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子规远远站在村民的篱笆外,看到此情此景,心里五味杂陈。这可是她的女儿,她十月怀胎生的孩子,如果她什么都没有,但有这么一个乖巧的女儿,是不是应该满足?可那是朱廉的孽种,她最恨敌人的孩子,她焉能不怨?
耶律青忽然叫道:“子规,在看你女儿吗?”
利子规吓了一跳,板着脸道:“你来干什么?别老是阴魂不散。”
耶律青问道:“怎么?坏了你的兴致?子规,那个小女孩的五官轮廓和你倒是挺像,难怪……难怪连云毅都喜欢这个孩子,想必他在她身上看到你的影子。”
利子规道:“听你这话,好像什么都了如指掌,是不是朱廉又派你来杀他的女儿?好呀,有本事你便下手,我一定在旁拍手称快。”
耶律青道:“这个孩子真是不幸,有一个狠心的父亲,还有一个狠心的母亲。好呀,子规,既然你这么说,我真的动手了。”耶律青向秋樱和张伊恒走去,哪知秋樱却带着张伊恒回到屋内,耶律青便也偷偷跟在他们后面。
利子规心里揣摩道:“耶律青,他真要动手吗?他若一掌打死这个孩子,岂不一干二净?但是这个孩子乃是云毅母亲用性命换来,她若出了事,她不是白死吗?而且她是我唯一能用来挟持云毅的筹码,无论如何,总不能遂了耶律青的愿。”
利子规加紧步伐追上去,却见耶律青在屋内推开秋樱,硬把张伊恒抢去,他道:“我带这个孩子去见一下她亲手父母,凭你也想拦我。”
张伊恒挣扎地喊道:“坏人,坏人,放开我。”
耶律青瞪着眼道:“你再喊,我就把你手腕粗的脖子扭断。”
秋樱道:“你这么对一个孩子,还是人吗?”她也不怕他蛮横,上前定要将张伊恒夺过来。
耶律青将张伊恒打晕放到一边,之后一手套住秋樱双手,让她不能妄动,另一手爬上她柔腻的脸颊,吱吱地赞赏道:“你原来不比她差。这一副楚楚动人的姿容,眼波流转便能滴出水来,看得我直想怜香惜玉。”他四处张望,又道,“谷辰轩不在吗?他宁可不要湘女,也要你,想必你身上真有令人动容之处,让我来仔细瞧瞧。”转眼他把秋樱推倒在床边,走上前要扯开她的衣裳。
秋樱哀求的目光足以令铁石心肠的人心软,但耶律青却无动于衷,他知道利子规站在门外,他偏偏要在这一时刻教利子规看得明白。秋樱终于落下眼泪,紧咬着嘴唇呼道:“辰轩哥,我真的很想和你白头偕老,可惜天不隧人愿。你保重……”
利子规蓦然听到秋樱的话,心头重重一击,她清楚地记得这句话,正是她姐姐赴死前对云浩说的话,同样的字句,就连秋樱哀伤和绝望的神情,那眼角淌下的泪花,都跟当初的伊莲心一模一样,她忽然跨进去,喊道:“耶律青,放开她。”
耶律青看见利子规站出来,心里大是奇怪,她恶毒的目光射向他,令他陡然生畏,他只好放开秋樱,之后问利子规道:“子规,你动怒了?”
利子规回答道:“是。你明知我平生最讨厌什么,还想要这样做。”
耶律青道:“你平生最讨厌什么?”
利子规怒道:“你明知故问。”她直白地道,“我的身子被人糟蹋,我怎能容忍你在我面前糟蹋别的女子?”
