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花。”
老人道:“孩子,你想起来了啊?”他的话一下子使文菁回想起了无数个在灯下读书、写字、弹琴的夜晚,而陪伴着自己的正是琼花,一阵莫名的温暖与感动涌上心口。
老人道:“你应该很熟悉这琼花,不能为它呈现的样子所迷惑,是么?”文菁重复道:“为它呈现的样子所迷惑?”老人点头道:“孩子,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文菁若有所思道:“我们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是么?”接着又自言自语道:“我应该早想起来了,很多幻象都是欺骗了我们的眼睛,扰乱了我们的判断!”老人接过她的话道:“岂止是眼睛看到的,就是鼻子闻到的,手触摸到的,还有耳朵听到的,有时候都有可能欺骗我们!孩子,剩下的就靠你自己想去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也越来越浅,最后竟渐渐消失不见。
***
太阳已经照到了山头,众人都先后醒了过来。徐晟先去摘了些野果,回来见文菁依旧没有醒来。徐晟却见到文菁嘴角微微上扬,心道:“菁儿似乎正在美梦中呢,这几天的担心受怕却是为难她了。”便不去叫醒她。
任扩焘道:“你们两个小贼,怎么还不赶快准备走,可不要叫老子改变了主意,叫你们死在林中!”徐晟愤愤道:“你也算是一派掌门,怎如此气势汹汹,文姑娘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难道过一会儿我们就跑了么?”立本道:“任掌门息怒,我们也不差这一会儿。”
文菁悠然醒来,见徐晟正低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再仰望天空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估算着已经到了辰时。忙坐起身子,道:“我怎地睡到现在?”徐晟道:“我见你似乎在梦里微笑,便没叫醒你。”
文菁来到溪边,手捧着清水拂过面庞,又记起这个奇怪的梦,不由自主道:“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徐晟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菁儿,你在说甚么呢?什么‘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文菁却是依旧重复着那几句话,徐晟却是有些心慌,道:“菁儿,你没生病吧?”说着,要用手去摸她的额头。
文菁挡开她的手,莞尔笑道:“晟哥哥,你放心,我没生病,也没发疯,只是在回忆刚刚梦中的内容。”徐晟长吁了一口气,随着她去了。
立本过来道:“结果一夜的休整,大家都养足了精神。姑娘,我们可以走了么?”文菁却转过来,从怀中抽出一块手帕,交给徐晟道:“晟哥哥,帮我蒙了眼睛!”徐晟又是不解道:“蒙了你的眼睛干嘛?”文菁执意道:“你把我眼睛蒙上了就知道了。”
众人均感不解,任扩焘道:“小贼,你又耍什么花样?”文菁没有理会他,仍然示意徐晟照做。
徐晟没有违背她的意思,就用手帕将她的眼睛蒙了个严严实实。文菁又伸出右手,道:“晟哥哥,将你的一只手给我。”徐晟照着伸出了一只手,文菁道:“要没有你手牵着,我看不见,不就不摔到了溪水里或者草丛里了么?”又对立本道:“道长,我们可以走了!”
