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和卓方一想方才在石屋中的遭遇,不由为之默然,只因那布置确是变幻无方,自忖不得出阵,是以两人都反过身来,停着不走。
那蒙面人仰首向天,仍在考虑一件重大之事,半晌才颔首道:“这么办,你们两人再接一掌,胜了我就告诉你们我的名号,负则劳驾两位在漏室中多盘桓几日!”
一方卓方大怒,但那蒙面人早知两人定会发怒,是以话方出口,一掌巳自打出。
一方卓方来不及咒骂,掌力已及身前,逼不得以,只好同时吐气开声,全力一掌封去。
“轰”一声,风云为之变色,一方卓方忍不住便向后退,两人努力脚下用力,勉强支持不退,那知蒙面人轻声一笑,刹时掌力全收,一方卓方但觉手中一空,重心失据,不向后退,反前跨了两步才停下身来。
蒙面人一语不发,一方卓方心中惭愧的紧,心想技不如人,只好听其摆布了。
半晌,蒙面人忽然反身行去。
一方卓方怔在一边,不知所措,蒙面人走出两步,蓦然又转过身来,生象忍不住的模样,缓缓的对一方和卓方道:“你们不必难过,因为我—一”
他故意顿一顿,卓方忍不住道:“你是何人?”
他蓦然声音一变,缓缓道:“老夫名号早已遗忘多时,只是早年自号剑士,上青下蝠!”
一方卓方斗然一震,齐齐呼道:“青蝠剑客?”
铁骑令第八章 气壮山河
第八章 气壮山河
“青蝠剑客”!
一方卓方伺时心中一阵狂跳,一方忍不住向前跨了一步,颤声道:“好啊,原来你就是青蝠……你就是青蝠……”
他双手微钩,瞪着青蝠剑客,一步一步向前走近。范叔叔的遗容在一方激动的泪珠中闪动,他每走一步,地上都陷下一个脚印——
卓方蓦然大喝一声:“且慢!”
一方闻声止住了前进,卓方一字一字地道:“你到底是不是剑神胡笠?”
青蝠剑客大袖一拂,傲然道:“胡笠么?他可不是我的对手!”
一方卓方心中都暗叫道:“原来青蝠和剑神是两个人——那么,既然范叔叔手中那颗明珠上有岳家三环的印痕,范叔叔定是被人害的了。那么,那么……”
他们不敢想下去,因为若是如此,岳多谦去寻胡笠挑战,压根就弄错人了!
卓方一方面希望这是真的,但是不害怕这是事实,于是他的声音也颤抖了:“范叔叔——我是说散手神拳范立亭可是死在阁下手中?”
青蝠剑客却狂笑道:“范立亭的确是条好汉!”
卓方喝沉道:“那么你承认了?”
青蝠剑客冷笑道:“那也未必,我那一掌虽然不轻,但姓范可也不是好惹的,他尽挨得起,绝对死不了……”
一方大喝道:“你……你还要装傻,范叔叔……死得好惨……”
“什么?”
青蝠剑客睁大了眼睛,气急败坏的一把抓住一方脉门,厉声道:“什么?你说什么?”
他这一抓好生飘忽,一方明明见他抓来,竟自无法躲避,当下怒声道:“有种的别装糊涂!”
青蝠似乎激动万分,转首向卓方问道:“范立亭死了?”
卓方心中一惨,吸了一口气道:“死了!”
青蝠剑客眼中射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他的嘴唇在蒙巾后面蠕动,那声音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死了……死了,唉,天下高手又少了一个……”
忽然之间,他象是想起了什么,当下眼中怒光暴射,猛一顿足,喃喃怒骂道:“是啦,是啦,定是那个不要脸的狗厮鸟,趁着范立亭受我一掌之伤而趁火打劫,否则,嘿嘿,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伤得了他?唉,范立亭,那天我叫你服下我独门伤药再走,你却冷笑置之,唉……”
说到这里,他竟象一个多年老友逝去了一般,眼角中泪光闪闪,但见他切齿仰呼:“姓范的,你放心啦,我青蝠若是不把害你的人碎尸万段,就是辜负了你我大战一场的缘份——”
好人总是不寂寞的,范立亭也可算得虽死犹生了。
然而,这一切都太迟了,致散手神拳范立亭于死地的十三个凶手,人们也见不着了。散手神拳早就替自己了断妥当,谢家墓场上“绿林十三奇之冢”的木牌就是最好的答覆!