耶律青恍然大悟,见她目光凝聚,有说不出的恨意,看似直想将他碎尸万段,他只好退了一步道:“这倒是我的不是。”
利子规道:“那给我滚。”
这时,萧燕姬忽然出现在门外,她笑着道:“想让我们这样滚,未免太容易。”她睁大双目,霎时掏出一把把毒针射向利子规。
秋樱着急地叫道:“姐姐,小心。”
利子规不断闪躲,毒针接二连三射向她,她婀娜的身影一遍遍躲过无数针孔。
秋樱跑去抱起张伊恒,退向柱子后面避起来。
萧燕姬飞身过去,暗聚毒辣的掌气,一掌拍向秋樱背心。她使尽掌力,想将秋樱置之死地。
秋樱感到背后一荡,脑门一空,吐了一口血,竟倒身在地上。
萧燕姬顺手接过张伊恒,冷眼看着秋樱道:“杀了你,湘女现在放心了。”
利子规见机反击,她踢腿绊住萧燕姬,掌力直劈,在萧燕姬的脸部、腰间、下腿劈过,不容其喘息。
萧燕姬一手抱住张伊恒,本就不能尽力回击,不由得破口大骂耶律青道:“还站着干嘛?快来助我。”
耶律青心中虽想相助妻子,但又怕得罪利子规,更怕云毅赶来,到时凭借他与妻子二人之力,难以抵抗云毅和利子规。他硬着头皮对萧燕姬道:“燕姬,见好就收,带这个小女孩走。”他自己先出门而去,不愿再得罪她们任何一方。
萧燕姬心头大气,不得已也纵身出门,拂袖而去。
利子规眼见萧燕姬抱着张伊恒跑了,想要再追也难,便不去追。她走到秋樱跟前,见秋樱脸色惨白,不由得探了她鼻间的气息,却是还活着。“他若见你死了,一定伤心不已,我要不救你,被他知道,肯定恨死我。”利子规想着,解开她的衣裳,望了望秋樱背上的掌伤。若不望这一眼,想必也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但望了这一眼,利子规的心情再也难以平静。
只见秋樱后背靠左肩的地方同样有一处印记,绘着一头展翅的金色凤凰,就是凤凰彩翼的雏形。利子规如何都不敢相信,她口中不停念道:“不可能!不可能!凤凰彩翼的印记怎么会出现在她身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利子规回首往事,只记得这凤凰彩翼的印记乃是姐姐亲手绘在她身上,要她永远不要忘记家仇,那时她正六岁,在西山山巅,朱廉带着人马追击他们。伊莲心在她身上绘完凤凰彩翼,便又望了望女儿,也动手绘下同样的印记。秋樱清脆的啼哭声令云浩都伤怀,他劝阻道:“莲心,你弄疼秋樱了。”伊莲心早已泪流满面,她对云浩道:“大哥,我也没办法,请你原谅我。”
倘若凤凰彩翼只出现在她和秋樱身上,那么眼前之人就是名副其实的秋樱,但又怎么可能,利子规当日眼见姐姐抱着女儿投崖自尽,秋樱又怎会还在世上?利子规理不清头绪,她看到秋樱背上暗红的掌印,便先用真气治疗她的内伤,之后再做打算。
萧燕姬把张伊恒带到宰相府,交给黄仙,道:“黄总管,本来这件小事不用我亲自出马,但是我亲自给相爷办好这件事,足以说明幽云教对相爷的诚意,希望相爷不要食言,咱们好好密谋一番,我幽云教可在关外等候多年。至于御史府和梁王府的姻亲你们便别操心,总是结不了。”
黄仙点了点头,对萧燕姬道:“有萧女使助我们相爷一臂之力,万事可成,请耐心恭候佳音。”他自己进去禀告朱廉,道,“相爷,那个小女孩已经带来,你是否要见她一面还是直接了结她?”
朱廉呆呆地站着,过了良久才问道:“星延,有没有他的消息?”
黄仙回答:“小侯爷硬要避开我们,又被利子规藏起来,恐怕我们很难找到。”
朱廉道:“给我继续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我儿找到。”
黄仙问道:“那……那个小女孩呢?”
朱廉叹口气,摇摇头道:“罢了,将她送回张家村,让她自生自灭。”
黄仙道:“相爷是不想见她一面?”
朱廉道:“见了又怎样?不如不见,我杀了她两次,她就不再是我的骨肉,还用得着我再动手吗?”
