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了听方百花如此说,便也豁达道:“这只是老衲的一点小想法而已,众位也不要放在心上。”陈箍桶道:“这个方百花还像当年的‘甜煞星’一样直言不讳!其实要说让教主那丫头去当圣女,若是她自己愿意那再好不过了,若是她不愿意,我想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谁也不忍心——”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接着说道:“如今那小丫头肯定是不愿意的了,所以这劳什子圣女之职位,最好谁也不要再提!”
吕锵点头表示赞同,他经历过前代圣女推选之事,方金芝最后勉勉强强当上时已经搞得明教分成了几个不同的帮派,后来方腊见人心不和,只得将自己的女儿撤去,才算安稳了下来。仿佛就是当圣女之初而埋下了诅咒一般,最后这个苦命的南国公主终究没有找到一个好归宿,这也成了他们心中的一个痛楚。所以,这些年间从来不曾有人提过,而是心照不宣地保持此职位空缺,除非有一个众望所归的女子并且自愿去担当此大任,教众自当信服,否则提出来只会动摇人心。
文范嵩扫视了一遍后面的几个亲随,不怒自威的眼神让他们心中有些发毛。他的目光在最右边的一人身上停留了片刻,那人欠身道:“回教主,弟子唤作钟相,是巨木旗下——”“教主,这位弟兄我陈箍桶信得过,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陈箍桶打断他的话,自然笑道,“钟相,教主又没问你话,不必自报家门!”文范嵩转回身来,意味深长地说道:“至少,目前还不是考虑这事的时机!”
尘了道:“贫僧要将一些特使搜集到的情报禀告教主,二位施主先回去吧!”早有两位弟子给陈、吕二人牵来了马。陈箍桶道:“给我匹脚力好的马,我直接回苏州了!”吕锵牵过马,取路朝杭州西北而来。
这一次他们五个共同见证者一起来祭拜了上一代的教中英杰,一下子将他的心拉回了将近二十年前,也是在杭州,不经意间与方七佛的见面改变了自己的一生,回京师后在太学待了半年便唉,一想到京师,他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个人,那个已经好久没在他梦中出现的人,“男儿志当报国,不拘泥于私情”的信念一直支撑着自己年复一年孤独地走过,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去那儿见那个人了。时光如刀剑一样削去了自己身上的棱角,已从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成长为如今明教的中流砥柱之一。吕锵没再多想,快速驾马驰去。
***
回到住所,却见到方百花和文菁带着一些人在房檐上走动。方百花见到吕锵,指着旁边一黑色的屋子,冲他叫道:“秀才,你带几个会轻功的先检查一下那个屋顶!”吕锵不明白她的用意。
文菁轻轻跳到地上,解释道:“吕叔叔,我怀疑那个‘殁’字根本不是殁于土的意思,而是一方面谐音了‘墨’,另一方面代表了死亡,常常与黑色相伴,二者一来,代表黑色无疑。”吕锵会意了一声,向前望去,见这一排房中有连续的三间是黑色的砖瓦和墙面。
没多久,这三间房屋的瓦片已被揭开,露出光秃秃的屋顶。方百花分别敲了几下,对文菁道:“小丫头,里面不像是有空心砖啊?”文菁亦跳到屋顶上,俯下身来,手指轻叩砖块,听了几声,又陷入思索之中。
她重新跳下来,跃回屋中,自言自语道:“难道还是错了?”四处张望了一下,之前的墙壁也已经较为仔细地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中空的痕迹。抬头望了望屋顶,忽然像是记起了什么,跑到另外一个屋中,欣喜道:“方姨姨,吕叔叔,你们快过来!”
外面的众人循声跑回屋内,文菁指着屋顶对方百花微笑道:“有什么不对劲的么?”方百花仔细地看了看,只得摇摇头道:“小丫头不要再卖关子了!”文菁道:“这间屋子里面比较矮,也就是说屋顶要比其他厚上一些!”方百花听她这么一说,也去另外两个屋子仔细看了看,回来后说道:“看来这屋顶是要厚些!”