卓方强抑住惊奇和悲痛的情绪,他心中盘算着:“看来范叔叔被实是和青蝠剑客动过手,不过照这青蝠剑客的话看来,范叔叔虽受了他一掌,但绝不致死,那么……”
蓦然之间,青蝠剑客似乎感觉到自己流露得太多了,只见他双目一翻之间,又恢复了冷冷的神色,猛一伸手,又抓向卓方脉门——
卓方不料他这时发动,但有他一方前车之鉴,知道闪避万万不及,连忙一掌挡胸攻出,要想以攻为守,青蝠剑客单掌在空中极其曼预告转了一个圈子,中食两指所向,仍是卓方脉门要穴,卓力喝叱一声双掌一翻,电闪向外翻出,急切之间施出“秋月拳法”中“女蜗补天”的绝招。
但闻青蝠剑客冷哼一声,掌臂也不知怎的一晃,巳自扣住卓方脉门。卓方半身一麻,“女娲补天”的威力终究没有发出。
青蝠剑客凭着怪招先发制人,霎时制住了两人,他托两人往石屋中一推,顺手把尺厚的重门关上,冷冷道:“老夫没有功夫和你们瞎缠,为了免得你们跟踪老夫,就请二位暂时休息一下,晚上我回来时自会放开你等,嘿嘿——”
嘿声才完,身形已自飞出十丈,霎时不见踪影,一方卓方都被中点哑穴和软麻穴,二人内力虽然精纯,但对青蝠剑所点穴道竟然无法自解,不禁又羞又怒——
正在此时,“察”一声轻响,屋外一个人从空而降,身法美妙已极,正是芷青。
一方卓方从门缝中瞧见,苦于无法开口,芷青左右张望一下,轻声向四周叫道:“一方,卓方——”
他没有回声,刚一转身,猛见身后站了一个人,阴森森地如同鬼魅,不由大吃一惊,当堂退了二步。
只见那人黑巾蒙面,依稀似是先前所见之人,当下提气道:“阁下是谁?”
那人哑着声音道:“老夫青蝠剑客!”
芷青惊一呼,向后一错,双掌左扬有立,凝视待动。
屋内一方卓方看得清楚,这人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就到了芷青身后,轻功之高,实是令人骇然,而且瞧他身材口音,分明不是青蝠剑客,为什么竟要自称是青蝠?
芷青一如方才一方和卓方,颤声怒道:“散手神拳可是你下手的?”
那人却冷笑反问:“你两位宝贝弟弟的性命想不想要?”
芷青一听,如雷轰顶,但转眼一想,暗道:“莫要让他虎了?”
当下转身大吼:“一方——卓方——你们在那里?”
屋内两人干干着急,丝毫无法。
芷青每喊一声不见答复,他的心就向下沉了一分,最后他近乎绝望地怒吼道:“亏你……你也是武林前辈,竟然如此无耻,绑架两个后辈为胁……”
那“青蝠剑客”冷然道:“我只问你,你要那两位宝贝弟弟死还是活了”
芷青不答,提气大叫:“一方——卓方——你们在那里?”
他的内功深厚已极,呼声就如有形之物,一直凝而不散地传出老远,震得周围树枝束然。
一方和卓方何等聪明,听那蒙面人的口气已是恍然大悟,都暗道:“这人必是瞧见方才青蝠制服我俩一幕,就冒充青蝠剑客来吓唬要挟大哥,事后一切帐都算在青蝠身上,这人的奸计也未免太毒辣了……”
芷青每叫一声,两人拼了全身之力也发不出一点声音,霎时急得满头是汗。
芷青的额头上也冒满了冷汗,他心慌之下再也想不出什么应付之法,待要上去一拼,又怕莽撞坏事,只见他一双铁拳握得骨节暴响,双目直要喷火!