利子规竭力输完真气,感到体虚气弱,心神不定,但秋樱总算脱离生命危险,就差她去叫耶律青交出毒掌的解药。她仔细打量秋樱,见她这般容颜,眉目有几分像伊莲心,还有如花似玉的年纪,也和姐姐的女儿一样的芳龄。“难道秋樱真的没死,她真的就是眼前这个女子?若是如此,当真是上天眷顾,才让姐姐的女儿大难不死。”利子规打开门,望见张伊恒昏迷在门前,不知是谁送来的。利子规百种滋味涌上心头,她想道,“朱廉,你为什么不杀了她?你留她在世上,是你的耻辱还是我的耻辱?是你的报应还是我的报应?”
26、一重欢喜一重悲
利子规赶去朱仙镇,见耶律青尚留人马驻守在那里。她也不避讳,直接走过去问道:“你们耶律教主在哪里?叫他出来见我。”
耶律青刚回朱仙镇,正好听见利子规的声音,他激动地跑出来,将利子规拉到隐秘的树下。
众手下看在眼里,清楚耶律青纵欲无度,也不敢到萧燕姬面前吱声,怕惹祸上身,两边都不是人,两头都不讨好。
耶律青对利子规道:“子规,我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但看到你不仅没怪我,还来找我,我非常开心。”
利子规不好气地道:“耶律青,把青峨庵掌门人至仪给我叫来。”
耶律青道:“你找的是她?她替燕姬出外办事,不在这里。”
利子规继续强硬地道:“我不管,即刻叫她过来。”
耶律青问道:“你找她何事?”
利子规回答:“自是有重要的事。”
耶律青道:“好,只要你开口,我立即飞鸽传书让她马上过来。”他写了一张信笺放飞一只鸽子。
利子规又道:“还有,你把你夫人在秋樱身上下毒的解药交出来。”
耶律青大是惊讶,又问道:“你要救秋樱那个小妮子?这是为什么?”
利子规喝道:“废话少说,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耶律青见她态度仍是傲慢,心中气恼,就道:“说到这件事,我不能答应。她是湘女的敌人,也是燕姬的敌人,我当然得帮她们,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反过来帮你?”
利子规道:“耶律青,你休想和我谈条件,你若不给,别怪我手下无情,我此时便去告诉宋廷的人,说你耶律教主驻守在朱仙镇,要他们来歼灭你。”
“好个心狠手辣的女子,子规,我一次次帮你得到什么,得到的是你的翻脸不认人?你应该知道世上没有一直不求回报的人,我更不是那种人。”
“那你有何条件?”
“我只求吻一吻你。”
“好。”利子规平静地道,“我答应你。”她缓缓闭上双眼,悄悄等着耶律青愈走愈近。她听到他急促的呼吸,也瞥见了那双载满情#欲的鹰眼。
耶律青抱住她,意乱情迷间也不管利子规是真心实意还是别有用心,就在此时,就在这刻,他要狠狠吻下去。
利子规脑海里却浮现出皇陵地宫里云毅覆上她湿软的朱唇,深深吻下去的身影,她对他说过他是她第一个吻的男人。利子规加紧指力,就在耶律青嘴唇靠近她的那一刻,她用力往耶律青身上的命门穴和肩井穴点下去。
耶律青瞬间一动不动,满脸忿恨地望着她。他的牙齿上下哆嗦,可见其怒火中烧,不可抑制。
利子规释怀一笑,道:“耶律教主,得罪了,以后不要太相信女人的话。”她搜一下他的身,便又进去庄园内找解药。等到她出来,手里提了一袋药瓶,也不知拿了多少灵丹妙药。她对耶律青道,“暂且借了耶律教主的药剂,咱们算是扯平。”丢下话后便扬长而去。
耶律青冲着她道:“子规,你这样对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利子规出到园外,刚好望见至仪急匆匆赶来。利子规二话不说,跃到她身旁,对她道:“青峨庵掌门,好走。”
至仪眼前一亮,只见这个女人美艳至极,心里猜想她就是萧燕姬口中常骂的那个厉害女人,却不知她为何认识自己,便道:“姑娘怎么认识我?”
利子规笑了笑,道:“青峨庵掌门,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你忘了当日在峨眉山,是谁向你索要血鸣和玉?”
至仪恍然大悟,想起她的残忍凶狠,不免退缩道:“你……你找我何事?”
利子规道:“你放心,我现在不为难你。我只问你,身为青峨庵掌门,秋樱的身世你该知道吧?”