第126章 物是人非往事悠(7)()
此刻,文范嵩也带着一些人回到了这里。文菁带他来到屋顶,说道:“爹爹,我想着宝物的秘密在这厚砖之中吧!”文范嵩暗暗运气在手,反掌一推,“哗啦”一声,屋顶被他打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洞口。
周围的明教弟子皆是一愣,暗暗佩服他的武功。早有在下面的教众将碎砖块之类的东西一并捡了上来,呈递给他。众人瞧这碎石,发现屋顶是由两层普通的砖块砌成的,是以在上面敲上去光听声音发现不了什么端倪。文范嵩拨掉碎石,见里面夹杂着两大锭金子。文菁心下疑惑:“所谓的夹在两层墙壁之间的宝物竟是一些金银?”方百花带着戏言道:“哥哥当年也曾带人寻找,不过最后无法破解之前的线索而不了了之;现在看来宝物只是些金银,并没有绝世武功和定江山的宝物,那传言莫不是太夸大了?”
文范嵩也不禁露出失望的神情,暗道:“就算这里面铺着整整一层黄金,对于我整个明教也无异于是杯水车薪。”瞧身旁的女儿时,却见她蹲下身去,似是在随意地翻看地上的碎石。
文菁看了一会儿,忽见一墨黑的砖块上划过一条红色的印记,下意识地高声道:“谨而得之,不慎则止,对!就是这个意思!”她将这块碎砖握在手中,站起来递给文范嵩道:“爹爹,你看!”文范嵩接过在手中看了一眼,又交给方百花,之后她又交给吕锵。
方百花迟疑道:“这砖上红色的一划代表什么意思?”文菁不假思索道:“我猜,这只是某个字的一划而已!”方百花拍手道:“你的意思是——屋顶中间的那面墙壁上有字?”文菁轻轻点头。
很快,吕锵带领着一些人开始了将上面一层墙壁揭开的工作。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知晓,他只留下了必要的几个亲随,而将其余人等摒退。他们忙到了午后,直至申时,才小心翼翼地将这一面墙分成几大块抬到地上,重新拼到一起。
方百花文菁二人听他们已弄完,跑出来一看,见墙面上书写者朱红色的大字:一点小礼,绝世阵法之线索在歙州杨庄。方百花恍然道:“原来这黄金只是整个秘密中最浅显的一层!”又看了看文菁,见她双眸清透灵动,发现了这一切之后没有欣喜不已,反而给人以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心下暗道:“幸亏有小丫头在这里,要不然即使发现了黄金,亦只能如那纸上所说的‘不慎则止’而断了下面的线索!”
文范嵩和吕锵清点了一下黄金,共有九千多两,虽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正如所预料的那样,对于明教来说并不算很多。他示意别人靠边站,双手在前方各向自己的身侧划了一圈,紧接着势大力沉的一掌推向地上的砖石。地上扬起一阵碎砖石块,那红色的字亦随着这一掌消逝得无影无踪。他冷冷的扫了一眼身边的亲随。方百花厉声道:“若有泄密者,如这地上的砖石一样粉身碎骨!”
几个亲随下去后,文范嵩道:“尘了他们几个人带来了消息,今年年初,那辽国荒淫无道的耶律延禧已经被金人抓获,近几年来一直死而不僵的辽国正式灭亡了。由于金国的兴起,使得北方武林频频出现异动,所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吩咐道:“我想叫右使和整个五行旗都去北方。”文菁心中一怔,她之前早已知道方百花就是护教右使。
方百花拱手道:“我也正好要将小丫头送到北方,之后再联络五个掌旗使,探讨事宜。”她提到这里,文菁已是一副期盼的眼神望着父亲,内心亦带着些担忧道:“要是爹爹不允我去北方,那么晟哥哥只能在去京师的半路上白等唉,那样的话”一想及此,她都不太敢去和父亲的目光相碰,完全陷入了胡思乱想之中。
她一向很听长辈的话。去年年底也只是听了方百花的建议而暂时违背父命偷偷去大名府找外公,而此时内心却一片矛盾:“若是我再顶撞爹爹,他必然会更加生气;若是我留在他身边,那岂不是见不到晟哥哥了,甚至是永远”她不敢沿着这个可能想下去,只能寻求以后再偷偷跑出来的可能性。
在惴惴不安中,文范嵩却道:“那麻烦右使在路上照顾好女儿——”转过去对低头的文菁道:“菁菁,路上不要给你方姨姨添乱!”