“青蝠剑客”突然厉声道:“你若要你两个弟弟是活的,就乖乖替我做一件事。”
芷青宛如未闻,只提起丹田之气一声又一声地高呼一方卓方,他情急这下根本忘了在附近搜索一下,可怜一方和卓方不过关在十丈外的石缝中!
“一方……卓方……”
宏亮的声音中夹着无限焦急和悲愤,在寂静的空间荡漾
然而,应声渺无。
芷青也是聪明绝顶之人,他不用想也知道这“青蝠剑客”要他做的事必为一件坏事,他是宁死也不能答应的。
但是一方和卓方岂不完了?
那“青蝠剑客’”见芷青忽然沉吟,当下大声道:“你那两位兄弟被我下了百年厉毒,半益茶内你若不答应,可就得受尽苦楚而死那时我也解救不了啊,嘿嘿……”
芷青一时被弄了神智,什么都想不到,只能想到“答应,如果不答应,这两个……”他咬紧着嘴唇,嘴唇都出血了,殷红的,缓缓顺着嘴角流下来……
这时候,他忽然想到了爸爸,于是他的脸上渐渐现出凛然的神色,他默默低呼:“一方,卓方,你们放心死吧,大哥替你们报了仇,立刻就来寻你……”
然而就在这霎时间,他的眼睛浮起了弟弟们的脸孔,那是一方,不,一会儿又变成了卓方,不,一会儿又变成了君青……
他象发狂似地大喝道:“好吧,你说是什么事?”
一方和卓方一听到这话,暗道:“完了,完了——”
“青蝠剑客”冷笑道:“此去西南数里,是大宋军营主帅所在——”
芷青奇道:“宋军军营?”
“青蝠”点首道:“你去替我取一个人的性命——”
一方和卓方听得相对骇然,他们拼力提气,但那被制的穴道却是无法冲破。
但闻芷青的声音,冷得象冰一样:“取什么人的性命?”
“青蝠”厉声道:“入夜你就去,我自会先解你兄弟之毒,天明你若没有取得那人的首级,你就不必来找我啦——”
芷青似乎变了一个人,声音依然冰冷如故:“我问你,要取什么人的性命?”
青蝠没有的答。
一方卓方勉强就门缝中望去,依稀看见‘青蝠”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他们暗道:“想是写那欲杀者的姓名吧!”
是月明星稀的时辰。
大宋军营外面,哨兵森严地巡备着,长枪头上的尖儿在月光下闪烁出点点寒光。
“拍”,一声轻响。
哨兵机警地往黑处一闪,一步步向发声处摸去。
他抖了抖长枪,低喝道:“谁——口令?”
黑暗中是一片沉寂。
就在哨兵小心翼翼地寻找声源时,营幕背后一条黑影比狸猫还要轻快地闪到另一座营帐之后。
他穿着一袭黑衣,左手抓着一把小石子,方才那“拍’的一声敢情正是投石所发出的。
他屏息了一会,曲指一弹,一粒石子破空飞向左面,“拍”发出了一声,他的身形却同时飞快地倒飞而入营阵之中。
他凭着这种手法,很快地就瞒得一批批的哨兵。
眼前猛然一亮,中央一座大营中闪出明亮的灯光,他躲在一颗大树后,悄悄侧出头来窥探了一下,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竟是芷青哩。
一对哨兵在寒冻中挺了挺胸膛,抖擞着走过去。芷青猛然一跃,使出独步武林的“波澜不惊”轻功,轻灵无比地带着树枝的掩护,飞上了大帐的顶上,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
他把身子贴卧在帐顶阴暗的一面,伸出手指,轻轻在皮革帐顶上一截,立刻毫无声息地给他弄出一个孔来。试想在这等毫不着力的韧皮上,就是利刃也未见得能轻易划破,芷青指上的功夫是可想而知了。
他凑上眼,从孔中在下望去,只见帐中灯火明亮,几个身着甲胄的将军围着一个条形长桌而坐。
正对面坐着的将军,灯光照在他身上,芷青瞧得亲切,只见他英气毕露,虎臂狼腰,双目中射出一种凛凛威风,正是那名满天下的大将岳飞。
芷青屏息从小孔中偷看,只见岳飞指着桌上一张地图,在图上一阵比划,朗声道:“我欲引兵渡河,未知诸君意下如何?”