至仪道:“你说那个傻师妹?她……她不就是师祖捡来的。”
利子规加紧问道:“原老何时何地捡来?”
至仪回答:“我听师父提过,十八年前左右,师祖曾去西山救意中人,哪知去到那里,没见着相好,却从崖壁的鸟窝上捡了一个女婴回来,师祖把她带回峨眉山,放在庵内抚养。”
利子规内心欣喜若狂,默默想道:“十八年前,西山,崖壁,那就错不了。”她接着问道,“后来呢?”
至仪道:“过了两年,师祖的意中人带云毅上峨眉山,师祖撇下庵中内乱,独带云毅隐居山林,不理庵内事务。”
话说当年原老闻云浩一家有难,特地赶去西山相救,到西山后,却不见云浩一家踪影,寻了很久,忽然听到崖壁有婴儿的哭声,原老好不容易把女婴救上来。她虽看到秋樱背后的印记,但急于寻找云浩一家,也没在意。哪知她怎么都找不到云浩,便只好重回峨眉山。两年后,云浩把云毅和血鸣和玉托付原老,自己下山,至此在江湖失去音讯。云浩曾也去崖下寻找妻女,不过伊莲心早已跌下深谷粉身碎骨,云浩却绝没想到女儿尚且活于世上,被原老所救。
利子规急忙赶回张家村,心中甚是欢喜。秋樱竟然还活着,真是老天开眼,才留下她姐姐唯一的骨肉,留下所有人唯一的企盼。她见云毅并没来探望秋樱,想到他欢欢喜喜准备婚事,撇下秋樱不管不顾,利子规不免怨恨。她喂秋樱吃下解药,便又输了一股真气入她体内,让她慢慢苏醒过来。虽然萧燕姬狠下毒手,但她一定想不到利子规又把她救回来。
秋樱渐渐清醒,看到利子规在身旁,不免惊讶地问道:“姐姐,是你救了我?”
利子规一改从前的口气,回答道:“是,是我救了你。”
秋樱又问道:“小丫呢?她是不是被抓走?我要赶紧去告诉云大哥。”
利子规阻止她,道:“你放心,她没事,已经回去了。”
秋樱轻叹道:“我就知道姐姐是一个好人,刀子嘴豆腐心。”她脸上挂着一丝不忍之意,心里惦念的还是别人的伤心事,她道,“难怪……难怪云大哥始终……始终……”她讲不出口忘不了你这几个字,也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但又偏偏希望利子规能懂得云毅的心,能识清他心中的苦。
利子规道:“我救你不是因为他,我问你,你背后是不是一直都有那个凤凰彩翼的印记? ”
秋樱问道:“什么凤凰彩翼的印记?”
利子规半揭开衣襟,露出玉白背后那金黄的印记。凤凰振翅,翱翔苍穹。
秋樱点点头道:“不错,怎么你身上也有一个?难道这个标志就是你们口中经常提的凤凰彩翼?”
利子规问道:“你身上有这个印记,为什么只字不提?为什么不告诉别人?”
秋樱回答:“我不是不想,只是没到时候。”她低着头羞涩地道,“我从未让别人看过我的身子,只想到了成亲后,方叫辰轩哥跟我去探寻你所说这个凤凰彩翼印记的来历,我知道它也许和我的身世有莫大的关联,却又害怕,我一直都只想过着安安静静的生活。回想从前,徘徊在云大哥和辰轩哥之间,又为大娘的事,奔波劳累,没有片刻的安心。到了张家村,难得有一段安稳的时日,我本想告诉大娘,却因为大娘与云大哥相认,我便认为在大娘心底,多少都怪我伤了她亲生儿子的心,是以迟迟未对她言明。”
利子规听完后嘲笑道:“伤了云毅的心?哼!冥冥之中注定,云毅欠你的,注定要被你所伤。”
秋樱不明白她的话,道:“云大哥欠我的?我们之间哪还有什么相欠?”
利子规反驳道:“不,他欠你的,他永远欠你。就算要死,他也要死在你前面。”
秋樱不悦,对利子规道:“我本以为你爱他至深,怎么却又如此恨他?难道爱不成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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