文菁听他的语气,明显饱含着几分慈爱,心中自是转忧为喜,带着感激之情唤道:“爹!”文范嵩随即又恢复了严肃之神色,对吕锵说道:“仲鋐,你经过苏州时,叫左使过来,我和他去歙州——”说到这里,他对文菁道:“菁菁,你先下去吧,我们三人有些要事商议!”
他刚刚虽然已把主要事宜交代清楚,但很多细节在自己女儿这个非明教中人面前并没有点明清楚,所以现在叫她先下去,再作吩咐。
文菁满心欢喜地退了出来,见太阳转西,暗想:“我和姨姨应该明早就能出发了吧,不知晟哥哥现在到哪里了,可不要走得太快,教我们追不上!”她恨不得现在就马上出发,快马加鞭一路向北。
无甚要事,她心中暗道:“何不现在把那特殊的水墨和颜料买了,杭州作为大的州郡,城中想来必有!”她牵马出了院子,边走心中边道:“按照目前构思,需要将我和晟哥哥都画上去,他的音容笑貌已完全印在了我的心中了,可是要画我自己——”她不禁有些犯难,因为从来都没有细细地看过自己的容貌。
“你真笨——用个镜子照着画不就行了?”她哑然失笑,暗自道。急忙使马跑得快些,来到城中。
正如所料,很快她就将水墨和颜料买到。也不急着回去,牵着马儿走在街上,带着淡淡的相思,听着各种各样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倒还算惬意。
第127章 物是人非往事悠(8)()
“各位大小姐,买了小人的香囊,送给你那如意郎君,我保你——无论西施貂蝉、还是昭君玉环,都夺不走他的心!”文菁听到这样的吆喝,心中也跟着一乐。
“哟——这位贵小姐,想必有心事吧,要不要来看一看小人的香囊?”文菁忽听得那位吆喝的小贩在叫自己。
她刚刚听到这样的吆喝,也并没有在意,还是转向原来的那一侧漫无目的地看着。那小商贩只是看见她的马,但从马身的间隙中看去必是一位大家小姐,又走得比较慢,很会察颜观色的他急忙拿了几个香囊在手中从马后绕了过来,试探着问话。
文菁转过身来。那小商贩方才见到她的容貌,顿时呆住了。停了片刻,出于职业的习惯,马上又笑道:“这位小姐宛若仙女一样,小人刚才的话却说得太片面,就算那西施貂蝉、昭君玉环,都比不上您这位天仙,自然也拐不走您那如意郎君,但如若买了小人的香囊——必能锦上添花!”
文菁听了他随机应变的话,右手抿嘴笑道:“你这人为了做生意,真会说话——”那商贩恭敬地递上一只香囊,文菁接过一看,做工确实比较细致,又闻到其中混着的几种花香,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上面没绣什么图案。她心中一念,暗笑:“没绣什么图案,我自己绣一个不就好了?想来好久没做针线了,也正好!”便问道:“这香囊多少钱?”那小商贩道:“小人不打虚价,三百文铜钱!”
文菁拿出一两银子给他,说道:“不用找了。”那小贩眉开眼笑道:“那小人祝您永葆青春年华,今年十八,明年十六!”文菁笑道:“这可不会说话了,我不曾有十八岁呢!”那小贩拍了拍自己的脸,道:“看小人一时得意忘形就说错了话,我祝这位天仙似的姑娘越来越年轻!”