文菁边走边对徐晟道:“晟哥哥,待会儿只要前面是可以走的,你就随着我走吧。”徐晟道:“我晓得,要是不能走或者有危险地地方,我提醒你罢了。”
走了几步,徐晟又问道:“你为什么要蒙着眼睛走路呢?”文菁道:“你忘了刚才我在溪边所说过的话了么?”徐晟道:“你是说‘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什么意思啊?”文菁道:“我想,我们在林中瞎转悠了几天无非走来走去出不去,很可能是眼睛欺骗了我们。我们见到的一些道路,全都是一些团团转的死路。所以我现在蒙着眼睛,不受干扰,按照心中的方向来走,很有可能会是另外一种结果!”徐晟虽然从没听说过这种法子,却也相信了她的话,便道:“菁儿,我就说过,凭你的聪明才智,总会有办法!”文菁道:“其实这也不是我想到的,我今天醒来这么晚,就是因为做了个奇怪的梦,一个白须飘飘如神仙般的老爷爷告诉我的。”徐晟道:“幸好是他告诉你,要是告诉其他人,谁也不会知道这句话是啥意思。”
他们却不知道,俗语说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人告诉文菁的话其实也是一些藏在她心底深处的想法,只是不容易发掘出来罢了。这也就是为什么独独她会有这个带有启发性质的梦了。
大约转了一个时辰,徐晟猛然发现,他们的努力依旧白费了,他不忍心去提醒文菁,仍旧随着她前行。任扩焘却是发现了,他们差不多又回到了原地,便讥讽道:“你们这两个小贼说谎也是需要点头脑。老夫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们今天如果带大家出不了不归林,我就不客气了。”
文菁听到他的话,急忙摘了手帕,看了看四周,知道了任扩焘为何发怒。徐晟道:“菁儿,你已经很尽力了,没事!”文菁却丝毫没有气馁的表情,反而是微微笑道:“看来这不归林不是骗了我们的眼睛,而是其它。”徐晟道:“我们什么被它骗了?”文菁道:“耳朵!不过我也不是很确信,既然蒙了眼睛的方法行不通,只能换成其他办法,比如——堵了耳朵!眼睛看到的,鼻子闻到的,手触摸到的,耳朵听到的,有时候都有可能欺骗我们!”任扩焘道:“你这些言语只不过是一些耍小孩的把戏,又怎能骗得了我?”二人不理会他的埋怨。文菁用小手捂住耳朵,对徐晟道:“我们换这种方法试试吧!”又和徐晟一道向前走去。
第61章 崇岭茂林幽径(10)()
已过了晌午,众人发现这次似乎没有回到原地,心中的希望顿时增添了不少。渐渐地,他们发现,身边的道路是原来从没有走过的。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一直环绕在远处的群山似乎离这儿越来越近。
终于,他们来到了山脚下。立本兴奋得不由自语道:“是这儿了,是这儿了,快两年了,苍天有眼,我终于靠近了这座山!”文菁不再以手捂耳,道:“如果我没有判断错方位的话,那就是——爬山!道长,我说的对不对?”
徐晟不解道:“我们白天走路,四围又没有声音,怎地捂了耳朵就走出来了?”文菁道:“我猜,并不是只有听到的才对我们产生影响,即使那听不到的,也有可能混淆我们的视听,扰乱方位感。”立本依旧沉浸在喜悦中:“翻过这座山之后,就快出了林子!”
众人看了下这座山,不禁吸了一口凉气。虽然算不得很高,但山上怪石嶙峋,异常陡峭。任扩焘一个冷笑,也不顾自己的派众,一马当先施展轻功向上攀爬。
徐晟携了文菁的手也是紧随其后。若是文菁没有教过他轻功,面对这样陡峭的山势他必然不敢爬,但现在不一样了,这座山虽然险峻,但还是比不上炉峰山的‘小鬼道’的。事实证明,他作为男子汉,毕竟体力充足,加上山路漫长,要好几处奇险之处都是他拉了文菁过去。
对于他们这些会轻功之人,除了文菁作为女孩子,体力稍稍不济有点觉得疲惫以外,都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就爬到了山顶;而那几个岭南派众就惨了,他们都是半吊子武功,根本没有全面地学过轻功,爬上来时虽然没有人不慎在途中滑下去,却一个个鼻青脸肿,都摔过几个结实的跟头,仿佛被人揍过一顿似的。
晟、菁二人向山的那段望去,下山之路是差不多的崎岖,下面却是一片云雾缭绕。文菁对徐晟道:“只怕又是瘴气林,到时候你尽量捂住鼻口,还有扶紧我。”
那些岭南派众好不易才爬到山顶,却见下山之路依旧如此艰难,一个个都不免垂头丧气。立本道:“前面那一片应该是瘴气林,过了瘴气林就是一个‘白桦阵’,大家要多加小心。”“白桦阵,”文菁小声道,“怎地和我们来时一样?”