芷青见他说到“引兵渡河”四个字时,慷慨之情毕露,大有前人祖狄击楫之风,不觉心中一凛。
桌旁诸将一阵互相观望,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最后左面一人嘴唇嚅嚅,欲言而止,岳飞虎目一睁道:“牛将军有言但说不妨。”
芷青不知此人正是岳飞手下大将牛皋,他大声道:“咱们虽然连战皆胜,元帅引兵渡河正是恢复中兴的壮举,但是小将却担忧朝廷方面……”
岳飞挥手止他下文,朗笑道:“大丈夫生于乱世,但以一死报国家,如此多思繁虑,则大事不成。”
据宋史所载,岳飞进兵反攻,深为朝廷一班贪生伯死的主和之士所痛恨,岳飞并非不知,但他以为大丈夫自当马革裹尸,效死沙场,岂能畏二三懦臣小言而惧缩不前?
诸将听主帅如此豪语,纷纷感动,芷青在帐上听得热血沸腾,几乎忘却了此来的任务。
正在此时,忽然帐门大掀,一个军士慌慌张张冲了进来,行礼之后,望着左右各将,迟迟不言。
岳飞道:“此处皆我心腹,但言不妨。”
那军士似乎十分激动,半晌说不出话来,众将不禁一阵私语,军士咳了咳嗓子,众将登时安静下来,听那军士一字一字低沉道:“御前都统制杨再兴阵亡!”
众人惊呼中岳飞呼地站了起来,只听得他甲胄相碰,发出铿然一响,然后颤声道:“你再说一遍——”
那士低首道:“御前都统制杨再兴阵亡!”
岳飞双目发直,右手挥了挥,那军士行礼退出,芷青只见这威骇金国的大将斗然之间象是尽失了威风,他的脸上充满了和常人一样的凄怆。
帐中安静极了,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岳飞的虎目中流下一滴眼泪——
这是英雄之泪啊!
铿一声,岳飞转动了一下身体,他闭上了双眼。
不久,他又张开了眼,芷青霎时惊异地发现那凛凛生威的光彩又从岳飞的双目中射出,他一把抓起桌上备饮的酒壶,“拍”的一声掷在地上,芬香的醇酒溅流一地,他朗笑道:“直抵黄龙府,方与诸君痛饮尔!”
在这里,他说出了这句名垂万古的豪语!
诸将一阵静默,蓦然一齐轰然而立,振臂奋然道:“愿随元帅决战至死!”
帐顶上的芷青激奋得几乎无法保持屏息,岳飞降低了声音,对牛皋道:“传令为我布奠军祭杨统制。”
说罢大踏步走出营帐,诸将也随着鱼贯而出。
芷青微微仰起头来,四面看了看,唰的一声落了下来,辨了辞方向,跟踪而去。
现在芷青附在另一座极大的军营顶上,营帐中是临时布置的奠坛,正中挂着“故御前都统制杨再兴之位”的神位。
芷青仰望了望一丝白意的东方,暗自道:“该下手了。”
下而一阵哀鼓大鸣,司仪的声音道:“主帅致祭!”
芷青从小孔望下去,帐门启处,岳飞一身白袍缓步走了进来,只见他的脸色肃穆,在神位前扑地拜将下去。
拜毕,岳飞默立凝视着香烟袅绕中的神位,双目泪光闪闪,芷青暗道:“这是最好的机会,我只要一伸手……”
但是他立刘对自己道:“还是等一下吧,还……早哩——”
帐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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