文菁听后,淡然一笑,接着往回走。要把香囊放到怀中时,又萌生一个想法,倒出里面的干花干草,给墨龙驹吃后,自语道:“这香味好是好,但不是我的。”她再往里面放了几张彩笺后放入怀中,准备在自己这边放上较长一段时间再送给徐晟。
细针自己身上已有,顺道买了几种彩线后,驾马回来,方百花见她买了这些,暗自笑道:“这么大的丫头,都爱打扮自己;哪像她这样不爱水粉爱水墨。不过凭小丫头的容貌,无需打扮倒也是真的。”便拿出珍珠粉道:“小丫头,你虽然可以不打扮,但这保护皮肤的总要了吧!”文菁谢过,莞尔道:“姨姨,我这边虽然没什么胭脂水粉,但这些护肤用的还是随身带着的。”方百花见她一下拿出几种,心下讶然道:“我倒是多担心了,小丫头她虽然不经常用,但爱护自己那份容貌的工作还是做得很足的!”这天底下的女孩子都爱美,并且有着各自不同的方法,文菁当然亦不会例外。
夜幕,文菁又在桌前继续那未完的画了。方百花见她拿着一面小琉璃镜照着自己端详了很久,哂笑道:“小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自恋,在顾影自怜呢?”文菁立时双靥泛红,慌忙将琉璃镜收了起来,也没有回答她的话,心下害羞道:“被方姨姨发觉了,真教人难为情;不仔细看自己还真难画,还是先画晟哥哥吧!”念及此,稍微定了定心神,拿出新买的水墨颜料,蘸了之后,在画布上勾勒了起来
***
次日清晨,文菁与父亲道别后,和方百花拿了早已收拾好的行装上路了。有两匹良驹,赶路倒也来得快。时令明显转夏,愈来愈热。经过苏州时,文菁给自己和方百花各买了一把伞用以遮阳,并且在烈日炎炎的巳、午、未三个时辰尽量走林荫道路。傍晚在镇江打尖住店,自然不在话下。第二日渡江后到达扬州时,文菁一眼就在城墙边找到了徐晟所做的标记。
按辔向北,一路无事。方百花见她头一夜还是作画,第二夜起竟然做起了女工,不免又是拿她开涮。文菁对于她的玩笑话虽然还是害羞,但最后也没有保留自己的真实想法,说是要在香囊上绣一对鸳鸯送给他。
第四日上午,文菁循着徐晟的记号来到海州,心中不免有些嘀咕:“看着方向似乎在朝京东东路的方向走啊,为什么晟哥哥不直接往南京方向,然后去京师,那样岂不是更加近一些?”在这里,她却没有再找到标记,想来徐晟还在海州没走。
二人进入海州城中,在街上四处随走。过了半里路程,文菁不经意间回眸一望,却在人海中与一双目光直接接触,不是思念着的他还会是谁?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要喊出的话竟然憋在喉咙,因为激动而变得发不出声。
那边徐晟也刚要喊出“菁儿”,却忽然被一人拦腰抱到一旁,用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快走,你的冤家来了!”
徐晟心中纳闷道:“菁儿怎地成了我的冤家了?”那人指了指左前方,他却瞧见这两天一直找自己麻烦的吕师锦正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不容细想,朝文菁点了一下头,急忙和那人跃向城外。
文菁也是有些诧异,看那人的身形,似乎是燕青,但他们怎地一见到自己就远远躲开,不愿相见。猛然瞥见后面又有一人追着他们而去,登时明白。
文菁拉了方百花,二人翻身上马,返身也朝城外奔去。两匹良马足下发力,很快来到城外,不见了徐晟叔侄二人的踪影,却见吕师锦一个人在荒郊四处寻找。
文菁认出了他,忙道:“姓吕的,你同样作为明教中人,怎地不知廉耻?”吕师锦转回身来,虽然尚不知她姓名,但对那天看到的这位光彩照人的小姑娘也是印象颇深。
方百花简单地问了一下情况,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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