徐晟和文菁搀扶着下了山,走过瘴气林。正在等着,发现后面岭南派众出来的时候,少了两人,其余几人哭丧着脸道:“我们有两个兄弟中了毒,出不来了!”任扩焘却是面不改色道:“休要理会,人在江湖,都是将脑袋提在腰间过的,死两个人不必如此惊慌!”
晟、菁二人一方面诧异于他的无动于衷,另一方面因为他们已经穿过了瘴气林,等于说已经出了不归林,对任扩焘的戒心也逐渐增加。
任扩焘心中一动,要对二人下手,立本拦住道:“任掌门,令郎眼睛为人所害,就算是这两人所为,也不至于偿命;再说我们依旧未到达凌霄殿,所以说还不算出了不归林,望掌门遵守诺言!”他感激于文菁带自己走出了困住了自己快两年的山林,是以现在帮着他们说话。
他的这些话倒适时提醒了任扩焘。他一直为了报仇心切,几乎认为二人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心下暗道:“恬儿的眼睛是被黑魔王所伤,看黑魔王对待这小姑娘的态度,似乎她来头不小,更兼论武功,我不是黑魔王的对手,到了凌霄殿,你们二人肯定走不脱,到时借助云霄派之力,必定能够向明教讨个说法;只是怕师父心地仁慈,饶过了你们。况且现在对两个武功低微的后辈下手,只怕日后传出去遭江湖人耻笑。”望了二人一眼,见文菁异常美貌,确实是生平未见,也难怪儿子对眼睛被伤一事一直不迁怒于她,便打算伺机行事。
这会儿,却是由立本带着众人,边走边道:“大家跟着我,不要又在这里迷了方向。”很快,文菁就发现,这边白桦林正好是另外一半的阵法,她悄悄地告知徐晟,徐晟歉然道:“我那时还以为你说错了呢。”
就在林子的尽头,路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
千百年来,入不归林无一生还者,本派前掌门亦困其中。布白桦林以隔,如过之,不可前行,谨记,谨记。
立本停了下来,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徐、文二人道:“贫道还有个不合情理的请求,望二人成全!”徐晟见他屡屡帮助自己和文菁,已是十分感激,便道:“道长请讲!”
立本从身上拿出一束拂尘,徐晟看时不过是一般道士随身携带之物,除了因为时间久远,这束拂尘已经十分破旧而已。立本将拂尘郑重地叫道徐晟手里,道:“见到白掌门,就说是不肖之人交与他的,若是他问起,就说我在白桦林中等他。”任扩焘微微笑道:“难道你信不过我这个掌门人的俗家弟子,而将事情托付给这两人!”
立本叹道:“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你不明白个中理由。”又转过来对徐晟道:“此事万万不可对白掌门的几个弟子提起,须得亲自交与他!”徐晟收好拂尘,点头答应。
立本又对任扩焘道:“若是任掌门真想帮助贫道,就不要向你师父的几位弟子提起此事!”任扩焘心道:“看你的样子也不会是要害师父,再说就凭你的武功比起师父可就差远了!”便答应道:“立老弟,我不说便是了。”几人都寻思着他可能与白行之的几位徒弟有仇,要向掌门亲自申诉才是。
立本指着前面一条小径道:“这条小路前去就是凌霄殿的后山。你们只需将东西交与掌门,便可以从扶摇山下山。至于任掌门的怨仇,贫道希望不要鲁莽行事。”文菁心道:“他却是如此熟悉,看来这位姓立的道士似乎和云霄派有很深的渊源啊!”
任扩焘头也不回,带着剩余的三四个人前去。晟、菁二人刻意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也踏上了这条幽径。
第62章 凌霄殿伤离处(1)()
幽径并不算长,只是片刻,早望见前方一山门,旁边立着两个均是身着道服的小道士。任扩焘迎步上前,作揖道:“麻烦二位禀报掌门人,俗家弟子任扩焘求见。”那两个道士却不认得任扩焘,其中一人问道:“施主从何而来?”任扩焘回道:“不归林!”那小道慌张道:“你如何出得了不归林?”任扩焘有点不耐烦道:“你莫多问,尽管前去禀报就是!”
