觉得这江湖上比家里好玩呀!”
班卓叹口气道:“你是从小就住在山上,心性不会野的,象老夫当年,为了要赶去看湖北大豪镇长江文中武替他女儿设擂招亲,竟然从临安三天之内日夜滴水不沾赶到九江,一到九江,便跳上播台,打遍了各方来的七十余条好汉,那镇长江怎肯把如花似玉的闺女嫁给老班这个大老粗,是以正想设计推托,老班一想乖乖不得了,如果没有人敢上擂台,老班岂不是要做这厮女婿?当下脚下抹油,一溜烟跑了,一投店这才发觉肚皮饿极。一口气扒了十多碗大米饭,呼呼睡到第三日,这才醒来。”
芷青君青听他说得豪放,他俩虽则天性恬淡,而且久与山间草木,天间白云为伍,自然而生成一种清净气概,可是少年人天性豪放,此时班卓这一说,两人不觉悠然神在。
班卓道:“在江湖行走,的确没有在家享福,可是你俩个兄弟想想,如果天下人见着你都尊敬钦服,江湖上一提到你大名立刻人人口诵手援,都能说出你几种轶事。而且津津乐道,这光景,你们想想看对于一个少年人是多么具有吸引力啊!”
芷青君青双双点头,而且心中都有点摇动,班卓道:“在九江擂台上一战,老班便成为湖海红人,老班年纪还未三十,可是武林中的老前辈都与我平辈相交,那时岳铁马失踪,老班变为武林第一红人,唉!那时的雄心,那时老班的雄心是何等奋发,天下就没有什么力道能够阻止得了,就是爱情,唉,也比不上啊,在几年中我虽有时也会惦念小表妹,可是一会儿便会被如山的名气冲去了,而且我自己一直不肯承认心中是喜欢她。”
君青暗忖:“这名之一字,的确是令人至死不休的,象爹爹那样清净高人,术德兼修,首阳之败,还是痛心疾首,无日或忘,这班伯伯少年时心肠热,又岂能怪他老人家。”
班卓道:“在江湖上混是愈混愈不能收手,只有象你俩人爹爹岳铁马才能放得下,老班在外一混就是五年,心想该回去看看,也不知朱子廉与小表妹怎么样了,我屈指一算我那小表妹已经廿三四岁啦。我这心动,便立刻在家乡赶去,一到家,迎门便见朱子廉,他见我回来了,真喜欢极啦,脱口便道:“我把你这毛胡子鬼,一去便是五年,只当你死啦!”
我和他从小一块长大,情分极是深长,这人平日装模作样,假斯文,是以和我客客气气,不见亲密,此时久别重逢,他便再也装不象了,我见他真情流露,便笑道:
“你这小白脸,这五年有甚进展?”
他脸一红,不自然地道:‘什么进展,你是说武功方面么?”
我本来就是问他武功方面,当下奇道:“还有什么进展,我自然是说武功啦!”
他一言不发,挥手一击,砰然声震碎一块青石,我上前一看,那石块碎得很是均匀,心中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