二人却是在后面远远观望,不再上前。
没多久,一中年道人带着两三个弟子来到山门前,众人一看,却是那日阻止他们进山林的罗宇真。任扩焘喜道:“师父他老人家在何处?”罗宇真道:“师父正在闭关修炼。师兄你如何出得了不归林?先跟我去凌霄殿吧。”任扩焘指着后面的二人道:“将这两个小贼带到凌霄殿,休叫他们走了!”罗宇真道:“凌霄殿乃清修之处,厢房不便安排女子,只能叫他们暂住在后山客房之处。”呼唤了跟在身后的一个道士道:“徒儿,快去给那两位施主安排客房。”
晟、菁二人正在商议,见他要来带着到客房,寻思道:“且跟着他,谅着在名门正派的地盘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一个宽袍大袖的青年道士来到二人跟前,见到文菁,却是呆呆而视,不似是出家之人应有的神情。那道士满脸堆笑道:“二位施主请跟我来!”
来到客房,给安排了两间,临走时却悄然对文菁道:“这位仙女似的妹妹可不能是师伯所说的小贼呵。”文菁听他的话语中带有嬉笑轻浮之意,心下微厌,却依旧浅笑道:“那就麻烦道长通融则个,让我们下山!”那道士嘿嘿一笑,转身走了。
此时已是晚饭时分,那道士给二人送来一些素食。他先进了徐晟房间,却发现无人,推测二人都在文菁房中。二人白天无聊,便寻到一块闲话。
那道士带着饭盒,敲门进来对二人道:“二位施主,云霄派为道家清修之地,只有些素食,还望不用嫌弃。”又对文菁满脸笑容道:“不知饭菜是否合女施主的胃口?”文菁笑道:“合得合得!”凑过去悄悄和徐晟讲了几句。
二人用膳已毕,那道士对徐晟道:“师尊有几句话想要交代这位女施主,不知”徐晟心道:“这油嘴滑舌的小道士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我暂且先退一退。”便假装知趣道:“那在下先行告退。”说着,轻轻掩门躲到门外。
原来文菁刚刚见眼前这道士目光更是迷糊,便和徐晟商议让他假装离开,且看他怎地。
徐晟刚来到门外,只听得那道士道:“小可名唤郭京,敢问姑娘”他怒不可遏,一掌将门推开,喝道:“你这贼道不好好清修,何来如此言语?”文菁见他平日里一般很少生气,现在为了自己却一下发怒,心中有些欢喜和感动,对郭京道:“道长请走吧,不然”郭京知她要说什么,修道之人最忌讳动了凡心,所以若是自己师父或者师祖得知,必定重罚,恳求道:“二位施主莫要高声。”文菁道:“道长现在赶紧离开,就当甚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郭京一脸悻悻地离开。
徐晟笑道:“菁儿,看来你也有苦衷啊!”文菁问道:“什么苦衷?”徐晟道:“就是——你长得太好看了。”这一句话,只说得她满脸通红,忽然变幻手掌,以探花折柳手中的一招“弹花摘蕊”按住他手腕上的神门穴道:“晟哥哥,你也来取笑我,小心我按住你的穴道叫你无法动弹。”她话虽这么说,手上并没有使出一点点力道,只是轻轻叩住。徐晟已察觉到她没有对自己使力,便笑道:“菁儿,那我就让你点住!”
正在谈笑之间,门又是“吱呀”一声打开,罗宇真带着弟子郭京缓缓踱入。二人连忙松了手,徐晟道:“道长有何吩咐?”罗宇真不悦道:“女施主如何在这清修之地做出擅越礼法之事?”
二人以为他说的是之间的一些亲昵举动,脸色微微透红。其时理学尚未完全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